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天乃原周的解决
在述说这个极为个人性的故事结局以前,就先从长达三天的节庆活动结束后说起吧。
以结果而言。
虽然发生了过去未曾有过前例的事件,但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还是取得足以与历年校庆相比也不逊色的「成功」结果,就此落幕。
在视觉系摇滚乐团「丧之黑梦」举办演唱会活动的讲堂,正由乐团主唱发表开幕宣言时,应该被自称是法术师的犯人偷走的「许愿纸」与「桂冠」,从天花板掉落到舞台上
当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国塚崇收到这个几乎难以置信的报告时,他虽然非常震惊,不过还是马上前往现场所在的讲堂,亲眼确认到那个报告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这个时候的时间足下午六点十五分。
在国塚于摔角研活动会场的第二体育馆二楼观众席收到报告的时间点,他就已经命令现场的执行委员封锁讲堂,不得让里面的人走掉一个。但是因为主办本活动的是志愿者组成的独立组织(◎「为了招来丧之黑梦的堕天使协会」),所以现场几乎没有几个城翠节执行委员在,再加上当在场的执行委员掌握状况向本部连络的时候,已经是事情发生十几分钟以后的事了,这些状况成为误事的原因,最后终究还是无法得知到底是谁把「许愿纸」与「桂冠」从天花板上抛下来。
就这样。
威胁着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能否成功的犯人真面目,虽然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之间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推理与臆测,但还是成为一个永远无解之谜,在相关人士之间讨论了很久很久。
※※※※
当接到那个报告的时候
正好是国塚切换心情,做好觉悟的时候。
要说是什么觉悟的话,那当然就是在营火晚会与校园美女会场上,向应该会聚集在那里的好几千名观众道歉的觉悟。
时间是下午六点前。
距离营火晚会与校园美女颁奖仪式的开始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结果摔角研的状况也和猜谜研、美容研一样。虽然有找到时钟和留言,但是并没有失窃的东西和密室,没能够逮住犯人。
能做的事已经全都做了。
他深深坐在第二体育馆观众席的折叠椅上,双手交握成拳抵在额头上这样想着。
执行委员们人手本来就已经相当不足了,无论是警备三会场的人、还是一手包办起一般业务的人,全部以出色的团结力与团队默契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执掌美容研会场指挥工作的濑尾、在本部负责包办所有业务的五十海,还有以莲见为首协助搜查的推研与其他人他认为他们真的做的很棒了。
「国塚学长。」
「学长。」
那声音让他拾起头,是莲见和濑尾两个人。
「嗨,辛苦你们俩了。」
国塚是在慰劳她们俩,不过两人有些尴尬的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
「因为这不是可以装出元气十足快活模样的状况吧?」
「也是啦。」国塚苦笑。
「学长,你没事吧?」
「啊啊,我没事。」
国塚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到了,得前往会场才行了。
「你打算怎么做?」莲见问道。
「向到场的大家道歉罗,也没其他的方法了吧。」
「这、这样的话我也一起!」濑尾说。
「不,就我一个人就好。」国塚摇头。
「为什么?我也是执行委员副代表。有理由去道歉」
「不对,不是那样。这只是现在轮到我了而已。」
「轮到学长?」
「对,你们真的做得很好。虽然『许愿纸』和『桂冠』不见是不幸的事,但是你们为了把它们拿回来所尽的一切努力,真的是已经做到可以问心无愧了,这次只是由我去做不输给那些的工作而已。我是负责人,负责人负起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事吧。所以这件事我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这是只属于我的工作,对吧?」
「国塚学长」
「学长」
她们俩已经不准备阻止国塚,是因为领悟到他的决心与觉悟有多么坚定了吧。
「我明白了。」濑尾说道:「我会看着学长工作到最后,请加油。」
「喔!」
「就算会觉得痛苦难过也请安下心来,因为之后我会好好安慰学长的。」
「啥?」
「等一下等一下。」莲见说:「可以请你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吗?那种事请交给我这个女朋友。」
「啊呀,什么话啊。又不是只有女朋友可以去安慰垂头丧气的人,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吧?」
「关系很大唷。要是让现在的你做那种事,还不知道你会趁乱做出什么事」
两人争论着,但是在她们之间已经感觉不到类似之前那样险恶的气氛了。
「我说啊。」国塚感到无比的讶异,开口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了?」
「哎呀,你说呢?」
「学长为什么会这样问?」
「没啦,因为」
你们俩的交情是不是改善太多了啊?
国塚在内心歪起头。
然后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拿起来一看,是五十海打来的。
对了,也得跟忍说清楚才行。他这样想着,同时接听电话。
「喂,忍吗?那个」
他那一声抱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崇!你现在在哪里!?』
五十海以不像他会有的惊人气势大叫,国塚缩了一下。
「怎、怎么了?你先冷静下来,忍,发生什么事了?」
『找到了!』
「啥?」
『我说找到许愿纸和桂冠了!』
感觉所有声音都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跟着国塚马上暴喝一声:
「在哪里!」
『在讲堂!马上』
国塚没有再听下去,马上挂掉电话冲出体育馆的观众席。
莲见与濑尾两人也互看了一眼,跟着追在他后面。
※※※※
当我抵达讲堂前面时,那里已经染满了麻烦的色彩,正吵成一团。
穿着哥德式服装的集团,正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从正面的入口走到外面来,我在那些人里面看到冰鱼与印南的身影。
「阿周?」
冰鱼一脸疲惫的表情,至于印南,怎么说呢?她的表情呆呆的,像是在作梦一样。
「咦?冰鱼呃,印南怎么了?」
「她是四成中的人之一啦。」
「啥?」
「对了阿周,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有各式各样的原因。那冰鱼是为什么?」
她简短地把「许愿纸」和「桂冠」掉下来时的状况说了一遍。
「知不知道是谁抛下来的?」
「当时可没有确认那种事的余裕喔,因为差点就被压死了。」
「这样啊。」
「对了。」她环顾周遭:「佐杏老师呢?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老师?为什么这样问?」
根据她更进一步的说明,老师也曾经一度来过这里,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停在「六点」的时钟。
「还有这样的东西。因为我猜它是跟事件有关的东西,所以就拿着了。」
这样说的她,拿出来的是一张对折再对折的纸。我接过来打开一看。
「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
「它混杂在掉下来的『许愿纸』之中,我想它会被我发现是个巧合。」
「原来如此不,谢谢你。这样大致上就可以有解释了。」
「咦?」
这时候在我们旁边的胖胖执行委员举起手大呼小叫:
「啊,塚学长!这边这边!」
转身一看,就发现国塚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莲见、濑尾,还有五十海的身影。他们应该是在半路上会合的吧。
「『许愿纸』还有『桂冠』在哪里?」
国塚一面喘着气一面叫道。
「就是这些了,这些。」执行委员拍拍堆在他旁边的纸箱:「我们找了适合的箱子把『许愿纸』装进里面了。『桂冠』也是,看,这边。」
国塚二打开堆放在地面上的箱子盖,确认内容物,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真的回来了耶!」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这也难怪,因为本来以为绝对拿不回来的东西回来了,更何况他又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主办城翠节的最高负责人,他的心情完全是否言可喻的。
莲见以困惑的表情低语着:
「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讲堂?而且还是从天花板上丢下来」
「是犯人还回来的啊。」
我这样一回答,在场的所有人就都
「咦?」
看向我这边。
「请看。」我把那张告结书拿出来给大家看:「这是混杂在『许愿纸』中一起掉下来的,这上面有写,『诸位已经成功看穿我所抢走的「使校庆成功的不可欠缺之物」为何,并且阻止了案件发生。』
根据挑战书上所示,破关条件是『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所以犯人就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了。」
所有人一齐蹙起眉头。
「那个,阿周,等一下。」冰鱼推正眼镜问道:「可以用比较容易懂的方式解说吗?你说的游戏破关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做出这种」
「是我啦。」
「啥?」
「是我把游戏破关的啦。」
大家全都作声不得。
「是、是你把游戏破关?」
「是的。」我向着莲见点点头:「可是现在并不是听我慢慢道来的时候吧?已经六点十五分了。原本这已经是营火晚会、校园美女颁奖仪式开始的时候了喔。」
「对、对喔。」国塚反弹式的做出指示:「忍、濑尾,我马上把『桂冠』拿到时钟花园去,你们两个指挥人把混在一起的『许愿纸』重新分类好。」
「崇,可是!」
「不听听事件的大概经过好吗?」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场合吧。『许愿纸』和『桂冠』都像这样在为时已晚前平安地还回来了,光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犯人」
「不管犯人是谁都没差!」
这一喝使得没半个人再有第二句话了。
国塚从执行委员手上接过「桂冠」,然后唤声「对了,忍」向着五十海说道:「这是追加指令,在营火晚会会场维持场面的委员中找个人这样说。听好,这是我要转给那家伙的话。『虽然比预定时间梢晚,但一定会搞定』,就这样。」
「啊、啊啊,我明白了。」五十海点点头。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多少延后一些时间也没差。总算到最后一天的这一刻了,就做到能够让自己问心无愧吧。」
「好、好的。」濑尾眼中有些含泪的这样回答。
国塚最后面向我。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真的是帮上大忙了。之后我一定会向你道谢。」
他留下这句话就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跑掉了。老实说真是个诚实爽直的人,真希望手鞠坂也能跟他多学学。
「好了,总之来把许愿纸分类吧。」莲见看着我说道:「然后之后可否请你详细地做个解说呢?」
※※※※
由于动员了所有的执行委员,所以分类工作本身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执行委员在这里也发挥了十分出色的团队默契。
大家明明全都已经筋疲力尽,处于仅靠意志在撑的状态下,但脸上全都露出相同的喜悦之情。其中固然也有因为疲劳而自然产生的亢奋影响,不过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在于拿回了被偷走的东西,活动能够平安落幕,三天来的辛苦终究没白费吧。
在把分类好的「许愿纸」搬去会场的工作交给他们以后。
「可以请你来谈谈了吗?」
莲见缓缓地开门见山。
「你说过的吧,只要根据挑战书上所示,完成『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这个破关条件,犯人就会把偷定的东西还回来。」
「我是说过没错。」
现在留在本部的人只有莲见、五十海、濑尾三人而已。因为叫我在许多人面前演讲,我还是有点招架不住,所以我主动提议只告诉他们三个人,然后再请他们对执行委员、以及其他人公布此事。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既然达成过关条件,那你应该搞清楚了吧?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跟在本部时推理出来的一样。犯人的目标,是夺走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既然如此,那犯人的目标就是在大规模活动中的某种东西。然后再从第一、第二个事件案发现场被弄停的时钟,推论出把整个校园类比成时钟钟面的『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综合这些,下一个案发现场应该是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这三个会场其中之一,要被夺走的是在现场中的某种东西。这个推理确实是没有错。」
「可是」濑尾说:「虽然有时钟与留言被留在那三个会场上,但没有任何东西失窃耶,实际上那三个活动也都成功结束」
我摇头。
「不,有东西被偷走了。不过正确的说,应该照挑战书上的说法,是『夺走』才对。」
「被夺走?这么说来挑战书上确实足写着『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没错。」
「是的,在那三个会场有东西被夺走了,但是我们没有察觉到。然后由我们去察觉那是什么,就是『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的破关条件。留在三个会场现场的留言全都只写着『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就由本座接收了』,但没有明确说出夺走的是什么,也是证据之一。」
「那依你所说,被夺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五十海问道。
「这个也是只要比对条件就可以知道的事。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那就是」
我说道:
「『城翠节执行委员』。」
大家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有人瞪大了眼睛、也有人捣着嘴。
但是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共通的,在惊愕的同时,又反过来有种确实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
「根据刚才列举出来的条件,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更适合的答案了吧?然后,以那三个会场来说,确实足有四分之一以上的『城翠节执行委员』被夺走了。」
「察觉到那件事就是过关条件?但是密室呢?任何地方都没有密室存在」
「不,有的喔,只是没有察觉到而已。」
「怎么会不可能有那种事。」濑尾反驳:「警备应该是完美的。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不可能会」
「等等!」莲见好像察觉到了,脸上亮起理解的表情:「该不会是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我点点头。
「是的,警备确实是完美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
『会场本身』就是了。
三个会场全都经由执行委员之手被完美地封锁起来。尤其是预估作案时间的两点、三点、四点时,应该连可疑人物的出入都有经过严密的检查吧。密室的定义虽然形形色色,但是至少并不是只有上锁的房间才能叫做密室。像是没有足迹的雪地中央、有监视器的屋顶总之是指一种犯人无法出入的状态。我认为在那些时间点,三会场的状态也可以包含在广义的『密室』之中。
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三会场就是所谓的巨大密室,从其中被夺走的是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城翠节执行委员』。然后留下的是用来显示这几处作案时间、停在『两点』、『三点』、『四点』的时钟,以及留言。」
时钟与留言。
被夺走的东西。
密室。
构成事件的条件,全都已经在那三个会场中完全备齐了。
「那、那么」濑尾愣愣地低语:「我们,那个,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罗?」
「这个以比较负面性的形容方式来说,就是那么回事。犯人在第一、第二个事件的案发现场留下昭示作案时间的时钟,暗示出下一个作案现场。犯人就是利用这个方法预知到我们会使用人海战术的事。所以把它计算在内,一并划为作案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你看穿了。」五十海说。
「是的。」
「但是要怎么做?就算挑战书上所写的『去推理』指的是『执行委员』好了。但是要怎样向犯人报告那件事已经被看穿了啊?」
「这个嘛」我的视线从五十海身上移开:「莲见学姊。」
「有什么事吗?」
「你在本部曾经做过这样的推理,说这个游戏是犯人为了隐蔽真正目的,而采取的模糊焦点手法,是吧。」
「是的,所以呢?」
「结果在那个时候虽然没有就这点讨论出一个答案但是在这个推理中找不到特别明显的矛盾。我认为它是有戳到真相的,所以我思考着。
犯人在设计了这个游戏的背后,到底是打算做些什么呢?
有监于『执行委员』被夺走的事,将会使城翠节有什么下场的可能性,让我导出了那个答案。」
我问莲见,在这个状况下整个活动会有什么下场?
「嗯,其他会场的管理会遭到延误,各会场出现不少处理欠佳的事」
「是的。然后正因为强化了三会场的警备,所以反过来说,除了三会场以外的地方,警备就被削弱了。」
「难不成!」
不愧是推研的社员,莲见马上就察觉到我想说的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调虎离山之计吗?」
「就是这么回事。只要知道了游戏是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也就可以导出这个答案了。
因为犯人不在执行委员之中的事,已经从朝会不在场时得到证明了,所以犯人不是执行委员。除了执行委员以外的人,想要进入禁止外人进入的地方,就只有设法把负责警备的执行委员调开了。所以既然犯人是把执行委员集中在三会场就代表犯人的目标是位于除了三会场以外的某个地方。
然后这个城翠节除了营火晚会、校园美女选拔以外,还有另一个可以与它们相提并论的例行活动吧。」
所有人都屏着气。
「是的。在时钟花园特设舞台前的慈善募款活动,记得是每年都可以募到以数百万元为单位的金额。然后那些募来的钱,会收进位于时钟塔内部的保险箱中。这件事我是在本部听说后才知道的,不过既然是对城翠节的事做过钜细靡遗调查的犯人,那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犯人的目标正是它在慈善募款中募得的『捐款』。」
三人的脸色完全表达出他们心情地发青。
他们是在想像着吧。
想像着一种状况。在下午六点时,不得不对聚集在时钟花园与营火晚会会场的人,交代「许愿纸」、「桂冠」、甚至连慈善募款的「捐款」都被偷走的事。
那实在是太过于残酷的落幕方式。
「那样的话,我们所做的事就全都是白费的罗?因为要是从一开始就不加强三会场的警备,犯人也就不能对捐款下手了」
「不,不是那样的。」因为濑尾露出悲恸的表情,所以我连忙说道:「要是那样做,『许愿纸』和『桂冠』肯定都回不来了。如果不对会场加强警备,恐怕犯人就会把三会场的某个地方布置成密室,留下停住的时钟与留言,分别从各个活动中偷走不可或缺之物吧。挑战书上有说『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犯人应该是要靠会场加强警备的事,才能够得知『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事已经被察觉了。」
「有道理。」莲见说:「如果没对三会场加强警备,猜谜研的那个『奖座』果然还是会被夺定的吧。」
「那」濑尾说:「美容研的『花束』」
「摔角研就是『冠军腰带』了吧。」我说:「首先是利用对会场加强警备的方式,通知犯人我们察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事,然后在那个状态下逮捕潜入时钟塔内的犯人,这样游戏才算是真正破关了。」
「怎么这么拐弯抹角」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但是莲见看起来倒是有几丝愉悦的模样。
「可是,等一下。那」濑尾皱着眉问道:「你在时钟塔内遇到犯人罗?」
我垂下眼。
点了点头。
「是的,是遇到了。」
※※※※
濑尾以惊人的凶猛气势逼近我。
「是、是谁到底是打哪来的哪个家伙?居然做出这么岂有此理的事」
「濑、濑尾!你冷静点!」五十海安抚着她。
莲见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我。
我力持冷静的心情说道:
「那个,虽然难以启齿,不过被犯人逃掉了。因为对方蒙着脸,所以不知道到底是谁,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个发言让濑尾失去力气、垂头丧气起来。
我继续说下去。虽说如此,其实接下来的事几乎也不太需要解说了。
「在时钟塔内与犯人对上的我,告诉犯人我已经看穿一切真相。虽然被犯人出其不意的逃走了不过在那里确认到游戏已经被破关的犯人,还是在下午六点把『许愿纸』和『桂冠』还回来了。
那个证明就是这张『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
「原来如此。本来我还在想为什么会是讲堂,原来是因为讲堂类比成时钟是位于『六点』位置,也就是代表最后时限的地方,所以『许愿纸』和『桂冠』才会被抛在这里的吧。这就是说,事件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要在这里终结的罗?」
「但是为什么只有讲堂不是密室呢?」濑尾问。
「因为那不是作案现场而是归还现场啊。挑战书上写着『手中掌握着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告结书上写着『真相就掌握在开启了密室之门诸位手中』所谓的『密室』就是谜题的隐喻吧。这样一来,既然所有的谜都已经被解开了,那密室就已经不再存在。所以讲堂并不是密室。」
我以「如此一来解说就结束了」作总结。
但是
「不,还有一件没有弄清楚的事。」莲见说道。
「是什么呢?」
「为什么犯人要乖乖的把『许愿纸』和『桂冠』还回来呢?既然游戏终究只是个模糊焦点的手法,那犯人的目的应该就不是游戏本身。既然如此,我不认为犯人会乖乖遵守游戏的规则,特地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她紧盯着我的眼睛不放。
我回视着她,理所当然回答:
「不,我想犯人的目的果然还是游戏吧。」
「咦?」
「之所以会怀疑游戏并非目的,犯人另有真正目的的原因,终究只不过是基于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解开被夺定之物是『执行委员』这个谜题时,把它当成搜查的一方用来告知犯人谜题已经解开的手段。不过犯人果然还是以游戏为目的的愉快犯,所以才会基于公平竞争的精神,把夺走的东西还回来吧。」
听了我的说明,莲见环抱起双臂。
然后
嘴角浮现出微笑耸耸肩,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呢。」
她用那样的态度向我表示,她的追问就到此为止了。
其他两个人也一样。
我本来还以为这样的结尾说不定无法得到认同。
没有人会想要抓不到犯人的解决方式,绝对要逮住犯人、给予制裁才行。我本来以为说不定会有人如此主张。
但是并没有那样的动静。
也许是托国塚的福。
不管犯人是谁都没差。
只是一心二意祈望着城翠节的成功而已,老实说是很符合他个性的一句话。
也许是这句话感化了大家。
我往窗外一望,看到天色已然曰没,落下了昏暗的夜幕。
然后下午六点半。
在第一体育馆旁边的广场上,城翠节的营火晚会开始了。
※※※※
欢呼声响起。
火枪的火点着固体燃料,延烧到放在篝火堆中的方形木条上头,席卷圆木马上就成为烧炙着夜空的火柱。顺道一提,燃烧的木条就是第一个事件中,被拿去当门栓使用的那根木条。
木材爆开、点点火星飞溅开来。
熊熊的烈火把挤在广场上的无数张脸照得红通通,黑影摇曳。
『第四十二届城翠节营火晚会现在开始!』
在那堆篝火旁边,国塚站在用铁管组成的了望台上高声宣布。
对于出过那么大的事件之事丝毫不动声色,国塚脸上露出如同一切都按照预定般的笑容。他在火光映照下的侧脸满是自豪之情。
他从纸箱中拿出一张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整理分类好的「许愿纸」。
在用麦克风念过写在上面的姓名与愿望之后,他把那张纸捏成一团,投入火中。
燃烧着的「愿望」被吞没,火势更盛。
又一张「许愿纸」被念出来。
念完之后投入火中烧掉。
每当念出一个愿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观众展现出的形形色色不同反应。笑着、闹着、佩服着、同情着、拍手着
像这样的看着,就十分明白。
「许愿纸」和「桂冠」真的是只为了这一刻被还回来的,只为了这一瞬间的笑容与嬉闹。
一道有人踏着土的「唰哩」声音响起。
我背倚着广场边缘的铁丝网,一动也不动的说道:
「这样好吗?不去待在国塚学长那边。」
「没关系的。至少在现在,并没有可以算是工作的工作。」
背对着喧闹声的他这样说。因为背对着火光,所以无法确认他的表情。
「那么有什么事吗?」
「因为我还没有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嘛。」
我眯起眼睛,再一次试着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果然还是没用。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他的手上,在那里有张被握成小小一团的「许愿纸」。
「你说过。你之所以要自己解决事件,是为了负起责任。但是我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吗?我这样想。
不明白啊。
果然他
「好吧。」
我的背离开铁丝网,然后做出宣告。
「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准备好袒护你的解决方式五十海忍学长。」
【第九章】ActⅨincluding
26.天乃原周的解决之二
把时间略倒转回去。
※※※※
我们爬上安静的学生会馆楼梯,轻轻推开用来当做执行委员会本部的会议室之门。
然后在那里有着城翠节执行委员副代表五十海的身影。
因为他是在为三会场加强警备的状况下,被委任于本部处理一般事务的人,所以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
他并没有察觉我们到来的事。
因为他是如此集中精神的在做着某个工作。
他没有穿着工作人员夹克。虽然是因为他把夹克借给莲见的关系,但是他的那个模样,却像是在暗示着现在的他并非「城翠节执行委员会副代表」,而只是个「五十海忍」似的,我的内心感到百感交集。
总而言之状况证据足充分了吧。
我们不再隐藏自己的形迹,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他猛然抬起头。即使事出突然仍然装出不慌不忙的模样,准备收起摊放在桌上的纸张,果然有一套。
他对着手鞠坂、史毗诺瓦和我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是去三个会场了吗?」
「是没错啦。不过因为心想如果顺利,说不定可以直接逮到现行犯。百闻不如一见嘛,所以虽然明知道有失体统,但还是压抑脚步声偷偷爬上楼梯来了。」
他会在无防备的状态下工作也是因为那个原因吧。因为没有人会故意压抑脚步声到本部来,所以一旦有人来他会马上知道。等察觉到有人接近之后,再把证据藏到脚边的纸箱里,基本上就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了。
「喂,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直被逼着不得开口的手鞠坂,焦急地问道。
我转过头隔肩望着他。
「都这样了你还问是怎么回事喔?像样点啦。我可是为了省下不必要的说明,才先带你来看结果的耶。」
「结果?」
「对。」说着我迈步走向会议桌。五十海连忙想要把四散的纸张集中起来,但是已经晚了。
我抓起其中一张纸,拿给手鞠坂与史毗诺瓦看。
「啊、喂!这该不会是!」
「对,是『许愿纸』。」
五十海踢开椅子站起来:「不、不对!那是今天回收的份」
「你可以不用装蒜了,我都知道了。」我制止他。让他罗嗦会拖到时间,麻烦。「是的,我都知道了。恐怕连你不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五十海与我对上视线。
然后从我的身后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了吧。」
响起史毗诺瓦语含笑意的声音。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这时一定微微张开细长的眼睛,用玻璃珠般的眼珠射穿我。但是
「是的。」
我像是在卸开那个视线般,探头看向散置在桌上、还有放在他脚边纸箱开口内的诸多「愿望」。
那么,虽然很抱歉,不过还请容我说出来吧。毕竟有没有这句台词,对于气氛的张力还是有所不同。
「他五十海忍学长,就是这个事件的犯人。」
抵抗的意志完全从五十海的眼中剥离。
他就那样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好了。
我把抓起来的纸放回桌上,一个人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在这个事件中,最麻烦的一个问题就是,完全搞不清楚犯人到底是基于什么目的,才设计了这个游戏,结果就导致几乎完全无法特定出犯人的肖像。然而即使是这样,事件还是在发生,搜查的一方几乎就像是在追着没有实体的幻影一样。所以甚至还冒出了犯人也许是在某处模糊焦点的推理。
但是,全都错了。犯人的目的其实无比的单纯。」
「那到底是什么呢?」
史毗诺瓦踏前一步。
我看着他。
「说的也是。时间是有限的,我就开门见山吧。
犯人的目的就是『许愿纸』本身。
夺取它们本身就是他的目的,所以就夺走了。只是这样而已。」
这样的解说毕竟还是使得史毗诺瓦都皱起了眉。
手鞠坂也把手叉在腰上皱着一张脸。
「喂喂。如果那是真的,确实是无比的明快单纯没错啦。但是他又有什么必要夺取这样的东西啊?」
「要谈那个的话,首先就得追溯到昨晚发生的事才行了。」
我从他们两人那边再次转回五十海的方向。
「听说昨晚在本部,你们做过把收集来的『许愿纸』进行分类的工作吧。然后在那个时候,当时在场的执行委员们也各自写下了自己的愿望。你多半也有写下自己的愿望吧,可是你应该并没有打算把它混进去。我没说错吧?」
他没说话,但是那个态度中也没有丝毫否定之情存在。
「是的,你的愿望会混进去是个意外。睡迷糊的国塚学长踢到桌脚,使得好不容易分好的纸又乱成一团,听说你在那时候被塌下来的纸压个正着喔。你所写的那张纸也就混进纸堆之中了。
结果你们又重新进行分类工作,一直做到今天早上六点。」
「所以说那又怎样?」
手鞠坂说道,我转向他。
「没有怎样,就是这样了啊。他把自己不想被别人看到的愿望写在纸上了,所以才要把纸夺回来。」
「我咧,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个人还会因为害怕自己的愿望被别人看到的理由,特地做出这种事情吗?」
「虽说如此,但如果那是被看到以后,说不定会使之前的人际关系全部破灭的愿望呢?那又如何?」
「人际关系破灭?」这个听起来人心惶惶的字句让手鞠坂皱起了脸:「那是啥啊?只不过是个愿望被看到罢了,为什么会变成那种状况啊?
而且话说回来了,如果写的内容真的有那么糟糕,在那张纸混进去重新分类的时候,应该就会被某个委员看到了,做什么都太晚了嘛。」
「的确,要是他有明确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事情就会跟你说的一样了吧。但是如果他在纸上的姓名栏不具名或是写上笔名,就不见得是那样了。」
「那」
「在那个状况下,即是写在上面的愿望被谁看到,应该也不会知道那就是五十海学长的愿望。」
手鞠坂的气势缓和下来。
「的确耶。可是既然是那样,他也没必要用这么乱来的方法把东西拿回来吧。」
「但是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他就是这么拚命的想要拿回自己的愿望。所以理由多半是,因为有特定的人可以知道那就是他的愿望吧。」
「那又是怎样啊?」
「关于这点,我可以想到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他有着只有特定人物才知道的笔名,而他把那个笔名写上去的情形。在这个状况下,当他的愿望在营火晚会上被念出来时,就会被会场上的某个人知道那是他的愿望但是要说到身为普通学生的五十海学长是否真会拥有那样的笔名,就有点可疑的感觉。当然因为没有足以否定的证据存在,所以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比起这个可能性,我倒认为另一种情形更加值得探讨。」
「另一种情形?啥情形?」
「另一种是有特定人物可以认出五十海学长笔迹的情形。」
五十海有反应了,他身子一震。看来果然是后者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具名,对方也可以知道那是谁写的。
「等等,认得出笔迹?那就是说」
「对。在分类好以后,会看到那张纸的人,就只有要在营火晚会念出纸上内容的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国塚学长而已。
他是不希望自己的愿望被国塚学长看到。」
手鞠坂抓着头。
「我咧,别再摆架子了啦。结果那张纸上是写了什么东西啊?」
「破解篇就是用来摆架子的东西啊。好啦,『许愿纸』是用来书写愿望的纸。然而它实质上具备了写告白给意中人的功能。他所写下的,恐怕也是那样的内容。」
「所以说他是要写告白给谁呀?既然让代表看到会坏事,就代表」
手鞠坂嘀咕了一声「不会吧」,用有些倒胃口的口气说道:
「是写给代表的女朋友、那个推研的女生吗?不,或者是听说已经认识很久的另一个副代表?」
损友多半是想起了先前那场僵持不下的女人间战争吧。
确实如果那是写给莲见或濑尾的告白,也许他的确会不太想让国塚看到吧,不过
「不,多半不是那样。」我微微摇头:「当然这不脱可想像的范围。但是光是这样,以设计出这么大规模游戏的动机而言,好像太薄弱了一点。」
如果是国塚,多半惊讶是惊讶,但是以最后的结果而言还是不为所动。不管什么事,那个人都会把事情带到好的方向,更何况那是会破坏到人际关系的事,他应该就更不会去做了。
「那到底是怎样啦?他是写给谁的?你说啊!」
「写给意中人的告白,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有着被别人看到的可能性。在这种状况下,被谁看到是最困扰的?」
「这个对方的亲人啦、朋友啦」
「本人呢?」
「什么?」
「在那个状况下,最困扰的会不会是被意中人本人看到呢?」
「不、等一下,可是」
我对失去言语能力呆在那里的手鞠坂说:
「五十海学长所写的,恐怕是写给国塚学长的告白。」
损友就那样以搞笑的表情呆住好几秒,然后像是想要求证我的推理是否正确般,视线缓缓朝五十海栘去。
五十海表情相当奇妙。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
没有否定的话语。
我对着那张总是那么温和稳健的中性化瘦长面容继续说下去:
「你写在『许愿纸』上的内容是告白。那是你平时绝对不会吐露出来的秘密,但是昨天晚上不仅因为连续操劳了两天,累积了多到不能再多的疲惫,而且又是连续好几小时在为写给意中人的纸进行分类过后。所以在朦胧的意识中被输入『许愿纸是用来写告白』的想法也不奇怪。就是在这样的作用下,你才终于把对国塚学长的真心话写出来的吧。」
是的,喵子不是说过吗是在什么意义上的「重要」就不知道了。虽然那不是针对他对国塚的感情做出的发言,但那不是一句用在任何人身上都合适的至理名言吗?
当一个人把一个人看得比其他都重要时,那里面就包含了各式各样的意义与定义。虽然有着模糊的纤细问题,但那绝对不是错误的。
「我无意去判断你的感情是否不正常。而且真要说的话,我的判断根本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世间根深蒂固的偏见确实存在,同性之间的那种想法是难以被普遍接受的事。
还有就是,先不说别人,就连你自己本身也是那样认为的事实。」
在我开始说话以来,他的表情头一次有了变化。微微现出像是含着苦汁般的神色。
「那样的感情确实是少数派呢。」
史毗诺瓦干脆地说。
我点点头。
「先不说别人,你自己也有那种自觉。所以如果被国塚学长知道,说不定会遭受拒绝,使得长年以来的关系全都崩坏。你是这样认为的。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拿回自己的『许愿纸』。如果能够在重新分类时拿回来,应该就没问题,但是纸的数量太多了。很遗憾的,在你负责的部分中,并不包含自己的愿望,对吧?
分类的工作在今天早上六点结束。
然后有五个纸箱之多的大量『许愿纸』,由大家合作搬到综科B栋的仓库。虽然必须拿回自己所写的纸,但是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当场打开箱子挑拣、寻找自己的愿望。那需要在一个人的时候做。只有在大家小憩的时候才有机会。」
「可是应该有人睡在综科B栋那间问题所在的仓库中,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有事去仓库。所以你需要先把纸栘到其他地方,在那里进行你的工作。」
「喂,等一下!」手鞠坂叫道:「那『许愿纸』该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对,『许愿纸』被夺走的时间经由五十海学长之手移动到其他地方的时间并不是上午九点,而是更早以前,就是纸被搬到仓库不久后的六点多。」
就是这样,衣笠和喵子会打听不到目击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做案时间是上午九点,没有目击者就奇怪了。然而实际上就是没有目击者,因为真正的作案时间其实是早上六点多,所以校园中还没有什么出来活动的人,也就没有目击者了。
「那么你会在哪里一个人进行挑拣工作呢?虽说是清晨,但是因为校园环境和平时不同,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什么地方。虽然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恐怕这里学生会馆就是你进行挑拣工作的地方吧?反正这里也有许多没有使用的房间。」
「但是。」史毗诺瓦插口:「到这里为止就够了吧。因为不管推理是否正确,不动如山的物证已经述说了整个故事。
但是我解不开的是,为何那个物证会在此地。
他的目的是挑拣出那个自己的愿望对吧?那么在挑出来以后,应该会再次把纸送回综科B栋啊。」
「没办法送回去啊。」
「哇咧,什么叫没办法送回去?」
「他进不去仓库,因为仓库变成密室了。」
我看着他,问了声「是吧?」他无语。
我知道史毗诺瓦眼中的利芒更盛了。
是的。对他来说,这里应该是最叫他关心的地方吧。因为
「什么意思啊?就是说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罗?」
就在手鞠坂这样说的同时。
一个如同从窗缝中漏风进来般的笑声响起。
史毗诺瓦在微笑着。
从那个空洞的微笑中,渗出了暗沉的喜色。
「果然还有其他犯人存在呢。就是那个犯人把第一个案发现场变成密室,这么说的话」
我看着史毗诺瓦,然后像是要斩落那份喜色般做出宣言:
「不,在这个时间点与事情有所关联的人就只有五十海学长一个人而已。」
※※※※
史毗诺瓦眉毛一抖。
「不可能!」
同一时间,五十海手按在桌上站了起来。
「当时门确实是打不开」
他才说到一半时就猛然闭嘴。
他刚才所说的话,等于证明了我先前的推理是正确的。
「请听我说,五十海学长。」
我迅速但是温和的制止他。「我说过了吧,我连你不知道的事都知道了。接下来我就要说明那部分。」
「」
在确认过他安静下来以后,我转向损友。「幸二。」
「做啥?」
「这个事件啊,就好像摔角一样喔。」
「你说啥?」
我天外飞来的一句话,让手鞠坂露出呆滞的表情。
「在摔角中的『默契』,那种机制也有在这个事件中发挥出类似的作用喔。一切都不是由他一个人的意志造成的,除了他的意志以外,还有其他要素纠缠在其中。所以事态才会变成动态的,难以掌握住全貌。」
「啥?」手鞠坂皱起眉头表示谁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可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密室,是利用磁铁、钉子、钓鱼线做出来的魔术手法吧。要是那不是副代表做的,就只有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的可能」
「不,就是那里不对。」
「什么?」
「总之最好先暂且忘掉那个魔术手法的事。来,想像一下。
搬运五个纸箱是件苦工。而且为了避免让人看到,最好要迅速搞定。为了那个目标,需要一件不可或缺的道具。幸二,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手推车吧,有说过把东西从本部搬到仓库时也是那样做的。」
「你说得对,就是手推车了。那它位于什么地方呢?」
「啊?那种东西不就在仓库中吗?从本部把重新分类好的纸运送到仓库放着,那手推车不也就直接放在那里了?」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因为没有特地只把手推车带回本部的必要,所以多半是放在仓库里。而他一个人回去仓库搬纸出来时,也会用到那个手推车。他在仓库内把纸箱搬到手推车上,然后因为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所以把门稍微打开探头出去,确认走廊上有没有人在。」
「应该是会那样做没错。」
「好,在确认过没有任何人在以后,他抓住这个机会赶快走出仓库。一面推开门一面拉着手推车,以倒着走的形式走到走廊上,就那样任由门关上。」
「那又怎么样了?」
「在拉着放了五个纸箱的手推车到走廊上的时候,就没办法在门自己关回去的时候用手扶着,以避免门反弹回去的力道太大。所以门撞到在仓库内倚墙而立的某种东西。」
手鞠坂呻吟般的「呃」了一声。
「喂,不会吧!」
「就是会。
门撞到倚墙而立的木材。
门反弹回去关了起来。然后在那个状态下,木材一起倒下,其中一根恰好像门栓一样卡在门把上。」
「!」
「如果倚墙而立的木材只有一、两根,应该还不致于会这样吧。但是正因为有许多根,所谓『乱枪打鸟也能打中几只』在许多根木材中,恰好就是有那么一根造成那样的状况。就这样,仓库在他把『许愿纸』搬出去的六点多以后,已经完全化为密室。所以在结束检查工作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无法进入室内。」
「那,磁铁那些什么的」
「对,在第一个事件中,没有任何人使用那种魔术手法.窗栓原本就是拴上的、窗子玻璃上的刮痕是原本就有的、钉子与钓鱼线是原本就掉落在室内地面上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刮痕、钓鱼线、钉子。考虑到这间教室是用来当作仓库之事,这些都是并非特别显眼或不自然的东西』,衣笠学长有过这样的见解,而事情也正是那样的吧。」
史毗诺瓦说了声「原来如此」,手托在下巴上。
「也就是说无意义的密室。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个巧合了吧。
但是那个留言和停住的时钟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密室不是刻意造成的,连身为犯人的他自己都进不去里面,要实现这些,不就是不可能的了吗?」
「不。」我摇摇头:「可能的。」
「哦?」他说:「那会是如何办到的呢?」
「停住的时钟很简单,单纯是坏掉了。」
「你给我等一下,哪会有那种事啊。那第一、第二的案发现场的时钟都是碰巧坏掉的罗?会有那么巧两个钟都一起停住」
「所以说不对了啦,幸二。你的前提就错误了。」
「什么?」
「第一个事件中的时钟之所以会被判定成是犯人故意弄停的,是因为又发生了第二个事件,那里也同样发现了被弄停的时钟。可是,如果第二个案发现场的时钟,是基于第一个事件中碰巧停住的时钟设计出来的呢?『线本身已经相当老旧,也有自己断掉的可能性』,这也是衣笠学长的见解。」
「」
手鞠坂作声不得。但是那个作声不得,正是已经理解我言下之意的表现。
「总而言之,那部分的说明先留到后面,现在说的是第一个事件,总之时钟只是因为坏掉而停住而已。既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化为密室的现场,那个时钟就不是被刻意弄停的。」
我重新转向五十海。
「无法进入仓库的你应该相当着急。因为B栋也渐渐有人聚集过来了,所以不能够磨蹭。你连忙把纸箱再一次带回本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等一下等一下。所以说这样说就怪了吧?如果只是要挑出他想要的那张纸,那把剩下的放在仓库前面就好啦。虽然那样会因为原本在仓库里的东西跑出来,使人纳闷『是谁干的?』但是才少了一张纸又没办法做确认,应该没有必要设计出这么庞大的闹剧。」
「是啊。但是他之所以没有那样做,就代表他不能那样做。」
「为何?」
「因为多半没能够挑拣出来吧。」
「没能够挑拣出来?」
「时间不够。要在不让人发现的状况下搬运五个纸箱,还要一个人找出自己的愿望。听说B栋好像在上午八点左右就已经有人在活动了,对城翠节十分了解的副代表五十海学长也必然十分了解那个情形。所以基于这个原因,他必须在还有足够时间的状况下把纸放回仓库。若把那个足够的时间当成三十分钟,那么能让他用来进行挑拣工作的时间,总计可能还不到一个小时。再加上又是在彻夜未眠累积疲惫的状态下,耗弱了体力与集中力。在那样的状况下,他没能够从数量庞大的愿望之中找出自己的愿望。」
不但没能找出自己写的那张纸,甚至连把「许愿纸」还回去都办不到。
但是只要调查目击者,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犯人是在清晨时把东西偷走的。然后在那么早的时问里,会知道「许愿纸位于B栋仓库」的,就只有把纸搬到那里的五十海一行人了。怀疑的焦点马上会集中于这些人身上,事情一个弄不好就败露出来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至于停住的时钟会在无意之中帮他制造出不在场证明的事,当时的他当然无从得知。
「他极力想要设法隐蔽自己的目的,同时把怀疑的焦点挪到其他地方去。然后他想到一件正适合用来当做障眼法的事。」
「那就是说是四月那件事了吗?」
「是的。」
确实就跟莲见推理的一样。这个游戏是一种为了隐蔽夺走「许愿纸」的目的以及犯人而采用的模糊焦点手法。
「这个模糊焦点手法的巧妙之处在于,能够赋予『许愿纸』是『只有城翠节所需的不可或缺之物』的记号『许愿纸』只有在城翠节中才有意义,『许愿纸』本来并不具有被夺定的价值。大家都被植入那种印象,就没有人会对『许愿纸』的内容付出关心了。」
其结果就是无法看透犯人的目的,几乎完全捕捉不到犯人的肖像。
「可是只要察觉到游戏是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就可以把犯人的范围缩小到清晨时进行许愿纸分类的执行委员之中了。
然后因为你无意中造成的密室之故,让你以为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犯人参与事件因此,你做出某个不自然的言行举止,所以我才觉得你有可疑。」
「那个不自然的言行举止是啥啊?」手鞠坂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在家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的时候,提议为三会场加强警备的人就是五十海学长。幸二,当时你这样说过,『布下那么严密的警备,会不会把犯人吓的不敢过来了啊』,有没有?」
「啊啊是说过,所以呢?」
「这个见解未必错误。确实就算再怎么加强警备,要是反而形成阻碍,让犯人放弃作案,那就逮不到犯人、也拿不回被夺走的东西了。濑尾学姊对这个提议提出反对意见,国塚学长最后虽然赞同,但也给人一种别无选择下只好这样的苦涩感。只有五十海学长一个人,彻底贯彻着奇妙的强硬姿态。
所以我想到了。
这个人该不会是有着什么不想逮到犯人的苦衷吧?」
「啊啊,有道理耶。要是逮到那个其他犯人,那家伙没有『许愿纸』的事就会马上被发现。这样一来就会变成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的状况」
「所以自己的立场立刻就会变得危险了。」
我继续说下去:
「既然挑战书是自己准备的,再由自己发现会不好办事。所以他才会把挑战书插在本部的门缝中,然后早上第一个来到本部的濑尾学姊发现了它。
挑战书这个手段就跟濑尾学姊以及莲见学姊推理的一样,确实是具有让情报受到限制避免扩大的作用,但是五十海学长是否真的有考虑到那个地步就不得而知了。我倒是猜测会不会只是单纯因为没有时间,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个最快的手段。
挑战书之所以会是用手写的,当然也是因为如此。因为事出突然,没有使用电脑的时间。工整笔直的文字单纯只是为了隐藏笔迹而已。
然后发出挑战书的他,在B栋仓库的密室中留下他接收了『许愿纸』的留言。」
「等等,仓库是密室吧。那他是要怎样」
「从门缝间塞进去的啊。」
「」
说穿了就很简单。
把各个条件独立起来分开检视,就根本没什么了。谜一旦解体以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归诸现实。
「就这样,被夺走的『许愿纸』以及挑战书、密室、时钟与留言全都齐备了,这就是第一个事件的真相。」
※※※※
「哈,是吗?居然居然是为了那么无聊的理由才进不去的吗?只是为了那种事,我就搞出这么离谱的」
五十海崩溃了。
他坐倒在椅子上,像是整个人都燃烧殆尽了似的。
不过
「五十海学长。」
我唤着他的名字,他拾起脸。
「城翠节还没有结束喔。」
「」
「对吧?城翠节还没有结束。就跟国塚学长所说的一样现在还来得及。只要现在把不见的东西还回去,一切就都会恢复原状。目前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是的,目前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看向可以在窗外看到的时钟塔确认时间。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差不多正是派到三会场的执行委员刚刚就位好的时间。
在这之前只不过是纯粹的解说真相而已,最累的部分反而从现在才开始。
「五十海学长。虽然我还没有把话说到最后,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提议。」
「提议?」
「由我们动手结束这个事件吧。捏造出架空的模仿犯,为了那个目的所做的准备也已经完成了。」
「准备?」
「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保管着慈善捐款的时钟塔是进得去的。你是知道的吧?那里的门就算没有钥匙也踢得开喔,也许是上面的锁不牢靠了吧。就当做犯人的最终目的是放在那里的捐款吧。」
「刚才的那个吗?咦喂,你给我等一下啦。」手鞠坂说:「这是怎样?你这家伙,所以说其实那里本来是没有任何人在的罗?」
「当然的吧。」我泰然自若地说道:「咦?怎么啦?你听不懂喔?我不是明白回答了?因为在你问『有其他人在这里吗』时,我就说了『可能会是那么回事吧』。」
「你啊」损友满脸失落不满之情。
时间宝贵,我迅速向大家解说一遍具体的大纲。「犯人」的目的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依挑战书上的内容来解释,结束整个事件。随便从什么地方找几个时钟破坏、制作留言,接着把它们分别留在三个会场上。
「幸二,还有斐尔先生,如果可以,希望两位也帮忙一下。」
我转过身看着史毗诺瓦。
他依旧以那脸不变的笑容回望着我。我捉摸不出他是在试探我的真意、还是有着其他意图,不过很快的
「好的,这是个挺让人愉快的角色呢。」
他这样说着点点头。
「我也是没差啦,不过你咧?你要做什么?」
「我要在这里帮忙五十海学长找出他的纸啊。等结束以后就找个适当的时机,把『许愿纸』还给国塚学长他们。」
就在确认完所有步骤,我们准备前往各自岗位上的时候。
手鞠坂走出会议室,接着也准备走出去的史毗诺瓦出其不意地说:
「啊啊,话说回来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隔肩望向这边。
「可否容我请教一个问题呢?」
「什么事呢?」
「不,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觉得奇怪,为何你要帮那位同学做到如此的地步?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内情吗?」
这
恐怕是法术师的大敌对我所做的最后试探。
我是这样回答他的:
「因为我有责任嘛。」
「责任?」
「是的,因为是我的一句话剥夺了他自首的机会。」
「原来如此。」史毗诺瓦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那个空洞的笑容,就那样离开了会议室。
※※※※
然后我对以营火晚会的烈焰为背景而立的他讲解:
「五十海学长,你不记得了吗?国塚学长曾经一度在本部说过的吧。他说,如果在这里的人之中真的有犯人就马上自己承认,不然之后偷偷去找他也可以,只要赶快把不见的东西还来,就什么话都不会说。
那时候你应该迷惘过,毕竟毁掉城翠节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真要说,说不定在那个时间点,就可以用犯人自首的形式解决这个事件了。就算没有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只要五十海学长做出承诺,虽然说不能现在马上还,但是再过一阵子一定会还回去,国塚学长也会相信你,不再追究的吧。」
「那这也就是你所谓的责任罗?」
「对。那时候我说了,在这里面没有犯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听了我这话以后,国塚学长真的很开心。面对这样的他,你就难以把自己就是犯人的事说出口了吧。是我间接剥夺了你的自首机会所以就,哎,我就想说我或许有责任要帮忙,让事件尽可能以事后不会再起纠纷的方式收尾。」
「」
他默然无语地在我面前伫立了好一阵子,然后用力地握住手中的许愿纸。
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因为背着光,让看不到他表情的我无从得知。
但是这样的他,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我也是一样的。
不,不只是我。
有许许多多的人都理所当然的怀抱着自己的问题,把各人的问题放进自己心中的「门」里面再上锁。但是就算把问题关进「门」内,问题也还是一直在那里,没有消失的道理。而「门」也不可能永远关着。
他的「门」已经打开了。
而他在这一次的事情中,本来应该也有着就这样把隐藏在自己心中的情感,直接向国塚表明的选项。
但是他却无法那样做,他选择再次把「门」关上。
对于此,我不能说些什么。没有理应由我来说的话,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他脚跟一转。在那一瞬间,我彷佛看到他嘴角动了动轻声说了什么话。那究竟是「谢谢」呢?还是「抱歉」呢?或者是其他的话呢?我终究未曾得知。
「受不了你啊,还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家伙哩。」
我又往铁丝网上一靠时,手鞠坂走了过来,有几分受不了的说道。看来他是把我刚刚跟五十海的对话全听去了。
我耸耸肩问他:
「史毗斐尔先生呢?」
「谁知道。我是负责猜谜研和美容研,托他前往摔角研现在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如果他愿意就此走人,那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顺带一提,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从天花板把五十海制作的「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以及「许愿纸」和「桂冠」一起抛到讲堂舞台上的也不是别人,就是我本人。
由于有四分之一的执行委员被分配到三会场,其他的执行委员光是要管理、维持活动秩序就拚了老命,所以要瞒过他们的耳目,把五个纸箱份量的「许愿纸」和「桂冠」搬运到讲堂是件简单的事。讲堂一带已经不属于活动的中心地带,几乎没什么人也是件幸运的事。
不过倒是有件事我一定先说在前面,我绝对没有故意把东西抛到那个乐团主唱头上的意思。只是因为要是抛到观众席那里,「许愿纸」可能会被踩得乱七八糟,所以只好把它们抛到空旷的舞台上总之那是个类似意外的状况,所以还请见谅。幸好那个人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对了,你还有没有解释的东西吧?」
「有吗?」
「少跟我装傻,就是第二个事件的事啦。」
虽然嘴巴上是这样说,不过损友似乎也有些察觉了。
我点点头。
「对,那当然也是五十海学长作的案。
他利用大家以为在第一个事件中有被用到的磁铁,亲自动手做出第二个事件。然后制造出『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现象,做为用来挑选现场的法则给大家分辨,把警备的人力转移到那三个会场去。他就这样争取到从『许愿纸』之中,找出自己所写的那张纸的时间。
但是他在本部也有工作,要一个人做出那样的案子是不可能的吧,本来事件的结果应该会是更加粗糙的。因为每个执行委员都很清楚他的长相,所以要潜入三个会场,把纸还回去也是相当棘手的吧。
不管怎样都好,第二个事件是内心心焦如焚的他,为了起死回生走的一步棋。虽然那个时候说出法则性这件事的人是斐尔先生,不过如果没有任何人说,他应该是打算由自己说出来的吧。『桂冠』与『许愿纸』都一起由他保管着嘛。」
「不过啊,一般会做到这个地步吗?难道他没考虑过干脆半途而废,别把『许愿纸』还回去就算了吗?」
「要是那样做,城翠节就毁了。他应该是做不出那种事的。」
「为什么你敢这样断定啊?因为他是代表所以就要希望城翠节成功吗?」
「也是有那个原因在内啦。他会以副代表的身分参加,是因为有人拜托他。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城翠节好像有个迷信。说是只要城翠节成功,该年度的代表毕业后的出路会受到保障。所以他果然也是为了国塚学长,才不能够让城翠节毁掉。」
「喂喂,真有人会认真相信那种东西啊?」
我再次耸耸肩。哎,这毕竟还是只能当个玩笑吧。
「啊那就说得单纯点,可能是他自己也有着希望城翠节成功的心情吧。」
「这是你希望性的推测吧,我可没有善良到会相信那种事。」
虽说如此,不过在把它称作「希望性」的时候,就证明了我这个损友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我是十分清楚那点的。
「谢谢。」
「啥?」手鞠坂用盯着珍禽异兽的眼神看着我:「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啦,因为你有帮忙啊。」
「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遭受波及吧我啊,从以前起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老是会这样耶。」
「会吗?」虽然我是想过要否定,但是因为好像真的是那样没错,所以点点头说了声「也许吧」。
手鞠坂受不了似的叹一口气:
「也罢,反正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他继续说:「而且如果是这种谎言,反倒比真相还好吧?」
是的。
执行委员们以及一起负责搜查的人们,所付出的一切心力都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所以他们与威胁到城翠节的犯人战斗,然后战胜。
即使是捏造、是虚构出来的,那也就是他们的真相。
这样不就好了吗?
城翠节真的又长又多事的这三天就要结束了。
「啊!」
手鞠坂唐突地大叫一声。
我往他目不转睛紧盯着的方向一望,在那里看到「呜呃」一声嘴角直打哆嗦、一步步往后退的人影。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理惠。
在她周围着还有千里,以及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一男两女。
「你、你这家伙白天时竟敢丢下我逃走!?」
「啊、啊哈哈,小鞠子你没事吧?阿姊我好开心啊。」
因为手鞠坂往她们那边走过去(倒不如说是直逼过去),所以我也跟着过去了。
「他们在说的是什么事?」
我先不理会争吵起来的那两个人,向千里问道。
「呃,算是不幸的意外吧。」
她苦笑着回答。
我「嗯?」地一声歪起头,同时把视线移到挨在一起的另外三个人身上,跟着
「咦?记得你是凛凛子的」
微微低头说了声「你好」的女孩子是凛凛子的妹妹。前些天我因为一点事去过凛凛子她家一趟,当时曾经与她打过照面,所以还有印象。
「那时候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吧。我是三嘉村萌萌花,谢谢你平日对姊姊的照顾。」
「啊,你好,我是天乃原周。」
然后她又向我介绍了旁边的两人智纳木须美与园马游征。
一聊之下,我才知道他们居然就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还跟老师一起行动了一段时间,然后
「咦?凛凛子?」
「啊,是,有见到面。在美容研,好像是硬被拉去的就是了。」
萌萌花谈起她在美容研见过凛凛子之类的事。
我在做完用来结束事件所需的工作以后,基本上还是去摔角研会场等了她一阵子。结果她并没有来,我本来就在想也许她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这样。
「那她现在在那里?」
「这个,在活动结束的时候,有个男生来找她,她就和那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男生?」
就在我皱起眉的同时。
「那个男生啊,也不是别人,就是这个人的啦!」
我听到一个耳熟的吵闹声音。转身一看,果然是喵子。还有被她拉着手一路拖过来的衣笠也在一起。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人、这个人。」
虽然被萌萌花指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衣笠却没说话。本来以为他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是因为周遭昏暗的关系,不过很显然并非如此。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正十分沮丧,发生了什么事吗?
而喵子则跟他形成对照,心情比平时好上五成。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吗?那已经什么都发生的啦!这个世界总是不断旋转的,所以不可能会没有任何事发生的啦!啊,你们别担心,凛凛子之所以不在这里露面,多半是因为有这个人在的关系的啦!老实说侦史郎他啊呜咕!」
「喵子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从刚才起就一直叽哩呱啦」
衣笠以阴气森森的样貌用手捣住喵子的嘴巴。
喵子马上挣脱。
「嘿、嘿,总算又像是平时的你了啦!」
说着她把自己头上的猎帽「啪」一声戴到他头上。
「哎呀,反正就是凛凛子会觉得现在见面很尴尬的啦,不过我们也该走人了!走走走,来去参加推研的庆功宴罗!」
在喵子「今晚要通宵啦!通宵!」的宣告声中,她一路拖着衣笠走掉了。
这次代之以到来的,是冰鱼与印南两人。
这时候冰鱼缓缓开口说出她有着留学的想法。印南、理惠、千里当然都因为第一次听到而感到诧异,不过还是支持她的打算。
大家的愿望在燃烧着,火势熊熊。
就像被火光吸过去般的,人陆续往那边集中过去。
然后
我目视着那幅光景,同时悄悄离开那里。
27.节庆过后
老师坐在魔学系大楼屋顶的边缘。
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做什么,看来是在喝酒。
魔学系大楼是七层高的建筑物。既然是屋顶,风当然很强。而且太阳又已经下山,气温很明显的降低了。
我在凛冽的秋风中按着手臂,同时往老师的方向靠近过去。
眼下的校园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热闹,也可以看到燃烧着的火光,以及挤在它周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我看看时钟塔,时间是差不多再十分钟就到七点了。
「老师。」
站在她身边的我这样一唤,老师就「唷」一声看向我这边,把拿在手上的葡萄酒瓶子对着嘴就灌。还是一样豪气万千的人。
但是那张侧脸看来仿佛有些倦意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一切肯定只是我单方面的感伤作祟罢了。
「你要不要也喝?」
「不,我」本来是准备说我不必了,不过改变了主意:「喝一点就好。」
老师挑起一边的眉毛,却什么都没说,把葡萄酒的瓶子伸向我。我接下了它,略感困惑。
「那个有没有杯子什么的?」
「没有。」
被当场驳回。
因为别无他法,只好直接以瓶就口,稍稍抬起瓶身。
「这算间接接吻吧。」
我喷了出来。
在我猛咳的时候,老师「咯咯」笑着,十足愉悦的模样。
「你还真是个蹩脚的家伙耶。」
我闷闷不乐的回望着老师,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那个,老师,您该不会是醉了吧?」
「你说啥?」笑意还留在嘴角的老师抬起脸来:「你说谁醉了?你是睁眼瞎子吗?」
不,就算说我是睁眼瞎子但是老师的双颊明显泛着红意,双眼也水汪汪的。我看看手中的瓶子做确认,葡萄酒已经少了四分之三以上。因为这已经是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喝醉的份量,所以这样就醉也许不能算是酒量差,但是
唔真是意外,意外至极的事实,原来老师的酒量并不好啊。老师总给我一种千杯不醉还是海量什么的感觉,所以我就擅自那样认定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前天晚上老师虽然闹得厉害,但印象中是没有暍太多。
老师的视线再次射向营火晚会的方向。因为是背对着我的姿势,所以我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如何。
我也望向火那边,同时说道:
「校庆要结束了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东西。虽然是无聊的说法,但那就是真理。」
「是啊。」
「哼,所以我才讨厌真理,因为无聊嘛。」
老实说这也是非常具有老师风范的说法。对于自己觉得无趣的东西,从就算是真理也会干脆地割舍掉。
「所以才要趁还能享乐的时候好好享乐,什么事都一样。」
「」
我怱地想起,虽然细节之处不尽相同,但是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人绝对无法永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趁着还能够做的时候,去做能做的事、该做的事。)
就是这样。
果然都是法术师,虽然看起来像是正好相反的两个人,但也许还是有着某些共通之处。
如果是这样,我想着。
说不定老师也曾经有过对自身的才能感到纠葛不清的时期。
不受任何事左右,以超然态度自行其道者,别人只有追在她后面的份。像这样的她,也会曾经有过迷惘、苦恼、脆弱的时期吗?
好想问问看。
也许老师不会给我回答。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问问看,希望她能告诉我。
老师,您也思考过关于自己的才能吗?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自己会带着这样的才能降生?老师有想过这些事吗?如果有,老师追寻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呢?老师
所谓的法术师到底是什么呢?
但是。
「啊啊,话说回来了。」老师转过身,我要说的话被遮断:「我还没问过你耶,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老师是指事件的真相吗?」
「还有其它的吗?」
摄取了酒精的老师心情似乎不错。
我把事情的经纬说明一遍。当我在摔角研的比赛中观战时知道了「默契」的事,靠着它得到上天的启示。就是因为把所有事件都当成同一个犯人作的案,才会怎么都无法自圆其说。只要把它们拆解来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你也已经完全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主角了哪。」
「这算什么?」
「能够在那样莫名其妙的插曲中找到灵感,就是因为你是主角的缘故那,第二个事件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跟手鞠坂说是五十海学长做的。」
「那对五十海本人呢?」
「另外有人跟你有类似的状况、类似的企图,就是那个人偷走『桂冠』。在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寻找他写的许愿纸时说的。」
「又是个挺直接的做法呢,他能够接受那样的理由吗?」
「我不知道他是否接受,不过反正他也不是处于可以对别人说长道短的立场。」
「而且」我继续说下去:「要说起来的话,他对城翠节是否会成功应该是没有兴趣。所以不管是否有其他犯人存在,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的。」
是的。
(那就说得单纯点,可能是他自己也有着希望城翠节成功的心情吧。)
其实我猜并没有那回事。
不,也许不是完全没有,也许他也希望城翠节成功。但那是为了国塚着想的心情,而且远不及想要对国塚隐瞒那件事的心情。
为何我会这样说?因为如果他是真心想让城翠节成功,那么他该做出的选择是「自首」。至少也应该要表明「许愿纸」在自己手上,以及它们的所在地。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不,是没打算那样做。他未曾理解我是如何剥夺了他自首的机会,那就代表在他心目中丝毫不曾考虑过自首一事。
我早已预料到那一点。
所以我根本就不觉得我对他有什么责任。
我告诉史毗诺瓦,我之所以要隐蔽真相的动机是个谎言。
那么为何我要行动呢?为什么要为了捏造骗人的动机,做出这些四处奔波的苦差事给别人看呢?
「哦那么关于第一个事件,你是怎么解释的?」
老师一面咕噜咕噜灌着酒一面问道,我依言回答明白。在全部听完以后,老师「咯咯」笑了起来。
「倒下来的木材碰巧卡在门把上变成密室,是吧?」
「很奇怪吗?」
「是啊,是很奇怪。」老师即刻否定:「因为我当时在场,所以我清楚得很。卡在门把上的木材的卡得很紧,光靠倚墙而立的木材倒下来,是不可能卡那么紧的吧?」
「但是可能性也不是零吧?反正不管怎样,我要骗的对象并没有看到现场的状况,那根木材现在也在营火晚会中烧成灰烬了,所以证据也不存在罗。」
虽说如此,我自己还是很清楚,我所推理出来的做法,是试个一百次也都不会那么顺利的。
那么,第一个事件的密室是如何实现的呢?
很简单,那是使用磁铁的魔术手法,就是用上钉子与钓鱼线的那个推理。
然后既然这个魔术手法被执行了,那就必然还有另一名把第一个案发现场设计成密室的犯人存在。
当我想到那个可能性除了五十海还另有犯人的时候,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我坐立难安得站了起来。
要说是为什么的话。
那是因为如果第一个事件的密室,是其他犯人动手布置出来,现场的时钟也很有可能是那个犯人弄停的。但是那个时钟没有使用到限时装置之类的东西,又是在没有目击者的状况下停在「九点」,以物理性魔术手法面言不可能办到。
那么就只有法术了。
(在第一个事件现场弄停时钟、制造出密室的人也许是法术师。)
但是法术师没道理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制造密室,这应该是可以推理出来的。只要把挑战书一并考虑进来,就没那个道理。
可是那个前提已经被颠覆了。
因为那个挑战书是五十海送出的,与布置出第一个案发现场密室的犯人无关。也就是说布置出第一个案发现场的人既然是法术师,那就会生出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的可能性了。
如果时钟是用法术弄停的,那就果然是在上午九点时了。既然时钟外壳没有被撬坏、也没有从后面拆开过的痕迹,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时钟的配线刚好在上午九点时断掉。
然后,是的
说起上午九点,那正好是「她」待在我家的时刻。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特别注意时问。但是在与她会面之后,我接到凛凛子的来电与她通话。在那之前凛凛子也曾经打过电话给我,就是在她开车去接冰鱼的时候,停在冰鱼家前面,在车中打电话给我,那个时候的时间正好是九点。那通电话就是在「她」以凛凛子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接听的那通电话。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法术师就只有一个人而已了。
是的。
我是察觉到那点,才从摔角研会场跑去时钟塔。
然后
(那你在时钟塔内遇到犯人罗?》
(是的,是遇到了。)
这个回答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在时钟塔内遇到了另一位犯人,那个犯人就是
※※※※
「老师」
「唷,周。」
空洞的时钟塔内部。
老师在呆立的我面前,展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
果然如此吗?
我试着推理,如果老师真是犯人,最后会准备什么样的「收尾」,于是来到此地。老师人在这里,就是她是另一个犯人的证明。
老师的目标是明摆着的。
五十海被利用了,被用来当成老师犯行的伪装。
要说对老师来说最无趣的事,应该就是五十海自首的事。
五十海作的案就只有从综科B栋的仓库中带走「许愿纸」,留下挑战书和留言而已。之后的第二个事件,并不是他下的手。
事件逐渐脱离自己的所知范围,转往不可知的方向。要是他无法忍受那份不解,对自己的行为坦承不讳,老师的目的就要全部化为泡影。虽然以结果而言,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自首的打算,然而老师毕竟不可能连那种事都知道。
那么要如何封住他的嘴才好呢?
答案就是慈善募款的捐款。
只要夺走那个如此一来,五十海就绝对不敢报上自己的名字了。
夺走「许愿纸」的犯人连「桂冠」都一并夺走也就算了,可是在连慈善捐款都遭受盯上的状况下,他是绝对不能够自首的。
所以老师在执行委员警备削弱的同时来到此地。
犯人偷走城翠节不可或缺之物,甚至连慈善捐款都夺走,最后城翠节将以失败告终。
那就是老师准备好的剧情大纲。
所以原本要送到讲堂的告结书,本来应该是写着其他内容的。主旨恐怕并非宣布游戏破关,而是宣告游戏结束的
老师从口袋中拿出大概二十公分长的棒状金属。
我马上就明白她打算做什么。六月时我也目睹过那个现场,老师是想要使用链金系法术干涉元素,改变金属的形状,用钥匙孔翻模做出钥匙。就这样打开保险箱,把里面的捐款
「老师。」
「啊?」正准备进入演术状态的老师抬起脸问我要干嘛。
「拜托您请住手。」
老师挑眉。
「凭什么?这事跟你又没关系吧。」
确实如此,与我无关。城翠节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与我无关。
可是,为什么呢?我却想要阻止城翠节失败。
是因为目睹到许许多多人拚命想要让城翠节成功的模样,所以中了他们的毒吗?也许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
「我就是」
「怎样?」
「我就只是、不希望、老师做出那种事。」
「就是,是吧?」坐在保险箱上的老师翘起二郎腿,状似愉快地笑了。
「怎么了?」
「没有没有,只是想起和四月时相比,你可不一样了啊。会对他人有所期待,是那时候的你想都不会想的喔。」
「」也许确实是那样。
「好吧。」老师把金属棒收回口袋:「那就由你来做。」
「咦?」
「我照你的希望,不夺定这个保险库中的钱了。相对的,你要保住城翠节,也要达成我的目的。你就试着依这个大纲编剧看看吧。」
实在是很乱来的要求。
但是我要是不在这里点头,老师是不会收手的吧。
「我知道了。」
「好事件的结束是『六点』,在讲堂。听清楚了吧?」
话还没说完,老师已经从保险箱上跳下来,以轻灵无声的脚步迅速沿着通往时钟塔上方的螺旋梯往上爬。
同时在我背后传来「碰」地一声。
「周!」
手鞠坂冲进时钟塔内,我喘了一下。原来老师是察觉到他们的动静了吗?
和手鞠坂一起进来的史毗诺瓦边打量着周遭边提出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你说已经解开事件之谜这里有什么吗?」他眯着眼睛:「难道除了你以外,先前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吗?」
「什么?是那样的吗?」
「这个啊。」我对兴致勃勃的手鞠坂答道:「可能就是那么回事吧。」
「等一下,是谁在这里?」
「就犯人啊。」
「你、你说啥?」手鞠坂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讲清楚。犯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这个罗。」
「那是啥?保险箱吗?」
「对,这就是犯人的最终目的。
不过别担心这样一来事件就结束了。」
※※※※※※
然后我准备了两段式解决法结束事件。
第一阶段是为了从事搜查的人们而准备的。
第二阶段是为了误导史毗诺瓦的搜查而准备的。
「叩」一声响起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是老师把瓶子丢到地上。瓶子已经空空如也,似乎是喝光了。
老师嘴巴叼着香烟,点火。吸烟、吐烟。
「哎,以你来说,这次算是干得不错了。尤其是和六月的研究所那件事比起来,可以算是云泥之差了。」
「不敢当。」
「但是有一点很可惜。和密室的魔术手法不同,有个无法打混过去的矛盾存在喔。」
「是什么?」
「在你的解决法里面呢,和我『探查』出来的结果有分歧。」
留在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留言是五十海写的。这点已经在我向他发表推理时,他并没有否定的事得到证明。
但是他从一大清早就一直在进行分类工作,之后把放在仓库的纸搬出来,后来就一直待在学生会馆。
那么老师的「探查」为何会指向讲堂?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老师的『采查』本身就是在骗人。」
「被发现啦?」老师毫无愧色地说道。
是的,老师在第一现场对留言使用的「探查」,应该是动了点手脚的。
做法恐怕是这样的,老师在一开始时确实是演术了「探查」,查明犯人的所在位置是本部。但是她马上就解除演术,装成链子宛如指在讲堂上的假象吧。
「假象?那种事要怎么做?」
「是磁铁吧?」我注视着老师的耳际:「老师的那个耳坠,有在水晶柱前端包着铁片作为保护。所以才能够用它打破现场的窗子玻璃不是吗?在您使用『探查』时,把带着的磁铁放在『城翠节Walker』校内平面图相当于『讲堂』位置的背面。只要在那个状态下垂着耳坠,到了解除演术的一瞬间,链子就会被磁力吸到讲堂上方指着那里。虽然这需要一点变魔术的功力,不过魔术成功的秘诀有八成是基于演技力,所以既然是老师,应该是胜任有余。」
「咯咯,漂亮漂亮。」老师吐着烟:「简直就像是当场看过一样的说法呢。」
「可是,能够注意到那个分歧的人,也就只有知道第一个事件的犯人是五十海学长的幸二和史毗诺瓦而已。而他们并不知道老师的『探查』之事。」
是的。这些是没有掌握所有事件相关情报,就不可能知道的事。
目前与这个事件有关的人们之中,所知的情报量有多寡之分。即使知道某个情报,但是不知道另一半的情报,就无法抵达真相所在。靠着收集各方面的情报,最后才有可能到达真相然而要实现那点,会是更以后的事情了吧。
为什么老师会做出那种事呢?且让我从头说起吧。
老师的目的是「把校园类比成时钟」本身。
制造出那个状况,就是老师的目的。
当然,那不是只为了制造而制造而已。是为了某个目的,所以需要把校园描绘成那样。
我来试着整理事态,循序说明吧。
首先是今天清晨六点多时,五十海为了拿回自己写的纸,搬走放在综科B栋仓库中的「许愿纸」。
恐怕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老师因为与五十海那件事截然无关的巧合也进入仓库,拿木材把门顶住,利用磁铁的魔术手法离开现场,把仓库变成密室。然后前往讲堂,把时钟停在「六点」。
这时候五十海回去了,发现到仓库变成密室,无法进入里面。他写了挑战书放到本部、写了留言放到密室,计划把怀疑的焦点转移到其他地方。
一直到这个时候为止,五十海与老师的行动都还是各做各的。
然后今早发生在魔学系大楼屋顶上的事件,为这个事件扣下板机。
那就是史毗诺瓦的来访。
因为这件事,老师被逼得必须对他隐蔽自己的目的。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老师脑袋里的计划是如何运作。
总之老师亲自造访她做成密室的B栋仓库,成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
在那时候她才知道「许愿纸」被偷、留下的留言、还有送到本部的挑战书之存在,于是老师脑中开始振笔疾书起新的创作大纲。
凭着老师的记忆,她应该能够知道在今天清晨六点多的时候,「许愿纸」就已经不在仓库中了吧。然后今早过去一看,现场又留下了新的留言。
她应该马上就抵达真相所在了。
用「探查」找出写下留言的人所在位置。
推理出挑战书与留言应该是模糊焦点的手法。
把这些合在一起看,夺走「许愿纸」的犯人是本部的人也就是城翠节执行委员,这点她应该很快就肯定了。
这时候老师已经编好所有的事件大纲。
把罪行全都栽赃到那家伙头上,当成隐蔽自己目的的障眼法。
他的挑战书更是写得太好了。因为可以从那里导出犯人不是法术师的推理,有效的让自己脱离嫌疑犯名单。再加上把那个挑战书上写的游戏也加入「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计划的话,自己的目的就会变得更加难解了。
老师进行骗人用的「探查」,首先前往讲堂,因为那里应该有着从前天开始就说要参加演唱会的印南。以结果而言,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也都跟着过去了,这恐怕是她想给人植入一个印象,让人以为她是属于搜查一方的。
然后她在那里找到自己弄停的「六点」时钟,再配合上「九点」的时钟,发表「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宣称三会场会依此规则成为接下来的现场。
在往三会场移动的途中,她与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分开。虽然听说提议的人是萌萌花,不过就算萌萌花没说,老师也会自己提议的吧。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老师会怎么做呢?
那当然是会去制造出「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状况。
她潜入学生会馆的仓库,做出第二个事件。
老师抵达第一个案发现场是在上午十点前。接着经由执行委员向本部报告事件,经过协议,最后决定由莲见展开搜查。马上派衣笠、喵子前往现场采证,这个时候大概是上午十点半左右。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老师已经离开现场,前往讲堂。
虽然B栋与讲堂有一段距离,不过还是都在校园之内。从大道最东边走到最西边大概会花上三十分钟左右,所以两地之间用走的大概十五分钟,用跑的只要一半的时间就能到了。
也就是说,老师早在上午十一点以前就已经抵达讲堂了。她在那里做出一定程度的现场采证与推理,应该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这就代表老师他们离开讲堂的时间,可以确定是在中午十二点以前是第二个事件还没有发生约时候。
还有虽然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当作佐证,不过根据萌萌花所云,当他们兵分三路的时候,「老师从讲堂直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跑去」。她认为老师应该是要前往摔角研会场,不过老师前去的是学生会馆。
既然已经对执行委员下达保存第一个现场的命令,可以推算出搜查组织应该已经在本部设立的老师,就在他们脚下作案,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前往接下来的现场所在,也就是三会场。在这时候察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本部,为了加强三会场的警备,动员执行委员
接下来就跟我已经说明过的一样了。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吧。」
说着老师把视线栘向时钟塔。
离晚上七点只剩一分钟了。
「」
今早「她」对我说过,说她「一直在看着」我。是的,她是在看着的吧。四月的事、六月的事、还有十月的事,总是在某个地方看着。
而老师也察觉到那点了吧,所以才会做出这个「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计划。
老师制造的密室,是依顺时钟方向环绕着校园而走的。就像我们察觉到那个法则,因此给三会场加强警备般的用密室与时钟指定时间与地点。
当然无关的人是不会懂的。就算是追查事件的人们,也只会认为最后时限是六点,事件会在讲堂结束吧。
但那是错的。
如果把事件当成还没有结束,那么这个魔学系大楼会是处于校园这个钟面上的几点钟位置?
是「七点」。
然后在四月那件事中,被布置成密室的魔学系大楼屋顶。从那个屋顶上唯一可以看到的时钟时钟塔的指针,已经马上就要指到七点了。
在魔学系大楼做出密室。这个行为的意义,就只有在四月那件事的最后,列席法术师对决场面的人才能理解。
这就是那一刻的重现。然后为了要重现那一刻,需要当时在场的人物配合。
老师是在叫她过来。
事件还没有结束。
不,倒不如说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一刻,才会有今天的事件。
「那个时钟塔的机械结构相当难搞啊,花了我好大工夫才设定好会照预定时间停止耶。」
从魔学系大楼屋顶这里可以看到的时钟就只有时钟塔。当那个时钟塔的时钟停住的时候,老师「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计划就完成了。
恐怕只剩一分钟左右了吧。
再不说出来就等于结束了。
即使说出来,如果未获理解就等于结束了。
即使说出来又获得理解,若是未能得到同意就等于结束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在迷惘着。
说不出来。
想要全部说出来,却又有所避忌般的两种相反心情在我心中相持不下。
我自己的想法又如何呢?是希望她来呢?还是不希望她来呢?
(不)
还是老实说出来吧,就算说谎也于事无补。
我不希望她来。
我现在仍然处于对她们双方都不能决定言语与态度的状态。
所以再一下子,希望可以再等一下子。我想要时间。
可是
我明白的。
该到来的时刻就是会到来的状况,总是逼得人们必须面对选择、做出结论。
人总有一天必然要去正视自己心中无法逃避的问题,所以
时钟塔的指针指到「七点」,停下了它的动作。
老师抛下香烟,用脚跟踩熄,站了起来。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头,直瞪着另一头。
一阵特别强的强风吹过,从我身后传来声音:
「近来可安好?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呢,之六。还有天乃原同学。」
28.法术师的愿望
底下的炽焰如同烧灼着黑暗。
那摇曳的火光在无月的夜空,把嘴角漾着淡淡微笑而立的她的侧脸也染上一层薄红。
吹袭而过的风尾,将她披在身上的披风以及如雪般的白发吹得迎风飘扬。
如同红焰般的眼珠。
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
转过身去的我,一直盯着她不放。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笑意略微加深。
原本在我背后的老师,维持着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的姿势走到我的前面。
「唷,没想到叫你过来你还会回应,老实说我是很开心的喔。」
「既然是你亲自特意招呼我前来,我当然不能够不来打声招呼吧。」克劳利说道:「那么,请问有何贵干呢?」
「你以为我会是为了与你暍几杯才找你来的吗?」
「不。」
光靠老师发出的气势,就能知道老师的眼神有多锐利。
「一决胜负。」她简洁地说道。
「胜负?」
「对。四月时我也说过了,我才不在乎你有什么目的,要毁了奥兹也随便你不过就这样由着你去干,原因就好像是出在我抓到你又让你逃掉的关系,这让我觉得很不爽。」
「那么?」
「不管是法术也好魔器也好。随便你用什么都可以,来折服我给我看看吧。」
太过于直接了当的说法,让克劳利苦笑起来。
「还是一样单纯的人呢。不,这就足够了,因为这就证明了你拥有足以贯彻那点的力量但是并非任何事都能够强求,以我这方面来说,并没有要与你一决胜负的理由。」
「把你叫过来的人是我,这种事我还分得出来。」老师说:「如果你赢,不管是要打倒奥兹或夺回奥兹都好,我都加入你的方案。」
什么?
「老师。」我忍不住开口:「您是认真的吗?」
「周。」老师转头隔着肩头定睛看着我:「我现在在说的事与你无关,给我闭嘴。」
「」
克劳利也眯起了眼睛,气势一变。察觉到那点的老师把脸转回去。
「怎样?有让你拿出真本事来的价值吧?」
「规则如何?」
「比出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为止。至于受伤或生死什么的,那种事是属于那些比法的状况,与这场比试无关。」
克劳利好像是在评监现况般的眯着眼好一阵子,然后开口答道:
「好吧,我就接下这场比试了。」
转眼间周围的空气就紧绷了起来。
要阻止是不可能的,因为甚至根本没有那样的时间。
要说是在比试开始的时间点,就已经进入决胜负的那一刻也不夸张。
老师也好、克劳利也好,她们双方应该都是有胜算,所以才同意这场比试。应该都知道对方手中有哪些王牌,同时准备好了足以克制的招数。看穿了对方多少王牌?会将计就计到什么程度?胜负已经分出了。
结果就会在接下来展现出来。
老师与克劳利互相从屋顶两端走向对方,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她们一面走着,一面举起放大器。老师是缀在耳坠前端的水晶柱,克劳利是取出镶着宝石的戒指。两人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同步。
她们之间的同步断掉了。
克劳利从披风内侧拿出一个隐现银辉的物体,卡叽卡叽转着其中一端,紧接着那东西开始发出类似耳鸣般的嗡嗡声。
她握着剑柄似的举起它,像是要确认是否已发动般、咻的往下一挥,在她脚边的水泥地发出匪夷所思的破碎声,出现线状的空洞。
超次元抹消魔器「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剑」。
干涉定义实存之物的超次元符号,消灭目标的恐怖魔器。
「」
简直就是四月那件事的重现。
可是我却生出一种预感,有种「和那时候有些不同」的怪异戚。
距离越拉越近了。
两位法术师已经走到彼此几乎伸手可及的距离。
就在我全身被紧张感驱策得随时都可能尖叫出声的时候。
克劳利动了,她挑起看不见的剑尖。我在一瞬间就领悟到这个动作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魔剑」会消灭物质。
我不知道所谓的「消灭」是一如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他现象如此标示。不过举例来说,如果那个消灭的目标,是指向散布在自己周围的「空气」又如何呢?
那会在空间中制造出真空的断层产生冲击波。
老师脚边的磁砖「磅」一声裂开四下飞溅,但那只不过是牵制。这时候克劳利一跃向前,已经冲到老师跟前。
挑起的剑尖顺势往老师直劈而下
就在这个时候。
我才发现老师正铭刻着某种奇怪的旋律。
老师并没有准备避开克劳利的那一击。就像在述说着那是不必要的一样,挺身接下那一击。
「咦?」
然后抽剑的克劳利脸上一瞬间浮现出清清楚楚的困惑表情。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用以消灭物质的「魔剑」之一击,原本应该会确实地砍下老师一只手。
克劳利马上拉开距离,但是老师并没有放过这个空档。
老师的放大器内部亮起蓝焰,嗡嗡作响。一瞬间在老师正前方爆出金色的光芒轰飞了克劳利的矮小身躯。她的身体像闹着玩似的飞舞在半空中,重重撞上磁砖地面。
我整个呆住了,没办法解释这个状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解除集中,检查了一下大衣上原本理应遭受「魔剑」一击的部位。那个部分确实是被切裂开来了。
「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无效化吗?要是距离再近一点,说不定我就危险了吧。但是!」
无效化?
「别以为已经揭穿底细的把戏可以再对本小姐使用第二次。」
克劳利直起身子。可能是因为摔下时有披风当缓冲,所以没受到什么伤。但是因为惊愕而瞠圆了双眼。
「刚才那是难道是以相对旋律造成的演术干扰?」
「哦?一眼就看穿啦?就是那么回事。因为我在四月时已经体验过你的魔剑一次了嘛,所以就花了些时间从机构整个调查一遍用相对旋律把魔剑的运转旋律抵消掉,就可以妨凝它的正常运作罗。因为法术师的演术会有个人习惯在里面,这招效果不大,但若是对象是魔器,就不见得了。」
「太漂亮了。」克劳利感叹着:「真是的,你总是会给人带来惊奇。虽然中世纪曾经对相对旋律干扰做过研究,但那也是研究、实验魔学军事化的时代才有的产物,而你却能独自做到这个地步。这还是我头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相对旋律,你真的是令人敬畏呢。」
老师嘴角一勾,露出邪气的笑容。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法术师对着那个映照在流转的鲜红流光中、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扬言,叫她服输。然后做出最后的招降劝告。
但是。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你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当然。」
老师的表情状似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你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我发出「啥」的一声,她在说什么?
「哼!」老师桀骛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我也同样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根本就不可能赢了不是吗?
许下这样的承诺之后要是输掉,她长达十几年的时间以及自己的目的就都要烟消云散了耶。
还是她没打算遵守承诺?如果是那样,又为什么要互许那样的承诺呢?
我心神不宁。
心跳加快。
「之六,你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你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你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你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你会输。」
因为强,所以会输?
「鬼才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啦。」
「就像你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你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你,只是你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那是在说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是的,明白了。我已经完全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可是那样的话
「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你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你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在那一瞬间
我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她寄放在我这里的戒指、放大器「克劳利的银星」
为了把我自己变换成法术师。
※※※※※※
听说人类在临死前,在那之前的人生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转过一遍,我想那八成不是假的。因为我认为在与什么挥别的时候会心生不舍,一一回想起与对方的回忆,是种自然至极的心理动作。
所以。
那个时候据满我脑内的,是从四月到现在为止与老师之间的各种互动,也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事。
反正不管怎样,克劳利都没有其他手段了。她于是再一次挥下从一开始就已经失效的魔剑。
老师也没有其他该做的事,因为比试已经一度分出胜负了。
既然又是一场相同的比试,为了胜利,她也不该采取其他行动。
然后。
老师应该明白因为强所以会输那句话的意义
在她理解的那一瞬间,胜负已分。
当老师背后被布下「结界」的那一瞬间,展现在老师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那就是自己也演术「结界」与身后的那个相抵消,心甘情愿挨上魔剑的一击:或者是继续干扰魔剑发动,心甘情愿的挨上来自身后「结界」的一击。不管选择那个,结果都相同。所以我至今仍然不明白,老师是基于什么理由选择哪一边。
老师选择的是前者。
她以自己压缩演术出来的「结界」迎击我从她身后放出的「结界」。
撞在一起,相互抵消的金光。
在下一个瞬问
被解除千扰的魔剑发动,非物质的剑刀疾挥而过,老师的放大器「霹啪」一声弹了开去。
「」
第二场比试的胜负已分。
但老师并没有看着理应是她比试对手的克劳利。她单膝跪在水泥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也回望着老师。
今早克劳利在离去时所说的那句「为了得到我,说不定会使用卑鄙的手段」,现在我十分了解那是什么意思了。
她接受老师的邀请来到此地。
主动提出要是输掉就乖乖束手就缚的条件。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促使犹豫不决的我采取行动而做的。
今早在我们的对话中,我被她的言谈浸透,心中对她的话萌生共鸣,甚至迷惘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她邀我同行的提议,这些她都已经冷静地看在眼里了。
我在今天的事件采取的对应方式,也证明了那点。
我难以决定要对克劳利采取什么态度,想要先把意见「保留」起来。然后为了保留我的判断,我不能让她被逮到,所以我决定站在与史毗诺瓦对立的位置上。
克劳利是确信着的吧。如果自己被逼入绝境中,我肯定会帮助她。
而事实上我也那么做了。
因为强所以会输,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老师越是强、越是足以压倒克劳利,我就越是不得不插入她们之间。
我背叛了老师。
但是
老师在笑。
(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就跟她所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老师一勾唇,一个前所未有的恶魔般笑容,就那样对着我展现开来。
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还笑得出来呢?
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老、师」
我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却被
「哎呀哎呀,各位这可是全都到齐了呢。」
这样一个宛如从窗缝中漏风进来般的空洞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老师、克劳利、还有我三个人一齐往那边看去。
作声不得。
站立在屋顶入口处的人影。
像是被火彻底烧尽后的灰烬般的发色与细长的眼睛、勾勒出一个笑弧的唇线。
那是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室长斐洛梅史毗诺瓦。
还有另一个人
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边,眼中满是大惑不解之情,双手交握在胸前。
我以嘶哑的声音把她的名字说出口:
「凛凛子?」
※※※※※※
原本垂到背上的头发现在短到甚至不及肩,在刹那间看起来彷佛是另外一个人。
我们的视线一对上,她就像是有些心虚般的垂下眼睛
她的这个动作让我确定了。
她全都看到了。
「这实在是叫人太吃惊了。」史毗诺瓦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法术师齐聚一堂。好久不见,我已经找了你十年呢,雅朵。」
「我可不记得你有资格叫那个名字。」克劳利以冷硬的声音回应,眼中闪着对法术师大敌的敌意。
「呵呵,失礼了那么。」史毗诺瓦抬头看着楼梯问上面:「可以先请埋伏在那里的伏兵退下吗?」
伏兵?
我看着克劳利,她以像是在说没办法的模样垂下眼睛。
「斯卡洛夫。」
她叫着那个名字。配合着那声叫唤,从楼梯间上冒起一个人影。
是曾经和她一起到我家去的那个壮年男子。
史毗诺瓦抬头看着他说道:
「好久不见了呢,斯卡洛夫戴因,身为前任第三室室长的你居然直到现在都在当她的护卫,真是位义重如山的人不,当然这可不是夸奖你喔?因为那时候多亏了有你指点她逃跑,所以我这些年以来都不得不在世界各地四处奔波。」
男性默然无语,从楼梯间上面跳下来,像是在表示没有反抗之意般的举起双手,慢慢的拉开距离。
「还有之六,你也是。麻烦你不要出手。」
要是出手,他就不保证在他身边的凛凛子安全。他一副这个意思的态度。
老师啐了一声,把这个反应解释成老师同意了的他,接下来看着我。
「所有的一切,我都和这边这位三嘉村同学一起有幸目睹到了。」
「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我写的剧本对他不通用吗?
「不,你把事情转得很漂亮。事实上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未能完全掌握事态呢。」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事说来简单,恐怕连你也没有察觉到吧?我是基于不同于事件搜查的其他目的而行动,结果就让我循线追到这里来了。」
不同于事件的其他目的?
我在内心啐了一声对了,在摔角研的活动会场中时,我应该就从他不动员奥兹特务的判断察觉到那个可能性了。
是因为他认为靠这种程度的游戏不可能逮到克劳利吗?
还是因为,其实他也不认为这个事件的犯人是克劳利呢?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的,就是找出克劳利执着的东西来啊。」
「执着的东西」
「是的。由过去的事件来看,我推测这间城翠大学恐怕有那样的东西存在着。」
那是
「就是你了,天乃原同学。」
「」
「在和这边这位三嘉村同学谈过以后,我就找到答案了。所以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
原来如此。
有监于现状恐怕他想看清的,就是我是否真的是克劳利执着的对象,以及我是否能够成为有效的人质了吧。
而我却没察觉到那点,在史毗诺瓦面前表示对凛凛子的关心,甚至还打电话给她。
这完全是我的失策。
「整体而言,法术师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是无自觉与漫不经心的。你的情形也一样。想必你认为自己没有被盯上的道理、也不是足以让别人那样做的对象吧。就是因为这方面的思虑不周,导致你的失策。呵呵,这可不行喔。身为法术师的人,必须要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有着充分的自觉才行。」
「!」
「好了,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提出我的请求了第七位法术师天乃原周小姐,请你移驾到奥兹吧。」
「到奥兹?」
「是的。你对奥兹知道多少呢?是否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单凭印象就否定了我们呢?」
「这个」
我的话一噎住,他就把手放在凛凛子的肩头上。
「这边这位凛凛子同学也赞同我的想法喔来,把你心里的话告诉她。」
「阿周。」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似的意思。
即使如此,我还是内疚得咬住下唇。
「对不起,我没有骗你的」
意思。
我话才说到一半就摇了摇头。
「不,不对,那种说法是藉口吧。我一直都在欺骗着,欺骗着你和大家。还有」
也欺骗着自己。
我慢慢向前踏出一步。克劳利看起来一副想要制止我的模样,不过我没有理会她,又向前踏出脚步。
「但是,我不再逃避了。我是法术师。」
她深吸了一口气,笨拙地笑着点点头。
「嗯没关系。与那个无关,不管是法术师还是什么,阿周就是阿周嘛。」
「」
我就知道她八成会说这样的话。
我蓦地回想起来。在四月相遇的专题研究组的朋友之中,也是她最先来找我说话。
我知道史毗诺瓦的笑容像裂开般的拉大了。
她就是用来对付我的人质。此举首先是为了封住我的行动,还有更重要的,则是把我留下来吧。他的目的是让我听了她的话以后,颠覆自己的决定与决心。
然后,啊啊,我感到自己现在变脆弱了,心中某处希望她留住我。当我面对她时,我至今为止的心情全都动摇着,我不得不承认那点。
为何呢?不是我夸大其词,我有生以来一次都没有这样想过
老师说过,我变了。
一定就是那样了。所谓的改变,就是那么回事了吧。
在决定某种志向的同时,也代表了可能要放开其他的某些东西。
我在这之前一直无冀无求地活着。不过反过来说,也就代表未曾放开过任何东西。
所以我现在正第一次为了要放开无可取代的东西而畏怯
「阿周。」她唤着我的名字。
「我听说过你母亲的事罗。」
「」
「我根本不知道,阿周是一直努力过来的吧。努力再努力,所以才来到魔学系的吧。在这里遇上老师和各式各样的人、知道了各式各样的事,但是因为阿周想知道的事、想见识的事并不在这里,所以就」
从她眼中滚落泪水。
「要离开这里了吧。」
「凛凛子。」
她的话语在推着我的背。
真切的认知与实在戚,终于追上了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三嘉村同学?」
她的态度让在旁边的史毗诺瓦发出讶异的声音。虽然他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但是
「对不起,斐尔先生。」她闭上眼睛,以颤抖的声音吐露心声:「我果然还是无法协助你。」
史毗诺瓦的笑容裂开了。
「你在说什么呢?你的朋友是法术师。就这样让她走掉好吗?一个弄不好的话,你们说不定会再也见不到面了喔。
阻止她。
只要你阻止她,你的朋友就不会走了。你能够阻止她,然后让她到奥兹」
「我明白。」她看着我说道。双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滴滴滚落,但是表情却反而像是安详地微笑着。「我明白。说真的,我并不希望阿周离开,想要跟阿周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够再阻上了。
因为我也决定了。
我不能够老是依赖朋友,我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足以让人依赖的人。
所以,我不能够在这里阻止阿周。倒是我那样绑着自己的朋友,我一定会后悔不已」
「愚昧什么话这样剂量还不够?」
就在史毗诺瓦说什么说到一半的时候,骤然响起一个笑声。
是老师。她的手按在额头上,发出打从心底感到愉快般的笑声。才在奇怪她怎么会笑
「咯咯咯,真是太搞笑了这就是那个『人质重质不重量』的史毗诺瓦?哎呀呀,这话确实一点都没错,人质是应该要好好挑选。因为要是被最重要的人质反将一军,那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嘛。」
「」
「真是可惜啊,也就是说三嘉村的意志胜过你的秘仪了。哎,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谁叫你偏偏选上我的学生,在你选上她当人质的那个时问点,你的运气就用光罗。」
史毗诺瓦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失,但是那个笑容的内涵已经有着明显的不同了。
「你的学生原来如此。虽说是间接的,不过阻挡在我前面的人果然是你吗?之六。」
他犹如歌唱般地说道:
「为何?为何你们就是不明白呢?你们错了,法术师在现今的世界中只是异物罢了。为何你们对此没有自觉,却总想着要从旁改写世界呢?即便是在中世纪时,像这样缺乏自觉的法术师,也正是招致魔学灭亡的原因之一,可是你们却为什么你们法术师就是不能够安分一点?」
「」
我以目测计算着我与史毗诺瓦之间的距离。
大概十五公尺多一点,要冲过去制止他嫌稍远了些。
那么用「结界」只把他轰飞不可能,那远远超过我的演术技量,一个弄不好难保不会连累凛凛子。克劳利的魔剑也是相同的吧。
如果有人能办到,那就是老师了,但是现在老师手上没有最重要的放大器。
只要有什么契机
这个时候。
「」
我和凛凛子的眼睛对上了。
我把她眼中隐含的决心光芒看在眼底。
我咬着牙,为了转移史毗诺瓦的注意力,对他说话:
「确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魔学的事还是法术师的事、奥兹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不过」
一面说着我知道自己心上的那扇「门」正在打开。
有股强烈的冲动滚滚而动。
那多半是「愿望」。
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恶,而是名为「愿望」的强烈冲动。意志。
那股冲动穿越我心上的那扇「门」,令我的某个表情成型。
勾唇一笑。
「我可是被狠狠教训过了喔,被教训在那样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就是自己去想!
所以我要那样做。为了那样做,我要离开。我没有在这里跟你走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你抓人质逼别人听你话的这种做法,叫我非常不爽。」
但是我挑衅般的垩言,却让史毗诺瓦得回我所见过的笑容中,最空洞的一个笑容。
然后他的视线慢慢地依老师、克劳利、我的顺序移动着。
「那种措辞、态度天乃原周小姐,你果然也是位法术师。世界第七位不,为相当于创世纪的『创世六日』宣告终结该说是全新的第一位法术师吧。
真是遗憾啊。如果可以,我实在是不太想采用这种手段。」
史毗诺瓦一只手圈着她的身体,同时原本弯到身后的另一只手上,像变魔术一样出现一把小刀。他把小刀抵到凛凛子的脖子上到一半的时候。
凛凛子转过去鼓足全身的力量把史毗诺瓦撞开。
可能是因为没有预料到人质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会抵抗的关系,他虽然没有就此倒地,但也后退了好几步。
史毗诺瓦与凛凛子之间多出了一点距离。
正准备拔腿就跑的凛凛子被史毗诺瓦用强而有力的声音下令站住。
那成为暗号。凛凛子脚步停下,整个人往前倒下。
史毗诺瓦准备再夺回人质,小刀在他的手上闪闪发光。
但是那道一闪的刀尖,被一只打横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紧紧握住。
是老师。
史毗诺瓦看着挤入自己与人质之间的老师,问道:
「之六,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学生就这样离开吗?」
「这个嘛。」
老师勾唇一笑。
我有种老师在隔着肩头看向我这边的感觉。
「你抓来当人质的女孩子也是我的学生。我这个人哪,最讨厌别人擅自乱动我的东西了。」
「你真是完全缺乏身为奥兹法术师的自觉。有件事我要声明在先,包围网已经完成,没有一个人能够脱逃。」
「哈,我只在乎在自己想要做的时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才不管以后会怎样。那些家伙也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现在的我,只想把计划落空还一直垂死挣扎丢人现眼的蠢货硬扯下舞台而已。
你是知道的吧。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史毗诺瓦。」
这个时候。
史毗诺瓦脸上头一次浮现出讥嘲般的笑容。
「原来如此。真巧,我也非常讨厌你呢,佐杏冴奈你背上的伤,现在是否还在痛呢?」
老师浮现狰狞的笑容、发出野兽的咆哮声,空着的手一把揪住史毗诺瓦前襟。
我冲了出去。
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我在难丛言喻的焦躁感刺激下如此动着。
手伸向老师的背。
但是终究未能碰到她。
老师就那样抓着史毗诺瓦的前襟,冲到屋顶的边缘。
史毗诺瓦的腿「碰」一声用力撞上矮墙。
但是冲势仍未歇,史毗诺瓦的手也紧紧抓着老师的手分不开。
他和老师翻了个跟斗,往一无所有的半空中跳出去
「老师!」
我死命大叫。
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跟着冲出去但是肩头忽然被一股力道用力抓住,阻止了我的行动。
是克劳利。我挥开她的手,但她冷静地宣告:
「我们离开这里。」
她神经正常吗?我这样想。
「你、你在说什么请等一下,老师身上没有放大器就掉下去了耶!?就算是老师」
「你冷静点。」她以锐利的眼神说道:「这是你那位老师为你这个学生争取到的一点时间。现在应该会因为没有史毗诺瓦的指示,导致指挥系统的混乱。我们要离开这里,就要抓准这一点时间。若是你不考虑到她的想法,那还像话吗?」
「!」
我咬着下唇。
可是,就算说要离开好了,但是要怎样
可能是我把那个疑问表现在脸上了吧,她指着上空。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
「!?」
上空中正有着某种巨大的东西,安静无声地向下落来。
「飞船?」
它似乎一直滞留在上空。船体喷上一层消去光泽的黑色染剂,在火光映照下,仅止于能够勉强看出轮廓的程度。
「我说过吧,我有个可靠的护卫。」她这样说,视线朝向男性射去:「轮到你上场罗,斯卡洛夫。」
「知道。」
「需要我用『召唤』帮你强化概念吗?」
「不,只是争取时间罢了吧。没必要。」
说着他就走进楼梯间里面,是要在那里死守此地吗?
克劳利说了声「那么」,视线一转。
手撑在地上的凛凛子抬起脸,看着克劳利还有我。
「三嘉村凛凛子同学,我要请你忘了一切。为了你自身的安全,这样做也是最好的。」
克劳利随即向她踏出一步。凛凛子一颤,缩起身子。
我闭上眼睛,然后
「克劳利小姐。」我说:「由我来做,请让我来做这件事。」
她转过来问我:「你能够做得到吗?」
「是的.」
「好吧。」
我与后退的克劳利交换位置,在凛凛子旁边单膝跪地,与她眼对着眼这样说: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全部亲口告诉你而不是在这样的形式下。所以在那之前,希望你先忘了这一切。」
她眼中蓄满了泪水,点点头。
「我今后也会待在这里的,在这里、在魔学系学习魔学。那么一来,我们终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吧.」
「」
「阿周,拜托你,答应我」
我没有等她说完,集中起意识。确认套在手指上的放大器戒指的光辉,就那样用指尖点上她的额头。回想起前天老师演术过的「暗示」旋律,正确的复诵出来。
凛凛子的双眼大张,但是马上就阖起来,像是一下子坠入梦乡般的失去意识。我扶着她的身体,让她躺平。
解除集中。
站在我身后的克劳利问我:
「后悔了吗?」
后悔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还很混乱。可是」
「可是?」
我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转过头去。
像要射穿那对红色眼珠般的抬头望着她说道:
「我还没有信任你。可是,既然你与我在追求的是相同的答案,我就协助你。所以请带我一起走,我想要知道魔学为何。」
「原来如此,也就是所谓利害关系一致罗。好吧,现在光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有一天一定」
我的回答让她露出了状似满足的微笑。
我站起来,准备拿下戒指。因为照约定,我要在给予答覆的同时把它还回去。
但是她把自己的手叠在我的手上,制止了我的那个动作。
那是一只有些冰凉的手。
有句话说「既然服了毒,就要连盘子都舔干净」,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也许那就是指这种状况了吧。这枚戒指正是我为了愿望而吞下毒物的证明。
底下的火势依旧猛烈如故。
在火光映照下的红眼,娇艳欲滴般的眯起。
(毒吗?)
啊啊。
可是要把那称之为毒。
却又是太过于甜美的味道。
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最后一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