静夜里的幻影
平安夜。
莉莉安女学园高中二年生蟹名静。
独自在街上乱逛的她被一个女占卜师叫住…。
静在这个圣夜里看到甚麽幻影?!
在火柴的火光里出现的幻影。
那可能是神可怜这个即将离开这世界的女孩而赐下的礼物。
一直不能实现的欲望、不能得到的东西,终於来到这卖火柴的女孩的手中。
最爱的祖母。
翌晨,变冷的女孩的脸上浮现笑容。
所以,就算旁人觉得这一切只是梦境与虚幻也不要紧。
不管旁人怎麽看,对她来说,想要的东西确实到手了。
那麽,我在火光里又会看见甚麽?
当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时,有甚麽才能令我带笑而去?
◆◇◆
那是非常寒冷的一日。
没有下雪。
天色开始昏暗,走在路上的少女连帽子也没带。不过这也不等於寒冷。虽没带帽子,少女身上有好端端的穿着校服、大衣、围巾和鞋子。少女不是卖火柴的。
「真的是啊」
静边走边想,与其这样,倒不如下雪更好。
嗖嗖地吹起枯叶的寒风直入心脾,好像要无情的翻开心中细小的裂缝。
与之相比,即使同样寒冷,还是下雪比较好。悄悄地降下的雪花,会静静的包围着在空中飞扬的尘土。
「雪」
视线偶然停在时装店门前放着的枞树上。针状叶上挂着白色绵絮。旁边有细小的长靴和星形的装饰。色彩缤纷的蜡烛形电泡一闪一闪的亮着。
这就是所谓的圣诞树。今天是平安夜。
JingleBell、SilentNight、RudolphTheRed-NosedReindeer。走在街上,自不同的店舖流出来的圣诞歌声混在一起,就像稠浓的混合果汁,感觉真坏。
静就像被诱蛾灯吸引的昆虫一样,漫无目的走进商场。
走上卖书籍的五楼,却没有特别想买的书,正要离开时,自动扶梯旁边传来声音。
「小姐」
最初不觉得是在叫唤自己,所以没停下来。可是,
「我在叫你啊,那位穿着莉莉安校服的长发小姐。」
环顾四周,「穿着莉莉安校服的长发小姐」似乎只得自己一人。
「你在叫我吗?」
循声看去,在其中一个狭小的占卜摊档里,看相占卜师正向自己招手。占卜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
「有兴趣让我看一下相吗?」
「不用了,谢谢。」
静想拒绝然後离开,一身黑衣的占卜师却轻轻笑起来。
「我不会收费的。反正刚好没客人来。」
「……」
刚好?静苦笑一下。静不时来这里,却从未见过有人在占卜摊位前排队等候。虽然摊位有三个,但也不代表这里生意兴隆。不过,不知道这三个摊位在不同时间是否由相同的人经营,说不定其他时段会比较繁忙。
静没有明言拒绝而离去,但也没有接受邀请而坐下,只是继续站在摊位面前,占卜师就把这当作同意的表示,开始为她看起面相来。
「来年你应该会有转机。」
「啊……」
有点吃惊。
静完全不相信这占卜师的能力,不过她好像有多少说中了。或者她只是偶然猜中了?任何人大概每隔几年都会有周期性的转机。
「而且,应该会有好事发生。」
「好事?」
静嗤笑。好事?到底是甚麽好事?
「请父亲买买彩票也不错啊。」
静应酬一句「谢谢你的忠告」後就转身离开。不想再听那占卜师那些口甜舌滑的说话。
(在可见的将来,怎可能会有好事发生?)
静一边想一边沿自动扶梯下楼,走到二楼时却心念一转。
占卜师说中了静来年会有转机。难道来年真的有客观上的「好事」发生?不过,如果自己不察觉那是好事就没有意义了。
至少此刻自己没对来年抱有任何希望。想到不久将来就会来临的所谓「转机」,想到那生活上的变化,就没有甚麽兴奋感觉。
为甚麽自己的心会如此冷淡?在街上满溢的圣诞气氛之中,自己就是情绪低落。
商场中人流熙来攘往,静却感到孤单。
静不觉得寒冷。可是,不能和擦身而过的人同感快乐,这点和卖火柴的女孩一样。
在地面的出口附近的那个杂货场,划了一个卖圣诞蛋糕的小空间。
「五时开始是特卖时间!现在蛋糕九折出售,另送一瓶香槟和圣诞老人蜡烛~」
店员在努力地叫卖。不过,大概到了六时就会变成八折吧?
圣诞蛋糕是有时限的。这些堆积如山的蛋糕,要在店舖关门前卖光实在太难了。
「要试试炸鸡吗?热腾腾的啊。」
穿着红色短裙的店员递出插着牙签的炸鸡块,静摇摇手表示不要。
想要的不是这些东西。
这样的东西不能温暖内心。
静买了一包火柴,然後离开商场。
回到家中,母亲不在。
玄关和走廊的电灯都亮着,大概刚刚才出门吧?鞋柜上的花瓶旁边放着一张字条:「我去取预订了的蛋糕。」
拿起字条,走进厨房看看,烤箱里的鸡已经烤好。冰箱里的沙律也准备妥当。
看过晚饭的菜肴,正要离开厨房时,母亲预早设定的电饭煲时计哒的一声发响,开始煮饭了。
烤鸡也好、蟹肉水果沙律也好,主食始终是白饭,这就是日本人的圣诞节。
走进客厅,静从书包拿出通告,和母亲的字条一起放在餐具桌上。看到桌上的小罐,从中取了一颗巧克力,然後砰的一声坐在沙发上。
坐下来才发现自己忘了开空?#123;和电灯,不过又不想再站起来。
从走廊透过来的灯光、加上邻居那辉煌得不像普通住宅的灯饰,使室内有着微弱光线,气氛也不错。
其实也不是那麽疲倦。不过一旦坐下就不想再站起来。母亲应该不会这麽快回来,就这样懒洋洋的待一会吧。静打开包装纸,把巧克力放进口中。
「咦?」
在沙发上躺下时,大腿碰到甚麽硬物。把手探进袋里,拿出来的是刚才买完就忘掉了的、贴着百円店标记的火柴。
「六盒火柴卖一百円吗?」
不知道这样的价格是否合理。因为从来没买过火柴。
为甚麽突然想买这样的东西?静在昏暗的灯光里想。
大概是因为「那个」吧。想到东西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读了学校图书馆通讯《Library》年末号的「想在冬天看的书」的特集介绍後,静在最近两星期重读了几个童话故事。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AChristmasCarol》、《TheSnowQueen》、《ADogofFlanders》……。还有《卖火柴的女孩》。
隔了多年重读《卖火柴的女孩》,令自己吃惊的是从前和现在对故事的解读完全不同。
小时候看这故事,只是觉得饥寒交迫却无人伸出援手、最後冻死街头的年少的主角很可怜。
可是,今次重读的感觉不一样。
站在女孩的角度看,在死前──即使是幻觉也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故事也不一定是悲剧吧。
发现女孩屍体的大人们连说「真可怜啊」,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前夜发生的事。
女孩被最爱的祖母拥抱着,一定觉得很幸福。
所以,静就开始想火柴光里出现的幻影的问题。
「幻影……吗?」
静剥掉外层的塑胶包装,拿起一盒火柴。在沙发上坐起,把玻璃烟灰缸拿过来,亮起一根火柴。
火柴比想像中燃烧得更明亮猛烈。
也许因为灯光昏暗,火光照亮的地方显得格外明亮,简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切割下来的空间一样。
火已经烧到火柴中间,於是吹熄火柴,放在烟灰缸里。家中无人吸烟,所以这个簇新的烟灰缸从来只像玻璃装饰品般的放着,现在则盛着一支燃烧过的火柴。
点亮火柴前後的分别就只是如此。
不错,所谓的幻影是不会出现的。
因为那只是可怜那女孩的神赐下的第一份和最後一份礼物。
对於不冷不饿、每天都会上学的少女来说,神不会有甚麽恩赐吧。
「刚才不吃那颗巧克力就好了。」
那样应该会比较理解到饥寒交迫的卖火柴的女孩的感受。
「如果我明天就要死去,神会把幻影赐给我吗?」
神以怎样的标准来决定向谁伸出援手?神会觉得在这样完善的环境里生活的羔羊,不必自己的帮助吗?
那样也好。静一边低语,一边亮起另一根火柴。
混杂着黄色和橙色的火光,就着阳光一样。火光中出现两个和自己穿着相同的校服的少女。
静笑了。看,我不必依靠神,也能靠自己的力量制做幻影啊。
不过,这能称为「幻影」吗?其实这只是刚才离校时看到的影像,像播放录影带一样在眼前重现。
拖着手走路的两人。
其中一人是同级邻班的二年生,另一人是一年生。两人是姊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她们头上成对的黑色丝带发出象徵幸福的光辉。
(译注:这里的两人是祥子和佑巳,相关情节在《いばらの森》小说的最後部分。)
静把烧完的火柴放在烟灰缸里。余韵一般的白烟慢慢升起。
静不是羡慕她们,也不是想成为她们的其中一方。
那麽,为甚麽自己会如此在意那两人的事?
的确,那是非常美丽的光景。单是回想已令人陶醉。可是,只是这样吗?
静再点亮一根火柴。
看着火光,今次浮起的,是在圣母像前等人的一年生的样子。
静多少也知道这个外表纤细但眼神锐利的一年生的事。
她在等待的,是曾经解除姊妹关系的姊姊。姊姊大人一出现,结着辫子的少女就低下头说:
「请认我作妹妹。」
看。
虽然静没有亲眼目睹此事,但很容易就想像出当时的情景。也许因为《莉莉安瓦版》的报导令人印象鲜明?还是因为看到後来众多模仿她们修好的姊妹的样子?
无论如何,她的举动的确为高中部的同学带来很大的冲击。
主动把念珠退给姊姊、後来却再次挂上念珠,不是普通的事。因为这不是由零开始,而是在负数的位置起步。
可是,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踌躇。遇到真正想要的东西,会毫无顾虑地勇往直前,不介意面子和身份。这样率直的性格真好。
静把烧完的火柴放在烟灰缸里,又点亮一根火柴。
今次在火光中出现的,是白晢柔弱的美人。
虽然想起了她的脸,但没有想起任何事情。只是因为刚才两位一年生而接着想起了她。
所以,马上把火吹熄。
对。自己想看到的幻影不是这样的。
那麽,到底自己想看到甚麽?自己在追求甚麽?
「不知道。」
静抱着头。
现在的情况很痛苦,很想有人来救救自己。可是不能具体的说想要甚麽。
这样的话,神也不会伸手来救我吧。
卖火柴的女孩渴望祖母温暖的胸膛、Nello渴望Rubens的画。那麽现在静渴望的又是甚麽?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
「……救救我」
闭上眼睛、塞着耳朵。
窗外的灯饰烦人地闪亮。
冰箱低沉的鸣叫、电饭煲轻浮的笑声、远处驶过的救护车的悲鸣,令人烦躁。
怎麽了?
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声音。平日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声音。
『静』
想要拒绝外界的接触,在黑暗中却听到一个声音。
「我希望蔷薇馆里多一个像静一般稳重可靠的人啊。」
静认得这个声音。那是令人怀念的前红蔷薇大人的声音。
「啊,说稳重可靠,不是有蓉子在吗?」
回答的是合唱团的前部长。
想起来了。那是静一年级时的事。
地点是音乐室。前红蔷薇大人和前部长是好友,所以常常在合唱团活动前後路过而进来找前部长闲谈。虽然静没有插话,不过收拾乐谱等工作时自然会听到她们的对话。前部长口中的「蓉子」是前红蔷薇大人的妹妺。物换星移,今天的蓉子已经是堂堂的红蔷薇大人了。
「虽然二年生里的确是有蓉子在,」
「虽然?」
「我希望一年生里也有这样的一人啊。」
「嗯-」
前部长边说边搭着静的肩膀,把她带过来。
「她不行啊。因为她将来会去意大利升学。」
「是吗?静」
在静回答以前,前部长就说:
「她一直以这个理由拒绝成为别人的妹妹呢。已经有很多人找过她了。」
「会不会是个藉口?也许她已经有意中人,一直悄悄的等待对方的邀请呢。」
一副「怎麽样?」的表情看着静。今回前部长没有说话,静就含糊的带笑回答一声「这个……」。
「这个……?即是真的吗?那就不要收起来了,好好的告诉我们吧。我们来帮你们引线如何?静这麽可爱,值得帮忙啊。」
「等等,不要这样轻举妄动!说不定对方已经有妹妹?那会变成修罗场啊。」
两位三年生不理静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那麽,那人有没有妹妹?」
面对质问,静开口。
「那个,我没说过我有意中人……」
「没有意中人?啊,真没趣。那怎麽样?我家小白不是有一个空缺吗?」
前红蔷薇大人就像提起家里的小狗一样。不过静知道她在说谁。
「圣?她不行吧?」
圣。
听到前部长口中说出她的名字,静心头一紧,心情变得复杂。
「因为栞吗?」
前红蔷薇大人静静的垂低视线。
白蔷薇的花蔷佐藤圣大人没有妹妹,却有一个关系非常紧密的人。
「可是,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而且能够比得上我家祥子和黄蔷薇的令的,我觉得除了静以外别无他人啊。」
「你这样说我深感光荣啊,红蔷薇大人。」
微笑着说出客套话般的回答後,静离开了音乐室。
谢谢你的赞赏,可是我的目标是出国留学──早想好了这样的话,但最後没说出口。
当时,自己隐隐的相信佐藤圣大人永远不会认妹妹。
连栞也不能成为她的妹妹,又有甚麽人可以?
「可是,为甚麽──」
在自言自语中回到现实。现在,那人身边理所当然的有一个一年生的身影。
我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未来而延迟去意大利的。
眼泪滑下脸颊。静用颤抖的手再次点起火柴。
怀着祈祷般的心情──神啊,请救救我。
谁也不想有这种令人讨厌的心情。
不能带着这样的心情去意大利。这样不能唱出震动人心的歌曲。
在几次失败後,终於点亮火柴。
在火光中出现的不是神。可是,那身影也许是静最渴望看到的。
「白蔷薇大人……,佐藤圣大人。」
「贵安。」
那人微笑着,向着静。
「我,一直很喜欢你。」
「是吗?谢谢。」
话到途中,那个轮廓就开始崩溃。
「────」
也许因为拿火柴的角度不好,火柴只烧了一少部分就熄灭了。
静立刻在点一根火柴,唤出幻像。一张端正的脸马上出现。
一直很想很想触摸这张脸。静轻轻的触摸这脸颊。这只是梦,不必有任何顾虑或担心。
「圣大人。我一直很仰慕你。」
初次接触,感觉很冰冷,表面像石像一般坚硬。
「是吗?谢谢。」
那坚硬的脸颊在浮现笑容的同时开始化作砂土而崩溃。佐藤圣的幻影变成的砂粒,在跌到地上前就被风带走,没留下任何痕迹。
「圣大人-」
静慌忙再亮一根火柴。今次出现的,是比刚才散乱一点的佐藤圣。
鲁莽的碰触会令影像再次崩溃。静慎重的接近,开口说:
「圣大人,我很喜欢你。」
然後,
「是吗?谢谢。」
得到的是相同的表情、相同的回覆。静等下去。火柴的火光尚未消失。也许还会再说一句话。
可是,不论怎麽等待,也没有发生甚麽事。那人就像定格的电视画面一样,一动也不动。
静再点起一根火柴。
无论静如何倾吐心底的感情,那人还是微笑着,淡淡的回应一句「谢谢」。
无论点起多少根火柴,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覆。可是,心里还是抱着「说不定下一次……」的想法,继续点亮火柴。
不断点火柴的静,慢慢发现不能继续下去的理由。
不管在这里说多少次「喜欢你」也好,在现实世界里,静根本没试过向那人告白。
现在看到的幻像只是自己的想像。面对这个不熟悉的低年级生的告白,佐藤圣会有甚麽反应?静不能想像出实际的映像。
告白以後,那个人会有怎麽样的反应?
会笑着当作是玩笑?
会认真的回应「我已经有妹妹了」?
还是──
「圣大人,请等等」
喜欢的人的身影逐渐变暗,静不顾一切的想把她叫住。可是,那个人还是不会停下。那只是没有实体的幻影。
「不要再追了,静。」
变暗的那人转过身去,就像要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请等等啊,圣大人。求求你,把我救出来吧!」
自己何时走进了这样的深渊?这是内心的迷宫。
「你应该知道怎样才能走出迷宫啊。」
圣大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中,本应已看不到她,可是却又看到她的嘴吐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
静猛地摇头。
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才如此迷惘。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才想别人帮忙。
「静,到底你想要甚麽?」
身影已经完全消失。
「答案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然後,声音也消失了。
「────」
看看四周,静拿着烧光的火柴的碎屑,仍旧坐在那沙发上。
邻居的灯饰继续闪亮,不过冰箱和电饭煲的声音已经不再令人觉得烦扰。
「我回来了」
母亲刚好归来。
「静回来了吗?……怎麽了?连电灯也没开。」
卡嚓一声打开开关,眩目的灯光把静包围起来。
「欢迎回来。没甚麽,只是想打瞌睡而已。」
站起来伸一下懒腰,手脚冰冷,不太灵活。
「啊,这是甚麽?」
母亲敏锐的发现烟灰缸上堆积的火柴碎屑。
「模仿卖火柴的女孩?你看到甚麽吗?」
「你怎麽知道?」
静擦着双脚说。
「嗯。在别人的家,可能会怀疑是否在吸烟,不过我们家小姐一定不会这样做啊。」
「为甚麽?」
「因为吸烟对声带和肺部不好嘛。」
「是呢。」
的确如此,静轻轻一笑。母亲的回答很巧妙。她不喜欢听到「因为我相信你」这些感觉不好的说话。
「那你看到了甚麽吗?」
母亲好像很有兴趣的看看像大火的痕迹般烧焦的火柴屑,静悄然低下头。
「能在我家看到的,大概就是烤箱里的烤鸡和冰箱里的蟹肉沙律吧?」
「还有蛋糕啊。」
母亲把手上的蛋糕放在桌子上。那是在一个月前预订、附近一家糖果店限定二十个的特制巧克力蛋糕。
「可惜袓母的幽灵没有出现。」
静一边打开蛋糕的盒子一边说。走进厨房的母亲回应说「不要说吓人的话啊。」
「妈妈,你不想见祖母吗?」
「她刚去世时,我的确想着即使是鬼魂也好,我也想见见她。」
「现在呢?」
「不会了。过了这麽多年,如果到现在尚未安息,不是很悲惨吗?这表示在这世上尚有心愿未了啊。」
「有心愿未了……吗?」
静拿起蛋糕上用蛋白和砂糖做的圣诞老人放进口中,再合上盒子。
「喂,不要在爸爸归来以前偷吃蛋糕啊。」
当母亲发现的时候,圣诞老人已经开始在口中溶化了。
「如果现在要死去,未了的心愿就少一个了。」
「……你说甚麽啊。你想向父亲复仇吧?夏天时被吃掉素面的仇。」
「哪有这样的事。」
「你自少就是这样,一直记着这些事,直到对方都忘掉了才来报复。」
不愧是母亲。看得真透彻。
「而且你想耍甚麽把戏时,总是这副样子的。」
「甚麽样子?」
「就像把一瓶汽水一饮而尽之後的爽快表情。你看。你打算玩甚麽花样?」
「甚麽玩花样啊。别把人家说成一个爱捣蛋的人一样嘛。」
不过,静心想「也许妈妈说得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也许会为某些人的内心带来混乱。
可是,明知如此也要这样做。
静知道自己追求甚麽。
想得到的,是那人直接的视线。只为静一个人说出的坦诚的说话。
为了达到目的,要怎样做才最有效?一想到这里,就像恋爱一样心跳加速。
「第一步应该把头发剪短吗?」
静笑着轻抚自己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