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年纪差不多二十岁左右,是个一头黑发、中等身材的男子。
身上穿着还算常见的法衣,手上拿着到处都买得到的锡杖。长相应该说得上英俊吧,但那张没什么特征的脸上,挂着与此时气氛完全不搭调的笑容。
「他是谁?」
既然鲍格蒙都这么问了,这家伙应该不是他们的同伴才对……
「没什么,是个和我有点过节的家伙。真希望能把他碎尸万段。」
费提斯说着,眼中充满杀气,缓缓朝神官走去。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被卷进去就不妙了。总之我先后退,把空间让出来。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费提斯先生。我并不是来杀你的……」
「你不想杀我,我可是挺想杀你的……该死的僧侣,我可是话说在先,三脚猫的魔法可是奈何不了我的!」
「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神官仍旧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念起了咒语。
咦,这个魔法是?
「别想得逞!」
费提斯纵声大吼,奔了过去。
他很快就拉近距离,朝神官挥下长剑!
砰!
但在一阵响亮声音中飞出去的却是兽人费提斯。
「什么?!」我不禁叫了出来。
把兽人弹开的,不过是咒力的结界而已。
那是念诵咒语时,为了保护施法者而产生的结界,可说是一种魔力的障壁。一般来说,越强力的攻击魔法,保护施法者的力量就越强,然而就算是传说中拥有最强攻击力的龙破斩,在施法时产生的障壁也只能挡下三流魔导士的火炎球,或是让一流战士的动作慢下来,如此而已。
我从没看过哪个魔法产生的咒力结界,能把来势汹汹的对手弹开。
可是,这个神官念诵的魔法确实弹开了兽人,而且听他施法时念诵的咒语,该不会——
我赶紧离费提斯远一点。
「刚、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神官的食指直直地指向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兽人。
然后释放出力量的语言。
「暴爆咒!」
唧!
随着空间挤压发出的声音,神官周围出现了几十个光球。
这些光球依照神官的指示,朝同一个目标破空飞去。
在我趴到地面上的同时,暴爆咒的光球正好往兽人身上招呼。
轰隆!
巨大声响和冲击波传了开来,一阵热风扫过。要是不把耳朵塞住,耳膜可是会被震破的。
「唔……」
过了一下子,我才好不容易起身。
费提斯已经消失了,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只留下一片烤焦的橘色。
他并不是逃走了。大概是瞬间燃烧起来了吧。
不过这火力还真是不得了啊……
啊,慢着!
我连忙四处张望。
刚才还在附近的鲍格蒙和阿梅莉亚不见了!
他们两人应该没被卷入刚才的攻击中。既然不是直接击向他们,那只要往旁边倒下,应该就能躲过才对。
「哎呀,另外一个人逃走了呢……」
悠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回过头,看见那个神官站在那里抓着头,一脸伤脑筋的样子。
「唉,也罢……」
他满不在乎地喃喃自语,视线转到我的方向。
「啊——这位小姐,能不能冒昧地请教一下,你知道刚才那些人住在哪里吗?」
他一点杀气都没有,处处露出可以攻击的破绽,看了让我觉得更不舒服。
「你……」我正面凝视着神官说道。「你一定是雷易·玛格那斯吧。」
神官整个人重重摔了一跤。
「你……你怎么会冒出这个想法?!」
他撑着锡杖起身。
「呼,这很简单。据我所知,能够使用暴爆咒的人类只有一个,那就是雷易·玛格那斯!」
「这个嘛,雷易·玛格那斯可是一千年前的魔导士喔。」
「你在说什么啊?只不过是一两千年。只要有毅力,一定有办法活下来的!」
「这到底是怎样的毅力……总之,我的名字可是叫杰洛士喔。」
「嗯……那你又是谁?」
「我是神秘的神官。」
没错……这样形容自己,的确是挺神秘的。
「那……刚才那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的敌人。」
他回答得十分干脆,不过我却沉默不语。
「你不相信我吗?」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
「嗯,你说的也是。」
「最重要的是,我从来不相信神官,还有那些用敬体讲话的家伙。」
「原来如此,你的人生还真别扭啊。」
不要吵!
「好了,不说笑话了,总之重要的是你的护符——不对,应该是咒符吧。」
「你在说什么呢?」
杰洛士眼睛望向别的地方装傻。
「我是说你的咒符。你挂在脖子下面、别在腰带带扣上面,还有嵌在两手手腕的手链上的——你就是用这四个东西增幅魔力容量的吧。」
「哦,被你看出来了吗?」
这回他很快就承认了。
增幅魔力容量——这是从古至今许多魔导士埋头研究的课题,不过我从没听过能实际运用的案例。
我也做过这方面的研究,最后只知道单靠咒语和动作,应该没办法增幅魔力容量。
但是眼前这家伙,只用简单的咒语和动作,就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你在念诵暴爆咒之前做了些动作,还念诵了一段简短的咒语。那段咒语从内容听来,怎么看都是『提升魔力』……
「不过,要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和咒语就能提升魔力,这世上的研究者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所以,除了咒语和动作之外,应该还有别的要素才对……
「所以你认为,这要素就是这些咒符?」
「没错。不过这些咒符到底是什么?应该不是普通的宝石吧……」
他听我这么问,抓了抓头说道:
「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是别人给我的。」
看来这家伙的脑子什么都没在想吧。
说到什么都没在想……高里他应该没事吧……
「这些叫作魔血玉的石头,好像分别代表着赤眼魔王、散布黑暗者、苍穹之王,以及白雾——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魔王——和另外三名其他世界的魔王……」
「异世界的魔王?」
我不禁反问。
「你……你怎么突然讲起这种事,这是真的吗?」
「这个嘛,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而已……」
「听谁说的?」
「当然是——秘、密。」
他一边说一边向我摇摇食指。
拜托,男生不要摆出这种姿势好吗……
「无论如何,这些好像不是普通的东西……喔,对了,你把它们卖给我好吗?」
「为、为什么我要卖给你?!」
杰洛士听到我的好主意,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当然是因为我想要啊。我就大方点,出价五百五!
「真是不得了,连我都觉得这实在是大手笔!有了这笔钱,要买把细剑都不成问题呢!」
但是杰洛士听我这么说,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说道:
「如果是五百五十万,我就卖给你。」
「好,我买了!」
「呃……」
这时他脸色果然变了。
「我是说,我用五百五十万买了。」
我一边说一边解下背上的背包,窸窸窣窣地从中掏出各式各样的魔法物品。
「嗯嗯,一束克拉乌雷的根,加上两份梅提雅的药、拉蒂林的戒指和雷姆泰特的原石……五袋幕斯塔粉……好啦,再加三颗奎法药丸!这些东西你到大一点的城市里,随便卖都可以轻松超过五百五十万。这下子成交了。」
「呃,唔……这个……」
「你自己开了价,现在总不会反悔说你不想卖了吧?」我紧盯着杰洛士的眼睛,义正辞严地逼问。
「可是……这个……」
他吞吞吐吐地想说些什么,但我当然不会理他。
「你不会反悔吧?」
「是……」
老实说就好了嘛。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些交给你了。」
他一脸完全放弃的表情,取下四个咒符,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我。
「总之,你只要让这四个咒符在胸前排成正十字的形状,然后念诵增幅的咒语,再念诵想要使用的咒语就行了。那么,增幅的咒语是……」
「啊,这就不用说了。我刚才听你念的时候就已经记下来了。」
「哦……」杰洛士出声赞叹。「这段咒语虽然很短,但你听一次就能记下来,不简单喔。」
「没什么啦,我以前也研究过这类魔法,所以才能记起来。」
我一边说一边把咒符挂在身上。
好像不是很搭配……
「研究?这么说,你该不会是魔导士吧?」
「你看我这身打扮,不像魔导士还像什么?」
「像是一个普通的怪人。」
「喂!」
「啊,既然你是魔导士,在刚才的战斗中,为什么不用法术?」
唔,被他问到痛处了……
刹时间,我犹豫着该不该说真话,不过就算隐瞒不说,也改变不了无法使用法术的事实。
「我的法术被封住了……」
「哦,对方有人拥有这种能力吗?」
「是啊,他们有个叫作玛见妲的同伴……」
「咦——!」
他忽然大叫了起来。
「玛见妲小姐是他们的同伴?!」
「等,等一下!」
这回轮到我大叫了。
「你叫她玛见妲小姐……难道你认识她?」
我不禁摆出防卫的架势。杰洛士抓了抓头说道:
「算认识吧……不过现在我们是敌人就是了。」
「嗯,看来事情好像很复杂的样子……」
「是啊。不过站在这种地方聊天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到附近的村子去?」
「好啊,而且我也饿了。」
我说着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这下可伤脑筋了……」
杰洛士一边小口喝着热牛奶,一边用听起来一点也不伤脑筋的语气应着我的话。
这里是附近村子里的一间小餐厅。
我一边吃着晚了很久的午餐,一边向他说明之前的种种原委。
或许是因为过了用餐时间,所以除了我们几乎没有其他客人。
「不过我刚才突然想到,既然你的魔法被封住了,那向我买咒符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
「那倒不是。我每天都会念诵法术看看情况如何,发现封印好像一直减弱。只是减弱的速度非常慢就是了。
「被封住的那天,就连念诵光明术都毫无反应,昨天好不容易弄出像蜡烛一样的亮度。
「只是那光芒立刻就消失了。如果是念诵攻击魔法,一定会白费力气……
「所以我在想,如果有这些咒符,应该有办法使用初级的攻击魔法吧。」
「原来如此。不过法术的封印居然会减弱……若不是玛见妲小姐施法时大意了,就是你的魔力容量大得超乎寻常。」
「不管怎样,我得设法应付过去,然后想个法子和高里会合……」
我看着吃得精光的盘子,喃喃自语地说着。
「唉,高里那家伙应该有办法应付吧,我倒是比较担心阿梅莉亚。」
「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事吧。」
「你说得这么乐观,有什么根据吗?」
「这个嘛……」
他咽下一口热牛奶说道。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敌人应该有办法当场杀了那位阿梅莉亚小姐吧。只要用小刀之类的武器刺下去就行了。
「但明知道她会成为包袱,还是带她走了,想必是想利用她做什么事吧?」
「要把她当成引诱我们的诱饵吗?」
「正是如此。」
杰洛士点了点头。我边叹气边说道:
「这我也猜得到。我担心的是……该怎么说呢……总之,性命保住不代表平安无事吧。」
我说着啜饮起等了好久才送来的饭后香茶。
「我想这应该也不用担心。」
他又一派轻松地说道。
「既然玛见妲小姐在敌方,应该可以封住那位阿梅莉亚小姐的法术,不必把她的嗓子弄坏。
「再说,就敌方的立场而言,把阿梅莉亚小姐当成盾牌,打倒我们之后,当然会把她杀掉,只不过……
「既然要杀,在仪式之中动手,不是更合理吗?」
「仪式?」我不禁停下拿着香茶的手,反问道。
「没错。他们毕竟是宗教团体。
「热中于宗教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非常喜欢仪式。
「再加上他们又是些信仰魔王的家伙。
「既然如此,可以想得到的仪式就是……」
「活人献祭?!」我不禁提高音调。
「正是如此。
「既然是祭品,理论上当然要尽量保持清洁与美丽。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无谓的伤害阿梅莉亚小姐吧。不过……」
杰洛士露出有点复杂的苦笑说道。
「那些家伙还真的以为人类只要尊崇祭拜,魔族就会开心地为他们做事呢……」
「唉,很多人就只想依赖别人又自我中心嘛。」
我边叹气边说着。
「要是信奉神的话,就没办法以自我为中心了,所以他们才想借用魔王的力量吧。」
「嗯,是这样吗……」杰洛士面无表情地回应。
「啊,要是敌人没想到在把她当作人质后,还可以拿来当祭品,那该怎么办?」
「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毕竟科洛兹先生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性主义者。」
「科洛兹?」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是那些人的老大……或许该说是教主大人吧。」
啊,也对。
的确,在我们三个潜入敌人的会场时,那个叫鲍格蒙的家伙曾提过这个名字。
「那——你和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其实我曾在莱歇尔和他们争夺某样东西。唔,仔细讲的话就说来话长了,那我就简略说了,总之科洛兹先生他们如愿得到那样东西,回到了他们在这里的大本营。」
「还真简略啊……唉,算了。
「那,你说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哈哈,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啦。」
他说着移开了视线,又喝了一口热牛奶。
「我说啊,那种家伙和你这种人争夺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东西。
「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唔……这个嘛……」
杰洛士口中咕哝了一会,然后小声地说道。
「……只是『抄本』而已。」
「抄本?」
说到抄本……
——难道是?!
「等一下!」
我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
「莉娜小姐,你太大声了!」
杰洛士连忙要我安静。我听到他的话,又坐了下来。
我的眼角瞄到餐厅老板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这边,于是压低声音问杰洛士:
「你说的抄本就是那个『抄本』?」
「大概就是你说的抄本吧。」
「《异界默示录》——」
我小声地说出来,他轻轻点头。
《异界默示录》——
那是流传在魔导士之间的传说。
一部记载着其他世界的魔族,以及魔法奥义的魔法书。
据说这本书只有一册原版,以及寥寥几份不完整的片段抄本,目前下落不明。
在魔导士之间,如果只说「抄本」,指的就是《异界默示录》的片段抄本,但是——
虽然《异界默示录》存在的可能性非常高,但也没有能证明它实际存在的证据。有些人仍把它当成传说而已。
只不过——
《异界默示录》是真实存在的。
过去我曾和故乡的姐姐一起造访迪尔斯王国。
在这个国家的王宫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该处曾有一份「抄本」,不过在很久以前,被某个不知名人士烧掉了。
但是「抄本」所记载的内容,被王宫中的贤者一代一代口耳相传下来,我也有幸听到其中的内容。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吹牛,不过我曾抱着好玩的心态,依据这些传言组合出两个魔法。
而且还实际发动过其中一个。
重破斩——
这是种向魔王中的魔王「金色魔王」借力,将虚无引入这个世界的法术。
这个魔法的破坏力,远远超越传说中人类所能使用的最强魔法「龙破斩」。
如果迪尔斯的传言——不,应该说,如果《异界默示录》以及抄本的存在是虚构的,那么这法术绝对不可能发动。
既然魔法能够发动,也就代表了传说中的魔法书真的存在。
可是——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向魔导士协会报告。
我觉得这股力量实在是大到超乎人类能掌控的范围。
使用不当的话,甚至连这个世界都会因此而毁灭。
话虽如此……
就算「抄本」真的存在,也不代表杰洛士和那批家伙争夺的那份抄本就是真货。
「不过,你说的『抄本』是真的吗?」
我故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杰洛士。
「搞不好是哪个村子为了促进地方繁荣或是什么原因,到处宣传『我们这里有抄本喔』。」
「啊,的确常有这种事。」
杰洛士的语气十分轻松。
「比方说,声称自己乱写一通的书是『传说中的魔法书』,高价卖给收藏家之类的……
「可是,这次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
「会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直觉,不过最重要的理由是,科洛兹把教团大半的主力都派去夺取这份『抄本』,甚至还亲自跑了一趟——
「他会这么做,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才对。
「从这点来看,这份抄本是实物的可能性非常高。」
我怎么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
不过除了「抄本」的真伪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然后呢?」
我盯住他的眼睛说道。
「那份『抄本』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不,重点是,你拿到『抄本』之后到底要做什么?」
「嗯……」
杰洛士瞬间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我自己也有不少顾虑,但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不能说……
「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
「我绝对不会拿『抄本』去做坏事。」
当然,我没有天真到听他这么说就信以为真。
不过从这情况看来,他和科洛兹之间彼此对立一事倒是不假。
高里现在行踪不明,我又不能依靠魔法,所以我需要伙伴,就算只是暂时的也好。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你这方面的事了。
「不过,那些家伙到底想拿『抄本』做什么?」
杰洛士听我这么问,露出苦笑说道:
「这个嘛,你问我就问错人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那种人的目的,应该不会是让所有人得到幸福吧……」
「说的也是。那,我有个提议——」
「你希望我们暂时联手吗?」
「猜对了。虽然我不知道敌人的大本营在哪里,不过我可以带你到位于大本营附近的会场。对我来说,有个同伴也比较安心一点。」
「好啊。再说,既然玛见妲小姐在敌方,我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好像有什么内幕喔。」
「这是秘密。」
杰洛士说着,用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前方。
就这样。
我和杰洛士成了临时的搭档。
——什么事?!
我连忙起身。
就在这一天夜里。
我用假名住进旅舍,在二楼的房间睡觉时……
一股灼热的杀气让我醒了过来。
我拿起放在枕头边的剑,伸手拉过披在床沿的斗篷。
在这瞬间。
轰隆!
强烈的冲击让整间房屋为之摇晃。
「怎么回事?!」
我把斗篷披在背上,打开房间的门。
「唔!」
迎面而来的是焦臭的气味和热气。
接着,再度传来令旅舍为之摇晃的震动和爆炸声。
热气猛然窜起。
楼梯的方向已映着一片橘色的光芒。
有人正在攻击这里!
既然如此,他们的目标——大概就是我和杰洛士吧。
我念着浮游的咒语,再度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窗户,从窗口跃向空中——
——咚!
「好痛……」
对了,我情急之下忘了自己没办法使用魔法……
刚才使用浮游,跃出窗子的瞬间可以感受到轻飘飘的感觉,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
还好正下方种着矮树,否则搞不好会摔断腿。
糟了,要是试试看那个咒符……
我如此想着,好不容易才从栽植的树木间爬出来。
就在我的眼前——
她静静伫立着。
「好久不见了。」
她的红唇轻轻弯曲成微笑的形状。
「鲍格蒙告诉我了。
「你就是那个莉娜·因巴斯吧?」
玛见妲眼中放射着水亮的光芒,静静往我的方向跨出一步。
「阿梅莉亚……阿梅莉亚和高里没事吧?」
我被她无可抗拒的压力压迫着,慢慢往后退。
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可不只是因为吞没半栋旅舍的火焰产生的热气而已。
「嗯——那个女孩大概没事吧。
「另外一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那些兽人有没有说什么?我记得他好像叫维多尔……」
「我不知道。」
玛见妲的发丝被热风吹起,又往我的方向迈了一步。
「我没看到他们,只见到鲍格蒙而已。
「但听到你的名字时,我真是吓了一跳呢。
「早知道你是莉娜·因巴斯的话……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不跟你玩,当场杀了你就好了……」
「不过,你突然点火把旅舍烧掉,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喔。」
我说着站定脚步。
玛见妲的脸上出现有些奇异的表情说道:
「对了,鲍格蒙说除了你以外,还有另一个身分不明的神官——
「难道已经被卷入火灾中了吗?」
「不——」
我缓缓摇头说道。
「他就在你后面。」
她发出低低的笑声回应。
「嘿嘿……别撒无聊的谎……」
「不,这是真的,玛见妲小姐。」
玛见妲的脸色瞬间变了。
「难道……」
她慢慢转过头去。
站在她视线前方的是——
穿着黑色袍子的神官。
「杰洛士!」
玛见妲的声音近乎哀号。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哎呀,这可是我的台词喔。没想到你居然成了信仰魔王邪教的干部……」
杰洛士说着苦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想你也该先弄清楚自己的教主大人行动的目的究竟为何比较好……」
「这、这么说,科洛兹带回来的是……」
她好像非常慌乱,连称呼自己的老大都不加敬称了。
杰洛士向哑然无语的玛见妲深深点头,但语气听起来却非常欢喜:
「没错,就是《异界默示录》的抄本。
「既然如此,我和你就是敌人了。但就算没有这件事——
「我也不能放着你不管。」
「你想做什么……」
玛见妲的语气非常无力,边说边往后退。
她的气势弱了下来,刚才面对我时那副从容不迫的态度不知跑哪去了。
杰洛士对惊慌失措的玛见妲露出甜甜的笑容说道:
「做什么?我想这应该不用说了吧。」
这一瞬间——
「啊!」
玛见妲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声哀号,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入火势凶猛的旅舍中!
「喂!」
我不禁大叫起来。杰洛士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
「等一下,杰洛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但是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说道:
「我去追她。」
「呃?」
我忍不住发出听起来很笨的声音。
「我现在就去追玛见妲。」
「追她?你没搞错吧,她现在已经在火里了耶?」
「不要紧。她这样死不了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紧啊。
「总之——我现在要去追她,然后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想、想办法?」
「也就是恢复你的魔法。」
他一脸平静地说道。
「抱歉,才刚答应要协助你,不过我一定会追到她的。告诉我吧,他们的大本营在哪里?」
「在、在麦因村附近……」我不禁说了实话。
「我知道了。那我要失陪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话一说完,杰洛士就如自己所说的,追在玛见妲身后、毫不犹豫地跃入火焰中,消失了。
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只剩下我,还有被炽烈火舌缠绕的旅舍。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呆呆地注视燃烧的火焰。
心里想着,要是在旅舍的火势扑灭后,发现你们两个烧黑的尸体,我可是会指着你们大笑。
第二天——
我一路往麦因村前进。
昨天晚上和杰洛士分开后,我想起自己应该要改变装扮,于是「变装」了一番,然后就在野外过夜,一整晚都没有阖眼。
所谓的「变装」,是我之前也用过的法子,只是把平常穿的衣服换成非常普通的村姑服装,头发向后梳绑成麻花辫而已。
当然,这种粗浅的变装,只要遇到那些兽人或鲍格蒙就会立刻被拆穿。
不过追兵中大部分的人都不认得我的脸。也就是说,他们在找的是年纪十五、六岁,栗色头发的女魔导士。我有的是方法可以应付这些。
只不过……
我平常不习惯穿裙子,现在穿在身上,总觉得脚下空荡荡的。
可以的话,最好能在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和高里会合,然后杰洛士暗中帮我恢复魔法,接着再和他在麦因村会合——如果真是如此就太好了,但这世上可不会有这么顺利的事。
在昨晚的事情之后,我确认了一下,如果使用咒符和增幅的咒语,现在的我勉强可以使用火炎球等级的法术。
不过威力和三流菜鸟魔导士的火炎球差不多就是了……
「喂,那边那个女的!」
就在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沿着道路向前走时,突然有人从后方叫住我。
这时大概才刚过中午吧。
「给我过来。」
「什么『给我过来』?」
我说着回过头去,正如我所料——
那是一群蒙面的男人,人数只有五人而已。这种程度的对手,就算不用魔法应该也能轻松打倒,不过要是这么做的话,等一下来的可能就是兽人了。那可就棘手了。
既然如此,我还是用三寸不烂之舌应付过去吧……
「你到底是谁?要到哪去?去干什么?」
其中一人拿着长剑晃来晃去地向我问话。我装出害怕的表情说道:
「我、我叫莉莉……有人托我送一点东西到赛伦……」
「嗯……」
这男人的眼神紧盯着我不放,来回打量着我的身体。
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开口了——
「慢着。我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她……」
唔唔。
我的心跳不禁加快了。
他该不会是我一开始打倒的那些家伙的其中一个吧?
「喏,还是仔细一点,做个身体检查比较好吧?」
他说着露出下流的笑容。
原来如此。
看来这男人其实没见过我,只是好色心起,想来个「仔细的身体检查」,所以才这么说。
但这下可麻烦了。我背包里装着平常的斗篷和衣服,还有各式各样的魔法物品,短剑也连着剑鞘插在身后的衣服里面。只要一放下背包,藏在背后的东西就一目了然。
啊,既然如此!
我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你这女人是什么态度啊?」
我神色自若地对挑衅的男人说道:
「真是的。玛见妲就只有这种程度的部下,难怪她会把我叫来……」
「什、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提起玛见妲的名字,让这些蒙面人惊慌不已。
「没什么意思,只是以前和玛见妲有点交情。她说发生了麻烦事,要我过来帮她,所以我才特地跑来这里。」
他们听我这么说,不禁面面相觑。
「真、真的吗?」
「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我说着一个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
经过那些蒙面人身边时,说道:
「那我就回去了,这样你们就没意见了吧?玛见妲那边就由你们跟她说吧。」
「——麻、麻烦你稍等一下!」
那男人连忙阻止我。有意思的是他突然改用敬语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们可要没命了!不过如果你是一派胡言,那……
「那我直接问玛见妲本人好了。她现在在哪里?」
「呃,这个……」这些蒙面人吞吞吐吐的。
我叹了口气。
「真伤脑筋……那这样吧,我到麦因村去,先找个旅舍住下来。要是玛见妲回来了,你们就帮我传个话,说美露蒂在旅舍等她。」
其中一个男人听到我的话,讶异地询问:
「咦,你刚才不是说你叫莉莉……」
唔。
「这么一说,好像还说什么有人托你送东西……」
「笨蛋,这些当然是假话啊。」
我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只是想确认你们的程度究竟如何而已。」
「喔,原来如此……」
这些家伙立刻就接受我的说法。
所以说,我真是爱死了三流的反派角色。
「啊,既然如此,要不要我们陪你到麦因村去?」
一个蒙面的男人问道。我不屑地摆了摆手,说道:
「反正你们只是拿和我同行当作借口,想趁机大玩特玩吧。别打这种无聊的主意了,老老实实做好守卫的工作吧。
「听好啰,记得一定要把话转告玛见妲喔。」
于是——
我再度朝麦因村走去。
我回到了麦因村。
可是——
我没有见到高里,至于杰洛士,别说是会合了,我连法力都还没有恢复。
也就是说,玛见妲还活着……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杰洛士因为什么缘故反而被对方回击。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到达敌人的大本营固然是件好事,然而展开反击的条件却连一项都没有达成。
话虽如此,无论力量衰退到多微弱的地步,我莉娜·因巴斯都不能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因此——
「我的同胞们!」
男性嘹亮的声音响彻黑夜。
这里就是那些家伙位于麦因村附近山区的集会地点。
我再度潜入这里。
我到麦因村已经五天了,每天晚上都会跑来这里,一直到今天晚上他们才终于举行集会。
潜入的方法和之前一样。我想应该不用说了,只要以咒符增幅魔力,我就可以使用浮游等级的法术。
至于我的目的,当然是——
寻找他们的大本营。
所以我才鼓起勇气潜入会场。
之前我和高里、阿梅莉亚潜入此处时鲍格蒙站立的位置,现在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是个黑发、脸形有些瘦长的男人,以他的年龄看来,应该还可以算是青年吧。
容貌勉强算是英俊,不过他真正出众的地方,是眼睛里的光辉。
还有——该怎么形容他的个人魅力呢?
和鲍格蒙完全是不同的层次。
清晰响亮的语调,身姿体态,举手投足——
在在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一般,牵动人心。
他穿着黑色袍子,慢慢张开双手,口中说着:
「大家应该要感到高兴。我们盼望的事物,现在已经在我手中了!」
喔喔!
欢呼声让夜晚的空气为之震动。
「没错!我已经得到了真正的力量、真正的恐怖!
「借由这个力量,我们可以让那些崇拜什么狗屁神祉、将我们贬为邪教的愚昧之徒知道——我们才真正拥有力量!」
喔喔——!
声音比之前更大了,整座竞技场再度欢声雷动。
「首先是——赛伦!」
呃?
我听他突然提到赛伦的名字,不禁皱起眉头。
「恬不知耻地称自己的都市为『圣王都』——信仰赤龙神的白魔法都市。我们就先毁灭这个地方,让世人知道我们的力量!」
喂喂!
这家伙的脑袋没问题吧?!
虽然这些奇怪的宗教免不了会夸大其词,但他把牛皮吹得这么大,要是之后说「果然办不到」,再怎么懵懂无知的信徒也会生气吧。
啊!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抄本」弄到手吗?
但是——毁灭赛伦实在不是什么稳当的做法。
虽然他之前做的事也说不上多稳当就是了……
就在我心里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科洛兹的演讲已经换成别的话题了。
「几天前,这里出现了一些妨碍我们聚会的胡作非为之辈。
「不过不用担心!其中一人已经被我的好友,主教鲍格蒙抓住了。
「剩下的两个人一定很快就会落入我们手中!」
我一听,不禁松了口气。这也意味着高里现在还平安无事。
科洛兹后来的演讲主题就变成正义啦、邪恶啦、人类的本质是如何如何啦,说个不停,这些事我就无心多听了。
总之,科洛兹的演讲没多久就结束了,在场众人齐声念诵咒语——内容是祈求赤眼魔王保佑——然后集会就结束了。
科洛兹和随从们离开中央的竞技场,附近的火把也一支支消失了。
同时,信徒们也朝出口的方向而去。
就是现在。
我连忙使用浮游,在黑暗的掩护下,混进信徒人群中。
当然,我在来之前就已经改变了装扮。我穿着村人的男装打扮,头上套着只有眼睛处开着两个洞的杂物袋。
至于声音就没办法瞒过去了,不过如果被人盘问的话,我可以假装是「和父母亲一起来,结果走散了的小男孩」。
喔喔,这种时候没胸部和个子矮就能派上用场了!
总觉得不怎么高兴……
无论如何,我混在信徒中,朝出口走去。
目标是科洛兹他们所在的地方。
现在的我几乎手无寸铁。不管怎样,带着剑实在太醒目了,所以我把剑连同其他行李一起藏在村中某个地方。
至于咒符则是戴在身上,用衣服盖着,两手的手链还缠上绷带遮住。
这身打扮非常怪异,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用说,在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会胡来。我只是想跟着他们,确认对方大本营的位置而已。
我以为只要进了会场,警备就不会像外面那么严密。
看来我太天真了。
他们似乎已规定好信徒回家的路线,众人只是沿着这个路线鱼贯前进。
途中当然也有岔路,不过路口一定有穿着红色斗篷和面罩的家伙看守。
真让人没辄——
我姑且跟着其他人,乖乖地离开会场。
信徒中有人拿着火把朝村子的方向而去。我混在他们之间,逮到机会躲进附近的树丛中。
然后,我再慢慢走回会场。
在我躲进树丛中观望之际,会场很快就有了动静。
另一个有别于信徒出口的小出口中,走出了几个人影。
人数大约有十人左右。
其中几个人在手杖前端施了压低亮度的光明术,高高地举起。
在昏暗的光线下,我认出其中一人,他毫无疑问的就是那个科洛兹。
很快地,他们一行人慢慢地朝村子的反方向,也就是往深山走去。
好极了!
我在心里叫好,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光芒后面。
我不能使用光明术,只能依靠月光。虽然每一步都踩得提心吊胆,不过这看来是一条人工修筑的小路。
我顺着道路前进,偷偷摸摸地跟踪他们,因为要是被发现的话,就没办法解释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
我察觉到前方有人。
看来有人发现我在跟踪了,不过要是这时改变方向,就等于是在宣布「我是你们的敌人喔」。我假装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
不用说,这时我头上还蒙着那个杂物袋做的面罩。
很快的!
「喂,那边那个家伙!」
声音从我的侧边传来。我装出惊吓的样子,身子一缩。
「什……什么事?」
我应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也是个一身红衣的家伙。
他的体格相当壮硕,大概比高里高出一个头吧。
我没听过他的声音,看来应该是我不认识的家伙。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跟爸爸走散了……看到这里有光,就……」
我装出说话语无伦次的样子。他听了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是迷路的孩子啊。」
看来他是相信我了。
「不是这里喔,村子在反方向,但也不能叫小孩子一个人走这种没有光线的山路回去……
「喂,你是哪一家的孩子啊?」
「咦?!」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我不由得傻傻地叫了出来。
「别发出这种女孩子的声音,我是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喂,慢着!
你这个邪恶宗教团体的成员,别只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友善,这对我来说可麻烦得很!
我心里如此大喊,口中说道:
「不用啦,只要有火把,我一个人就可以回去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说啊,小弟,一点都不害羞地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就代表你还是个十足十的小孩。再说,你还没变声吧?
「平常的时候让你自己回去就罢了,不过今天的集会也说了,最近有些可疑的家伙在这附近出没。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可疑的人是你们吧!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科洛兹他们的亮光早就不见了。
糟糕,我得想办法把这边应付过去……
我脑海中瞬间闪过「突然感到不耐烦,把眼前的家伙打倒,剥下身上的衣物,追赶科洛兹一行人」的计划,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家伙的实力如何,再说就算这样找到敌人的大本营,从长远的眼光看来,以后事情就难办了。
现在还是先乖一点吧……
「好吧,叔叔。那你送我到村口就好了,叔叔你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吧。」
「哈哈,你说话倒像是个小大人啊。」
他说着,口中轻轻念起咒语。
他手中的手杖前端随即出现淡淡的魔法光芒,朦胧地照着夜晚的山路。
「喔喔,叔叔你会用魔法啊!」
「没什么啦。」
我故意称赞他。他一听,得意地挺起胸膛。
「好,我们这就走吧……啊,对了,你把这面罩拿下来吧。」
「呃?」
我的身体不禁僵住。
「我是说,你把面罩拿下来吧。我们虽然有手杖照明,但戴着这种东西,视野可是会被遮住的。要是绊到树根、跌上一跤,那可就不妙啰。」
「叔、叔叔你不把面罩拿下来吗?」
我这么说,设法转移话题。
「唔,我吗?」
他用听来有些寂寞的声音说道。
「叔叔的脸啊……有点可怕喔……」
他是兽人吗?
这么说来,他面罩下浮现的脸形的确有些怪异。
「喏,你快把面罩脱下来吧。」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我。
这下子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
咚隆——
遥远的爆炸声撼动了夜晚的空气。
「怎么了?」这个人大叫着转过身去。
从他视线的前方——我想应该就是科洛兹他们失去踪影的地点——看到一闪而逝的火焰,虽然规模不大。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那应该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吧!
「抱歉了,小弟弟!」
他说着把施了光明术的手杖塞进我手里。
「对不起,我不能送你了!听好啰,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会走到村子,路上有岔路,不过你可别走上去喔!」
「叔叔!」
我忍不住叫住说完话转身要离去的他。
「什么事?」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杜可立斯。改天见!」
他一说完,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虽然他是敌人,不过我不太想和这种人战斗……
无论无何,事已至此,我是非去不可了!
我先把拿到的手杖藏在附近的树丛中,然后朝刚才看见火焰的方向前进。
很快的,我到达了那个地方。
坡地上座落着像是建筑物的东西。
看来这些盖在山中的建筑物,大概是因为遭土石坍塌掩埋而废弃不用,后来被这群家伙找到当作基地吧。
这么说来,我记得这一带以前是雷提迪斯公国的领地。
这个国家已经在五百年前灭亡了,不过各地仍留下不少当时的遗迹。
建筑物上有一个看似入口的地方,附近没有守卫。
离入口很远的地方则开着一个大洞,屋里透出魔法的光芒。
这里大概只有干部等级以上的人吧。既然如此,人数应该不会多到哪去。
相较于人数,被埋住的建筑物规模似乎非常庞大。
这样应该可以想办法潜入里面——
但要是冒冒失失地冲进去,结果撞见敌人,那可就麻烦了。
但以刚才爆炸的情况看来,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有和那群家伙为敌的人。
难道是——杰洛士?
也许他追着四处逃跑的玛见妲来到这里——
当然也可能是偷偷潜入的高里被发现了,遭到敌人的魔法攻击。
啊——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慢吞吞地在这里研究各种可能性的时候!
无论如何,要是刚才造成爆炸的人是站在我们这一方,那我可不能默默地在旁边看着。
我从藏身的树丛中跃出,奔向建筑物的入口。
之所以不从透出光线的洞穴进去,是因为那实在是太像陷阱了。
从外面看来,入口附近应该没有人。
我放轻脚步,悄悄穿过建筑物的入口。
这里应该是建筑物的玄关吧。并列在左右两侧的白辉石柱子被土石埋住了一半。
柱子前方是一个敞开的四方形黑洞。以前还是一栋建筑物时,这里应该有扇门吧。
穿过黑洞之后,眼前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圆形大厅。
左右各有一个没有门板的入口,在我右手边那个透出微弱的光线。
是那里吗?
正当我要跨出脚步时——
砰!
屋内深处又传来了爆炸声。
果然有人在战斗!
我这么想着,朝透出光线的入口冲去。
附近一带果然没有人。
眼前的通路分成两条,仿佛是绕着大厅而建。
其中一条向前延伸一小段后就转了个弯,另一条则是通向阶梯。两条路上都有光线照明,不过……
唔哇,这下子只能靠直觉了!
我选择了转弯的路。
弯过转角后,只见通路直直往前延伸,左右两侧都排列着一扇扇的门,右边还有另一条通路。
这屋子虽然老旧,屋里却造得相当不错。看来应该是有钱贵族的别墅吧。
我一边探查屋内的气息,一边往通路深处走去。
这里也一样看不见人影。
举目所见和刚才走过的地方完全相同,走廊的左右两侧和尽头全都是罗列的房门。
唯一不同的是——
「唔,是这里吗……」
在最深处的房间之前。
只有这扇房门被人击破,现在仍飘着淡淡的烟雾。
这显然是使用过爆炎系魔法的痕迹。
屋子里空无一人,不过墙壁被人狠狠开了个大洞,可以看见屋外的风景。
刚才果然有人用了爆炎系的法术。这大概就是我看见的第一发爆炸吧。
所以才能从外面看见这里的光线。
我很想把所有的房间都搜查一遍,不过现在没这种闲工夫了。
还是得先到另一侧的通路找找。
我顺着原路往回走——
一弯过转角,就突然迎面遇上某个家伙!
「你在做什么?」
那是我认得的面孔。
——兽人维多尔。
「什……什么……」
我不禁结巴了起来。
兽人的右手提着一把出鞘的巨剑,剑身闪着水亮的光泽。
虽然我现在仍蒙着面,但他搞不好还记得我的声音。
我装出男孩子的声音说道:
「聚……聚会结束之后,我跟爸爸走散了……
「我到处晃来晃去,结果听到轰隆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跑来看看……」
我试着编造牵强的借口,不过……
「把面罩拿下来。」维多尔静静地说道。
糟糕……真的是糟糕了……
既然这样,也只能赌一赌了——
这条走廊虽然很宽,但也没宽到可以自由挥舞巨剑的程度。既然如此,我只能混淆对手的视线,然后瞬间从兽人的剑下穿过逃走!
虽然不知道在建筑物中大闹的人是谁,不过我或许能分去一些对付他的兵力。
「可是……面罩……」
我把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捏在一起,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当然,我念的是增幅咒语。
「我叫你脱掉!」
维多尔走上前来,我则是往后退。
增幅咒语已经完成。我开始念诵火炎球的咒语。
只要再等一会——
「要是你不自己脱的话——」
维多尔握剑的手使上力气。
这时候。
「你还没发现吗,维多尔!这家伙是——」
基路法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什么?!」
就在兽人注意力分散的瞬间,我的咒语念完了。
「火炎球!」
这个魔法本来不可以在室内使用,不过我现在的魔法威力减落,在这种地方使用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在我合起的手掌间,突然传来异样的手感。
怎么回事?
虽然感到奇怪,但我现在没时间犹豫了!
「快退后,维多尔!」
我听着基路法的声音,把手中的光球朝兽人扔过去!
轰隆!
爆炸威力超乎想像地惊人。
「怎么——?」
在撼动四周的轰然巨响中,我不禁趴倒在地。
没过多久,我睁开眼睛,维多尔已不见踪影。
不知道他是被卷进刚才的爆炸中,还是惊险地逃掉了。
墙壁和天花板散布着裂缝,通路因为这一击而崩塌,已经无法通行了。
可是……刚才这爆炸究竟是……
该不会!
我连忙念诵咒语。
「光明术!」
在我释放咒语的同时,头顶上方出现了绽放出耀眼光芒的魔法光球。
这次我并没有念增幅的咒语。
没错。
我的魔法已经完全复原了。
「好!」我大吼一声,把脸上的面罩扯下来。
看来杰洛士终于成功了。
只要解开魔力的封印,接下来就是看我的表现了。
至于法术的增幅,在我掌握住增幅的程度之前,还是不要乱用比较好……
刚才火炎球大爆炸,也是因为增强了我平常的力量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幸好咒力的阵壁也随着魔法威力的提升而增强,不然的话,我可就被烤熟了。
直到现在,这附近的温度还是非常高。
现在先不管这些了,还是先进攻吧!
通路已经因为刚才那一击而堵塞了。只要从刚才那个房间出去,再从入口进来应该就行了吧,但……
既然魔法已经恢复,又有增幅的咒符,想拿来用用也是人之常情。
也就是说——用增幅版的振动弹打破旁边的墙壁。这么一来,既能确认增幅后的威力,又可以打开通路,简直是一石二鸟!
我要先声明一下,我这么做纯粹是基于我的求知欲,绝对不是因为之前不能畅快地使用攻击魔法,所以找身边的东西泄愤。
拜托,请相信我……
我随便找了间房间,把门打开。
「我记得这边是走廊……」
我喃喃自语,念诵起增幅咒语,接着念诵振动弹的咒语。
「振动弹!」
轰!
我只击出一招魔法,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足以让成人直立通行的巨大洞穴。
「好,这就走吧……」
我正要从洞穴中出去,忽然想到一件事,伸手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往洞穴外一抛。
这一瞬间——
喀!银色的光芒一闪,椅子被斩成两截,掉落在走廊的地板上。
啊,果然如此。
「好像被发现了耶。」墙壁另一侧传来基路法调侃的声音。
「你们果然还活着啊,维多尔、基路法。」
我这话一出,兽人维多尔从墙上洞穴的另一侧出现。
果然和之前一样,附近还是没看到那个基路法。
「要在哪里打?」
维多尔用平淡的语气问我。
「这个嘛——空间大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到大厅去吧。」
我回答完后,兽人往后退,让我保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我在他的注视下,穿过墙上的洞穴。
虽然我的法力恢复了,不过对手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不知道身在何处。
要是使用增幅咒语,应该可以一击把他们打到半空中,不过这么一来,念咒花的时间会长一点,而且我也无法确定增幅后究竟会发挥多大的威力。搞不好我自以为威力不强,结果却把整栋建筑物弄垮了。
我之所以选择大厅,是因为容易逃窜,而且在那个地方,就算使用稍微强力一点的魔法,房子应该也不会垮下来。
很快的,我和维多尔来到了大厅。
「光明术!」
不见踪影的基路法念诵咒语,天花板附近出现了白色的魔法光芒。
「开始吧。」
维多尔说完后朝地板用力一蹬,往前奔。
他拿着巨剑,并不挥舞,而是向前刺出。
好快!
要是往左右闪避,就会被他轻松回剑砍中。
我一边后退一边念诵咒语,耳中却听见基路法念咒的声音。
「烈闪枪!」
这是直接对对手的精神造成伤害的法术。就算他有相当于下级恶魔的抗魔法能力,应该也不会毫发无伤。
如果打得中的话。
维多尔向旁边一闪,轻松地躲过我击出的烈闪枪。
不过也因为这个缘故,他追击的速度慢下来了。
我没有理会,一边念着下一个咒语,一边继续后退。
就用下一个魔法混淆敌人的视线,然后往外逃吧。要是维多尔笨笨地追过来,就丢一个强力魔法过去,一举定胜负。
但这时,基路法的法术已经完成了!
「『妖影缚」!」
维多尔的影子形状一变,变成枪状的触手朝我逼近!
什么?
我又向后跃开一大步。险些击中我的阴影之枪,刺中了我的脚下。
维多尔继续追击,而我——
身体动不了了?!
仔细一看,基路法射出的阴影之枪贯穿了我落在地面的影子。
是施展操纵影子的「影缚」吗?
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维多尔把巨剑高高举起——
银色的光芒划过空中。
铿!有把剑在清脆的声响中被弹了开来,落在地上。
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剑朝兽人掷出,弹开了维多尔的剑。
「——高里!」
我出声呼喊。斜后方传来我听过的声音。
「抱歉让你猜错了——是我。」
「杰路刚帝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