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万里无云,满天星斗预告着明天会是个大晴天。
明天一定会很热吧。据说,地形属盆地的日炉理坂,夏天时湿气很重,坦白说并不适合居住。打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日炉理坂的昴,对其它的土地并不了解。虽然有出外旅行过,但土地这种东西,没有实际住过是无法真正理解的。
「明天应该会变热吧。」亚鸟一边调整眩晕枪一边说道。
昴好奇地问:
「那些枪总共有几把啊?」
「总共有五十一把,子弹有五百九十四发。」
真亏他能弄到这么多家伙。昴再次体会到社长的人脉有多惊人。虽然这些枪和昴所持有的一样都是由舞原家制造的,不过依花恐怕对这些眩晕枪的事毫不知情吧。
「妳打算在今晚之内把所有的枪调整完毕吗?」
「那还用说。因为明天就要用了嘛。」亚鸟挺起胸,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只可惜她没有胸部可以挺。「我最擅长这种事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昴撑起身体看着亚鸟。「妳居然懂得整备枪械之类的……为什么的知识会那么偏颇啊?」
「我所有的知识都是来自永……」说到一半,亚鸟连忙用手呜住嘴巴:「我不能说,这是秘密。」
「为什么?」
「是绫小姐和依花小姐吩咐的,她们说别告诉昴大哥比较好。」
「喔,这样啊。」真可疑——
「我神秘吗?」
「非常神秘。」
「嘿嘿……啊,BOSS先生!」亚鸟拾起头来。
「怎么?又被赶出来了吗?」
一只小狗以独特的节奏跑了过来,昴顺势往小狗身后的广大土丘望去。
可以看见位在远处的「金龟车」的缩影。
三束元生和美树学姐就睡在那辆车上,昴和亚鸟则是在这里靠睡袋过夜。不上旅馆是为了躲过缥组的耳目。虽然刚才仓库主人表示我们可以使用仓库——
「嗨,BOSS。啊,对了。」昴采向被当作枕头的外套。「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喔,你看。」
接着昴从外套中取出了一只没有横枝的平滑木棒(讲白一点就是研磨棒。那是昴在回程的垃圾堆里捡到的,不过他当然有清洗干净)。当昴作势要丢木棒时,BOSS一瞬间浑身僵硬,恐怕是以为昴要丢牠吧。等到牠看到昴把木棒扔到远处后,才高兴地跑过去捡。好快的速度啊,三只脚健步如飞。
「昴大哥很喜欢BOSS呢。」亚鸟说。
「唔——倒不是如此。」
BOSS衔着木棒跑回来。
昴一伸手,BOSS就抖了一下,木棒掉落在地上。昴捡起木棒,再度将木棒扔得远远的。BOSS瞬间又吓了一跳,但马上又跑去追木棒。BOSS再度把木棒捡了回来,但这次昴决定不理牠。于是BOSS怯生生的走到昴面前,将木棒放在靠近手的位置,接着开始摇起了尾巴。很显然的,牠在等待昴把木棒扔出去。
昴拿起了木棒。
看到昴迅速的动作,BOSS似乎以为自己要挨揍。牠夹起尾巴,退了几步趴在地上。然感到一阵心痛,缓缓将木棒扔向远处。
看着奔跑的小狗,亚鸟有点担心地问道:
「可是,你不讨厌牠吧?」
「不,我讨厌牠。」昴面不改色地回答。当BOSS把木棒捡回来后,他又立刻扔了出去。反复这个动作的昴,又不动声色地嘲讽:「真搞不懂这只狗。牠对人类还抱有什么期待啊?」
「昴大哥?」
「这家伙有讨厌人类的权利,不是吗?」然后昴看着BOSS说道:「不管是婴儿还是老人,你可以见人就咬,或是大肆散播狂犬病,你有这种权利。毕竟你被人类虐待得这么惨……BOSS,我还不曾听你叫过耶。为什么你明明是只小狗,却不会叫也不会吠啊?」
其实昴早已心里有数了。
答案相当简单。只要狗一叫,饲主就有借口打牠。每当这只小狗一吠,就会遭到前饲主的暴力相向吧。结果BOSS成了一只不会叫的小狗。耳朵被撕裂半边,一只脚被打成残废,种种经历让牠现在对人类的一举一动有着莫名的恐惧——但即使如此……
昴将木棒扔了出去。
对于兴高采烈地用随时有可能摔倒的姿势追逐木棒的BOSS,昴像是在和牠聊天:
「别这样,BOSS,别再作无谓的期待了。你也该对人类死心了,看清人类,去当一只流浪狗吧。如此一来,你再也不用看人类的脸色过日子,可以活得更快乐。」
「昴大哥。」
「你这样太半吊子了。」
你差不多该放弃想和人类在一起的想法了——
昴闭上嘴……
躺了下来。
BOSS跑了回来,把木棒放在昴的手旁。但是被昴忽视之后,牠又将木棒带到昴的头部附近。昴仍然不理牠,于是牠战战兢兢地靠过去磨蹭昴。这只小狗明明害怕被别人注意,一旦不理牠,牠又会自己靠过来。感觉上牠不像只狗,反倒像是谨慎的老猫。没错,如果是一般的狗——特别是小狗——应该会直接扑上来撒娇嬉闹,纠缠不休才对。
如果是一般的狗。
(——混帐。)
(——真不爽!)
想起昨天中午BOSS在原地兜圈子的模样,胸口就觉得莫名的郁闷。
昴对BOSS和亚鸟隐藏自己的思绪,默默地翻过了身。
然后闭上双眼……
「那、那个,对了!穿着婚纱的美树小姐,看起来真的很美呢!」像是想强调临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亚鸟转移话题。
「是啊。」
昴在紧闭的双瞳深处——
想起了仓库的情景。
「这话是什么意思?」社长问。
宫知直辅——这间仓库的主人。看到他的模样,会令人不禁怀疑「四角」这个语词是不为了这个男子而创造的。眼前这位脸型和体格四四方方,年龄不详的男子,一面用他四角形的手指缝纫纯白的礼服一面说:「你找工房订做戒指的事情,被缥组知道了。」
附带一提,这名男子和昴并非首次见面。
以前昴在寻找纯金的销赃管道时,社长曾经介绍此人给昴认识,后来也见过几次。表面上的身分是服装设计师——其实私下有另一个面貌。
「这样啊。一定是从银行那边……不过我们已经领取戒指了耶?为什么现在才……」听了宫知的话之后,美树咋舌。
「恐怕是工房骗了妳的姐姐。」
「咦?」
「——他说戒指还没交出去,所以明天会来拿。他打算以自己为诱饵,好让你们顺利举办婚礼——」
「——怎么会——」美树顿时说不出话来。
三束元生缓缓站起身。
「他竟然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
宫知点头附和,四角形的手指拿着针,灵活的在婚纱间穿梭。
「因为那家伙和我都欠了你很大的人情。」
「我既不会施恩于人,也不会亏欠别人。」
「会这么想的只有你而已。」宫知像是要征求他人同意般地看着昴。于是始终不发一语地喝着红茶的昴也点点头说:「没错,社长,快把我借你的三千四百二十圆还来!」
听到昴的声音,亚鸟倏地拾起头。
「太失礼了!我才没有睡着呢!」
「我知道,妹妹。」
「我只是闭上眼睛在想事情罢了!」
「我明白、我明白。这也难怪,妳今天很累了吧。」
「就是说呀。」亚鸟说完又靠在昴的膝盖上,继续低头沉思。
看着这一幕,宫知轻声说:「好可爱。」
「别这样盯着我妹。」
「我可以喂她吃东西吗?」
「不行。」
「总而言之。」宫知将视线移回社长身上继续说:「缥组认定你们会出现在工房租借的办公大楼,所以肯定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据我所知,那附近已经出现不少台可疑的车辆了。」
「难道姐姐她……想在舞原的土地外动手吗……」美树浮现出沉痛的表情。
要是被舞原家知道,肯定会受罚。
看来对方已经被逼急了。
或许会像狗急跳墙一样——
众人沉默。
过了一阵子。
社长开口:
「宫知直辅。你现在有办法张罗到装备吗?」
宫知脸色一沉。「果然……你想去救工房吗?明知敌人都已经严阵以待了。」
社长点点头说:「没错。抚子是个容易情绪激动的人。像她那种人常常会因为一时气愤就伤害别人,等到事后才后悔莫及。要是她知道自己被工房骗得团团转,不晓得会对工房做出什么事来。」
的确,昴在心中附和。
那位大小姐就连平时都能面不改色地对人类发射火箭筒或飞弹了。假如她抓狂,不晓得会干下多么恐怖的事情——
「不过……工房可是希望你能平安无事结婚,才会撒这种危险的谎啊?难道你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吗?」宫知依然坚持立场。
「工房误会了。我并不是想和美树一起生活才决定结婚的。」社长叹了口气。
「咦?」宫知愣住了。
「咦咦?」美树也愣住了。
「要改变心意就趁现在!」昴大叫着。另外亚鸟嘴里好像也在嘟哝着什么,虽然可以猜到她大概是在梦里吃着什么美食,但是没人听得懂她说了什么梦话。
社长又叹了一口气说:
「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之所以想结婚,是因为我想获得幸福……如果牺牲了工房而结婚,你们认为我还能幸福吗?因为结婚而变得不幸,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宫知打断部长的发言。
他拉高低沉的嗓音怒吼:「要是你去救工房,结果反被干掉怎么办!那群黑社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在等你啊!美树小姐就算了,他们一定会要你的命!这样工房不就——」
「万一小元死了,我也不会苟活。」美树说道。
社长的表情变得很严肃。「美树,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许说这种话。」
「还有你,宫知直辅,你太奇怪了——为什么你要选择不幸呢?为什么你会归纳出结婚和工房二选一的结论?」
「问我为什么……」
「宫知直辅,你那种心态就叫做妥协。」社长大大叹了口气,深呼吸然后环顾四周。「听好了,宫知直辅还有堂岛昴。我的happend是不容置疑的。而且对于自己的幸福,我也毫不妥协。我既要和美树结婚,也要救出工房。我不想让敌我双方有任何人丧命,总有一天,我还要让抚子认同我们的婚姻。我要让所有人祝福我们的婚姻,而且至少要生五个小孩,在寿终正寝前,我会幸福地活下去。」
昴忍不住说:「好棒的人生规划啊,还要生五个小孩哩。」
「是五个以上。」社长点头附和:「——这些就是我的梦想。而以上种种事情我都不会去选择取舍。因为我会将它们逐一实现,我相信我办得到。没错,我相信所谓的happyend,为了掌握幸福,我不会有所迟疑。未来总是充满着希望!」
连未来——连可能性都不相信的话,那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呀啊!」亚鸟的叫声将沉思中的昴拉回现实,昴急忙起身。
「怎、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起身动作吓得BOSS连忙后退。但是昴没发现有任何异状。环顾四周后,昴向亚鸟问:「妳、妳干嘛突然大叫啊。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那边!」亚鸟手指的地方是——
「哇——」昴低吟。
见到金龟车的身影在以星空为背景的远方土丘上激烈摇动,昴不由得哑口无言。
「金、金龟车在跳耶!」
「是啊……不,那个,该怎么说呢……那、那是因为『金龟车』也在为明天的战斗而充满斗志呢。」昴语无伦次。
「这、这样啊。真、真是……太厉害了!」亚鸟连耳根子都红了,却还是目不转睛。「毕竟明天就要闯入敌阵了。金龟车会热血沸腾也是很正常的。」
「……」
「会不会把体力耗尽呀?我有点担心耶。」
「妳少啰唆。」昴用力揉亚鸟的头,不禁「唉」地叹气。那两个人在想什么啊?
现在就在为生五个小孩而努力吗?他们有考虑过明天的事情吗?更何况这里还有小孩子在场耶!真是对傻瓜情侣!莫名的怒意令昴浑身颤抖,颤抖之激烈甚至像在打哆嗦一般。真不是滋味,内心无法保持平静。可恶、可恶、可恶——
「过来,亚鸟。」昴叫唤着仍然涨红着脸凝视金龟车的亚鸟。「妳要看到什么时候啊。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可是枪还没有调整完……」
「用不着保养了。反正明天就是拚命开枪罢了。我们需要的是体力。今天大家都很累了,需要休息。话说回来,这实在太夸张了,所以立刻给我去睡觉!」
「遵、遵命!」亚鸟连忙躺进睡袋里。
寂静的夜里,隐约可以听到嘎叽、嘎叽的声音。「金龟车」充满斗志的弹跳声从远方传来这里。呜呜。背对着亚鸟,将身子缩成一团的昴忍不住心想:可恶,那两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虽然他们迟早会结婚,要怎么搞都可以,可是……
啊啊,真令人不爽。
满腔怒火。
心中的郁闷无法消除——
——啊——混帐!
你们也考虑一下现况吧!
「明天要开枪泄愤。」昴喃喃自语着。
「咦?」
「明天我要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拚命开枪!啊啊,该死!」
嘎叽、嘎叽的声音愈来愈快——
看来这会是个漫长的夜晚。
2。抚子
「货柜车三辆、直升机两架,配置完毕。」电话放置在基座上,听筒另一头传来男子不带感情的声音。「从目标大楼的角度完全看不见我们的配置,但只要号令一下,所有人能在五分钟内集合并包围大楼。」
「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吧?你听好,要是被发现就玩完了。美树的警觉性很高,要是被她识破埋伏,她就不会靠近了。」抚子以正座及腹式呼吸的方式进行精神锻炼,同时逐一确认交代的事项。
『……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男子的答复显得含糊其词。
「什么?」抚子不解地问道。
『如果只在大楼内部,或许还可以做到不着痕迹……不过要是出动货柜车和直升机包围,难免会引起大骚动。』男子有点难以启齿地回答。
「假如在外界惹出麻烦……舞原家一定会……」
以此为借口,毫不犹豫地解散缥组吧——
「不要紧。只要美树嫁入荒又常家,总会有办法的。」抚子十分笃定地说。
虽然表面上这么说,但实际上抚子对自己所说的话也半信半疑。就算荒又常家拥有和冬月、三鹰、鸦音木三家并驾齐驱的权力(附带一提,这四家合称「四季老家」),但权力也已经不如以往了。如果缥组在日后又引发争端,那他们能庇护缥组到什么程度呢——不,就连对方是否肯庇护缥组也还是未知数。既然美树已非处女之身,那这门亲事就算被取消也不奇怪(日炉理坂就是这么保守)。如果缥组还在这种状况下引起骚动——
(放心吧,荒又常权乃进大人不会因为缥组引发争端就对缥组见死不救,也不会因为美树不是处女就反悔婚约,他不是那种人。)
(只要美树肯和他结婚,荒又常家一定会保住缥组的——不,如果是美树,搞不好还能反过来掌握荒又常家的实权。如此一来,一定——)
无论如何——
对于现在的抚子来说,要守护缥组就只能靠这门亲事了。如果这个方法行不通,抚子也不知该做何是。她想不出其它的办法。所以——
(三束元生?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不过我绝对不允许美树和那种人结婚。)
(美树,妳可是缥组的人呀!为了缥组,妳一定要嫁入荒又常家才行!)
否则——
『大姐?』一个可疑的声音传来。
抚子应声:「什么事?」
『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抚子思考了一会后说道:「这个嘛……总之在我到场之前,你就在那里待命,指挥权先交给妳。深夜时我会抵达那栋大楼。」
『是。』
「听好,千万别大意。不晓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是。』
(……没错。)
「不晓得会有什么……」抚子的声音愈来愈小。
『……大姐?』
「咦?不,没什么。啊……仲河,接下来就拜托妳了。」
『……遵命。』
挂断电话。
刚才通话的途中,抚子的思绪飞回了中午的那个大洞。
……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抚子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当时美树等人根本没有任何获救的可能性。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唯一有可能的……
(就是幻觉。)
抚子脑海里浮现出深金色头发、茶色眼瞳的外国人身影,她用力摇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腹式呼吸,拚命甩掉脑中的想法。没错,那是幻觉,那种地方不可能会有人。更何况自己只有在一瞬间看到他,下一瞬间他就消失了。真的有人在那里的话,那个人是怎么在一瞬间脱离洞内?假设那里真的有人好了,难道那个人能空手接住金龟车,再把车子丢出去吗?世界上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吗?
抚子摇摇头。
猛力摇头。
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年纪比抚子大一点——但是却有张孩子般的可爱脸庞。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个人的样子却在抚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如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般、那对清澈的茶色瞳孔——
(——笨蛋!)
抚子脸颊泛红,更加用力地摇头。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那是幻觉,没错,一定是幻觉。虽然不晓得会什么会看到那种幻影,总之那是幻觉——
(没错,幻觉——)
——我希望那是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就表示那个男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挺身而出,用了某种不知名的方法救了美树。
——那么他就是敌人。
(……为什么总是美树——)
(就连权乃进大人也——)
实在无法集中精神,抚子轻轻叹息后,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武士刀,开始进行保养工作。抚子唯一的兴趣,就是保养这把等同缥组当家证明的武士刀。只有在保养这把刀的时候,抚子才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甚至感觉到自己能以抚子个人的身分存在,忘了缥组的事情——所以抚子很喜欢保养这把刀。
更何况明天可能会用上它。
为了荒又常大人的名誉,抚子必须让夺走美树贞操的三束元生以死谢罪。另外,要是美树不肯接受这门亲事,让荒又常家面上无光,到时候——
(不这么做的话,缥组就无法维持下去。)
(美树,不管妳愿不愿意,妳都是缥组的人。)
如果妳坚持反抗到底,到时候——
一切就看明天。
抚子默默地保养武士刀。
但不知不觉中,她的思绪又飞到在大洞瞥见的幻觉上。
明明只有看到一眼,
那个幻觉却迟迟挥之不去——
3.兰德尔
当抚子在思考有关兰德尔的事时,兰德尔也正泡在饭店的浴缸中,专心思考着有关抚子的事。
——不过,他还不知道抚子的名字。
为什么?兰德尔觉得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堂岛昴没有选她呢?果然是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对象比较好吗?刚刚在车上看到,坐在堂岛昴身边的女人,有着一张足可称之为少女的脸蛋(她八成是那位女子的妹妹,容貌很相似。虽然她们给人的感觉不同,但还是有共通之处)。她确实是位可爱女孩,但和兰德尔脑海中的女子容貌比起来,可说是天壤之别。不,即使是天上的月亮,在她面前也只能算是单纯的石块。
为什么堂岛昴没有选她呢?
如果是我,一定会选她。
也因此,兰德尔觉得要和堂岛昴战斗是件很难受的事。他希望那位眼瞳迷人的女子能杀了堂岛昴,他想让她如愿以偿。一时之间,兰德尔甚至认真打算放弃堂岛昴,寻找下一位「代理人」。可他还是放弃了。因为能找到昴真的纯属侥幸。堂岛昴在短期内以「至尊猎户」为首,连续使用许多兰德尔知晓的「智能果实」,所以手上还有指南的兰德尔才能靠着这点找到他(但这也意味着保管那些「智慧果实」的安县正人就在附近,所以兰德尔至今都没有对昴出手。他在等一个不会遭到安县搅局的万全时机)。要是放弃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找到人。不,甚至连找不找得到都成问题。如果堂岛昴被杀害,那么安县等人也不会坐视不管吧。所以绝对不能放弃从堂岛昴手上抢走「It」——
(……既然如此,至少——)
兰德尔在浴缸内点头。
(不知名的淑女啊……我至少就在妳面前打倒堂岛昴吧。让妳的怨气可以多多少少平复一些。)
……不,或许她其实还爱着堂岛昴,所以才会拚了命去追他。如果真是如此——
(……那我就更加非打倒你不可了,堂岛昴——)
——兰德尔露出微笑。
他潜到水面下,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
在浴缸放满水是日本人安县告诉他,他也很喜欢的风俗习惯。他因为安县而讨厌日本人,但现在似乎又开始喜欢了。因为是这个国家的土壤,孕育出那位迷人的女性。兰德尔将半张脸沉入水中,「咕噜咕噜」地笑了。仔细一想,跟好不容易找到的堂岛昴比起来,他更在意那位女性。兰德尔没有欺骗自己。他坦率地承认自己的心情,并感到惊讶。想不到自己心中还有这种感情。真奇怪,只不过是看到她一眼,连名字和个性都不清楚——
就一见钟情了。
(好久没这样了,这种小鹿乱撞的心情——感觉好像回到孩提时代啊。)兰德尔不由得呵呵笑着。
虽然有些青涩。
——不过这感觉还不坏。
兰德尔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真的很久没有像这样为自己感到开心了。
他甚至觉得,在得到「It」之前,每天从早到晚忙着寻找「代理人」的这一年总算有了回报。
兰德尔微笑。
明天——没错,就是明天,我要向堂岛昴提出决斗。堂堂正正的和堂岛昴决斗,并获胜得到「It」——
我要再一次——
成为「代理人」。
成为兽名数字之冠,终有一日统领「约定的王国」的存在。
可以左右世界命运的存在。
(然后——)
到时候,我要和她——
(一切就看明天——)
就这样,昴、抚子、兰德尔——
三人的夜晚变得更深沉。
『It/如何度过狗日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