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名为“不明身份的女子”的地下酒馆,有着还算宽敞的店面。
虽然座位众多,却基本看不到客人的身影。
这也是理所当然——这间地下酒馆名副其实地建造在地下——而它的地面部分则是纽约的一个坟场。
酒馆的内部装修似乎也为了配合这个气氛故意弄得十分诡异,就算说这里是吸血鬼的老巢也有人会相信吧。
全身黑衣的店主满脸伤疤,柜台里还摆着防盗用的霰弹枪和巨大的柴刀。仅有的几个客人也几乎都露出一副“来错地方了”的表情,绝大多数人应该不会再次造访这里。
然而——
在这种让人无法开怀畅饮的气氛下,有人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啊哈哈!你说得对啊说得对!这间店真的非常诡异啊!不过就是这点好……包括店主看上去不像人类这点,这种诡异的感觉可以让我的心脱离尘世感到无比的快乐!在这里喝的酒最棒了……毕竟它稀释了1000倍基本感觉不到酒精的味道,所以我也可以放心地喝。”
“啊哈哈!1000倍真厉害啊!基本就是无酒精饮料嘛!”
“不不,这才是最绝妙的地方啊。听说只要有一滴血滴进海里,就能吸引来几公里外的鲨鱼。而我的心对酒精的敏锐程度就相当于鲨鱼对血的敏锐程度啊……也就是说我的醉意远比通常人敏锐啊!还有啊,只需普通客人的千分之一的量就能让我尝到酩酊大醉的感觉,多划算啊……没错,你不觉得这件事非常划算吗?糟了,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确实很划算呢……我有预感这是一个新的商机啊。只要能让人容易醉的话,就能把酒混水再卖出去……不错啊!这样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呢!”
看着他伸出的大拇指,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高兴地啪一声轻拍下去。
“快乐啊……让我们来说说非常快乐的事吧!哎呀,好久没这么高兴地喝过酒了!”
“不不,我才是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在畅谈的二人旁边的座位——穿蓝色工作装的青年——格拉罕的伙伴们都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静静地喝着酒。
“……说什么喝得高兴,格拉罕大哥,连那稀释了1000倍的酒也一滴未沾吧。”
“什么都没喝就可以发酒疯的人还真是够划算的。”
“那,大家想跟格拉罕大哥交换人格吗?”
“别、别说这么可怕的事啊,夏夫特……”
众人都挤出一个苦笑。
完全不顾这样的同伴,格拉罕和白天刚认识的男人融洽地交谈着。
◇
纽约某处 小巷里
时间追溯到阳光强烈的午后一点。
让人发倦的酷热持续着,曼哈顿的郊外响起了听上去既热血又让人感到寒意的叫声。
“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可以确定你是在追那个小鬼。也就是说那个小鬼那么慌忙也好踩到我的肚子也好今天这么热也罢都该归结到你头上。而我也能带着悲哀和快乐断言!”
格拉罕紧握住扳手,用最不讲理的方式找出现在面前的男人碴儿。
“你就是……你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接着,正当他要挥下那银色的铁块的瞬间————
“是……是这样吗!”
本该成为被害者的男人却突然大声喊道,刚开始高速移动的扳手猛地停了下来。
“没想到……没想到今天这么热竟然是我造成的……这真是大问题啊!对不起……我完全没注意到!怎么办,我完全不知道都怪我这座城市陷入了危机啊!”
接着,他突然紧紧地握着格拉罕的手,用力地挥动起来。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多亏了你,我才认识到自己的过错!”
格拉罕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们:
“唔……虽然不太清楚,我现在是在被感谢吗,夏夫特?”
“是啊,不过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会道谢。怎么办,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吧。”
同伴们也一副混乱的样子面面相觑——但男人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奇异的视线,突然露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对格拉罕说:
“好,既然知道了炎热的原因,那么我们就来想想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吧!既然我是原因,那我跳进河里让自己的身体冷下来就可以了吧?”
“……快乐啊……让我们说点快乐的事吧!我想到了!如果是这样我们也跳进河里就可以凉快了啊!好了夏夫特,我们现在就朝着河岸GO吧。如果跟着河水飘到大海里对着夕阳喊叫的话不就会感到幸福吗?!”
“别这样!那可不是山林里清澈的小溪啊!”
不顾发出惨叫的夏夫特,一直嘻嘻笑着的男人,保持着他那开朗的表情转过头去——
“那,在头上浇上烈酒怎么样?酒精蒸发之后也会很凉快的哦!”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不好了……夏夫特,不妙啊,天才出现了。他是能将我们的倦怠一扫而空的救世主啊!可恶……刚才是谁说他是万恶之首的!”
“是格拉罕大哥啊。”
“怎么会这样!该死,悲哀啊!人生真是太悲哀了!我居然说救世主是万恶之首……也就是说我把将要拯救世界的人当做敌人……最终也就是说我是世界的敌人吗,或者世界是我的敌人吗!不管是哪边都不行……世界不会原谅我的吧。”
受到打击仍情绪高涨的格拉罕猛地跪倒在地。
看着做出这种超出常规的举动的青年,出现在巷子里男人温柔地笑着,轻轻拍了拍格拉罕的肩膀,说道:
“没关系,就算世界不原谅,只要有一个人能原谅你就够了。只要为了那个人露出笑容就可以了。如果谁都不能原谅你,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就让我来原谅你吧!”
“这是怎么回事啊……救世主居然原谅了身为敌人的我!夏夫特,该怎么办,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办?!”
“总之去睡觉吧。光是在旁边看着头都痛了。”
那之后————
格拉罕在附近的据点里找到了医用酒精并倒在了头上,结果吸入了气化的酒精之后醉倒了。
自称叫做艾尔玛的男人又扶着醉倒的格拉罕去看了最近的医生,于是:
“怎么回事啊!我不仅被敌人原谅了还接受了他的同情!”
这么说着,格拉罕露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最终和艾尔玛变得意气相投起来。
◇
于是——时间回到现在。
夏夫特他们听着隔壁桌传来的情绪高涨的对话,露出微妙的表情小声说着:
(不过……还真是那个啊。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和格拉罕大哥意气相投的人,大都是些怪人啊。)
(所谓物以类聚嘛。不过我们也没法光说别人就是了。)
(是啊……说到拉德大哥那就简直没人比他更疯狂了……)
(不如说,我们跟他在一起居然没事儿啊。)
(因为拉德大哥一旦认定你是同伴就绝不会杀你了啊。也许他们就是被那种歪曲的信念给吸引了吧。)
(不过,那个叫艾尔玛的小哥果然也是个怪人吧。)
(他可一脸认真地说出“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露出笑脸”这种话来呢。又不是宗教家。)
之前艾尔玛对格拉罕这么说道的时候,格拉罕皱着眉头说出了以下的话:
“嗬……让世界的人都笑起来,到底有什么好处呢?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变化?这不过是不能实现的梦而已,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可能会造成超过笑容几十倍的悲伤吧。人们都会笑你伪善吧,说不定那些笑脸全是嘲笑你的也不一定。即使是这样,为什么你还想要看到笑脸?难道说你要给全世界带来幸福吗!到底是为什么!”
听了他像是长篇演说般的问题,艾尔玛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我会很高兴。”
数秒的沉默之后——格拉罕拿扳手咚一声抵住自己的额头,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而且啊,别看他嘿嘿傻笑着,眼神可是非常认真的啊。绝对不正常。就算是伪善者的话一般也不会回答“追求世界和平只是为了自己”这种话啊。)
(而听到一句“我会很高兴”就明白了的格拉罕大哥也真是够了。)
正当男人们小声发着这样的牢骚时——
叮当一声,酒馆入口的铃响了,告诉店里的人们又来了新的客人。
“哎……”
看到走入店内的男人,格拉罕的同伴们不由得相互使着眼色。
明明是夏天,那个男人却穿着过膝的长大衣,让人感觉非常可疑。
帽子和大衣之间露出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脸上有一大块像是伤疤的印迹若隐若现。
和艾尔玛聊得正欢的格拉罕根本没有注意到新来了客人——
但夏夫特他们则相互使着眼色,与对方确认是否对来人有印象。
(喂,那个是……——先生吧。)
(是啊,这个季节还穿大衣绝对没错。)
(说起来,今天在医生那里没看到他呢。)
(出院了吗?)
(啊,过来了。)
看到穿长大衣的男人走了过来,不良少年们都轻轻点头示意。
“……哦。”
穿长大衣的男人小声这么回应了一下之后,径直走向了格拉罕的座位。
格拉罕和艾尔玛仍然没有注意到靠近过来的男人,继续海阔天空地闲聊着——
“哟,你还好吗,格拉小哥?”
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座位旁的高个子男人,两人的对话猛地停下了。
加上酒馆本身的气氛,店内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甚至可以让人产生时间本身已经停止的错觉,不知道这种状况到底持续了多少秒。
当满脸伤痕的店主开始擦玻璃杯,发出吱、吱的摩擦声的同时——格拉罕瞪大了他那双一直半睁着的眼睛,大声说道:
“史密斯老爷!”
“呵呵……好久不见啊。”
从衣领的间隙传出男人干瘪瘪的笑声。
被称为史密斯的男人,站着打了一个响指,对店主说“和往常一样。”
“和往常一样?半年没来过的人说什么啊?”
店主不高兴地说道,但他手里却非常熟练地调起一杯鸡尾酒来。
“我最近出了趟远门啊。就是那种所谓寻找自己的旅程。”
“?你在说什么啊,史密斯老爷?你不是被甘道尔那些人打伤,住院了吗?”
“……咕!”
听了格拉罕若无其事说出口的话,史密斯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谁……这么荒唐的事听谁说的……”
“有个腰上挂着日本刀的奇怪舞女在这附近到处宣扬啊,老爷。她说着‘没有受伤的只有我一个,所以我比那些人都厉害哦!amigo!’到处寻找雇主呢。”
“那个娘们……杀掉她……总有一天绝对要杀掉她!”
拉兹•史密斯。
自称“枪械大师•史密斯”(锻造出天才狙击手的铁匠)的杀手。
这个名字又拗口,又是大师又是铁匠(Smith)让人摸不清头脑,所以其实并没有人真的这么叫——但他却自己向街上那些不良少年们散播有人用这个称号叫他的谣言。
按他本人的说法就是“不觉得这样很帅吗……听好了,我什么枪都能用。也就是说每有一把新枪到手就可以成为一个新的狙击手。所以并不是制造枪支的史密斯(注18),而是枪械大师的史密斯……”不过大部分的人从中途开始就没有认真听了。
不知为何格拉罕听了他的解说却深受感动,说着“原来如此……太帅啊!”自发帮他散布谣言。
而他却在今年年初时和其他几个杀手一起跟甘道尔家族发生了争端,当时他不仅腿上受了重伤,脸也被打烂了。
结果住了半年医院,最近才总算出院了。
总之现在史密斯心中燃起了对昔日杀手伙伴的杀意,而与之相反,格拉罕则因与自己为数不多的人生前辈之一再会感到心花怒放,他灵巧地用单手转动着扳手,快乐地高声说道:
“啊……真高兴,今天是多么快活的一天啊!不光是找到了合得来的酒友,还能像这样跟史密斯老爷平安相遇!按这个势头,大概拉德大哥也会越狱来见我吧?!你怎么想,史密斯老爷!”
“拉德吗……我不擅长应付那家伙啊。”
似乎史密斯认识拉德,想起对方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头。
“是啊,拉德大哥要是看到老爷这种人本来肯定马上就会大开杀戒啦!不过因为你经常照顾我们所以他才没有杀你哦,大概?”
“不过我倒没那么容易被杀啊。”
哼一声冷笑,史密斯拉开一边大衣的衣襟。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大衣下藏有多个枪套,粗看过去就有十把以上的手枪收在其间。
“哇啊啊啊,真厉害!好厉害啊史密斯老爷!不过说起来你住院期间居然没被逮捕啊!”
“那个叫福瑞德的医生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扔在我床下一直没管……不过,蒙了厚厚一层灰光是修整就花了我一天。”
看到他的外套下甚至藏着霰弹枪,格拉罕双眼闪闪发光,他身旁的艾尔玛也“噢噢”地感叹着。
“嗯?说起来这家伙是谁啊?”
“啊,让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恩人艾尔玛,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是救世主?”
“据说他是为带给全世界人们欢笑而活着的呢。”
格拉罕这么说着,他眼里看不到嘲笑,而是充满了钦佩。
“……是小丑吗?通过逗人发笑来混口饭吃……”
“不,他是真的想要让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同时露出笑容哦,这种挑战简直比征服世界还难吧!多了不起啊!”
听了这话后,史密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嗬……又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小子嘛。呵呵……然而,陷入疯狂这一点和我是一样的。赌上自己的人生来带给人幸福也好杀人也好,都是陷入疯狂的人才做得了的事。”
“噢噢……史密斯老爷还是这么有哲理啊!”
格拉罕像孩子一样眼睛闪闪发亮,他身旁的艾尔玛也笑着“嗯嗯”点头不已:
“是啊,我确实经常被人说是疯子呢。有个叫修伊的朋友大概已经说了三百次了。不过,像史密斯先生这么富有哲理的疯子真是厉害呢!”
“呵呵……是吗,你还真懂行啊。不过那个叫修伊的家伙,听到这名字让我想起了去年被捕的恐怖分子啊。”
“我想大概那个恐怖分子就是我朋友修伊本人哦。”
“呵呵……别胡说。不过等等,把你的话当真的更显疯狂啊。自称想要让世界充满笑容的男人和恐怖分子是好朋友……是疯狂还是清醒……抑或单单是你的妄想呢……无论如何,你可是前途有望啊。”
明明说着恐怖分子之类的危险话题,桌上的气氛却相当融洽。看着他们,旁边的夏夫特他们一起抱住了头。
(喂喂,史密斯老爷那个老毛病还没改啊。)
(别在别人面前说什么疯狂啊……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本来穿着藏了三十把枪的外套就已经够奇怪的了。)
(不过的确很强就是了。)
(差不多吧。)
(但是输给甘道尔家族的干部了。)
(不过我说,听说那件大衣将近30公斤重吧。)
(穿着它果然是疯狂的举动呢。)
(不过,格拉罕大哥就是喜欢那种奇人呢。)
(总体来说就是个小孩子啊,格拉罕大哥。)
(真麻烦!)
(不过那个叫艾尔玛的家伙,能跟上他们的对话呢。)
(果然都是怪人,很合得来嘛……)
(不过他说跟恐怖分子是朋友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是开玩笑吧?)
(不管是真是假,这事儿我们都别去提比较好吧。)
没有注意到夏夫特他们正为所欲为地小声进行着这样的讨论——
史密斯突然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从大衣里取出几把枪,摆在桌上。
“格拉小哥,你以前说过想要几把枪吧?拿去。”
“好开心……让我们来说点开心的事吧!可以吗老爷!真的要给我吗?”
格拉罕难得只用短短几句就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史密斯闭着眼告诫他:
“是啊……不过,格拉小哥,枪这种东西啊,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疯狂的。拿着它就等于是将自己的理智填入子弹里,每射出一发子弹就会丧失一部分理智,拿着它……”
说到一半他睁开眼,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
说到在他问出这句话之间格拉罕到底在干什么的话——
桌面上,每把枪都被拆散成零件各自摆得整整齐齐。
“啊啊,太开心了!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吗!我曾经想过只要一次也好,想要随心所欲地拆散一把枪……没想到居然能够一次性拆这么多种类的枪,好久没有体会到如此充实的感觉了!我该拿如此充实的心情怎么办?还用问吗?当然是道谢啦!谢谢……史密斯老爷,真的非常感谢!”
“你……你这小鬼,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五把枪都拆了……呜!该死,老是说想要枪想要枪结果是要拿来干这种事!”
现在已经连细小的零件也被拆开形成了一座废铁的小山,史密斯一边发抖一边朝零件伸出手去。
夏夫特他们猛吸一口气,担心地看向史密斯和格拉罕,害怕接下来将是一场惨剧的开端。
接着,史密斯用手指抓起零件——
“可恶,你想拆就告诉我因为想拆所以要枪不就好了!我就觉得奇怪,只用扳手的你怎么会说出想要枪这种话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啊格拉小哥,你拆卸的本事果然还是一流的。零件没有丝毫损坏。你这本事根本就是疯狂的表现吧。”
“这可真叫人为难啊,被老爷说是疯狂,感觉像是在表扬我真让人不好意思。”
“什么意思?”
史密斯这么说着咋了一下舌的同时,他手中已经组装好了一把枪。
“咦?”
夏夫特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过数十秒前,那把枪还被拆得七零八落,跟别的枪的零件混在一起,不过只是一堆废铁而已。
然而它现在却恢复到被格拉罕破坏之前完整的样子,回到了史密斯的外套中。
正在不良少年们吃惊的当儿,第二把也组装好了。
史密斯把枪放进外套,淡淡地继续说道:
“我有言在先,当时我要不是一时大意绝不会输给甘道尔那些家伙们的。他们的确不正常。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应付得过来——不过如果冷静下来的话,还是能赢的。”
“那,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会疏忽大意吗?但是问这个问题的话,史密斯老爷也许会觉得很受伤,也许会生气。于是果然还是老老实实地不问为好吗……史密斯老爷你怎么想?”
“……你这小子说话还是那么惹人生气啊……可恶,我所谓的一时大意啊……也可以说是吓了一跳……那个,怎么说好呢,那些家伙是不死……不,没什么。忘了吧。人生在世,总会遇上一件两件没法解释的事的。生活在这种社会阴暗面就更容易遇上这种事了。”
在说话的过程中,他又组装好两把枪,桌面上只剩下最后一把枪的零件了。
他捏起那些零件放在手中,非常熟练地摆弄起来。
于是,那些零件就像活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自动回到了本来所处的位置。当然,最后那把枪组装好的瞬间——桌上没有留下任何零件。
“名不虚传啊……让我们来说说名不虚传的事吧。竟然这么轻易就把我拆开的枪组装好了,果然史密斯老爷的疯狂就连南极的白熊也能冻住呢!”
“没错。专程从北极到南极来看史密斯先生技术的白熊也会吓一大跳呢!”
夏夫特他们都露出一副像是在看变戏法般的表情,而格拉罕和艾尔玛则老老实实地发出了感叹。
看着这样的他们——不良少年们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跟不上那些怪人啊。)
(没错。)
(不,我们不是跟着格拉罕大哥的吗?)
(也就是说,我们果然也是怪人吗?)
(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不顾邻桌消极的气氛,格拉罕与好久不见的前辈及刚认识的酒友继续着愉快的交谈。
话虽如此,因为“大衣下都是枪没办法坐下”,史密斯始终站着喝着酒。
“好了……看到格拉小哥没事就行,我准备走了。”
“怎么了,史密斯老爷。再多喝几杯嘛。”
“不……之后我得去见一个委托人。”
“刚出院就有工作?老爷真是疯了啊。”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
史密斯咧嘴一笑,重新把帽子深深压在头上,像是很高兴地继续说道:
“干我这行(杀手)的,要是有没疯的人我倒是想要见见呢。”
◇
一小时后
纽约某处 废弃大楼
“……”
跟像弟弟一般的格拉罕他们分别之后,史密斯将心情完全转换为杀手的状态。
中央车站附近的一条大路。
其两侧的大楼里,有一栋完全没有租赁户的奇妙大楼。
里面比想象的干净,基本没有灰尘。
不过没有任何内部装修,到处可以看到油漆画的线。
到底是什么线啊。
他对此抱有疑问正凝视着那些线条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了阴沉的声音:
“因为这栋大楼将在近期被拆除。”
“……”
“不好意思……是……史密斯先生,没错吧?”
史密斯慢慢点了点头,男人像是安心下来一样,摇了摇头: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把您叫到这种地方来……”
“……”
史密斯沉默着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男人则静静地继续说道:
“给您添麻烦了。虽然有鲁诺拉塔家族的介绍,没想到您真为了我这种人来到这里,非常感谢!”
虽说是彬彬有礼,但内心深处却对自己感到恐惧。
他的声音就给史密斯这种感觉。
史密斯心想这份工作作为复出的第一份任务正好,把脸藏在长大衣的衣领下静静地说道:
“是啊……为了让你安心,要我显示一下实力吗?”
“啊,不用不用,没必要那么麻烦了。”
连忙摇着手否定,男人静静地摇着手——说道:
“只要有能帮我杀人的觉悟就好,目标就算是小孩子也能杀得了的。”
“……什么?”
感觉自己好像被他拐着弯看扁了一样,但突然想起以前也曾像这样激动起来而丧失了冷静,他强忍住心中升起的怒气。
“是吗……那,到底想要杀谁呢?一夜成名的新闻记者先生?”
“这可真叫人为难啊,是听鲁诺拉塔的人说的吗?”
深深叹了一口气,男人——莱斯特拼命掩饰着自己的颤抖,说道:
“哎……那个,我想让您帮我杀掉使我变得如此有名的人。”
“什么?”
莱斯特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尖锐起来——
就像是,正卷成一团保护自己的刺猬的尖刺一般。
“碎冰锥•汤普森……想请您帮我在警察抓捕他之前——把他杀掉。”
注18:原文Gunsmith:意为制造枪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