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一起游玩,吃饭的时候热闹的场所好吧。
根据用途,改变场所的氛围为好。
但是就算合了用途,过于安静的话还是会觉得很沉重,过于热闹的会觉得很烦人。
即是说安静和热闹都该有个度。
只是要说问我喜欢哪个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安静。
要问是为什么的话,我想是因为我在安静的空间里呆惯了吧。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付丧堂古董店今天也很安静。
◆
硬要举例的话这就像是在羊水里打着盹。
摇曳着放松了的心灵和温柔的包围着我的寂静。
我蜷缩在那里面,身旁的水泡在上浮。
我触摸了那个水泡。
水泡反弹。
发出了〖Re〗的音。
又一个水泡上浮了。
我触摸它。
水泡反弹。
这次发出了〖Fa〗的音。
水泡接二连三地上浮。
一个,两个,三个,更多个。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更多个。更多。更多。
一个一个的音随着我的触摸连续不断地破裂。破裂的水泡发出了声音。发出的无数的声音,最终演奏起旋律化为了乐曲。
这里是在沉睡着音符的母体内。
我是被获许进入这个领域的少数人类。
集合这些出生的音符,把它们带到外面去是我的职责。
这里只有我和音符。
只有我和出生的音符。
「————」
外面混入了什么东西。
就好像是进水的气球被刺破了的感觉。
结果就是破裂。所有的东西都四散了。
蜷缩着在羊水里的打盹,寂静全部被破坏掉了。
出生的音符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在我手上七零八散。
然后意识回归。
这里是我平时的房间。
桌上的乐谱,写着几个音符。
把沉浸在音符的世界时到手的音符,无意识地记载在乐谱上了。
这就是我的作曲。不需要使用乐器。只有我才有的作曲法。
但是乐谱在中途结束了。音符扭曲,破碎了。闯进来的异音的错。因为这我到手的音符死掉了。
这间屋子从天花板到地板都做了隔音处理。虽说外面有没有声音进来还是个问题。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里是人烟罕至的幽灵地带,附近只有我家一个建筑物。
那为什么还要隔音机能呢,这是为了不让外面的声音进屋里。
一切都是为了不妨碍到我的作曲活动。
但是隔音只能起防范作用,并不能完全地消除声音。
像刚刚那样的外面传来的声音,就侵入了音符母体的这个房间,让异物混进来了。
异物让我的映像烟消云散。导致了结束。本该存在于我周围的音符不知道窜到了哪,我的曲子死掉了。
明明再过一会……
我愤怒地推开门,从底下的工作间出来走向一楼的厨房。
在那里我的助手,少女芽衣伏在桌上正睡着。地板上滚落着茶杯。刚才的声音是这家伙睡着了翻身时被桌子打到了头的声音,还是杯子掉下来的声音。随便了,就因为这我的音符被杀死了,一想到这我就难以忍受。
一般来说这种设置了隔音设备的房间,是听不到这种小杂音的。但是我的耳朵是即使是细小的声音也能捕捉到的特别的耳朵。所以,我告诉她平时就要注意声音。
「喂!」
在我的怒吼下,芽衣吓醒了。
睡眼朦胧的看到是我,了解到状况后清醒地端坐着问道。
「工作结束了吗?」
「因为你化为泡影了」
芽衣看到倒在地板上的茶杯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吧。畏惧地颤抖着身体。
「心情不好。出去一会」
我把她抛下,出了门。
我的名字叫门仓荣治。三十二岁。职业是作曲家。许多曲子出自我的手,有着与人气、知名度相对应的自信。要问是什么风格,比如说治愈系音乐。但最有名的是向某著名小提琴手提供的乐曲吧。那虽然是古典的,不过,近来古典音乐有些回升,创造了销售量突破百万的记录。
今天也是正在创作一周后就要截止的曲子的时候,但被她打断了。
一度烟消云散了的曲子的映像找不回来了。
虽然还有一些残余在脑海里,但要把这曲子再一次重组,总觉得很假,所以放弃了。
就像是搭积木的时候快要倒了,慌慌张张用手按住试图恢复平衡继续搭,结果才搭了一会会就塌了。就是那样的感觉吧。
又如在缝纫衣服的时候发现布料不够了,在途中把同样的布料缝合在一起,接缝处露了出来变得很难看,这种感觉吧。
总之曾一度破坏掉了的曲子是无法重作了。
我无法忍受满是缝补过的曲子。
又要再重头创作一次。
明明离截止期没多少时间了。
我一路飞车,来到了常去的咖啡馆。
那是一家坐落在地下氛围很安静,我很喜欢,给我带来心情平静的店。
不知道是哪里的旅游者,十几个人的团队挤在店里。光是在店里那就算了。重要的是这些旅游者把这当成了酒吧在大声喧哗着。
老板注意到了我,充满歉意地低下了头。
看起来就像是在为这场景说对不起。
强忍着对毫无礼仪的客人的怒气,我对老板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越发的焦躁,连平时可以忍受的街道的嘈杂都变得格外刺耳。
车子开在路上的引擎声,喇叭的尖锐声。走在街上的学生们的在和谁说话的大声喧哗声和粗俗的笑声。白费时间的招揽客人的店员的声音和低俗的音乐声。
每样都刺耳。
为什么世上满溢着这么多的噪音和杂音。
不是在工作,不要求有完全的寂静。但是我无法忍受在这么多的噪音和杂音中生活。为什么大家都没感觉呢。
我好几次抑制下自己想要怒吼出「吵死了」的冲动,逃进了巷子里的小道。
远离了大马路后噪音变得小多了。也不是完全听不到,但噪音在遥遥的远方的话,可以忍耐。我开始往这条小巷子里面走。
「不知道有没有咖啡馆……」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家古香古色的小店。
那家店从外观来看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店。想到要是是咖啡馆的话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会,于是打开了店门。
店里响起了告知客人来临的铃音。
让人心情舒畅的铃音。合格了。但遗憾的是这里不是咖啡馆。架子上杂乱的摆放着东西。壶啦器皿啦杯子啦这类的陶瓷器具,日本人偶啦西洋人偶啦还有铁皮机器人。连照相机这种东西都有。大概是古董品店或是中古杂货店吧。
稍有兴趣的在店里走一下,
「欢迎光临」
响起了声音。柜台里坐着一位全身被黑色衣服包裹着的美丽女性。看起来比我年纪小一些,但却酝酿出有些大人气的氛围,给人以神秘感。
「请问您在找什么?」
在找安静的地方。这样看来这里就蛮好的了,但这样说似乎有点嘲弄。
「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我适当地回答道,装得很感兴趣的来回看着架上摆放着的商品。
「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内心般说道。
「有的话请说。你所渴望的东西有可能会到手哦」
「都问过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不是问我有没有哦。而是你想要什么呀?」
「呃?」
「光想要的话什么都得不到。不想要的说不定就能得到哦」
不知道是不是在玩文字游戏捉弄我,还是看穿了我打算嘲弄到底。或许是想让我情绪暴躁。这种情况真让人恼火。
「有的话请一定要卖给我」
「好的。请问要什么?」
「我想要完全的寂静」
女性有些为难。我开始反省自己孩子气的话。早知道应该老实回家,或是说个适当点的东西的。
「对不起。那东西不在这里」
「当然啦。我才是应该说抱……」
「那个在类似姐妹店的店里哦」
怀疑自己的耳朵。马上怒气涌上心头。
被戏弄的是我。什么叫「不在这里」。
「去姐妹店的话就可以到手?那么请告诉我姐妹店的地址呢。但是前提要真的有完全的寂静」
「遮断外界声音制造出完全的寂静的〖Antique〗——〖明镜〗」
「〖Antique〗?〖明镜〗?」
「虽说是〖Antique〗,但不是古董品或是美术品这类的东西哦?一般被认为是有力量的古人或魔术师制作出来的魔法道具和持有着寄宿了人类的怨念化为的自然灵力的力量的诅咒物品。
经常会听到吧?召唤不幸的石头,诅咒的稻草人,映出死亡的三面镜,这种的东西听说过吧?〖明镜〗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那东西现在不在这里哦」
在说着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啊。虽然听说过使用的道具寄宿着灵魂这种迷信话,但以这种形式出现真让人受不了。
「开玩笑也请有个限度。的确我并不是想要买东西才进这个店的。但也不至于戏弄我吧。〖Antique〗?〖明镜〗?请停止这种煞有介事取名的愚蠢事情」
「哎呀,不相信吗?」
「当然。不可能有完全的寂静这种东西吧。我的家里设置了完全的隔音设备。就算这样还是能听到声音」
「因为那是隔音啦。但是〖明镜〗不一样。是遮断声音的哦」
「适可而止……」
「这里也很相似哦」
然后一下子意识到了。
现在,这家店里没有声音。
确实我和这位女性在说着话。也不是没有声音。但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在进这店之前还能听到的那遥远的噪音一点都听不见了。
竖起耳朵来听。把耳朵朝向店门外。
但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里不管设置了什么样的隔音设备,都不可能一点都传不到我的耳朵里。
我要是停止和她说话的话,这里就是我所渴求的完全的静寂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也有特别的东西。可是这东西不能制作出完全的寂静,只能让外面的噪音无法传进来。但〖明镜〗可以制作出完全的寂静哦」
「你说姐妹店里有的吧?」
我的心情很是振奋。现在这世上最吵闹的噪音或许就是我急躁的心灵。
「去那里的话就可以得到〖明镜〗吗?」
「我可不能做主哦。要看那家店的老板。但想要的话就一定能得到哦。〖Antique〗会传到适合它的主人手上」
我从她那里收下了写着那家店的位置和营业时间的便条,走出了店门。
「————」
在那一瞬间,声音回归了。
刚才还消失了的声音,在走出店门的同时回归了。
就像是做了场梦。
突然,手机响了。我接了,是助手芽衣打来的电话。她说家里有拜托作曲的公司的人来了。
忘了。今天是约好的日子。
我回话说一小时之内回来,说完向停车场走去。
她最后说的话很让人在意。
请记得开机。
似乎是打了好多次电话了。但是我的手机没有关机。那家店也不在地下这种圈外。
感觉到寒气想回头看那店,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一回到家,就被她问到刚才去了哪里。
我回答不出来。虽然记得店里的事情,但那是在哪里的店,女店员是什么样的人,不知为何却想不起来了。
只有残留下来的便条,诉说着那不是一场梦。
◆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吵死啦—!」
响起了这家店的老板摂津都和子小姐的愤怒声。在这声音下满室噪音的威力也半减了。
形状很好的眉毛,很有主见的眼瞳,不知混乱和阴郁的一头艳丽的及腰乌黑秀发。平时那样子的她今天很少见的眉头紧锁,眼睛不高兴地半眯着。被抓过无数次的头发蓬乱地翘起。
「光发火没用」
我——来栖刻也趴在柜台上说道,都和子小姐夸张的用手捂着耳朵反问道。
「你说什么?」
我用震耳的声音大声喊道。
「光发火没用!」
「吵死了!不要那么大声说话!」
「我不大声点的话你能听到吗!」
「你们两个安静点。我书都看不下去啦」
和我一起打工的舞野咲淡淡地发着牢骚。
沐浴在阳光里的淡银色的头发长至后背,通透雪白的肌肤和身上穿着的形成对照的黑色花边衬衫跟黑色长筒皮靴,全身一律是黑色的。
和高中男生平均身高的我相比差不多矮了一个头,身体瘦弱仿佛一折就断。比高二的我低一个年级,容貌和年龄相符,但从周遭空气来看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且很稳重。从没有浮现过如同花朵般绽放的笑容,总是面无表情,完全的名不副实。
那样的她今天看来也有些焦躁。
但是咲,那不是我和都和子小姐的错啦。
今天起一周内都要进行大楼的装修工程。事前通知过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吵。
昨天前天还很安静的,只能听到布谷鸟鸣叫声的店……
这家店〖付丧堂古董店~Fake〗,正如名字所示是家处理〖Antique〗假货的店。
只是虽说是〖Antique〗,却并非美术品或古董品。而是有力量的古人或魔术师制作出来的魔法道具,或是持有着寄宿了人类的怨念化为的自然灵力的力量的诅咒物品这类东西的总称。
故事或奇闻或传说中作为〖拥有力量的道具〗出现。
比如说呼唤幸运的石头,一到夜里就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未来的镜子,拿在手上就会放出火焰的刀。
又有谁会知道这一类的东西存在于世呢。
可是人们,往往把没真正见过的东西认定为虚假的东西,或者就在眼前也没意识到,就算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只觉得是单纯的偶然,认为这些东西跟自己没关系。
但〖Antique〗在人所想之上的,更接近于人。
我也是最近,有了和引起偶然的摆子,使生命活性化的像,写了后就不会忘记的笔记本,当天的工资不用完就会消失的钱包这些东西接触的机会。
遗憾的是那些〖Antique〗都没摆在这个店里。刚才也说到过了,这个店里处理的东西都是假货。老板都和子小姐进货时以为是真货带回来的假货都摆放在这个店里。
当然来店里的客人基本不知道什么是〖Antique〗,以为这里仅仅是古董店或是中古店才进来的。摆放着奇怪项链啦,样子很恐怖的人偶啦,不动的时钟啦,平淡无奇的石头盖在那,在那些客人看到这毫无规则似乎是库房的地方后,会实际感觉到这是浪费时间和选择失误,什么都不买就回去了。
错了,能够进来算是不错了吧。经常一整天都看不到一个客人。
「店里休息一个星期不好吗?」
「销售额不会上升吧」
「反正也没什么客人来」
「你说什么?」
「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会来吧!」
「啊啊,反正也没人来!」
「你想否认吗!」
「说了叫你们俩安静。都不能集中精神看书了啦」
都说了那不是我们的错了。哎,算了。我和都和子小姐就不提了,连咲都无法全神贯注了,似乎都对这噪音束手无策。
「哎呀,我的头都疼了。混蛋—。有什么东西可以解决这个噪音吗。喂,都和子小姐,有没有消除噪音的〖Antique〗?」
「对付这种场合的……有哦」
「有?」
都和子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走进店里面去了。正在看书的咲也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着这边。
「就是这个!」
都和子小姐从里面仓库里拿出了一面镜子。镜面上挂着紫色的布。镶嵌在镜子周围的木框就像涂了漆一般闪现着光芒,有撑脚可以立起。
「那个就是可以消除噪音的〖Antique〗?」
「嘛,看着」
说完,都和子小姐一下子拉掉了紫布。
在那一瞬间,声音消失了。
哐哐哐激烈的工程中的声音消失了。
不是听不见。而是没了,是这种感觉。不仅是工程中的声音。比如说外面通行的人和车声,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全部的声音都消失了。
「」
到底怎么了?试着发出声音——本打算的。但却听不到我的声音。
再一次,试着发出声音说到底怎么了,但果然是听不到。都和子小姐听不到。连我自己的耳朵也听不到。不对,不是听不到。而是我的声音消失了。是那样子的感觉。
都和子注意到了朝着我不知叫喊着什么,当然我听不到。
到底怎么了,这次用嘴形传达。
都和子小姐夸张地用手捂着耳朵表示听不到。
总之请先恢复原状,这次打算这么说,改变了嘴形,不知道懂没懂,都和子小姐眉头皱了起来。
我手明显地指着镜子,用嘴形说着「请恢复原状」。
都和子小姐焦急地越来越大声——地说着把嘴睁开到极限,把布盖在了镜子上。
突然,之前消失的声音复苏了。
工程的噪音,远处传来的车声,都和子小姐走近的脚步声,
「都说了我听不到啦!」
然后摩拳擦掌的声音。
你说你听不到我这边也听不到啊!刚想说脑门上传来的疼痛让我短时期内什么都说不出了。
「……但是,真的是什么都听不到呢?」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这面镜子映照出来的世界的声音都会消失。完全遮断外面传来的声音,映照在镜子里的世上任何声音都无法产生。也就是说可以制作出完全的寂静」
「但是这样一来什么都做不了啦」
没想到无法传递声音会让沟通如此不便。
「沟通可以用笔谈啊」
「哈。但是比起吵闹来,觉得太安静了」
稍微缓和了一点的工程噪音让一般对话可以进行了。这样一来就觉得刚才的寂静更让人不舒服。
「而且要是那样子的话客人来了就不妙啦」
「反正也没客人上门吧?」
「喂」
「你对刚才的事情怀恨在心吧?」
「没什么。反正平时就这样」
「喂」
「算了,我想确实很少有人来」
「你也稍微注意下呀」
「喂」
「连你自己都承认了」
「就算我承认,你也不许承认」
突然,脑袋被敲了,我和都和子小姐被强制性推到了门口。
「客人」
在咲淡薄的语言指向的前面,站着一对男女。
「都说了不行」
「拜托了」
「不管怎样都不行」
「钱的话要多少我都付」
「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行」
从刚才起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对话的是,都和子小姐和男性客人。一个高大的穿着西装的三十几岁的男性,自始自终看来,是非常想要那面镜子。呆站在门口的他,在回过神后,就和都和子小姐在商谈着那面镜子的买卖问题。
相对的是都和子小姐一直在拒绝。她说不管给多少钱也不卖,态度很坚决。
事实上,都和子小姐至今为止都没卖过〖Antique〗给其他人。这家店里摆放着的都是〖Antique〗的假货,并不是〖Antique〗。她不希望〖Antique〗到其他人手上。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那东西?」
他报出的金额非常高。能够简单推想到他是个很有钱的人。
「那个人……」
突然,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走了进去,拿着刚才在看的书回来了。
「果然」
咲展现的那本书,印着现在正在和都和子小姐交涉的男人的照片。还写有人物简介,名字叫门仓荣治,职业一栏写着作曲家。
原来如此。作曲家的话,就能理解他为什么想要安静环境的心情了。
「但是,你为什么连这种书都有?」
「我认为接待客人和创作曲子是相通的」
「就语感来说的确很相似呢」
「别开这种玩笑」
「不对吗?」
「提供人所期望的曲子和提供人所期望的商品这不是很相似吗?」
的确,咲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而且咲对待工作很认真,平常就在想如何才能更好的接待客人,读了各种各样的书。
所以〖这样子你也能成为作曲家!〗这样的书虽然我认为和接待客人没什么关系,但却不能这么跟她说,这是经常的事情。当然说了她也不会赞同。
「总之没有卖的打算。不要说了」
都和子敲着台子说完,就拿着镜子走进店深处了。
「等等!」
「抱歉。这前面不是店里了」
这家店,深处是都和子小姐和咲的住所部分。差点就要走到深处的住所部分了,没办法退了出来。
「我没话和打工的说」
这话让人稍稍恼火。
「我们也没话和你说哦。不想买东西的话就请回」
「我说了我想买东西」
「不想买东西的话就请回。这里是商店,没有卖除商品以外东西的义务」
门仓先生正说着牢骚话,身边的手机铃声在店里响了起来。门仓先生没办法取出了手机,看着显示屏眉头啧啧。
「……工作的电话。没办法了」
「不期待您再次光临」
「我还会再来的!」
「不用了」
耸了耸肩膀,那位添麻烦的客人离开了。
「总之是回去了啦」
向着里面的都和子小姐说道。都和子小姐一脸不高兴地说了句「是嘛」。
「卖给他不是蛮好嘛。那么多钱……」
都和子小姐用锐利的目光瞪着。
该怎么说呢,都和子小姐讨厌把〖Antique〗给他人。大概自己是收藏家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清楚很多人在获得〖Antique〗后导致了毁灭。
从那样的她手上获得了〖Antique〗,我是不是应该为这稍许的信任而自满一下呢。
「那个……」
一个女人,被咲带了过来。和门仓先生一起来的人。
「门仓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是对不起」
大概是门仓先生的助理之类的吧。年龄看起来跟我相差无几,但感觉上却是个很出色的OL。
「要是你改变主意了请和我联络」
那个人把名片拿了出来。上面写着门仓荣治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但是,都和子小姐没有收下那张名片。败给了这个看都没看这边一眼的人,我代替她收下了。
都和子小姐紧盯着我。似乎是想要说别收下,既然这样的话在收下之前就告诉我呀。
「那么就此告辞了」
女人行了个礼后就从店里出去了。
「把那名片扔了」
「就算你这么说……」
我刚要回头看那个已经走出店门的女人——
正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噪声四起,头疼起来——
没有见过的地方。
可以确定是某个地方的室内。
看到了墙壁。
然后看到了关着的门。
引人注目的是门上如同乱写的无数线条。怪模怪样的门。
视线往下,看到了门的下面。
那里倒着一个女人。
穿的飘飘然衣服的女性身体缩成一个小团,倒在那里。
那个女人是——
「怎么了?」
都和子小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呆滞的我。
「看到了?」
察觉到我样子的咲一语道破。
刚才噪声四起的头疼之后看到的是,我拥有的〖Antique〗展现出的未来的映像。
我的右眼是义眼。取代真正的眼球埋在那的,是都和子小姐给我的被称为〖Vision〗的〖Antique〗。
看到未来的一瞬间,就好象电视的噪音一样脑袋里会噪音四起,未来的映象就挤进现实看到的视线里播放着。
但并不是所有的未来都能预料到。象彩票和比赛的输赢或明天的天气这样的事情我就不知道。我不能看到打算好了的未来。
但是有一种唯一的一定会让我看到的未来。
那就是能让我看到自己或者是自己身边的某人,近期未来的死亡。
我刚才看到的就是某人死亡的未来。
「刚刚的女人……会死」
◆
「混蛋!」
把雪白的乐谱揉成团扔向墙壁。就那样如同脱力般倚靠在椅子上。像死了一样倒在椅背上,天花板映入了视线内。
今天不是因为她的失败才回神。只是无法集中。今天早上时还能集中的。对无法集中很是懊悔。那个原因……不对,和那个没关系。状态好的时候那种程度还是可以集中的。
陷入低潮。都快要截稿了,还没有感觉。这种低潮多久没有过了呢。
……是的。在离家出走不久后。
那个时候曾住过几十年房龄的公寓。只为了避开噪音,所以住在了偏僻的地方。现在虽然不再神经质了,但在离家出走后,不安和环境的变化下,就快被压力所击溃,完全无法作曲。
那个时候是如何变得可以作曲的呢……。
想不起来了。发生了很多事情,从莫名的低潮中逃脱了出来。不对,那个时候虽然无法作曲,却未曾陷入低潮。
是的。这次也不是低潮。
只是有些无法集中罢了。
只要集中的话就能像平时那样作曲了。
我闭上眼,深呼吸,平静心情。
想象。像平时那样想象音符的世界……
——哐啷。
从上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想象断开了,集中力烟消云散。
又来了……。又来了吗……。
「混蛋!」
要是听不到就好了。为什么会听到。
过了一会,这次是敲门声和震动侵蚀着室内。我继续无视,但敲门声却不停。敲门的话五次以内肯定就知道了……。
「吵死了!」
我气势汹汹地打开了门。听到了小小的悲鸣声,芽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打算道歉。
「干什么?」
「啊,是的。有工作的电话打来」
「告诉对方晚点打」
「那个,似乎很急……」
「晚点!」
我故意很大声的把门关上。那声音还回响在我耳边。
想要完全的寂静。
这样一来肯定就能写出曲子了……。
我脑海里闪现出那面叫做〖明镜〗的镜子。
◆
「欢迎光临寒舍」
出来迎接正在抬头看着眼前豪宅的我们的人,是那个和作曲家门仓荣治一起来过的女人。
她说她名叫做大桥芽衣,照顾门仓荣治的起居生活。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的是,她穿着女仆服。不同于来店里时那出色的OL印象,反倒有些轻佻的感觉。
被她接待的我和咲,还有都和子小姐来到了这个家——门仓荣治的住宅兼工作场所。
这个家在远离城市中心的郊外。被称为都市开发失败的幽灵城。只建造了公寓,所以在车站前都没有商店和人影。这个家更是在远离车站的地方,只能坐上稀少的计程车到了这里。总算到了,这么觉得。老实说,真没想到有名的作曲家会住在这种地方。
大概是为了逃避都市的喧嚣才选择了这种地方吧。
「请走这边」在芽衣的领路下,通过了在都市很少见的广阔庭院,然后通过了无意义的广阔正门口,走过数十米的长廊后到达了客厅。暂时请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芽衣小姐说完后就向厨房走去为我们端茶。
就像是轮流般门仓先生走进了客厅。
「你们好。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啦」
门仓先生很焦急地张开双手迎接我们。应该说他等的不是我们吧。
「东西带来了吗?」
都和子小姐一脸勉强的从包里拿出了被紫布包着的镜子。
门仓先生笑容满面。
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把〖明镜〗让给他。
是为了防止我的〖Vision〗展现出的未来,即是为了防止芽衣小姐死亡的未来。
本打算正面突入说「我看到了你死亡的未来所以请小心」,却被咲阻止了。的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的,但如此轻易的宣布死亡也太莫名其妙了。所以我们要尽可能的接近芽衣小姐,为了不让那样的未来发生只能监视了。
然后我们为了接触芽衣小姐,就向门仓先生提出个建议。
不卖〖明镜〗,但可以借几天给他。但是在此期间我们要和〖明镜〗在一起。
门仓先生接受了这个条件。恐怕他以为我们提出这个借镜子的交换条件,是为了想到有名的门仓荣治家里玩吧。
一开始都和子小姐是反对这次作战的。我们的行动,或许就会成为芽衣小姐死亡的原因。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芽衣小姐也有可能会迎来死亡。那样的话,比起什么都不做还不如尽可能做点。
幸运的是学校的创立纪念日和星期六,星期天合在了一起,所以是三连休。〖Vision〗不可能看到太远的未来。我想有三天的话起码可以获得一两个线索。
「久等了」
芽衣小姐托着个装有茶具的托盘回来了。红茶的香味在房间里扩散开。
咲闻到那香味后眉毛抽动了一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红茶。没有瞪大眼睛,也没有讲话。仍然是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但咲的确是很惊讶。这红茶如此高级吗。
芽衣小姐没有注意到咲的惊讶,首先把茶具放在了桌上,在大家面前按顺序摆放好茶杯。那个茶具是连我都知道的某高级品牌的东西。
正在想要是破掉了的话就不妙了吧的时候,突然芽衣小姐把茶杯掉落在桌上。
响起了哐的声音,茶杯把手一下子就折断了。
静悄悄的场所,
「啊啊!」回响起芽衣小姐的悲鸣。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去拿备用的」
捡起没了把手的茶杯和碎了的把手,芽衣小姐慌慌张张的打算回厨房,在途中砰一声砸了门仓先生的头。不对,只是偶然用托盘砸到了。
「混……」
「啊!对不起对不起」
「算,算了快去拿备用的」
门仓先生看起来没有发火,冷静的对毛毛躁躁的芽衣小姐那样指示道。估计是已经习惯了。
「抱歉。该说她是粗心大意呢,还是没用呢……」
「呀啊!」
芽衣小姐的悲鸣从厨房传出,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庆幸的是没有持续传出破裂的声音。
「抱歉吵到你们了」
……门仓先生想要制造寂静的〖明镜〗的一个重要原因应该就是她吧。
「久,久等了!」
芽衣小姐拿着备用的茶杯飞奔回来了。
在不祥预感的同时,正在摆放茶杯的芽衣小姐的膝盖一下子碰到了桌脚。被碰到的桌子摇晃着,托盘倾斜了。想着要翻倒了的一瞬间,咲扶正了托盘。之前从未有过的迅速。红茶的高级,或许让咲的速度都提高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
芽衣小姐点头哈腰地道歉,满怀感激的紧紧握着咲的茶具。
「别说了快点去拿毛巾来」
门仓先生指示她去拿毛巾擦拭有些翻出来的红茶后,芽衣小姐又慌慌张张地去了厨房。
不清楚她的性格,但她「能干的OL」形象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十万分的对不起。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那么毛躁」
门仓先生代替芽衣小姐对我们道歉,看着咲苦笑。
「要是像你这样沉着就好了呢」
我略微看向边上的咲。
「不烫吗?」
「还好」
咲平淡地回答道,悄悄地磨蹭了一下手。
离吃晚饭还有段时间,我一个人在门仓府里走走。当然不仅仅是随便看看,这是探索。
在〖Vision〗所展现的未来——即芽衣小姐死亡的映像中,她倒下位置那里的门很有特征。
有着无数线条的奇妙模样的门。
要是能够知道那门是哪里的东西的话,就能让她远离那个地方,排除接近那个危险东西的可能,就可以救到她了。我是这么打算的。
门仓府,一楼是宽广的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好几个卧室。是门仓先生他们和客人用的。
这个家里有地下室。那里是装有隔音设备的门仓先生的工作室。他经常在那地下室进行作曲活动。
我来到地下,向那间工作室走去。
已经逛过一楼和二楼了。但是只看到一般的门,却看不到通过〖Vision〗看到的门。剩下的只有地下了。
楼梯很长,拐了好几次弯。看来造的很深。是为了尽可能远离外面的声音吧。楼梯上铺着消声的毛毯,不会发出走动的脚步声。
在走到了地下的我的面前出现了工作室的门。
但是——」……不是这个吗「
一瞬间,看到了和〖Vision〗展现出的同样的门。看起来是一样的形状。但那道门上没有线条。不是我透过〖Vision〗所看到的东西。在地下的门只有这一个。
「或许不在这个家里吧」
这样一来果然只能注意芽衣小姐的动向了。现在咲肯定正在她身旁帮忙做家事。
我打算返回一楼监视她,于是回头走向楼梯。
「噢!」
「呀!」
不知道什么时候芽衣小姐站在了那里。本以为没人的,我吓的大声喊道,被那声音吓到了的芽衣小姐失去了平衡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慌忙去扶芽衣小姐,但没有做好准备,一起倒在了地上。
「没,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没,没事,我让你受惊了……」
趴在我身上的芽衣小姐又开始道歉了。看过多少次她道歉的样子了呢。
「在这种暗处干嘛呢?」
抬头一看,咲正在用冷漠的表情——话说回来一直是这样的表情低头看着我。
「什,什么都没做。你看了就该明白了吧?」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但是你这样卖力解释,好假」
「对,对不起。舞野小姐,我不是故意和您的男朋友抱在一起的!这只是偶然。所以请不要生气」
听了这话的咲长时间保持了沉默,但仍然象平时那样面无表情,
「不是,不是这样」
断然否定了。
芽衣小姐回头看着我。
「呃?不对吗?我以为是我让您生气了」
「是的。你搞错了,她没生气。她就是这样子的」
「是吗?」
芽衣小姐这次怀疑地看着咲的脸。的确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吧。
「嗯。正如刻也所说,我平时就无表情无感动不亲切。所以请不要在意」
咲爽快地说道。我大概多心了吧。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觉得自己稍微有些懂这家伙不形于色的感情了,但似乎是搞错了。
「不说这了,快点把东西搬过去吧」
「这是什么?」
「啊,是荣治大人工作时候饮用的矿泉水。稍微补充点」
芽衣小姐指着自己和咲捧着的小纸箱说道。
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这衣服」
「……芽衣小姐叫我穿上的啦」
对格外喜欢黑色衣服的咲来说很少见,居然穿着纯白色女仆服风格的围裙。大概是为了帮忙被硬逼着穿上的吧。穿在黑色的连衣裙外面是她本人的最终妥协吗。
「很合适哦。来吧,咲小姐,到这边来」
芽衣小姐打开了工作室的门对着咲招手。
咲走向楼梯从我身边走过,在途中踩了我的脚。
「好疼!」
「哎呀,抱歉」
咲说完后,就走进了房里。
果然生气了。芽衣小姐说对了。但是,完全不明白她在气什么。
出于对芽衣小姐的监视,我也随着咲走进了房里。
房间有十几张塌塌米那般宽敞。虽然一个乐器都没有,却在桌上跟地板上散落着好几张乐谱。感觉得到这一带是音乐相关者的工作场所。有电脑,所以大概没乐器也能作曲。
「咲小姐,请到这边来」
芽衣小姐手指着深处一个小冰箱指示道。她把散落在地板上的乐谱收拾整齐,开始整理起喝剩下的宝特瓶和垃圾桶里的垃圾。我在想她要是再发生一次泡红茶的时候的事情该怎么办,但看来动作很敏捷。
我斜眼看着在打扫卫生的芽衣小姐和在补充着矿泉水的咲,把开着的门关上了。如字面的意思,房间密封了。
虽然能听到咲和芽衣小姐的工作声,但外界的声音却被遮断了。当然原本外面就没人,而且又在地下,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音,但却能感觉到是隔音设备的效果。
有这样的房间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明镜〗吧。
「打扫结束了吗?」
突然,房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门仓先生。
手上拿着〖明镜〗。从都和子小姐那借到后大概打算尽早试一下吧。
「马上就好」
「稍微弄下就可以了」
心不在焉的门仓先生环视着房间。大概是在考虑把〖明镜〗摆放在哪吧。
「好棒的设备啊?隔音不是很完美了吗?」
我一问完,门仓先生就苦笑起来。
「的确花了很多钱完善了设备呢,但却并非完美。就算关上了门工作,还是可以听到杂音」
「是吗?」
虽然我不知道隔音设备能防备何种程度的声音,但我想能传进这个房里的声音该是相当大的。
「啊。比如说芽衣在上面摔杯子的破裂声」
门仓先生有些故意地说着,芽衣小姐害怕的又道歉起来。
「那种声音也能听到吗?那不就是有缺陷了嘛?」
「一开始我也是那样对安装的人说的。但似乎一般人都听不到,除了我以外。不是幻听哦」
「其实以前,安装的有关人员过来和荣治大人一起呆在这个屋子里调查的时候,荣治大人说一楼有杯子破裂的声音。但似乎其他人都听不到,只有荣治大人能听见,为了确定而上去到了客厅……」
「正如我说的那样,芽衣在一楼的客厅里弄倒的茶杯碎掉了。安装的人都说我耳朵尖」
意思是说,他的耳朵是特别的吗。
「无论如何都听得到的话,为什么老是听到芽衣的失败引发的声音」
「真是不妙的耳朵」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老实说,比起这个话题来,我更在意这两个人的关系。
起初以为是雇主和助理这种工作关系,但感觉太随意了。而且不管她是如何的失败都没有被解雇,也没有真正因为她很多次的失败而发怒。
「差不多该走了。工作请加油。来栖们也走吧」
芽衣小姐对门仓先生行完礼,拿着垃圾袋走出了房间。我和咲紧随其后。门仓先生就要进入创作中了吧。
紧锁着的沉重的房门,遮断了他和我们。
回一楼的路上,咲对芽衣小姐说道。
「和门仓先生是怎么相遇的?」
「呃?」
「感觉不像是雇主和助理的关系」
看来咲跟我想的一样。
「我原本是门仓家的佣人」
「佣人?」
「荣治大人家里经营的是医院,是医生的名门世家。我有缘得以进入门仓家工作。和荣治大人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但是门仓先生却走上了作曲家的道路呢」
我指出后,芽衣小姐苦笑起来。
「恩。正如您所说,老爷非常反对。或许在进医大之前做作曲家的话也未尝不可。结果荣治大人没有改变自己坚定的意思离家出走,走上了作曲家的道路」
「芽衣小姐跟随了门仓先生?」
「是的。如您所看到的,我很没用尽是失败,好几次差点被开除。但是,每次都是荣治大人帮了我。我无法想象在没有荣治大人的房子里工作」
有些意外。应该说很意外。打算强行得到〖明镜〗,所以对门仓先生的印象不是太好。以为是获得了成功的人常有的高傲蛮横性格。但看来不是那样的。
「虽然因为顽固,常被误解,但那个人其实是非常温柔的人哦」
大概是说了个头吧。芽衣小姐继续说道。
「因为我的妨碍,最近工作不怎么顺利,好像陷入了低潮。但是,以前就算没有隔音设备也能作曲,我想只要时机到了就一定会没事的。那面镜子肯定就是那个时机。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借出了镜子」
芽衣小姐停下脚步,深深地鞠了个躬。
「那么我要去准备晚饭了。请在客厅好好休息」
目送着芽衣小姐的背影向着厨房走去,我对旁边的咲说道。
「希望能救她啊」
「不就是为了这而来的嘛?」
咲咚一声敲了下我的后背。
◆
晃悠晃悠的松弛愉快感和温柔地包围着我的寂静。
照理说应该和平时一样的,却和之前的明显不同。
在那个〖明镜〗所制造出来的寂静中,声音的世界崩溃了。
仅有的不同,却让一切都看起来不一样了。
该怎么说好呢。
不过是一个扭曲的东西,变成了完全的球体吗。
还是说粗糙的表面,不用摩擦就变光滑了。
或者是说从小小的一潭浑水中,去除掉不纯物质变成纯水。
即是说,很完美。
这是我所渴求的完美的场所。
从这里出生的音符会是怎样的东西呢。
马上就进入作曲状态吧。把笔和纸……。
「哇啊!」
睁开眼视线一角一个人影掠过,我吓的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站在那的是摄津小姐。是在几时进房里的呢,一点也没注意到。
她走到镜子跟前,把它轻轻地按倒。
在那一瞬间,世界改变了。就像按下了开关,无声世界的声音回来了。
「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我还没有开始作曲」
「干劲十足啊?连房门都忘记锁上了?」
看来慌忙中,忘记锁门了。但没有注意到她进屋子。听不到声音就算了居然连人都感觉不到,〖明镜〗的力量真是强大。
在此之前,不管多好的隔音设备都无法完全的遮断声音。
别说是芽衣敲房门的声音了,我的耳朵连芽衣站在楼梯上的声音都能听到。安装的人是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的耳朵就是听得到。
我的耳朵比其他人好太多,不管怎样要求安装的人都无法给我造出能让我的耳朵获得真正寂静的设备。
完全放弃了。要不是偶然和这面镜子相遇的话肯定放弃了吧。这就是神的引导。
「试用过镜子后感觉如何?」
摄津小姐用手指描绘着倒下的镜子的边缘,看也不看我一眼的问道。
「非常棒哦。难以置信居然真的可以把这些多余的杂音都遮断掉。只要有了这个,那我就可以一直埋头于我的音乐世界里了」
「连我进来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呢?」
「嗯。什么声音都……」
「连一点气息都没注意到吧?」
「呃?嗯,是的」
「不管有没有人进来,但没有注意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就是太入迷了嘛?」
「不是的哦。是因为这面〖明镜〗。这个呢,不仅仅遮断了外面的声音。应该说是遮断了镜子外面的整个世界」
「?」
「声音是那样,连气息和电波这样的东西也都被遮断了。所以我在旁边都没注意到。不只是听不到大声的呼叫,连电话声都听不到。还好不是遮断空间,还能像今天这样从外面进来呢」
「原来如此。要是锁上门的话,你进不来,我或许就会持续无意识的工作到明天早上吧?」
摄津小姐被我的玩笑话逗笑了。但是,那绝对不是好意的笑。
「要只是这样子就好啦」
「呃?」
「我不瞎说。这东西最好少用用。事出有因才借给你的,仅此而已啦。这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
摄津小姐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房间走了。
◆
迎来了新的一天。
第一天没有找到线索。今天一定要找出点什么来。
走出分配到的卧室,一个巨声迎接了我。
声音的出处是在厨房,芽衣小姐原因不明地脸朝下倒在了地上。还是说没有原因呢。
在客厅的门仓先生,似乎没怎么留意正在收拾被芽衣小姐倾倒一空的勺子和叉子的咲。过了一会似乎恢复了意识的芽衣小姐站了起来,青着脸连声说着「对不起」。
「早上好」
「啊,早上好」
客厅里看新闻的门仓先生抬起了头。眼睛血红。
「没怎么休息吗?」
「在工作的,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好久没有可以这样集中的工作了啦。多亏了那面镜子。也听不到芽衣的失误了」
明明听不到了,却还是以失误的事情为前提来发言,我回以苦笑。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为什么会雇佣她呢?」
我以芽衣小姐听不到的声音问道。
「据说门仓先生很会照顾人,以前就是那样子的」
「以前?听芽衣说的?」
「啊,是的。一点点」
「真是个没办法的家伙啊。我也不算是特别照顾她。我家是医生家庭,她是佣人的事情知道吗?」
「知道」
「她是我的曲子的第一号FANS」
门仓先生把报纸放在一边,稍许远目。
「父亲对我的兴趣是作曲没有报以好脸色。他说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学习学习。所以家里人监视着我有没有作曲,要是发现了的话就报告父亲。但只有芽衣即使发现了也不说。不仅如此,她还很喜欢我的曲子。说想要听到更多的。在我和父亲冲突的时候,试图说服我,在我决定离家出走时因为担心不会做家事的我,说要和我一起走。因为她才有了现在的我」
没和她本人说过吧,门仓先生说话时有些装轻松。
「话说回来摄津小姐怎么了?」
是有点害羞了吗,门仓先生转换了话题。我也顺着话头说下去。
「还在睡吧?那个人早上起不来」
「起床了哦」
骗人的吧,都和子小姐居然回了话走下了楼梯。
「睡得好吗?」
「真是柔软的好床。和普通的不一样呢」
「是吗。那太好了」
「睡的我背有点疼。好怀念家里的床啊。工作进展怎样了?看来是工作到很晚吧?」
都和子小姐从红着的眼睛中那样指摘道。暗含着想早点回去的意思,不是很好的印象。
「很遗憾,不是花时间就能有进展的,还早呢」
「是嘛。完成的话告诉我。我们不能在这久居」
「干嘛那么慌张呢?」
「遗憾的是我的店还关着呢。总不至于一直休息吧?」
「那样的话把镜子留下来也没关系哦。之后会好好送还……」都和子小姐的脸色变得很严厉。
「开,开玩笑的啦。当然会在回去的时候返还」
「这是肯定的。不管你说多少次我也不会把那面镜子让给你的。我打算明天就回去。在那之前完成曲子吧」
「知道了。已经很努力啦」
门仓先生对芽衣小姐说了声早饭送到工作室去,就走去地下室了。
「干嘛?」
都和子小姐注意到我的视线,投以倦意的目光。
「没什么,我在想还真是带刺啊」
「当然。我又不是因为想要来才来的,也没打算使用〖Antique〗。话说回来你这边有没有进展?」
「没有」
「快点想办法解决。我刚才说过了,我不打算在这里久居」
◆
关上了地下工作室的门,确认过只有自己一个人后,
「混蛋,那个女人!」
真正的心情不由得流露了出来。
往桌子上面看过去,留意到了乐谱。那上面写着好多个音符。
已经完成工作了。
从未有过这么快就完成曲子。
和陷入低潮没有关系。在完成的时候才惊讶地意识到集中力对工作进展是多么的重要。当然完成后很满足。
我看着倒放着的〖明镜〗。
不言而喻。这份成功来源于这面镜子。
但摄津小姐却说当我完成工作后就要带着这镜子回去。
我明白。这面镜子不是我的。这只是从她们那借来的。
但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面镜子了。
要怪就怪借我的人。
怪让我实际感受到这面镜子的优异之处的人。
知道了这面镜子的优异后,怎么能够轻易放手。
反正,她们也用不到这面镜子。只不过像之前那样用它消除噪音罢了。
别开玩笑了。这面镜子不是这么用的。
应该给更需要它的人使用。
比如说我。
我只要有了这面镜子,就可以写出无数多的好曲子。送给世人。
那样子的话这面镜子也会觉得幸福吧。不对,这面镜子肯定也渴望着能够那样。
放在仓库深处,只有偶尔为了消除生活中的噪音时才使用它。它肯定不希望被那样对待。
但怎么做才好呢。
怎么做才能把这面镜子弄到手呢。
怎么做才能说服她呢。
到底该怎么做……。
◆
已经是来到门仓府上的第二天的午后了。
都和子小姐打算明天回去了。比起店里的休息,果然更像是无法忍耐把〖Antique〗借出去的状况。我也要去学校了,不能一直呆下去。
但是这攸关人命。找不到线索的话,不能回去。
「来栖君,可以稍微停一下吗?」
在门仓府上打转的我被门仓先生喊住了。
「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可以吗?」
「什么事?」
「我想让你帮我送一下这个」
门仓先生递给我一个手提包。看到里面放着三张CD。
「一张是我完成的曲子,剩下的两张是我借来的工作资料。希望你能帮我把这送到客户那里」
「曲子写好了?」
「算是吧。只是要在今天等待评价。看来不得不把〖明镜〗借给我直到明天了呢。客户要是对这个不满意的话还需要重写」
要是在重写的时候没有〖明镜〗的话,门仓先生会很困难吧。
「我要开始进入下一个工作了,希望能解决掉。抱歉把这么麻烦的事情拜托给你,可以吗?当然会付给你跑腿费的啦」
也不是不心仪于那个跑腿费,只是现在不是做那事的时候。话说回来,到明天为止这事还是我们提出来的,所以也不好意思拒绝。
「到那个客户那里,来回要多久?」
「来回大概两小时吧?」
两个小时吗。也不是很远。在此期间只要咲监视着的话应该不会有事。
「知道了。那么我这就送过去」
「谢谢。开车送你去车站吧。芽衣,芽衣在吗?」
「那个—,难道说芽衣小姐开车?」
「啊。没事的。别看她这样,也是有驾照的哦」
这是肯定的。我可不打算让没有驾照的人开车。只是就算有也很不安,所以才问的。来的时候是做出租车来的,所以这次也打算打的去。
脑海里浮现出稀里糊涂发生了事故后正在道歉的芽衣小姐的身影。
值得庆幸的这不是〖Vision〗展现出来的未来的映像。
握着方向盘的芽衣小姐变了一个人——这是不可能的,还是平时的芽衣小姐。
那样也很可怕。一下子变得神经质也不好。
「抱歉,突然拜托你做事」
芽衣小姐朝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我道歉。本来这似乎是她的工作,但门仓先生觉得不能让她丢下客人不管。
「没事」
往旁边看去,会发现开车的人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是副驾驶位置上的我很紧张。
「怎么了?」
「恩?啊,那个,你换衣服了呢?」
不能说是担心你的开车水平,一下子就说了个谎。当然芽衣小姐换衣服了这不是谎话。她不是穿的女仆服,而是换成了黄绿色的连衣裙,外面披了件白色对襟毛衣的普通装束。
「那种样子不能出门吧」
的确第一次在店里见到时也是普通打扮。
我又一次回想起〖Vision〗的映像。
她倒着的光景。努力想着有那个特征的地方。突然,又发现了一个特征。那就是她的衣服。那件飘飘然的衣服没看错的话就是女仆服。
「那个,平时外出时肯定会换衣服?」
「当然啦。那种打扮只会在家里」
只会在家里?也就是说芽衣小姐死亡地点是在家里吗?
「就算是在市中心的家里也不会那副打扮的哦」
「呃?市中心的家里是怎么回事?」
「啊,这里是工作用的家,在市中心还有公寓。但是似乎很在意公寓里其他房间发出的噪音,为了专注于工作而把这里做为了工作室」
「那个,那个公寓是什么样的?」
「咦?」
「啊,那个,我很好奇作曲家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哎呀,是专业设计的吗?家里和门上都涂满了涂鸦」
「我觉得是很一般的公寓……啊,难道你看了之前杂志上的采访?」
芽衣小姐像是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
「之前是有过一次那样子哦」
「有过什么?」
「呃?就是那个嘛?突然想到了好曲子,在找不到乐谱的时候就直接在墙上打线条写音符的那事情。不就是那事情吗?」
「啊,是,是的。没错。就是那事情」
是嘛。或许那个线就是门仓先生画上的取代乐谱的线条。
「弄干净很辛苦哦,真的」
芽衣小姐苦笑着,不知怎的突然急刹车停下了车子。汽车咔嚓一声摇了一下。
「那个?怎么了?」
面对我的提问,芽衣小姐面有难色的看着我。
「……对不起。似乎开到沟里了」
真惨。
轮胎陷进沟里了一动不动,只能在后面推车。
芽衣小姐留在车里踩着油门,我在后面推车。本以为从沟里出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满天飞沙。如同字面上所说的那样连我的嘴里都是刷拉刷拉的。
到车站的时间比想象中花的多,电车正好开走了,约定的时间迟到了。
往返两个小时送东西跑腿费是一万元,真是个好差事。接下来只要交出CD,回家就行了。到车站时芽衣小姐会过来接我。
到了客户的公司跟接待处说了有快件,就让我在类似接待室的地方等待了。等了一会就听见敲门声,有人走了进来。一身西装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周末还要上班真是辛苦。
「久等了。门仓先生说了」
「啊,是的。这就是要给你的东西」
我打开公文包取出了CD。但——
「这是?」
包里的两张CD不见了。我把放那两张CD的包放在台上确认里面的东西。但还是没有这两张CD。
「这两张CD是我给门仓的。虽然还不还都没关系,但似乎是把重要的东西忘掉了吧?门仓先生也真是不小心啊—。还是说是平时帮忙的那孩子的错误呢?算了,反正离截止还有些时间,下次再送过来也没关系哦。我会打电话给门仓先生的。那么,我还有工作就此告辞了」
那个人碰了碰我的肩膀,像是说辛苦我了,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不可能的。拿过来的时候确认过里面了。肯定CD就在里面。这到底是……?
「啊!」
这算搞什么。……公文包破了个洞。
回到门仓先生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了。
为什么没注意到包上破了个洞。CD是掉了吗。但是没听到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大概是没注意吧。
从车站到客户的公司往返了好几次,但是什么都没找到。从车站到家的路上也找过了,果然没掉。这是当然的。因为我是坐车去的。回到家时才想起这事来。
一回到家,就被等待多时的门仓先生带到了地下室。
「从客户的电话里听说了。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充满着压抑,但还是传达出愤怒。
「那是因为包上破了个洞……」
「掉了?」
「……大概」
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包上破了个洞不是我的错。但既然接受了送东西的任务,就该好好的确认。
「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我明天会再送CD去的。会拜托都和子小姐,让她再把镜子多借出一天」
「不是那个问题啊」
门仓先生激动地摇着头。
「那张CD仅有一张。没有备份」
「怎么会……」
「完了。没时间了。要被对方催了。截止是明天,还以为来得及的,没想到居然掉了」
「不能再重新创作一次吗?」
一说完,门仓先生变得很是不快。
「别说的那么容易!同样的东西再做一次——把我自己做过的东西再重新制作一次,不是那样简单的。作品在完成的时候就是完美的了。不可能完美地再现出一样的东西!」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而且要是掉落的CD被谁捡到作为自己的东西卖出去怎么办?要是再作出同样的东西就会被当成是盗版吧。你明白这意思吗?也就是说那个曲子已经没用了!」
态度骤变的门仓先生一点一点逼近我。
「你要怎么负责?」
「……该怎么办?」
「要求损失赔偿的话,高中生的你能付得起吗?」
门仓先生说出的数额,不是我能付得起的数额。
但是只有这一条路的话,只能那样了……。
「我也可以用个条件来交换」
「呃?」
「我说个交换条件。很不巧我的钱够用了。用金钱来解决问题的话毫无意义」
「交换条件是什么?」
这时候的我就算不知道交换条件也有些动摇。
「镜子哦」
就像是把手翻了一个面,之前还很盛的怒气一下子就没了,门仓先生说道。
「把〖明镜〗让给我。这样的话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
被骗了。马上就想到了。
被拜托的事情。破了个洞的公文包。没有备份的CD。
全部都是对方设计好的。全部都如对方料想的顺利进展着。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明镜〗而朝着有利方向进展着。
「那么,怎么样?反正那面镜子你们也没什么用吧?这样子就能解决问题的话算是很便宜了吧?」
「……我去找」
「什么?」
「我去找CD」
「你……」
「说过很多次了,没有打算把那个给他人。都和子小姐说了不给的话,我没资格说给吧」
「不到黄河心不死,真是的。你想去找的话也没关系,你能在截止之前找出来吗?要是找不到的话……」
「要是找不到,我不管是损害赔偿还是其他的都会给。用一生去偿还!」
「说的好」
从门那边传来的声音让我和门仓先生转过头来。进来的是都和子小姐。咲跟在跟面,还看到了芽衣小姐,似乎正在阻止那两个人。
「摄津小姐,其实我……」
「不用说了。我不打算听你的蠢话」
都和子小姐来到我跟前,哐一声戳了一下我的头。
「真是的,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对不起。一定会找……」
「没用的。肯定找不到。为了把镜子弄到手全部都是计划好的,那些东西肯定没掉」
「别胡说八道」
门仓先生盯着都和子小姐。
「强盗都很有理。哎,算了」
都和子小姐走到〖明镜〗跟前,把它随手向门仓先生扔过去。门仓先生为了不让它落地慌忙抱住镜子。
「接下来好好地对它」
「呃?」
「我是说把它让给你了」
都和子小姐的嘴角讽刺般地上扬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门仓先生。
「如你所说,这面镜子我们拿了也不会有效地利用。但是不给你的理由只有一个。这面镜子会给你们带来不利」
「这面镜子会给我带来不利?」
「给你?你听到的是这?算了,无所谓。我不会再说第二遍。要是听漏了的话,以后肯定会很后悔。虽然我不是预言者。但是这个进展,真的跟我想的一样哦」
都和子小姐转身,走出了房间。咲也跟在后面,我对于要不要跟着走很迷惑。
到这里来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我看向芽衣小姐。芽衣小姐和我四目交接,立刻瞥了过去。
就连不清楚事情的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和被门仓先生侮辱了的我们说话吧。
我追上了都和子小姐她们。但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只是说了一句话。
「请不要靠近有线的门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
芽衣小姐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听着的,我看不到。
◆
留下了乱七八糟的话后,她们回去了。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只要〖明镜〗留下来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法抑制的笑意直涌上来。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比我的曲子被认可,CD发售的时候更加欢喜。
笑了一阵子结束后,注意到芽衣正在看着我。
「怎么了?进展顺利啦,你也笑笑呢」
「……是」
虽然回了话,但芽衣却一点都没笑。
「干嘛一脸悲切的表情?你也能理解吧。比起让那些人拥有这面镜子,还是给我更适合」
「……是的」
但芽衣还是没有笑。
「算了。拿出来」
「……是」
「快点把CD拿出来!」
「啊,是的」
芽衣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拿出了CD。当然是刻有我曲子的CD。
命令在芽衣送他去车站的路上,随便找个理由从包里把CD拿出来,再把包弄个缝隙。当然没必要把CD送过去。只要把数据送过去就行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明镜〗。
回想起告诉我有关那面〖明镜〗事情的女人的话。
虽然印象不深脸也不太记得了,但只有说的话还记得。
只要你想要就一定会获得。〖Antique〗会到适合它的主人手上——
想来跟她的相遇是拥有这面镜子的契机。不对,这一切都是我获得〖明镜〗的必要条件。
「那个……」
一看,仍旧一脸不开怀的芽衣走到了我跟前。
「干嘛?」
「那个……随便,随便是什么时候。在走出低潮的时候一定把这面镜子还……」
隔音的房间里,回荡着嗜杀的声音。
芽衣扶着被打过的脸颊,倒在了地板上。
「你比较重视那些家伙吗?不袒护一直在一起的我,而是袒护那些只不过见了几天的家伙?」
「没有袒护。只是毕竟骗人……」
「啰嗦!」
我一把抓起芽衣,把她赶出了房间。
「别说了。我想一个人呆着。到上面去吧。别打扰我……不对,不管你怎么笨手笨脚都没关系了。我有〖明镜〗呢」
我关上了门,掀掉了盖着已经是我的东西的〖明镜〗的布。
然后完全的寂静来临了。
◆
我们乘坐电车在回家途中。
比预定早了一天回家。
在途中,都和子小姐要我把事情经过说明一下。我说出了接受了门仓先生工作的事情,芽衣送我,到了客户公司发现CD不见了的事情,还有回家途中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事情。
「原来如此啊」
「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光凭这些我不明白」
都和子小姐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打着哈欠说道。
「这种事情不是明摆着嘛。那个女仆盗走了」
「怎么会……」
「怎么会?你的包也就只有在那个时候离开过吧,这样想不是很妥当吗?」
不认为有偶然掉了的可能性的都和子小姐的话,会那样想也正常吧。
「那个女仆为了门仓那小子的话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吧?」
是嘛。刚才眼光移向一旁是因为罪恶感吗。
「刻也」
突然,一直沉默的咲对我说道。
「什么事?」
「通过〖Vision〗看到的地方,知道是哪里了吗?你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
「没有,只是告诉她别靠近有线的门」
结果一点证据都没找到。而且恐怕那个有线的门,接下来会在某处被画上。虽然没有证据。
「别担心了。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自作自受」
都和子小姐十分干脆地决定了。的确好心借出了〖明镜〗,却被那样对待,根本不需要同情他们吧。
但是我无法像那样子想。
就算被那样对待,还是祈祷着芽衣小姐能平安无事。
……只能祈祷根本无济于事。我很懊恼。
就算可以看到未来,就算知道谁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救助他人是如此的困难呢。
「刻也,离下一站还有五分钟了哦」
咲突然这样说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说出还有五分钟就要到达下一站的事实罢了。意义就由你自己猜吧」
意义?有意义吗。
我从这里下车,有什么意义吗。
只是下车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接下来要是做了什么的话就会有意义了。
至少不是就这样回去的意思。
「想救她不是吗?」
脑海里掠过〖Vision〗的映像中看到的芽衣小姐的死亡。
为什么要去那里呢。不就是为了救她吗。只不过犯了错误就软弱了。要放弃现在还早。没必要放弃。
我看向都和子小姐。
「别看我」
都和子小姐不看我,而是看着窗外。
「我去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朝门口走去。
◆
回过神来。
乐谱上写着无数的音符。
一看表已经是早上了。一点都没停顿,就完成了一首曲子。这还是第一次。
我看了眼〖明镜〗。的确在那里。
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只要有了这个我就肯定能够飞跃。写出更好的曲子。写出更多的曲子。
「接下来也拜托了」
我轻轻地把布盖在镜子上。
抬头看。以为芽衣会发出声音的,却什么声音都没。平时腻烦的声音,现在听不到了却感到有些遗憾。
多亏了这面〖明镜〗,心里充满着寂静的平稳。
突然,肚子里发出了声音。
这么说来昨晚忙这忙那的什么都没吃呢。
我打算吃早饭,走出了房间。
「恩?」
什么东西一下子从我的视线里掠过,我打开门一看。
「这是什么?」
门上交错纵横的划着无数的线条。
这些线条昨天肯定还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芽衣或许会知道。
我走上楼梯来到一楼。客厅里没人。厨房里也没人。
好奇怪啊。芽衣那家伙,难道是在睡懒觉吗。
突然,注意到了桌上放着的便条。
「这是……」
我读完便条内容后,一脸愕然。
芽衣的葬礼顺利结束了。
她没能生还,没有追在我后面,真的是顺利结束了。结束了。
然后生活又重新开始。
世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继续转动,我也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活动。
回到家,打开门。
市中心比较便利,在公寓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回到这个家,已经隔了一个星期。
没想到会如此怀念。
这不只是一个星期。不觉得那里是住过的地方。
但是不管怎么来看那里都是我住过的家,不足的地方只有一个。
「……是因为这吗」
为什么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家,想起来了。
想到的事情不是别的。
就算有不足的地方,就算有消失了的东西,这里也是我的家。
我没有去客厅,而是向地下室走去。
门上无数的线条交错纵横。
那是她划的线。
死因是心肌梗塞,无法忍受疼痛来向我求救的她,但是不管如何呼唤也没有把我喊出来。那个时候在使用着〖明镜〗,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为了呼唤我敲了好多次的门。
她为了忍受痛苦划了好几次的门。
她的手破破烂烂。敲门导致手内出血,划门引起了指甲剥离,指尖被划破了满是血。
但是,我没有注意到。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没有注意到。
不对,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
医生说肯定有过初期症状。
这样一说就想到了好几个事情。
茶杯倒了,勺子和叉子也掉了,突然摔倒。那不是因为芽衣没用或是失误。
恐怕是感到了心脏的疼痛,停下了动作。
没注意到。她直到最后都还在骗我。
为什么不说呢。
这种事情我肯定会侧耳倾听的。
……不对,听过了。我的确听过了。以这双耳朵。听过了她诉说心脏疼痛的信号。谁都没有听到的那个信号只有我能够听到。
然而不管用怎样的隔音设备都无法遮掩的那个信号,被我使用〖明镜〗遮断了。
那面镜子会给你们带来不利——
回想起摄津小姐的话。
我没有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我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其实已经对所有有关〖明镜〗的人做出了警告……。
从门那移开了视线,我走进了房间。一关上门,就返回了悄然无声的世界。以为〖明镜〗还竖在那,却发现镜子伏在那。
是嘛。没人在家原来是如此的寂静,我模模糊糊地感到。或许无意间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寂静。
闭上眼。
想象音符的世界。
「…………」
再次闭眼。
再次想象音符的世界。
「…………」
不行。
想要逃入音符的世界。但是却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吵死了——」
我睁开眼。
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人在。
这种事情我也很清楚。
但是好嘈杂。
如同耳鸣,这个世界好嘈杂。
应该没人在的这个世界,比任何地方都嘈杂。
没有人,没有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寂静的地方会这样的嘈杂。
……不对,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寂静。
然后想起来了。
直至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
想起了离家出走后第一次创作低潮的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没人,也没有东西的过度寂静带来的耳鸣让我就要发狂。
把我从那个寂静里救出来的人,是芽衣。
追逐着我的芽衣。
她把我从寂静中救出。
然而,我却打算远离她做出寂静。
尽管如此,她还是呆在我身边。
抬头看天花板。
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的上方。
但是,那里已经没人了。
在那的只有无人无物的空虚的寂静。
给我带来舒适的温暖,给了我寂静的她,已经不在了。
◆
之后,返回门仓先生家里的我们所看到的,是倒在地下室门前的芽衣小姐和交错纵横着无数线条的门。
虽然马上叫来了救护车,但是芽衣小姐已经停止了呼吸。
在门外无数次的呼唤门仓先生,但他却没有出现。
芽衣小姐一定在门外拼命呼喊过他吧。在痛苦中抓着门,寻求着他的救助。但是,却没有传达到。
肯定是使用了〖明镜〗。
门仓先生把那面〖明镜〗还回来了。我们没有遇到,但某日咲却发现它被放在了店前。
从那天起,就没有听到过他作曲的曲子。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
我也很后悔。
要是那时候不走,或是再早点回去,或是一开始就不借出〖明镜〗,我无数次的这样思考过。
「那是她的命运。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命运就是那样的东西」
都和子小姐对于芽衣小姐的死亡那样说过。
不知道那是真心,还是为了减轻我的罪恶感。
但,或许只是陈腐的台词,就算那是命运,我也坚决要改变它。
就算知道未来也无济于事。
知道谁会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时候即使回来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总有一天,就算那是命运,我也要试着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