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番外篇 当迷途之猫遇上女孩 序/冬「见鬼」

台版 转自 七夜@轻之国度

1

站立在枯山水的庭院间,无玄眺望着冬季的夜空,「唉~」地叹了口气。

如果真正想要欣赏月亮,那么看不见星星的夜晚会比较好这是小鸟游无玄一贯的主张。没错,唯有被云层覆盖、看不见星光的夜空,月亮的美才更显得出色。在一片全然的漆黑之中,轮廓分明、孤独高挂天空的明月很不错;而朦胧地隐藏在云后、照亮四周的微光也很让人难以取舍。不过无玄最喜欢的,还是明月浮现在云端时,如水墨般的薄云流过其光辉表面的景色。

有云又有风的夜晚,才是明月绽放光辉的最佳舞台。

而四面环山以致于夜色特别深沉的日炉理坂,正是眺望月色的绝佳之地。

现在,于这个绝佳之地仰望最佳舞台,无玄再次感叹:

「哎啊~」

今晚的月色实在是太美了。

特别是月亮的形状,右边有着些微欠缺的立待月(注:阴历十七日的月亮)更是美好。

一过了满月,月亮就会开始由盈转亏。没有不会转变为下弦月的满月。然而,那却也是迈向下一个满月的第一步。

(没错,月亮会有亏缺,然后再次满盈。)

象征着衰退与落没,以及试炼与再生的月立待月。

而那样的立待月,正于此时、正于今日,在绝佳的夜空中绽放光辉。

立待之月。

感动至极的无玄,深深地吐气、吸气,重复两、三次深呼吸之后,试着吟咏了一首歌,将体内涌现的感慨表现出来。

「立待月之夜背对明月力待交接」

(阴历十七日的月亮,就算站着等待观赏也不会让人疲累,因此被人称之为立待月。可是,实在是无可奈何啊!背对着那早升的立待月,我殷切地等待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刻。

小鸟游无玄-译)

「啊啊!」无玄沉吟于自己咏的诗句,同时不禁露出会心一笑。

(真是句好词!)

不但将自身的状况与月亮完美地重叠、简单易懂,而且还以现代风格添加了分诙谐。作为一首和歌,缺少下半段句子虽然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以这首和歌来说,停顿在这里才是正确决定吧这不就是非常秀逸的成品了吗?虽然没有听众是有点可惜啦无玄边想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和歌。在无玄的生活周遭,没有半个懂得欣赏和歌的人。况且别说无心去学习了,只要无玄一打算咏歌给他们听,便会马上拔腿逃跑。真没办法,实在是无可奈何。

「哎~」

就在无玄对于自己作的和歌的杰出完成度(以及没有听众一事)三度叹息的时候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月亮呢!」

从他背后传来了沉着的声音。

无玄转过身。

「由布子小姐。」

这位被称作由布子小姐、身着和服的女性,缓缓地从主屋走下庭院。唰哩唰哩地,她踏着白色小石子之海一步步走近。无玄沉默地注视着她那模样,同时心想:真是位无论做什么都如诗如画的人呢!

由布子站到无玄身旁,抬头仰望明月。

无玄询问:

「怎么了吗?不用待在妳女儿身边吗」

「我好像会妨碍到『除秽』进行。」

无玄深深地叹口气。

「真抱歉,那家伙真是不懂礼貌」他搔搔头,嘴角浮现笑容。「可是,用不着担心!那家伙是『见鬼』,姑且不论个性,技术可是千真万确的喔!一定会治好妳女儿的病。」

「嗯。」

「那么,我们就一起在这边等吧?」

「好的。」

沉默。

这阵沉默绝非尴尬。但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却又令由布子感觉难受,于是她打破沉默。她看着站在身旁、褐色长发、打扮得像是开玩笑,左眼戴着海盗般的眼罩,却又散发一种无法言喻的威仪、与自己同年纪的年轻神官新鹰神社的宫司,然后对他问道:

「你说她是见鬼对吧?」

「嗯。就是写做『看见鬼』的『见鬼』。」

「所谓的见鬼,指的就是能看到鬼的人吗?」

「嗯,正是如此。虽然在新鹰流之中,能够驱鬼的人也同样被称作见鬼就是了。」

由布子吸了口气,重新注视无玄。

「那也就是说,我女儿的病是因为被鬼附身所害的吗?」

无玄抓了抓下巴。

「喔喔,不,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呃解释起来很复杂,而且会有点难懂,妳不介意吧?」

「拜托你了。」

咳咳无玄清了清喉咙,开始叙述:

「呃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在西洋医学之中,认为生病是由于器官受到损伤,因此藉由修补器官来医治疾病。而与之相对,东洋医学则认为生病是由于身体的平衡失调,因此藉由整顿调和来治病。」

「是的。」

「而我的新鹰流,则将疾病认定为空间的扭曲。藉由排除扭曲、让空间恢复正常以医治疾病懂吗?」

「好像能明白。」由布子不太有自信地点头。「那么,『见鬼』所看到的『鬼』,就是空间的扭曲,对吗?」

「存在、情报、现象、行为一切的重力、电磁力都能够以空间的扭曲来表示。」无玄笑道:「包括人也是,终究只不过是森罗万象所孕育出、复杂且奇异的空间罢了。」

「」

「我这么说不晓得会不会比较好懂?见鬼呢,就是硬将疾病变成鬼,然后打倒鬼以治好疾病。」

「这种事情能够办得到吗?」

当然神官用力点点头。

「讲得极端一点,神道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技术。将自然现象、会招致灾厄的莫大力量硬是拟神化并加以祭祀,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其进行控制,这就是神道。一直以来,日本人不管是对于大自然还是怨灵,或者就算只是单纯的人类,只要是拥有莫大之力的,全都当成神祭祀,打算藉此加以控制。像是将门公(注:平将门,通称相马小次郎或龙口小次郎,平安中期的武将)或者天神大人(注:此指管原道真)就是典型的例子。」

「」

「我的新鹰神社也是一样,我们信奉的是金星神祂可是邪神唷!为了防范其作祟,因此将邪神当作神明来祭祀。」唉呀呀无玄耸了耸肩。「真是骇人听闻的事。」

由布子轻声笑了出来。

「你真是个不敬的神主呢!」

「我只是个讲求科学的神主。」无玄一脸认真地说:「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敬爱神明、畏惧神明。因为信仰的大前提就是先要认知,认知到祂是真正存在。所以」

「」由布子注视着无玄。

「」无玄摇摇头,然后笑了。「话题扯远了呢,我们回到正题吧!总而言之,我们将空间的扭曲命名为『鬼』,然后藉由处置『鬼』来医治疾病。」

「取名为『鬼』?」

「没错『名字』这种东西,代表着重要的意义。」

无玄不急不徐地举手指向夜空。

「由布子小姐,妳知道那是什么吗?」

由布子缓缓抬头仰望天空。

偏过头问道:

「是月亮吗?」

「没错,是月亮。」无玄点头。「更进一步来说,是立待月。月亮随着亏缺,而有着各式各样的名字。满月、三日月、新月、上弦月、下弦月、立待月然而对于不晓得这些名字的人来说,月亮只不过是『月亮』罢了。就算知道形状不同,但除了『月亮』这个形容词之外也不知道别的了。对这样的人而言,月亮就只有一个种类。」

「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月亮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因此以为我例,我就会知道月亮的名称大致分成七十二种。我所认知的月亮有七十二种,每一种都不同。换言之,也可以这样讲就是我能辨别得出妳所辨别不出的月亮。」

「」

「对于不清楚花、草种类的人们而言,路旁的草只不过是『杂草』。在他们眼中,草只不过是草。但是『看得出的人』,就能看见和他人所见不同的『草』不,不只是草,也能够看见食材、药品、还有毒药的材料。住在那里的生物、环境状态、季节的分界、天候变化,甚至是那块土地的历史,他们都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对于看不出差异的人,就只不过是草倒不如说,他们无法认知。」

「我似乎能够理解。」

「举个例子,对于不了解雪的人而言,雪就是『雪』,仅此一种。但是对于住在雪国的人们,雪其实有着许多种类。对于不吃鱼的人,鱼就只不过是『鱼』而已,他们所知的补鱼方法就只有撒网或垂钓。但是渔夫却知道鱼的名称,随着鱼名不同,他们知道分辨的方法、搜寻的方法、捕捉方法以及烹调方式。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处置方法。」

「」

「见鬼也和这个一样。」无玄那只眼睛的视线徘徊在远方。「没错,见鬼看得到普通人类无法辨视的空间扭曲,然后加以处置为了成为这样的见鬼,替空间扭曲命名、予以系统化这就是神道新鹰流。」

「这就是见鬼」由布子低喃着。

无玄望着远方好一阵子。

最后视线终于回到由布子身上,笑着对她说:

「一般来说,我们要经过长年的修行靠着努力与经验来习得那样的力量但是偶尔也会有人一出生就具备那样的能力。不只是『灵感强烈』这点程度的能力,而是天生、自然就看得见空间的扭曲、能够加以认知。而这样的人,就被称作是真正的『见鬼』。」

「那么」

「是的。」无玄点头。「天生、自然、真正的『见鬼』,那就是我女儿恕宇。」

不过,原本小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见鬼的能力就是了无玄如此说着然后微笑。

「总而言之,姑且不论性格,恕宇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而她现在正陪在妳女儿身旁,所以绝对没问题!妳女儿一定会得救的!」

「说得也是呢。」

由布子也回以微笑,她很信赖对方。比起任何人更加值得信赖这就是由布子眼中的无玄。

2

过了好一会儿

「对不起。」由布子对无玄低下了头。

无玄慌忙说道:「怎么突然这么说?请别这个样子!」

「可是,我居然拜托你这种事」

「没关系啦!这对恕宇来说也是不错的修行啊啊,不过请妳对舞原家保密喔。」无玄一度打住话。「当然,对妳丈夫也是。」

「我明白。」

她丈夫目前并不住在这个家里。

而且恐怕连女儿的状况都不知道。

丈夫并不在意。

「我不会泄露出去的。」由布子喃喃道。

「虽然这好像很无情」咳咳无玄清了清喉咙说道:「就算我们拥有那样的力量,但排除『疾病』原本是不被允许的。就算办得到也不可以这么做。我们必须在某处划定界线才行,不然就没完没了了。」

「对不起。」由布子再次低下头。

「啊,不,这次没关系。」无玄挥了挥手。「确实有必要划定一条界线,但力量原本就是为了为所欲为用的。」

「为所欲为?」

「妳不认为『活着』这件事,就是注定会死之人最大的任性吗?」

这是无玄一贯的论点,也是无玄式的幽默,不过由布子却沉默地低下头。这也是当然的,一个正为女儿性命担心的母亲,听到这样的话怎么可能笑得出来!于是无玄赶忙补充:

「总、总而言之,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无法帮助朋友的力量,一点价值也没有!妳给了我机会,让我证明自己力量的价值,所以妳没必要道歉喔!」

「可是」

「所以,请妳说另外一句话!」

由布子瞬间愣了一下

然后微笑。

说得也是她笑着,然后微微倾头说道:

「谢谢你,无玄。」

无玄也对她回以笑容。

明月依旧于夜空绽发光芒,不过无玄已不再抬头仰望。接着,无玄心中浮现一个念头。对了上让由布子小姐听听刚才作的和歌吧!这毕竟是许久未见的自信之作啊!一定要请由布子说说感想

「对了,由布子小姐,其实有一首」

3

目送少女的母亲走出房门后,恕宇开始准备进行「除秽」。

虽说是准备,但实际上也只是在房间四个角落安置音响,然后用胶布从房间内侧将门封住罢了。

谁也进不来。

「真不可取!真不可取!」周围的「小黑」们开始大声嚷嚷:「恕宇真是的,打算做不可取的事情」

「什么叫做不可取的事?我可是打算拯救这女孩耶?」

「妳是在利用妳的立场!」小黑们异口同声嚷道:「妳那是性骚扰!真不可取!真不可取!小鸟游恕宇真是不象样!」

「啰嗦!」

恕宇的一声怒喝,「真不可取、真不可取」的合唱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移动身子的细微声音,但恕宇对这老早就习以为常,因此她并不在意。那是只有恕宇才看得见、听得见的东西,若她不去在意,就等于不存在一样。倒不如说,其实原本就不存在,除非进入恕宇的视线内。

在群聚的窃窃私语声之中

恕宇缓缓靠近比自己大一岁的年幼少女。少女躺在华奢的被褥上,看似相当痛苦,不时不规则地吐气。

「在睡觉吗?」

没有回应。看来安眠药奏效了。

(虽然就算她醒着,也是件有趣的事。)

她内心如此想着,同时为了慎重起见,再次确认少女熟睡后,轻轻地在少女因发烧而泛红的脸庞覆上涂白的面具。那个面具是由特殊的香木制成,有着能让人陷入轻微催眠状态的效果。若是让睡着的人戴上,可就不是芝麻绿豆般的轻微小事能够吵得醒的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要是效果太卓越,就会永远醒不来了,不过恕宇才不管这些。

让少女戴上面具,在等待效果发挥的这段时间,恕宇悄悄地观察少女枕边的鬼。

观察

喔喔,就是那个啊!恕宇在内心点头。这种鬼不足为惧,至今已经打倒过好几只了。在会附身于人的鬼之中,这个种类是最多的,也就是「心因性」的鬼。这个女孩恐怕是在某处撞见令她大受冲击的场面,或者是长年累积的压力终于爆发了吧?而那就会产生出「鬼」,使得她到现在都一直被附身。经验尚浅的恕宇,最多只能做到如此判断。不过她知道,这种鬼对她来说不具威胁,这样就足够了。

鬼不安分地东张西望,然后往恕宇的方向窥探。

它是因为无法确信恕宇是否在看着它,因而感到在意吧。究竟恕宇是猎物呢,或者单纯只是背景?鬼和野生动物一样,只会对敌人、饵食,或者是入侵自己划定的地盘、对它们显示出意志的人产生反应。就如同普通人类看不见鬼一样,鬼也看不见普通人类,只把对方当成是寻常风景。鬼所能看见的,就只有看着鬼、同时能够看见鬼的人。因此鬼就算会间接折磨人类,也没办法直接危害人。不过若是对于恕宇这种能看见鬼的人来说,那么又另当别论了。换言之,「见鬼」可以看得见鬼;而正如见鬼能够杀掉鬼一样,鬼也可以「狩猎」见鬼。因此鬼只要一发现那样的人,就会满心欢喜地奋勇袭击过去。

(可恶!)

恕宇内心突然强烈地感到愤怒。

一边装作没看见,她内心一边如此对鬼质问:(你应该只把人类当成是单纯的猎物吧?)

的确,普通人类没办法对鬼做什么。

就像袭击笼中之鸟一样,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的猎物。

但是我不一样!

我很强,很强!

我是见鬼!

是特别的存在!

(你等着,等我事情办完就马上)

(用这双手杀了你!)

她内心愤愤然地想着。

然后恕宇重新面向躺在被褥上的少女。少女就这样戴着面具,发出沉稳的呼吸声熟睡着。

接着,她开始缓缓脱去少女身上的衣物。

插图012

上半身与下半身的睡衣,加上内裤。少女的裸体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恕宇不消多久时间便将少女剥得一丝不挂,然后开始像个科学家似地进行观察。她曾经看过年长的成熟女性裸体,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同年龄女孩的裸体。正因为能够看见同年龄女孩的裸体,恕宇才会接受排除疾病这种模仿医生的无聊「除秽」工作。

(呵呵呵好大一尊换衣娃娃)

她内心暗笑,然后反复让女孩俯卧、仰躺,看了好几次。又将少女的双脚张开或使她弯身,观察着她的身体。一面观察,一面和自己的身体做比较。看着初次见到、和自己同年龄的女孩裸体,恕宇内心想到的是

(和我一样)

没有哪里不同。

完全没两样的肉体。

若勉强要说,就是胸部稍微比恕宇隆起

(都一样)

「啊?」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袭来,恕宇当场跌坐。

她意识到体内的力量正逐渐流失。

怎样啦!振作一点啊!她斥喝自己。

(什么嘛!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肉体本身是一样的啊!没错,见鬼和普通人类只有大脑、情报的认知方式不同)

自己理应早就明白才对。

(这是怎么搞的嘛!)

会急遽地无力,恕宇认为是对自己感到失望的缘故。她如此断定。没错,我一定是对自己感到失望!我一直期待着,自己不只是思考,连肉体都和普通人类不同。可是因为没什么不同,才会忍不住感到沮丧。一定是这样的

「不对喔,恕宇!」耳边传来小黑们的嗫嚅:「就算身体一样,恕宇也还是怪物喔!因为妳看得见我们嘛!」

「啰唆」

「有什么关系?妳是怪物,就表示妳是个特别的存在呀!」小黑们笑着。「没错,恕宇是特别的!就算外观相同,但内在是特别的!是特别的」

「闭嘴!」

恕宇的一声怒喝,让屋内四个角落设置的音响起了反应,开始传出鸣弓弦的声响。弦鸣声充斥屋内,无数的小黑发出细微哀号,一个个接连消灭。不具独立的实体、空间依附率高的「鬼」,禁不起声音对大气产生的震动。恕宇视线所及之处,弱小的鬼只要一受到鸣弓弦的声音震撼就身形俱灭。

恕宇窥伺少女的枕边。

病魔之鬼果然也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它也感到痛苦!)

看到自己以外的所有鬼怪因痛苦而颤抖的光景

令恕宇感到喜悦

以及作呕。

实在是多么软弱的存在啊!

可是,普通人类却连这种软弱的存在都战胜不了。

恕宇俯瞰被她剥得一丝不挂的少女这个女孩的年龄虽然比恕宇大(虽然只大一岁),却连这种弱鬼都打不倒,卧病在床将近半年。而现在,还屈辱地被恕宇随心所欲当作玩具摆弄。

这就是普通人类

也就是软弱。

(但我是不同的!我是见鬼,是强而有力的存在!不是人类,而是特别的!没错,是强而有力的存在!)

「妳这家伙!」

恕宇转头看向愤怒的声音来源。

缠在少女头部的病魔之鬼浮了起来,瞪视着恕宇。

鬼大叫道:

「妳这家伙看得见吧?妳看得见我吧!?」

「是啊!」哼恕宇嗤笑道:「看得见啊!你看起来很痛苦呢!」

「妳这家伙!妳这家伙!妳这家伙!」一面受弓弦鸣声所苦,一面飘浮至空中的鬼喊着:「把这个声音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鬼的痛苦吶喊,使得恕宇流失的力量再次回复。她站起身来。

握拳、张开手掌,她确认着身体状况

同时露出冷笑,对鬼宣告:

「很痛苦吧?不具身体的你们,就连这种声音也受不了吧?你很想要一个实体吧?能让你不输给声音的实体!」

「妳这家伙!妳这家伙!妳这家伙!」

「很痛苦吧?声音震动着空气,让你很痛苦吧?那你就过来!来我这边!这边的水很甜喔?我给你一个好听的名字吧?我帮你取个名字!」

帮你取名

给你一个实体。一个不输给声音的实体。

啊啊啊啊鬼痛苦地扭曲身体靠近恕宇。

没错,你就渴望吧!恕宇内心低语。打从心底渴望实体、渴望名字吧!而那将会对你的存在加以束缚!我的视线、我取的名字将会束缚你,而你则会得到实体。

一个不输给声音的实体。

一个能让我杀掉你的实体!

鬼痛苦地发出惨叫:

「妳这家伙!」

恕宇放声高笑。

「怎么啦?来吧!」

她大叫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投向地面。经过特殊加工的符咒,一接触地面就立刻燃烧了起来。鬼是木,而火是自木而生、之后化为土,而土即是死亡、终结。恕宇等待地面上的火阵完成,然后单手拔出小刀。金克木以金气将鬼(木)逼进火中,促使其归于尘土,这就是新鹰流的五行阵。

(啊!)

视野一角看到纷飞的火星落到了赤裸少女身上,恕宇一瞬间内心暗叫不妙。不过,脸上的表情马上被嘴角的冷笑取代。如针点般的火焰,八成会在那女孩身上留下无法消除的灼伤吧。不过那又怎样?我可是救了没有任何义务要拯救的生命耶!感谢我都来不及了,没道理向我抱怨。

谁管那么多!

错在她自己软弱!

恕宇不去理会少女和火星,嘴角依然挂着冷笑,重新审视着鬼。在鸣弓弦的声音包围之下,鬼痛苦地扭曲身体往这里靠近的模样,令她欣喜得几乎要起鸡皮疙瘩。同时心想:

(没错,我就是喜欢这样!)

(喜欢杀鬼!)

(喜欢杀怪物!)

(因为我很强)

之所以答应接受这种像是在模仿医生的无聊「除秽」(虽然确实也有部分原因是想看同年龄女孩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比较一下),终究是因为恕宇很喜欢这种杀鬼的感觉

「来吧!」拥有见鬼之力的少女再次说道:「过来,然后看清楚注视着你、替你命名、决定你生死的人!看清楚看着你的人!我的名字是小鸟游恕宇」

看得见鬼的人,见鬼。

特别的存在

小鸟游恕宇。

这是她九岁那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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