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 D 第二幕in the 「D」aylight 2

第二幕inthe「D」aylight2

1.

结果凛凛子、手鞠坂和我三个人,在过了九点以后才离开贝克前去搭乘地下铁。坐地下铁过了两站,之后从大学东门站的楼梯往上走,一出去就是校园东门了。然后横亘在眼前的是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广大校地。

校地中以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六科系大楼为首,林立着图书馆、体育馆与课堂大楼等等的建筑物,每栋大楼的外形设计都极具现代感(由于医学系有附设医院,因此只有这栋大楼位于东京西郊的三鹰市)。它们彼此之间铺设了石板路相通,由绿地及行道树组成了开放空间型的园区。与其说它是「大学」,倒不如说更有种「公园」般的气氛。

然后从上空鸟瞰园区时,会看到各科系大楼排成一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堂皇庄严的白色时钟塔。它好像是从哪个主题公园中搬迁过来改建而成的,同时也就此成为城翠大学的象征。在那座时钟塔周围是一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广场,被学生当成休闲的地方。

大学的相关人士多半都把从校园东门经由时钟花园,再接到校园西门的那条路通称为「大道」。城翠节的活动主要就是以时钟花园为中心,沿着这条大道展开在前往大学的途中,凛凛子如此向我们说明。

然后

「呜哇规模就是不一样耶。」手鞠坂的感叹也不是没有道理。

穿越设置在东门的「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巨大拱形门牌之后,那里已经笼罩在热热闹闹的节庆气氛中了。

大道两旁并列着栉比鳞次的临时店面,有许多人忙碌地准备开店工作。光是大略把各摊位扫了一遍,就可以看到炒面、章鱼丸子、可丽饼、苹果糖、棉花糖、各种饮料、捞金鱼、钓水球之类逢年过节必备的摊位,还有看手相、肖像画、叫做「为您高歌一曲」的奇妙摊位,甚至还有什么钓鲤鱼、钓鲨鱼、捞鳄鱼之类叫人难以相信真有其事的古怪摊位,种类可以说丰富到不逊于真正的夜市了。除此以外,还搭起了成堆挂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招牌的摊位。

因为还不到开始时间,所以还没有已经开张做生意的店面。不过准备的人、通行的人每一个人都像是已经点燃导火线的烟火,展现出迫不及待等待着长达三天的庆典,就要开始的那一瞬间的模样。

光是室外都已经这样了,而在距离时钟花园最近的综合科学大楼内,也举办了各种企划与活动。还有就连讲堂、体育馆、福利社会馆等地,都安排了艺人、名人的演讲,和艺术家的演唱会等等这些节目光是想像起来就叫人眼花撩乱了。把校内的人与校外人士加起来,入场者恐怕会超过五、六万人吧。

在这三天中,整个校园将会真正沉醉在热气与兴奋之中吧。

「唔哇,是睽违两年的城翠节耶,好怀念喔~」凛凛子一副难以抑制从体内涌出的兴奋之情咕哝着。手鞠坂看着她说:

「对喔,凛凛子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升上来的,有参加过城翠节的经验?」

「嗯。不过因为去年必须要准备考试,所以没来参加就是了。嘻嘻,所以才说是睽违两年了呀十点时应该会在时钟花园的特设舞台有开幕式唷,一揭幕以后,城翠节就正式开始了!」

我想像着那幅情景,在期待之余,却也有些郁闷的感觉。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实在很怕人多的地方。既然那是类似用来宣告节庆开始信号的活动,到时候抢着参观的观众人数也会很吓人吧。我对这种事的态度一向是尽可能站得远远地旁观就好。

「对了,幸二。」我问道:「贝克的临时店在哪里营业?」

「嗯?综科大楼。」损友简洁地答道,综科是综合科学系的简称。也是啦,既然是咖啡厅,在室内也是当然的吧。

「不,这样说虽然是没错啦,不过我问的不是那个。在综科的几楼?哪间教室?」

虽然说起来只有综科大楼四个字,可是事实上光是综科大楼就有从A到E五栋大楼。因为从C栋到E栋是大学职员办公的职员室与各科系研究室之类,连续好几栋的研究大楼,所以实际上可以用来当作节庆场地的,应该只有A栋与B栋而已。

「呃是B栋的二楼吧。不过我忘记是哪间教室了,反正找找就知道了啦那我先走罗。」

「欸,这么热心工作啊,挺叫人意外的呢。明明还有好一段时间才到十点。」

「笨,店长那个人说十点以前到就可以,是代表没在十点前赶到就要宰人的意思啦。」

原来如此。

手鞠坂与我们分道扬镳,以小跑步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远去。凛凛子与我在目送他离开之后,一面左右观赏着与平日大异其趣的校园大道,同时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迈步而行。

周遭满是活力与色彩。招呼客人的叫唤声、宣传的传单与海报、往来的脚步声、交谈的人声、酱汁的焦香味。室外用的发电机似乎也在远方某个地方运转着,吞食着汽油发出咆哮声的引擎运转声微微地传了过来。到了晚上点起白色的灯泡时,想必会在夜色中亮起如梦似幻的一番景致吧。

我想起父母亲以前在过节时带我去逛过的夜市。朦胧绵延成串的黄色灯光、热闹的摊贩、新的曰式浴衣、在塑胶袋中游泳的金鱼、夜空中爆开的大团烟火

一股没来由的乡愁,让我突然涌起想吃糖葫芦的冲动。不过说实在的,其实我这个人并不太喜欢吃甜食就是了。

我们就这样穿过大道中心附近开始染上颜色的林荫步道,跟若到了时钟花园。圆形广场的地形像个巨大的浅碗,表面铺设着井然有序的红砖风格石板,周围环绕着灌木丛,中央屹立着一座相当于七层楼高度白色时钟塔。

而目前在那座时钟塔前面,有着已经为城翠节架设好的特设舞台。那是一座深六公尺,宽约五十公尺左右的正式大型野外舞台。天花板也高,在舞台内侧有着巨大萤幕,两旁安装了照明与扩音器之类的机材,后面架着当成后台的帐篷。

许多人东奔西走忙着准备工作,为节庆揭幕逐渐逼近的那一刻做最后冲刺。其中大多数的人都穿着印有「吾辈乃城翠节执行委员会是也」标语的蓝色工作人员夹克,看来他们就是负责主办这个城翠节的学生们了。

附近已经涌入了数量惊人的人潮,都快要从广场上满出来了。在舞台前面以及广场入口等地,有拿着扩音器的执行委员在维持秩序:「距离开幕式还有三十分钟」、「请不要推挤,很危险」

突然

「咦?喏、喏。」凛凛子手指着某个方向说道:「那个不是老师吗?」

「咦?」

她这样一说,我的视线就转往她所指的方向特设舞台上。

有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正双臂环胸站在那里。

那人有着充满知性的端庄面容,搭配上缕缕分明的蓬松发型,唇上抹着红色口红,自左耳垂下一条长长的银制链型耳坠。身穿缀着皮草的气派白色大衣加皮裤,手上也戴着时尚的薄皮手套。在不认识她的人眼中,多半会把她当成模特儿或是摇滚乐团的主唱吧。实际上在周围也有诸多写着「那个美女到底是什么人?」之类的好奇目光,藏也藏不住地集中到舞台上的她身上。

但是

那个美女到底是什么人呢?

如果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大部分的日本人应该都会不解地歪起头,或者会以为是开玩笑的一笑置之。因为她的真面目既不是模特儿也不是乐团主唱,而是货真价实的法术师。

虽然隔得有点远,不过那确实是佐杏老师没错。

「老师是在做什么啊」

看起来她像是正在与一位男性执行委员交谈的样子。

这时候老师突然「嗯?」一下抬头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为谨慎起见,我还是先把话说在前面,我们之间的距离粗占也有六十公尺以上。而且周遭又笼罩在一片喧嚷之中,这边的声音根本没有理由会传到那边去。我们发现老师的事、老师抬头的事,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完全是个巧合。这样想应该比较妥当。

但是呢,据说一流的武术高手光是被位于高楼大厦上的步枪瞄准,就可以感知到狙击者的杀气。所以绝不能否定老师也具有同样本事,可以从我们的视线察觉到我方动静的可能性老师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彷佛无所不能。也许可以说光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压倒性的、是超凡的。

话说回来了,这样的发展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我这个人在有不好预感的时候,几乎总是很准。

果然不出我所料。

「唷!好久不见啦!」

本来以为老师是要叫我们过去,结果她突然从舞台上往底下的人群纵身一跳(所以说很危险啊!)直往我们这边冲过来。原本她就已经吸引了多不胜数的视线,这会儿再加上大叫声和大动作,引来更多不必要的注意,而且还一路把那些注意力往我们这边引过来,我都快昏了。

结果是理所当然的,在老师抵达我们这里时,大量好奇的视线也波及到我们身上。不用多说也知道这种感觉糟透了,再加上

(那谁啊?)

(天知道。)

还可以听到诸如此类讶异的窃窃私语声。事情已经这样,也不能就此逃之夭夭。我按住太阳穴,凛凛子则无力地「啊哈哈」苦笑几声。

当然老师本身对那种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对,这确实是『好久不见』。两个月不见的『好久不见』怎么样?我的日语越来越像样了吧!因为来日本都半年了嘛,会像样点也是当然的。不,以我的场合来说,说是必然也不过分,因为再怎么说我也是每天都在学习的嘛。人类的脑袋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是为了学习、记忆、思考而存在的。帕斯卡(注:BlaisePascal,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宗教哲学家)也说过,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那不会思考的人就只是一根普通的芦苇罗?也就是植物罗?哼哼,不对吧。植物还可以行光合作用,把能量还给大自然。相对的,人类却连光合作用都做不到,所以已经连植物都不如了,只是把地球资源坐吃山空的害虫,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所以要是不想成为害虫,就要尽可能让脑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全力运转、多思考一成、一分、一厘,知道吧啊?思考什么?那种东西自己想啦!」

「老、老师您很high耶」我在气势被压倒之余提出问题:「您在舞台上到底是在做什么?」

「呼哈哈哈哈,问得好,周!这才配当我的学生!」老师往我一指说道:「原本我该说的是自己去想,不过看在我现在心情超好的份上,就特别给个答案吧!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啦,因为我要在城翠节的舞台活动中以特别来宾的身分出场,所以在进行排演!」

「啊?」出场舞台活动?老师吗?

「阿周。」

凛凛子拉拉我的袖子。我跟着她的视线一看,看到周围的人因为老师大喊大叫起来,而讶异地议论纷纷。不妙,再这样继续引人注意下去,先别提什么尴尬不尴尬的问题,难保不会真的有人报警。

「呃那,老师,我们先走了,舞台活动请加油。」

我留下这句话,脚跟一转

但是一只手马上伸出来勾住我的头颈,以虎口钳般的臂力紧紧箍住。不用多说,当然是老师干的好事。她把脸凑近我的侧脸,勾唇露出一个微笑。

「喂喂喂喂,怎么怎么?明明就好久不见了耶,怎么这么冷淡啊?和我一起度过的那四个月只是一场游戏吗?啊啊,是喔是喔,原来是这样喔。我好伤心,好伤心啊。结果周的目的也只是我的身体而已是吧哼,反正我是法术师嘛,是全世界屈指可数、被选上的存在,真是对不起喔!」

「喂,老、老师!别在别人面前说那种会引人误会的话好、好难过」

而且还是用装小媳妇的委曲口气在自称自赞而已,这个人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老、老师,您要勒死阿周了啦!阿周会死的啦!」

「吵死了。三嘉村,你别阻止我,我要杀了这家伙以后一起死!」

越、越说越离谱了。

「我、我知道了,好啦好啦总、总之先换个地方再说啦。」我拚命挣扎着叫道:「这、这样吧!老师想不想抽烟?想抽对吧?肯定是想抽的,就是这样没错。在那栋综科大楼角落的自动贩卖机区那边有烟灰缸,所以我们到那边去吧。哪,好不好?呃,拜托拜托,算我求求您了!」

2.

法术师。

这个词所指的是既不是职业,也不是资格或称号。要说的话,它是「才能」之名才对。就像是跑得快、擅长料理、可以瞬间完成好几十位数的心算之类的才能它也是这类的个人才能之一,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无视宇宙物理法则,演术可以实现各式各样超常现象的「法术」,一种恐怖的才能之名。

如果要更加详细地解释它的存在,首先就得从与「魔学」有关的部分开始解释起。因为法术也就是魔学的实践,而法术师则正是位于魔学这个学问体系顶点的一种存在。即使说魔学始于法术师、终于法术师也不过分。

世界上有一门名叫魔学的学问存在。它拥有与人类史同样源远流长的历史,是一门去研究、分析、应用诸如占星、链金、灵学等非科学现象的学问。在已迎向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魔学在世界上是深受理解并且得到高度评价的一门学问。

但是日本国内对魔学的认知程度只能说低得叫人讶异,甚至可以说是绝望。虽然这种状况多少已逐渐改善,不过就算到现在,如果说到日本国内对魔学比较了解的人,要不就是一头热的古怪魔学迷,要不就是与城翠大学魔学系有关的人。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完全在于魔学本身拥有的特性。

魔学也就是所谓的非科学。是一门以极认真态度去研究人会飞、和动物说话、把铅变成黄金等等违背常理之事的学问。因此魔学具有在科学越发达的先进国家,就越难以融入其社会的特性。靠着高度经济成长而挤身先进国家之林已久的日本,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日本更以「缺乏科学根据」、「不科学」等理由彻底摒弃魔学这种存在。

在这样极度不友善的环境中,城翠大学逆势而行,于几年前成立日本国内唯一一间魔学研究机构,城翠大学魔学系。

而那个城翠大学魔学系,在去年向全世界公布了一个大消息。

那就是有位真正的法术师要前来魔学系的事。

魔学界陷入大混乱。

目前在全世界上可以确认存在的法术师仅仅只有六位。由于是否拥有法术师的才能完全受到先天左右,因此这六位法术师被称作「全人类的遗产」,全都待在魔学结社奥兹本部之中,受到彻底的管制。至于奥兹本部则位于以唯一魔学先进国、同时也是魔学复兴国而知名的英国首都伦敦而这些法术师之一居然要到日本的大学担任教授一职,确实是新世纪开头的一件大事。

只要稍微翻阅一下世界史的课本,就可以知道这些法术师们曾经对历史造成多大的影响。以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这三个世界三大宗教之祖为首,拿破仑、圣女贞德、南丁格尔、亚道夫希特勒,还有日本国内的圣德太子与织田信长,光是随便找找,就可以确认到有这么多法术师存在的事实。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经常有法术师利用其智力与法术使世界转动。

他们说穿了,就是利用自己的才智与超凡魅力作为指引万物方向的明星,使得世间一切有相无相的事物全都成为他们的配角他们是颠覆世界,甚至把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世纪性诈骗专家

说到这里,已经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那位四月时从奥兹来到城翠大学魔学系任教授一职的法术师,就是刚刚在时钟花园大吵大闹、聚众人视线于一身,最后一如字面上的意思差点把我灭口的人物佐杏冴奈老师本人。

凛凛子和我总算是安抚住老师,成功地把她拉去时钟花园外围的自动贩卖机区。

「真是够了老师,再怎能说您也是教授,请您自重,不要做出那种反常的举动啦。」我一面按着遭受痛击的脖子,一面非难老师。

「什么啊,好冷淡喔。嘿,也是啦、也是啦,反正我这种人喔」老师垮下双肩,露出讽刺的笑容。虽然乍看之下也是挺乖巧柔顺的,不过很明显并不是在反省。因为

「那不叫自重,是叫自嘲喔。」

「喔喔,居然分得出来呀。」

「哎,我当日本人十八年不是当假的嘛」

总觉得疲惫感一下子都涌上来了。

在大学这样的社交场所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着以奇人怪人居多的倾向,不过这并非仅限于学生。理应管理那些学生的教授、助理教授、助教等人也绝不例外。而即使是在那些人之中,老师离经叛道的德性在校内应该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吧。因为像刚才那种疯疯颠颠的行为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那个,老师,您说要出场舞台活动,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凛凛子问道。

「喂喂,这还用问啊?我是法术师耶,既然如此当然是表演法术罗。」老师从香烟盒中拿出一根叨在口中,用打火机点燃。「我的表演排在今天晚上。所以我才把实验用的放大器和效果机从魔学系实验室拿过来,安装在舞台后面。」

「咦?好棒!是要使用什么法术?」

「哼。这个嘛,到时候就知道罗。」

「是」凛凛子腼腆地说道:「老师很喜欢节庆活动喔。」

「还好啦。」老师吐着烟说道。这样说也是啦。更正确地说,在老师心目中,一切事物都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好恶之别也就是说她是个拥有极度夸张嗜好的人,只会用喜欢或讨厌去判别事物。对于能够令她感到有趣的事,她会发挥出非同小可的集中力一头栽进去,除此之外的事则几乎完全漠不关心。这个极端的行动原理就是可以连结到方才那种疯颠行为的理由看到她那种大吵大闹的模样,对老师是否喜欢节庆活动的事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呼、呼、呼。已经转到什么地方了呢?因为我编的行程表是以分刻为单位的嘛,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开始了。」老师勾唇一笑,这个人真的是只要一遇上这种事就不畏辛劳了。「顺带一提,我瞩目的企划前三名是猜谜研那两千人参加的大型猜谜大会『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生存游戏同好会使用漆弹枪的密林生存游戏『愤怒的阿富汗猎犬~拾死尸者~』,还有三个摔角研合办的联赛,决定最强团体宝座的『战魂之王』。」

「好像全都是些要分出胜负的比赛耶。」忠实地反映出老师的兴趣。

「当然的吧,因为会叫人热血沸腾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咦?啊,不,请您千万不要算上我。」我摇着双手:「因为要我配合老师的行程,我的体力恐怕撑不住。」

而且说句老实话,我对比赛胜负之类的事没什么兴趣。比起那种事,去参观摄影或绘画展览还更加合乎我的喜好。

「哦那刚刚到那边是去看开幕式的吗?」

「不,并不是这样,比较像是往广场的方向走,就自然抵达那里的状况。对了,老师有把参观开幕式加入行程表中吗?」

「算是有吧,到时候似乎会有我挺喜欢的表演呢。就是舞蹈社要使用整个广场表演华丽的舞蹈。」

「欸~」这我就有点想看了,不过这种人山人海的状况仍旧是我的瓶颈所在。

「啊,对了。」凛凛子问道:「老师,您要不要去印南那边呢?我们今天是来参加她那边的活动。」

「嗯?啊啊,推研是吧?记得是『面具舞会』?原来如此,所以周今天才打扮成这样啊。」

老师看着我说道:「哼,虽然企划本身是引不起我太大的兴趣啦。不过呢,既然印南都特地到实验室来求我说『希望老师务必要来』了,所以要是今天下午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到时候我就过去露个脸好了。」

「务必要来?」这句话令我有些介意,她是不是也用过这样的说法邀我参加呢?

「嗯?是啊,扇谷是这样说的啊反正想来应该是这样,因为我是法术师嘛,八成是其他喜欢看热闹的社员死缠烂打央求她带我过去的吧。因为想看法术,所以才说什么务必之类的吧。」

「哦」是这样吗?如果是这种状况,那她想要邀请的人应该只有老师而已,没道理连我都务必要去。

「哎呀,既然他们想看,那去表演一下也不会少两块皮,反正我今天心情很好。」老师吐着烟说道。一般都是说少两块肉吧不过老师的表演啊,我还挺想看看呢。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学问进步的原动力都是意气与痴狂,靠着愚不可及的好奇心撑起它的发展。周说过的嘛,我好歹是个魔学系教授,所以就算力有未逮也该尽力而为,不是吗?」

「真是叫人钦佩啊。」我耸耸肩。

「那个,那老师是不是也要在『面具舞会』上使用法术呢?」凛凛子以蕴含期待的视线抬头看着老师。自从在六月时参加过某个法术实验,在那时候亲眼目睹过正式的法术演术之后,她好像就对法术实验产生兴趣的样子。「我好想再看看那个可以改变外貌的法术。」

「『伪装』吗?也是啦,那是种一看就能吓到人的法术,也许是很适合表演给初次接触法术的人看的法术吧。」实际上老师演术这个法术给我们看是在四月时,当时让我们这群前专题组学生吓得不知所措。「哼哼,这是难得的节庆嘛。既然如此,索性表演个更华丽一点的法术说不定也不错呢。」

「华丽?是怎样的?」

「这个嘛,和舞台活动撞到也不好,所以找个其他的」老师眼光从追问的凛凛子身上转开,叼着香烟沉思了好一会,随即一副已经有了主意的模样,嘴角露出笑容。

「这样吧,就来演术『召唤』好了。」

她这样说道。

3.

「召唤」。

听到这个字眼,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中的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像力有够贫乏果然还是「恶魔」。

拥有庞大知识与强大力量,受人畏惧的非人魔物。为人类带来灾难与不幸,将人类拖往堕落之道的存在。靠诡秘的召唤仪式唤出,给予契约者知识与力量,在契约者愿望成真的黎明时分,夺去其灵魂作为代价,一如「把灵魂卖给恶魔」这个惯用句的状况在奇幻小说与游戏之类的作品中,已经是种令人耳热能详的存在了吧。

凛凛子的想法好像也跟我一样,她伸指抵在唇前:

「所谓的『召唤』,果然是唤出恶魔那类东西的法术吧?」她这样问。

「哼,恶魔啊。」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露出微笑:「虽然是没错啦,不过三嘉村,我要反过来问你罗,恶魔到底是什么?」

「咦?是、是什么」她歪起头:「呃,果然还是全身漆黑、背上长着翅膀、头上有很大的角」

「原来如此。那么那种怪物栖息在什么地方?所谓的唤出,到底又是从哪里唤出的呢?」

「啊、啊呜」凛凛子的话噎住了。

「周呢,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不,因为我不够用功。」我摇摇头。这种说法听起来像藉口,不过我们在专题研究中并没有接触到「召唤」,也还没有上到魔学系的专门科目。会欠缺专门知识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听好了。」老师把变短的第一根香烟丢进烟灰缸,马上又叼起第二根香烟点着火,同时说道:「所谓的恶魔呢,主要是『概念』的产物。」

「概念?」

「对。『召唤』这个玩意呢,其实并不是从异世界唤出非人者或怪物,命令对方追随自己的法术。『召唤』是指唤出概念、利用它的法术。所以恶魔什么的,终究不过是它的副产物罢了。」

「唤出概念?」

「恶魔是副产物?」

凛凛子和我只能像鹦鹉学舌一样复诵老师的话。

「呃请等一下,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恶魔是概念的产物这种说法,是不是就是说,那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类似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意思呢?所谓的『召唤』,就是把那种幻想中的东西实际上呼唤出来的法术,是不是这样?」

「不对。」我马上遭受到否定。「呼唤出来的是概念,我说过恶魔是它的副产物吧。」

「?」我试着再思考了一下,但是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凛凛子好像也一样。

老师边吐烟边说道:

「想不出来是吧?那是因为『恶魔』这个字眼的余韵会使人误解其存在。之所以会误解,重点就在于这个先入为主的偏见。会这样想,和魔学的外行人只依自己对『魔学』、『法术』等字眼的印象,就把魔学当成无所不能的学问、把法术师当成无所不能者的想法同一个等级。」

就像老师说的一样,不了解魔学的人,一听到「魔学」这个字眼,就很容易误以为它几乎什么都能实现,然而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美好。

魔学是一门货真价实的学问。因此存在着规则与理论,而且是魔学者们在数千年的研究中印证出来的,法术师则是忠实地遵循这些规则演术法术。也就是说,法术师绝不可能实现魔学者建立出来的理论与法则以外的事。

魔学这门学问常被拿来与音乐类比。甚至有句名言说「魔学即音乐」,理由似乎就在于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非常相似。像放大器和效果机等器材名称之所以会共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所谓的「法术」,也就等于是音乐中的「乐曲」。

「乐曲」是由作曲者制作,再由演奏者实际把它演奏出来之后,才算真正得以完成。

「法术」也是先由魔学者制作,再由法术师演术之后,才算是真正得以完成。

能够演术「法术」的确实是只有法术师而已。但是法术师绝不能够无视于魔学者制作出来的「法术」使之成立的基础理论与法则所在本身。

这正是魔学之所以会被称作一门实际、有逻辑学问的原因所在,也是魔学的大前提。

顺带一提,法术师在演术法术时的机制,常会以音乐为例。

人类有一种叫做「听觉范围」的东西。人类实际上只是把振动感觉成「声音」,它就是指人类可以感觉到的频率范围。可以说是代表人类体能极限的一个字眼,不过世界上偶尔(而且正是以数千万分之一的机率)会诞生可以感觉到常人听觉范围以外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发出那个「声音」能以超越物理性的方式接近外界的人,也就是远远突破人体极限的超凡者。他们位于比常人更高上一个次元的地方,亦即超越世间万物的存在。

而这种人,就是法术师了。

然后他们所听到、发出的这个「声音」虽然无法被常人感觉到,却的确是一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振动」它会对这个世界本身发生作用,最后产生现象,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法术。也就是说,所谓的法术师在身为演奏者的同时,本身也就是一个用来演奏自我音色的乐器。

老师吸着最后一口香烟说道:

「先把先入为主的偏见丢掉再说,然后用心思考我说过的话。这样一来,至少也应该可以靠自己找出解答的轮廓。」说着她又在烟灰缸中拈熄第二根烟:「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接下来的课程下次再说。」

「咦?」

当我们抬起脸时,老师已经不在那里了只能看到一个大衣下摆迎风翻飞的背影,朝着时钟花园的方向狂奔而去。

「咦、咦咦咦老、老师,请等一下!这样太吊人胃口了啦!」

凛凛子的叫唤是白费力气了,老师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人潮中不知所踪。恐怕是去确保用来观赏开幕式的特等席了吧。

「呜哇啊啊,吊、吊人家胃口嘛!怎么办!要不要问冰鱼看看?」

凛凛子皱着眉头说道。也对,冰鱼在魔学方面的知识,在我们这些同学中也是鹤立鸡群的。说不定她会知道关于「召唤」的详细内容。

「可是冰鱼现在正忙着准备摄影社展览之类的事吧?」

「啊、啊呜,对喔,是这样没错」

之后凛凛子一直念着「吊人胃口」、「吊人胃口」好一阵子,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唔唔思思地不再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

「动。距离开幕式揭幕时间还有三分钟,广场人多拥挤,请勿奔跑推挤,以免造成危险。请勿慌乱,依序行动。距离开幕式揭幕」

传来执行委员的声音。

长达三天的城翠节终于要开始了。

凛凛子像是要切换心情般的开口说道: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去印南那里罗。」

「咦?不去看开幕式也没关系吗?」我本来还以为凛凛子很期待的。

「可是阿周怕人多的地方对吧?」

「呃嗯。哎,是这样没错啦」我搔着面颊:「啊,不过我可以在这边等。」

「人家才不要那样呢。」她马上说道:「都两个人一起来了,就两个人一起逛吧。喏?」

「啊、嗯」我点点头:「抱歉。」

「别道歉,因为是我想这样做的。」

「嗯,了解。谢谢。」

「乖。」凛凛子嫣然一笑,拉起我的手:「好了,走吧。」

我们离开自动贩卖机区,前往综科大楼。

综科大楼位于时钟花园北边正确说来就紧邻在它的西北边。从时钟花园过去,可以看到五栋建筑物排列成不规则的五边型,从右边逆时针算过去依序是A栋、B栋、C栋、D栋、E栋,所以在前往B栋时,有时候抄A栋内的捷近还比较近。记得推研的「面具舞会」是在A栋举办的吧。

目前到场的人似乎都把目标摆在开幕式上,所以都集中到时钟花园去了。在前往综科大楼的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在时钟花园举办的开幕式好像终于开始了,原本感觉已经渐远的人声唁一嚷,伴随着令腹部也跟着震动的重低音,响起轻快的舞曲声传过来。我们把那些声音抛在身后,往目的地走着。

半路上

「哇」

出其不意。

从左手边的灌木丛「唰」地一下冲出什么东西来,使得我和凛凛子不禁停下脚步。

那是一只黑猫。

是一只曲线柔和苗条的成猫,它并没有挂着项圈类的东西。与头的大小相比,耳朵偏大,直直竖起呈三角形长相有些阿比西尼亚猫的影子。

黑猫走到路中央就停下动作,它的身子维持不动,只有头转向这边,用金色的双眼定睛凝视着我们。

「」

「」

我们像是被那道直射而来的视线钉住般的动弹不得。

距离仅仅只有三公尺左右而已。

时间也不到十秒。

黑猫像是突然对我们失去兴趣般的蓦然转开视线,跃足前行,穿过路面往另一边的灌木丛后一跳,消失了身影。

「是、是猫耶。」凛凛子愕然说道:「是野猫吧。」

「嗯,没有项圈,应该是。」

「不过话说回来了,真是只漂亮的猫呢啊,阿周是猫派?或者是狗派?」

「咦?不,我没有特别是那一派」

(黑猫。)

它在路面上穿梭而去的景象,有好一阵子都不断在我脑海中描绘出暗色的轨迹。

我们就这样交换着诸如此类有的没有的会话,一路抵达综科A栋的正面入口前面。然后

「啊,那不是印南吗?」

「真的耶。喂;!印南!我们来罗!」

在反射着校内景致的透明自动门另一头综科A栋的大厅里面,我们找到了个头不高的印南身影。

凛凛子挥手,像是察觉到凛凛子动作的印南,也面朝这边挥着她的小手。我们朝向自动门走去,印南也往自动门这边走过来。

就在这时候,碰碰作响的爆炸声响彻高空中。

是烟火。

像是要穿透青空般的清脆声音不断响起,同时在遥远的后方,可以听到从扩音机中传出的高亢宣告声:「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现在开始!」同时配合的,是像地鸣般轰然响起、连「咆哮」两字也不足以形容的兴奋呐喊声。

在那一瞬间,我的视界离散了起来。

(!?)

有某种看不到的东西正以惊人的力量、速度划破空间。

我的意识被摇得零零散散。常人感知不到的超振动令我的胸、腹、手、脚全身震动,贯体而去。

(这这是「音」!?怎么可能但是!)

我没能继续再想下去,连我的思考都已经四散。脑子发出惨叫声,无法张开眼睛!

在那一瞬间。

在我眼帘内侧「啵」一声进出火星,就像断路器被关掉一样,力气一下子从体内抽离。我感到像是重力消失般的浮游感,然后坠落。

我的身子无力地垮下。

相牵的另一只手从手中滑脱。

「阿周?阿周!」一声音转为悲鸣声。

喀咚。

沉闷的声音。

(黑?)

横放的视野范围逐渐缩小,阖上,变暗。

那里有什么存在着。

定睛凝视着这边

(黑猫?)

是的

有黑猫从眼前经过是不吉利的预兆

这个非常老套落伍的迷信,是掠过我脑内的最后一个念头,我的意识像是被吸入黑暗般的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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