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有很早就知道这个消息,而欣喜若狂的人。鸟羽靖一郎在当天被叫去古田宅,战战兢兢地出了门,可是,古田宅邸的门却深闭不开,按门铃也没有回音,他试着跟古田选区的事务所连络,事务所的人员反而惊讶古田的消失,最后,好不容易从内阁官房副氏官高林处得知古田出国的极秘密情报。
古田议员的凋落,使鸟羽靖一郎非常高兴。对他的现在和未来具有威胁性的贪婪肉食物,突然问消失了,虽然不是他亲自下手的。
鸟羽靖一郎的脸色恢复光泽,食欲和体重也增加了。卑怯从两眼消失,反而充满自信的光彩。背脊挺直了,步伐也轻快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了,吃饭时也会哼歌,整个人都变了。
“爸爸,别太嚣张,适可而止就好。跳起来也没关系,但小心别在着地的刹那间扭伤脚踝哦!”
即使被女儿茉理讽刺,靖一郎也已经不介意了。古田父子不会再回日本了吧!回国的话,一定会因为种种旧恶被揭发而遭受逮捕。美国也好,巴西也好,喜欢去哪儿就去吧……。
身为靖一郎恩人的竜堂兄弟,并没有对姑丈述说自己的功绩。长兄始也没有将理事被解任的不满挂在嘴上,只是以一名讲师的身分,开始新学期的任务。不管他的地位如何,也未使过去的世界史产生变动,此方说拿破仑在滑铁卢之役胜利等等。
虽然这么想,但是确实产生了某些变动,只不过不是过去而是现在。
靖一郎随着气温的上升而自信大增,他深信符合自己实力的运气,以及符合运气的实力,此时他都掌握在手中了。
接近黄金周的时候,竜堂始被高等科的科长——其实是校长下令,叫到办公室去。本来被前任院长——始的祖父认为应该是非常正直的教育者的科长,受到现任院长靖一郎的病毒空气感染的结果,教育者应有的自尊心减退了,管理者的脾气反而急速上升。真可说是一接近梅雨期,霉菌的活动就更加活跃。
“竜堂讲师,对于你的授课方式,最近的不满有表面化的趋势。年代也不背诵,到其他大学参加考试的优秀学生都开始抗议。”
甚至语气都异于往常。称之为“讲师”,好像在嘲笑始现在的地位。
“是吗?”
“连学生的袜子有没有折三折都睁只眼闭只眼,这样不会太懒散了吗?”
“问题是……袜子没有折三折会给谁带来困扰吗!”
始百思不解,规则是为了不增加别人麻烦而存在的东西,事实上,提到祖父的生前,共和学院的校规只有两点而已,就是“不增加别人的麻烦,遵守社会的规则和礼节”。姑丈担任院长之后,却胡乱增加校规。
过去,像立正的时候脚尖张开三十度,或是袜子要折三折等歇斯底里的校规并不存在;也没有分不清教师与刑务所看守两者间差异的老师。也没有学生借着凌乱的服装和抽烟,反抗苦闷的校规。并没有要以那种方式反抗的必要。
“……竜堂讲师,你身为教师,却不打算让学生守秩序吗?我不得不对你的适任性感到疑问。”
高等科长的脸充满恶意的模样,这不是教育者应有的脸。
原本对这个人并不抱持着反感,始索然无味地望着他改变的容颜。姑且不管身为院长的姑丈,高等科长应该理解始的授课方式,这种想法也许太天真了吧;仔细考虑一下高等科长的立场,他为了保往自己的地位,也就不得不对院长表示自己的忠心,就如同许多公立学饺的校长,也总是要看教育委员长的脸色。
“我不认为自己的授课或考试方法不对,应该是因为现在这种作法仍然很少的关系吧:我们不能硬要求得到别人的理解和协助啊!”
始如此认为。自己讨厌受到压迫,当然不会压迫他人接受自己的理想,只是,在心情上总会有些不快。
真正令始感到不愉快的,是失去理事地位这件事,竟成为这种老师们的免罪护身符的感觉。
“最低等的歌手不见得是最低等的人类,而最低等的教师则是最低等的人类。”
祖父生前这么说过,这是教育者自我警戒的话,在一九八0年代,日本全国却将这种表现转化成了现实,直接或间接逼学生致死的教师急速增加,使得诚实的教师们伤神。在爱知县的公立学校甚至定出“穿白色内裤”的校规,教师们要女学生脱下裙子以便检查内裤的颜色,竟然产生一这种非精神正常情况下的行为,就共和学院的立场来看,这虽然是外界所发生的事,然而,这个风潮总有一天会冲破屏障侵入校内的。
“真是受不了……”
从高等科长室出来,始一边在走廓走着,一边抱着胳膊沉思,是否要与姑丈对决,重拾学院的建学理想呢!或者放弃沉溺的船,重新造就新天地呢!不论哪一个都令人忧郁,却又面临不得不选择的时刻急速来临了,姑丈不断地向外甥硬逼而来。
这时候,他甚至觉得或许古田重平这个暴力派的不道德政冶家,握有制止靖一郎爆发的头箍吧,又或是古田身上的躁病性权力污染病毒已经传染给靖一郎,使无免疫系统的患者转变成重病。
竜堂家四兄弟全部都所属于共和学院。
“始哥哥如果连讲师的职位都被辞去,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是啊!我们的户口名簿上,监护人的职业栏上一定会填上‘无’。”
“说不定连住址也改成住所不定呢!”
虽然年纪小的两个太过缺乏危机感,事实上,如果漠视姑丈的权势生活权还不知道会被侵害到什么程度呢!
“天真的或许是自己吧?”
始开始有些烦恼地想着。
※※※
事态进展得很快,连吃惊的时间也没有,四月的时候,始被召到院长室。
院长室的书桌从前代以来,一直是老旧而坚固的樱花木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英国制的桃花心木书桌。鸟羽靖一郎不文雅地坐在那里,也没有请进来的始坐下,突然开口说话。
“只能让你再当一学期的讲师。由于高等科长如此呈报,我也无法袒护你了。站在组织上的立场,绝不能公私不分。”
“真是漂亮的意见。”
“你也这么认为吗?”
“这话真难想像是出自拿前任院长女婿为理由,从理事变成院长的人。”
说完之后,始对自己感到嫌恶。不管怎样,总是一种低层次的厌恶。对靖一郎却颇具刺激性。由于愤怒和动摇的缘故,他的脸色发青沉默不语。此时,始的话和靖一郎的反应是没有关系的——
如果能反驳回去就算了,但他却作不到,不论是好是坏,这就是靖一郎的界限了。
“是,是的。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说的。”
“什么事!”
“今后不许再接近茉理。”
“她的善意是很好,但是让未出嫁的女儿做家事,却毫不在乎的态度是不妥的。从今天开始,我会先要求茉理不要再踏入竜堂家。”
始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对茉理的善意甘之如饴这点,我会确实反省。但是,这不是茉理和姑丈的问题吗?”
“这是命令,不准接近茉理!”
“我如果辞去讲师的工作,跟院长就没有关系了。你凭什么对我下命令?”
“我是她的父亲!”
靖一郎大声叱责。被叱责的人只是稍微扬扬眉,叱责的人脸色从紫红急速转成青色。由于做了不太习惯的事情,自己反而惊慌失措。狼狈狂乱的结果,靖一郎欲重整态势不成,反而向前方仆倒。他也不道歉,相反地,说出非常强烈的话语。
“古田议员的笨儿子与你们相比,还胜过你们呢!即使他再粗暴、卑劣,至少那家伙还是个人!”
大吃一惊的不是被说的人,反面是发言的人。他仿佛想追赶自己声音的轨迹似地,害怕地看着始。始的表情非常镇定。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声调非常稳定,但是当靖一郎看到始的双眼时,竟连动也不能动。涨大的自信仿佛被刺破的汽球一样萎缩了;自从古田议员消失以后,他第一次沉浸在充满恐怖的后悔中,很可惜,靖一郎并没有让时空倒转的能力,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知道。”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不知你是否知道,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始的声音仍然平静,表情也很镇定,但是,对姑父的压迫感实在非常大。
“也、也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只是知道而已。”
“哦,是吗!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吗?”
发问的顺序有些混乱,有一半是故意的。
靖一郎已经完全卷入始的步调中了。身为院长和姑丈,原本打算引导立场较弱的始,却因为始的一个眼光,而颠倒了原本强势的立场,实在很没面子。不过,这也证明了或许靖一郎不是个从心底的坏胚子。只是随着情绪和情势的判断,见风转舵而已。
虽然如此,始并没有因为姑丈此时笨拙的情势判断而满足,他瞪一下看起来像快要窒息的金鱼般的姑丈,准备再发问。
此时响起敲门的声音。刹那间的空白,靖一郎仿佛抓到救命的绳索。
“进来!”
几乎是以叫喊的声音回答,三十多岁的女秘书不断压抑不解的神情走进来。
“院长,是一位名叫奈良原的客人求见。听说跟你约好了……”
“啊、是的,我忘了。马上请他过来,”
他拼命地重整自己的表情和声音。
“始……不,竜堂,今天到此为止。回去吧!改天再跟你连络,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这种随便的说法,显得他态度不沉着。
始默默地一鞠躬。看到姑丈的丑态之后,想追根究底的想法也消失了,还是假装笨一点比较好。自己的兄弟们即使有敌人,也不是这个人。
走出院长室的时候,在始的背后感到安心而擦着汗的姑丈,小气又狡猾地注视着他。和始擦身面过进入院长室的男人,稍微看了他一下。一个陌生的脸。
※※※
后来,对竜堂家的攻击,以意外的形式出现。
那一天,为了在黄金周前领取一些生活费和娱乐费放在手边,中午三少爷终前往银行领钱。然面,将金融卡插入提款机,却只有卡片退回。被终询问的行员,很事务性地回答:
“这张金融卡无效。”
“无效?怎么会这样呢!密码正确,储蓄的金额应该足够啊!”
终瞪着行员。虽然不及长兄的眼光凶狠,但是十五岁的少年有此强烈的目光,行员明显地向后退。
让终等了十几分之后,一位年长的行员过来将金融卡还给终,语气虽然很客气,却用着仿佛见到犯罪者的眼光注视少年,慢慢他说明情况。
“由于有疑点,所以关掉客人您的户头了,请您务必见谅。”
“有疑点?”
“抱歉,我无从回答。这是上级的指示,像我们这种下级的人是不清楚情况的。”
“那么,请你们的上司出来。分店长还是谁都行。”
“现在正在接见重要的客人,不大方便离席。本行会再与您联络,今天就请您先回去。”
内心姑且不论,脸部堆满刻板的笑意,中年行员说完敬礼之后即转身离去。
终简直想从背后踢他一脚,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只好愤然地离开银行。
在打烊之际赶到另一家银行,也遭受到没有担保不能申请借钱的对待,终满怀愤怒及失望,只好先回家,回家之后,向哥哥们诉说事情的原委。
“兵粮攻略出现啦?”
始两手交叉置于脑后。
“虽然阴险,却是很有效的方法。”
在桌上排列的茶碗中一一注入茶水时,续如此评论着,生活费如果没有着落,竜堂兄弟的行动,不论在心理上或物理上,都明显受到限制。“敌人”的本体竟然具有从里面控制银行,使储金封锁的影响力。始重新领悟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性。
“连这种策略也想得出来。以前都没注意到,实在太大意了……”
银行员操作电脑,从他人的户头不法取得储金,转入龙重家的户头。被逮捕的行员供称竜堂兄弟是共犯。结果,竜堂兄弟中年长的二人,当然会以霸占的共犯而被逮捕。这种力量,“敌人”应该也有吧!
“不要胡说八道。”
“终,你之所以说这是胡说八道,是指可能性,还是道德性呢?”
“两者皆有!”
“但是,今天的事情真的很过分。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储金,现在竟然不能领用。照这样过下去,岂不饿死了?要是我们使出实力渡过难关,不正符合那边的希望了?”
听到使出实力,终和余都发出有点危险的目光笑着。
“你们想用也无所谓,但是,千万不可以被捕,倘若被捕的话,一定要保密,不可泄漏。”
续告诫弟弟们,然后转向哥哥询问是怎么回事。
“嗯,是一种示威行为,也是一种交易手段吧!我想不致于让我们饿死。其间该会有某些接触吧!”
接着,老幺余一本正经地悲观预言。
“虽然不会饿死,可能也会营养失调呢!”
“才不会忍耐到那种时候!”终怒吼着。
那一天什么办法也没有,利用剩余不多的生活费度过晚餐。翌日的礼拜天,大家商量着明天再去一趟银行的时候——
“啊!太好了,大家都还没饿死。”
一边大声说着有点不祥的台词,鸟羽茉理抱着纸袋出现了。已经接近中午了。
“哈,我带来可以变出任何东西的魔术纸袋哦!”
排列在桌上的,正是可以紧急救助这个缺食家庭的物资,东西之多宛如一座山。各种类的汉堡成堆的堆积看,大瓶的可乐也有三瓶。
“茉理,你真是女神!”续合掌模仿拜神的样子。
“发生的事,余大致在电话中告诉我了。始,你想这是我爸的阴谋吗!”
“我想姑丈不致于有力量支配银行。可能是其他更阴险恶毒的家伙干的。”
“单只有爸爸的话,应该不会想到这种做法。”女孩严厉地评论。
“姑且不论,可以的话,不妨用这个。”
茉理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始勉强吞下口中的汉堡碎块,用可乐润喉之后,接下信封瞧瞧里面的东西。
“魔术纸袋之后,接着是魔术信封吗!为什么有这么大笔钱!”
“妈在以前用我的名义预先定存在邮局的钱。刚好有一百万圆。目前我还用不到这笔钱,始,请用吧!”
的确,邮局的定存储金,对饥饿作战的策划者可说是盲点。可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茉理。或许,这也是计算中的事,他们没有将竜堂兄弟逼到走投无路的意思吧?这么说来,示威的可能性较强,除了威胁外,还想求得施恩图报的接触吧!不管怎样,这个时候可以保障行动自由的,就是现金了。始不再发愁了。
“茉理,感谢你的帮助。”
“别太在意。我会跟你算利息的。”
“别说利息,还会加倍奉还。”
始说得像二流的诈骗者,但是,感谢的心情是真的。茉理神气地笑着:
“十八岁就成为债权人,感觉不错哦;累积利息真有乐趣,我会慢慢等!”
茉理回去之后,竜堂家年长的两人换到祖父的书房。年少的两人,为了满足正在发育中的食欲,仍留在餐厅里忙着吃。
“茉理的确很杰出。真是歹竹出好笋的好例子。”
“总之,靠这笔钱既不会饿死,也有活动资金了。”
始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翘起腿,毫不提及茉理的意思。
“在这个尚未用完的期间,我们应该给饥饿作战的主谋者相对的处罚吧!”
且不论家训,竜堂家的家风本来就不是软弱的和平主义。即使是看起来很乖的幺子余,也有不少英勇故事。只是和哥哥们比起来,没那么引人注目罢了。
“但是,对方似乎是可以从内部支配银行的势力家。稍有差错的话,较劲的对手说不定成为日本呢!”
“那时候就离开日本吧!”
始干脆地断言。不知是胆大或是感觉迟钝,连动摇的神情也没有。
“虽然我们想在日本过着平静的生活,但要是日本加以扰乱的话,我们没有必要低头寻求和解。”
“只是逃走吗?”
“怎么会?反正要逃走的话,在那之前先把习题和预习复习全部做完。”
他厌烦地拨开掉落到前额的发丝。
“不过,也不必那么出风头。危难军事资金的出资者,也是不好意思。首先,还是先整理分析发展至此的情况吧,说起来,我们必须碰到这种情况吗?”
如果追究下去的话,最后将会暴露出竜堂家本身的秘密,然而问题是在跟前。是谁想知道这个秘密呢?因为太想知道,因而变成不当干涉吗?
“归根究底,是所谓大人这个人物掌握着大关键吧?”
“不晓得是大人或小人,就好像连上野动物园中也看不到的珍奇异兽,正在日本徘徊。吃了它的肉,大概会中毒吧!”
始似乎觉得没趣地笑着。
“古田议员所说的高林警官,和我们不得不敬爱的伟大姑丈。要登上大人这座山的途径,就是这两个吧!”
对于续的意见,点头同意的始又再度苦笑着摩搓下巴。
“我对鸟羽姑丈的确有点尊敬。因为生出像茉理这样的女儿,也是他的功劳。”
始非常清楚,胆小的姑丈对妻子的家族——亦即竜堂家,抑有一种奇怪的自卑感。那种自卑感甚至及于自己的女儿,站在姑丈的立场上,真是又可恶又可怜。
为了解除这种自卑感,姑父深信只有借着他的手,扩大发展共和学院才能达成。因为始知道这个事实,即使感到忧郁,终究不会憎恨姑父。续基本上和哥哥是一样的,但是他也有更毒辣不宽容的一面;如果哥哥允许的话,势必会彻底向姑父行使“报复的权利”。
“续哥他即使去抢银行的时候,大概也不会说把钱交出来,一定会说请把钱拿出来。这种类型,其实是最可怕的。”
终曾经这么说过。续也不加以否认,只是无言地笑着。事实上,续的脾气之强烈,从外表是无法想像的。念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走到后街,曾经突然被别校的生活指导老师抓住头发。由于头发是棕色的,被误认为是染发。当时这个异常的教师大摇大摆地走着,甚至强迫他“把棕发染成黑发”,做些像是精神不正常的事。那个老师平常在校内就习惯带着竹刀,在校外就带着剪刀走,学生们都很怕他。
“染什么头发,打算当大明星吗!让你变光头!把学校和你的名字告诉我!”
口中操着像暴力团体的威胁口气,当这名教师在不当的责难结束,正面接触到少年的眼光以后,突然间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头发被自己的剪刀修理得一塌糊涂,头被蒙上全是垃圾的塑胶袋,直到深夜才被巡逻的警官发现这名昏倒的教师。他所教的学生们都暗中称快。犯人却消失无踪遍寻不着。
因此,续接下来所说的话,语气中充满恐怖的意味。
“我们去问一问古田所说的内阁官房副长官高林吧!”始讽刺地笑着。
“我看穿古田的阴谋了。不想自己一个人灭亡,所以要连敌手也一起拖下水。虽然如此,他说的未必都是假的:我想,这个所谓大人的家伙,真正的原形应该是这个。”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本书交给弟弟。
“这本书是?”
“在古田的书房里,有加上签名的书。我记得在鸟羽姑丈的书房也有一本同样的书,就擅自把书借出来了。”
书用带箱的厚龙包装,题名是“儒教精神与日本再建”。非常昂贵的书,同样的价钱大概可以买到五本普通的精装书。发行这本书的出版社,以绝对不发行漫画杂志和卡通情报志的强硬作风著名;续从哥哥手中接下这本书,看一看作者的名字。
“船津忠严……”
船律忠严,九十岁,人名录上出现他的名字时,冠以“哲学家、教育家”的头衔。始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不过在祖父的葬礼上,送花圈来的人当中有他的名字。也有其代理人带奠仪前来,当时也回赠奠礼了。因为当时觉得还是不要太表面做答礼比较好,所以没有直接面对面认识的机会。
此外,听说其人是一个大资产家,除了是二十个以上的学校法人之外,另拥有森林,土地等庞大的资产供其运用。
然而又有一说,那些资产是他人和法人的名义,本人的个人资产则微不足道。传闻很多,但真正的事实却令人没把握。
“似乎出资帮助许多团体,利用战前留下来的人脉和金脉,对财政界的影响也很大。类似一种教祖或帝王学等等。但是,他如何构筑这么多的资产金脉呢?”
“哲学,虽然不认为那是赚钱的学问。”
“不见得吧!孔子的子孙与历代的中国王朝黏连着,听说不也过着胜于王侯的奢侈生活?”
始的语气非常狠毒。续点点头,又歪着头思索。
“但是,不论是教育家或哲学家,何以与古田那种不道德的政冶家勾结呢?”
“应该不是受到哲学的吸引吧?绳索一定是用钞票捆和权力编成的。猛抓住这种绳索,正是像古田这种家伙最拿手的伎俩了。”
“丢绳索的一方,一定也选择这种人投掷吧!”
“……这次的事件,不也是为了制造丢绳索的机会,所卖弄的小花招?”
续表示同意。这样看起来就比较明了了。问题是丢绳索的人,其目的、动机何在。
然而,这种有钞票和权力的人,为什么和竜堂兄弟的祖父有关联,也是一种疑问。政经界的后台等种类的生物,是祖父生前最忌讳厌恶的。
“等一等。如果就种类而言的话,去世的人应该会在日记或信件上,记录所有的事实和真象吧!”
“祖父会写吗?有可能,但是,祖父的日记、信件。稿纸之类的东西,暂时先放着不管,这也是大哥说的。”
“是的,我想改天好好整理,出版看作集。而且……”
“而且什么?”
“祖父曾对我说过,在余成人之前,尽可能不要动手整理。因此,我已经打算就那样放着过五、六年……”
始露出沉闷的表情摇摇头。
“祖父也是暗中示意的人。毕竟,没有将我们真正想知道的事告诉我们。”
对于哥哥的话,续露出深思远虑的眼光。
“或许那个叫做大人的人物,比我们更清楚有关我们的事吧!”
“嗯!有可能。”始又盘起腿。
“不过,如果这家伙的动机和目的不良,即使他知道什么,也会为了自己的方便加以扭曲事实吧!”
这时候,有人敲书房的门。脸上堆满饱食感的终,拿着一封信进来,交给次兄续。
“这是什么?”
“情书哦!”
“既是兄弟,这样好像违背人道那。”
“你在胡说些什么。现在送来的信是麻田绘理的哦!我可是确实交给你了。”
续不知如何是好地瞪着迅速出去的弟弟,把视线转向信件,露出困惑的神情。
“被古田抓去当人质的女孩。”
“我总觉得她很难应付。”
“那么你喜欢年长的女孩罗?”
“不是开玩笑的。这和大哥说茉理很难缠等言不由衷的话,情况是不同的。”
“为什么把我也扯进去了。而且,我也不是言不由衷啊……”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但是我应付不了麻田绘理是真的。这怎么说……总之很伤脑筋!”
续现出非常困惑的样子。
“可是,也不是很可怜吗?只因为是终的同学,就被绑架,而且头发还被剪掉。幸好没有发生更糟的事,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总之不妨先看看信的内容。说着,续把信封拆开。大约测览一下,叹了一口气,把信放回信封内。
“说最近想和我约会。”
“不感兴趣吗?”
“老实说,她们在想什么,我实在有点搞不清楚……”
“女人,是永远的谜。”
“你觉得是别人的事吗?大哥。”
“你认为呢!然而并不令你意外嘛!”
始的脸上浮现一种诡谲的笑,并没有马上把话说出来。续耸耸肩,把信封丢到桌上。
“我投降,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吧!”
“不妨去调查一下麻田绘理的双亲。古田父子之所以选择这个女孩,绝不是偶然。”
“发现什么了吗!”
“有的。麻田绘理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短期大学部的副教授。”
始苦笑。
“想一想也有可能。我们二家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可是短大副教授的名字,不见得能够一一记往。”
“……万一是加害者和被害者,在知情的状况下演戏做假呢?和古田通好,对女孩的父亲不会不利吧!”
“被绑架的本人或许不知实情,但就整体而言,情况好像不是透明无色的。”
古田即使自日本消失,包围竜堂兄弟的环境并没有好转。看来似乎有必要从根本彻底改善环境了。
※※※
对身为内阁官房副长官的高林健吾而言,内阁总理大臣应该是他奉献忠诚最大的对象。但是,对借着派阀间的力量及政冶资金的操作,而获得今天的地位,毕业于私立大学的总理,高林却非常鄙视他。在高林的眼里,这个人既无理念又缺乏政策,只不过是一个以获得这个地位为目标,六十多岁的职业政客罢了。而一个没有定见的男人,对官僚或财经界来说,应该是很容易对付的对象。
然而,这一天高林前往位于目黑区碑文谷的总理私邸,报告内阁官房的杂务之后,正要退席之前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叫住。
“高林。”
“总理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确认一件事。你的身分究竟是什么?”
总理的眉和唇有点僵硬。
“被任命为内阁官房副长官,总理。”
“很高兴你还记得很清楚。看你最近的行动,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我是内阁官房的一员,当然忠心侍奉总理。”
“形式上的确是如此。你这三、四年来,不在永田町或霞关,尽在镰仓那边工作,倒是非常专心。这个国家的政冶中枢究竟在哪里?”
忍无可忍的事似乎不只一个两个而已,总理的语气非常不悦。
高林不屑地笑着。在自己背后撑腰的人物,其权威使他的态度极为猖狂。
“刚刚的话,我就当做您没问吧!总理,那也是为我们双方着想啊!”
“这个国家之所以能勉强形成独立国的体制,也是因为镰仓老人对‘四姐妹’采取毅然的态度所致。你有所不满的话,岂不等于背弃天理?”
总理使用整个上半身呼吸,用力抓住椅子的手把。
“‘四姐妹’!镰仓老人与四这个数字似乎很有缘。听说他现在正被什么四兄弟烦心呢!”
高林的双眼现出狠毒的光芒。
“那种没有根据的事是谁告诉总理的!”
“我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啊!高林。在你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装饰品的总理,形式上仍是内阁之长,而且我也有当议员以来的人脉!!”
“……原来如此。”
高林点头表示同意。全身仍然充满狠毒,只是眼光稍微缓和下来。
“那么,您驱使这个情报网准备做什么呢!该不会对镰仓大人做出忘恩负义的事吧!”
“我可没那么说!”
“没错吧!”
露骨的嘲笑浪潮,无情地拍打着总理的脸,穿着和服的总理血气上升满脸通红。无言地闭上准备张开的嘴巴。
“将近七十岁,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内阁首脑地位,要是一时受到感情的支配,就可能失去这个国家唯一的地位,这点您应该清楚……”
高林好像开始运用他那虐待狂的感情,嘲弄地注视着制度上的上司。
“据我所知,有好几个人始终未得到大人的允许,却仍固执地想成为总理,最后只有落空而已。想到那些,总理的确很幸福呢!”
虽然没有实力,却能担任一国的首相,这是谁的功劳,总理心里非常清楚,故无言以对。
“还有什么不满吗?大部分的日本人相信总理是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者,不是有许多善良的男女,连握个手而已就感动地泪流满面吗!我真是非常羡慕呢!”
总理心中充满憎恶,瞪着制度上的部下。
“那么,我们就交换吧!那么羡慕的话,交换也无所谓。让你坐坐看任何人都羡慕的总理位子。”
“哪儿的话,我不过是一介官僚而已,可没有一国总理大臣应有的才干。我有几两重,自己知道。而且,不仅对我,也是万人幸福的条件。”
充满嘲弄地鞠躬敬礼之后,高林从首相面前从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