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在身后纠缠。
早已习惯了等待的我,最近消沉的时间渐多起来。
思考总带着昏暗的色调,无法作出带有希望的预见。
等待的人早已逝去,胸中残留的温暖只是单纯的错觉吧,有谁这样小声说道。
如此的话,
干脆,把有如重荷的长发干净利落地切断吧,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原来如此。实际上,那样也不坏吧。
宵待闲话
1/7在那之前
就这样,我回到了宿舍。
一月八日。
渡过了极其沉重的三日,再送走更为沉重的五日,终于迎来宿舍开放的这天。
不喜欢更换挂历的最后与最初的日子。
不只气温,连挂历也如冻结了一般的钝重,时间的步伐有如牛步。这种迟钝的反应对本已落魄的我是雪上加霜。
「——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
漫长的,也许比暑假感觉更漫长的寒假,只剩两日了。
开学式之前留在家里吧,无视了这样说的琥珀与翡翠无言的劝说,我先行一步回到了宿舍。
理由之一,实在不像我。
……本应归来的人没有归来。
并非是这种空虚的时间变得痛苦,而是对渐渐习惯这种空虚的自己感到厌恶,逃到等待之人不可能出现的这里,实在是不像往昔的我。
走在略带新鲜气息,却仍是老旧不堪的走廊。
私立浅上女子学园从创立以来已经历五十个春秋,这宿舍亦已受过同样长岁月的磨耗了。
校舍在数年前搬迁,得以保有与名门女子学园相应的外观。这宿舍则还是维持着五十年前风貌的木造建筑。而这也是到去年为止,宿舍的改造现在也在逐渐进行。
趁这寒假,宿舍正从一楼开始重建中。
这样到夏季时宿舍的改建结束,这古旧建筑中的生活也告一段落了吧。
浅上女子学园原则上是全寄宿制,大部分的生徒都在宿舍里生活。
宿舍的周围是杂木林。
杂木林的再外围则是四面围绕的高墙,与外界相通的门只有大小两个。
彻底的管理体制于建筑中已可见一斑。正门刻有「入此门者,放弃所有的青春吧」这样的不知从何处听过的语句。
进入宿舍二日,就明白此言非嘘。
对连玩笑都不轻易说的职员们来说实在是有够疯狂的言论,当然,这恶作剧是出自毕业生之手。
在走廊与数名学生打过招呼后,到达自己的房间了。
学生会与自治会的会员们从今天起开始工作了吧,宿舍里不时可见到学生的身影。
在家里呆不下去,逃回宿舍里的学生的数目也不少。
所以,想着我的舍友们应该也已回来了吧,然而没看见仓香和小羽的行李。
「两人都还没回来吗」
不喜欢回家的小羽曾豪言要在宿舍里潜伏一个寒假,如今看来是被强制遣返了吧。
「————」
打起精神,开始忍耐一个人的生活。
从窗里射进的昏暗光线,使得房间有如处于灰色的云中。
然而还不到需要开灯的程度,这种薄暗的亮度对现在的我来说正好适合。
走到窗前,把手中的提包放到自己桌上。
桌上空无一物。
寒假前整顿过的那是当然。书桌上定要如刚做好的布丁一般平坦光滑。
「……信封?」
然而,桌上有一异物。
紫色的,既无收信人亦无写一字的信封。
因无发信人名,本来不可能被送回的信。
这信就静静地躺在我的桌上。
灰色的黄昏。
放置在无人的房间中的紫色信封。
哼哼,这不是很有神秘色彩吗?
「——嗯」
把紫色的信封取到手里。
当中只有白纸一枚。
本应写在上面的是什么,我是明白的。
我的愿望只有一个。
想用言语将其表达,然而最终一个字都没能写成的没骨气的白纸。
这是寒假之前,因一点的心血来潮而进行的某个仪式的结果。
当然,实行它的人是我。
就是说,这是我对我,远野秋叶送出的没有收信人的信。
本来不可能被送回的,什么意义都没有的信。
2/7一月九日
一夜过后是一月九日。
因明天开始上课,宿舍里充满了归来的学生的慌张的气息。
当中特别慌张的一人——
「咦?秋叶,知道我的七种道具在哪吗?放假之前放到秋叶那里的-」
便是刚刚回到房间的三泽羽居,通称小羽的她。
「……羽居。七种道具什么的,那个塞满剪刀啊焊锡的布袋吗?」
「对,就是那个-。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所以让秋叶保管着,最后还是我自己拿着了。」
……事先声明,小羽并不是睡眠不足亦不是刚刚睡醒。
这女孩始终是这样子的。就像一直在向周围发送着Alpha电波,能活得那么开心还真让人羡慕。
「是吗。那么不赶紧点就来不及了。假期里的垃圾听说要集中起来烧掉,运气好的话还能发现吧。」
「呃~?没怎么听明白不过,秋叶好像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
「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收拾好了的我桌上有个没见过的布袋,丢到垃圾桶里了而已。」
「呜啊-。果然是可怕的事情。」
如此说道的小羽并没露出慌张的样子,而是侧头奇怪道。
「嗯?这么说来现在已经在焚化炉的里面了吗?」
「运气好的话呢,运气不好的话已是升天的时候了吧。」
「呜啊-。秋叶,回来之后变得更过分了。啊,明白了,在家里被抛弃了吧。」
「————嗯,正是如此呢。说回来,羽居你没关系吗?现在赶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哦。」
「嗯-。虽然可惜不过算了。假期里买到了新的七种道具,愿第四代安息吧。」
意外地简单地重新振作,小羽又回到了行李的整理中。
「——羽居。我想已经不用说了,可别把行李放到我和苍香的地方来哦。」
「嗯,明白了明白了。」
带着一点都没明白的语气,往苍香的床上放衣服的小羽。
……说回来,要说为什么小羽会把布袋放到我的桌上的话——
……因为她的桌子是这样的一个状态。(译者注:摆满了布娃娃)
晚上预习时要用还好,坐在我的位子时老是说「秋叶的桌子那么干净真好」,经常挪用来放她的东西。
……把摆到我桌上的布袋咚的一声丢到垃圾桶里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浅上女子学园是历史悠久的名门女校。
校规严格之至,这份严厉到了宿舍里也没有任何改变。
首先关门时间要绝对严守。有社团活动的人到傍晚六点,没有的人傍晚五点就不得不回到宿舍。
到了六点半全员到走廊集合,排好队列往食堂移动,开始私语严禁的晚餐。
结束之后是各年级分别的入浴时间,交友室也于这时开放。
交友室是学生可以自由使用的大房间,饭后的茶会和交谈便在这里进行。
对绝对禁止带入私人物品的宿舍而言,能享受品茶的乐趣的只有这个交友室而已。
交友室里有着负责管理的职员,通过她能弄到茶叶和点心之类。虽是免费而且不限数量,然而因为要在意周围的视线,并不是那么能放松的地方。
利用交友室的大多只是初中部的、或是刚从初中升来的一年生而已。
习惯了宿舍生活,已熟知了各种渠道的二年、三年生们都是设法弄到茶叶和点心去开秘密的私人茶会的。
宿舍内有意无意地组成了若干团体,每周一度这些团体的头目们会集中一起举行特殊的茶会。
当然团体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加入哪个势力将左右你今后的校园生活。
顺带一提属于学生会的我,在宿舍里的发言力较低。
学园内是学生会,宿舍里则是自治会的势力范围,这似乎是浅上女子学园的传统。
如此这般地,每人渡过各自的三小时自由时间后就寝。
为了学习的话可以开灯至十一点,然而没有谁会如字面意义地利用这一规定吧。
宿舍为三人一室。
作为特例的人数变更也可被批准,每个团体的头目的三年生都必定为一人一室。
这就是被选中的人的特权了,这小世界小到什么程度也由此可见一斑。
去年的我,曾转到他校数个星期。
不是浅上女子学园那样的与世隔绝的场所,只是世间一般的学校。
那种缺乏统率,杂多而浑浊的空气并不喜欢,但亦不讨厌。
由此而再次认识到浅上的异常性,不,时代落后性后,我对宿舍内的派阀争斗更是不带半点关心了。
……对了。
顺带一提,可以由学生各人的口味而自由决定菜式的食堂,以及随时可以买到饮料的自动贩卖机之类,在浅上女子学园是没有的。
那种东西有的话固然方便,没有的话亦不见得会不便。
——落后于时代的,可能也包括我吧。
到头来,说不定这种环境反而合我性格。
结束了学生会的工作回到宿舍,室友们的行李已经整顿完毕了的样子。
「我回来了,苍香也回来了吗。」
「嗯,好不容易一小时前到了,虽然一回来就看见被羽居那家伙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搞得心情忧郁。」(译者注:发型与穿着都十足是个酷酷的小个子男生的某人登场)
不怎么带抑扬顿挫的低沉声调,苍香说道。
月姬苍香。
如同外表一般在整栋宿舍里特征性也可算数一数二的学生,我的室友。
因生于比我家更严格的家中而致的叛逆吧,嗜好也是属于相当特殊那种。
据说是某县山大王的女儿,家中是寺院。那种出身的她的穿著却是如此,这叛逆心理到了何种程度也不难想象了。
「……嗯。看这样子,刚去了现场演出回来吧?苍香也是在家里蓄积了压力要找地方发泄吗。」
「虽然没错,恰好去的地方又是最差劲,压力是有增无减了。不是说西洋风才是王道什么的,至少也给我弄清楚摇滚和民谣的区别吧。」
唉,沉重地叹一口气的苍香。
恐怕不用说明了吧,她就如外表所见是个玩摇滚的。虽然听说还有朋克、金属系之类的分别,深入下去我就不知道了。
口里说着去演出回来了吗,但其实这演出我一次都没有看过。对这样的我音乐之类的话题实在不合口味……
「郁闷的是彼此彼此呢。」
「嗯,只是我可没有你那么病入膏肓。我的是舔着就治得好的伤,你的伤似乎不是舔两下就能好的。」
干脆利落地刺中人痛处的苍香。
「是呢。」
同样淡漠地回答道,穿过房间。
总之先坐回自己位子上,从桌子里取出止血贴。
然后是给被切伤的手指逐只贴上。
一、二、三、四.
……真是的,这样子下去明天就得到医务室去拿新的止血贴回来了。
「你们两个行李都卸好了?苍香的……行李应该没多少,羽居的不是堆得像山那么高吗?」
「嘿嘿,是的不过都OK了。秋叶虽然薄情可是小苍伸出了援手,一会儿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啦。」
得意地挺着胸的小羽。
「呵?苍香还真好人啊,刚回来就得照料羽居,我是学不来了。」
「……是呢。就是受不了这家伙的哭丧脸。全宿舍薄情者我数第二也是这原因吧。」
「是这样吗?小苍是第二的话第一是秋叶吗?」
「羽居说什么失礼的话,我在后辈之中可是人人称道的会照顾人的前辈呢。我会不给情面的大概也就你和苍香了。」
「看,就是这样。」
「……唔。这样是指什么啊,小苍?」
「所以说,这整座宿舍里能放着羽居不管的也就你一个了,若错在对方的话即使是小孩子远野也是不留情的。」
苍香干脆地断言道。
……虽然失礼但确为实情,无法反驳。
「七不思仪的幽灵也没有远野前辈可怕是初中部一致公认的,这样子下去,到三年级时可以用来当除魔的符咒了吧。」
哼哼哼,像男孩子一样地笑着的苍香。
「——是吗,不过我的符咒只会起反效果而已。」
中断话题,这次拿出的是敷贴药。
这种时候苍香是惯例拿我当作发泄郁闷的对象,陪着她下去只能是徒劳罢了。
「咦?说起来,我好像见到了秋叶有话要说的。」
嗯-,小羽努力的尝试想起什么。
然而,
「又来了吗。羽居的健忘症是家常便饭了,要在意的话太阳都下山了。」
正如苍香所言,所以无视了。
我在忙着处理伤口,平心静气的时候的话也不是不能听她说说。
「远野,从刚才起你在那里忙活什么?」
「看到了还不明白吗,伤口的处理。」
「……这种事看了就知道,我问的是那伤的原因。是这样吗,与上面的权力争斗终于也开始表面化了?」
带着几分认真的眼神苍香言道。
在她脑中正在描绘,与上级生们勇猛而残忍地搏斗的远野秋叶的英姿吧。
「怎么可能,猜错了苍香。说到底,那些人若这么有胆量的话,选举时我就已把学生会掌握在手中了。」
「是呢。」
嗤笑着简洁地发表意见的苍香。
「咦?为什么前辈们积极进攻的话反而是秋叶有好处呢?一般人都不喜欢麻烦找到头上的不是吗?」
「嗯,一般人是这样,可远野是一般人吗,羽居?」
「嗯-,秋叶虽然不够率直可是是好人哦。」
「————」
「————」
一瞬,我和苍香的呼吸停止了。
……小羽在这座宿舍里是无敌之一说,就是指这样了。
若论力量的话我和苍香都可归入强者,而越是强者在小羽面前就越是发不了狠。
「嗯-,算是吧。远野比起常人稍微血气旺盛了点对吧?所以一旦有人敢挑到她头上,肯定毫不留情地反击到对手体无完肤。明白吧?」
「啊,明白的明白的。秋叶是就算对手再道歉,自己气消之前都绝不放过人家那种。」
「对吧,不过远野不会笨到自己去招惹人家。所以她还没有布下白色恐怖,只是在台下决定胜负而已。
这只是表面上的和平,而内在却纠缠不清的实在麻烦。花费时间又已过多,既然已和平解决了就无所谓胜者败者,力量关系变得模糊。本来当选确定的远野没能当上学生会长也是因这些原因。」
「呃-,现在秋叶是副会长吧。」
「嗯。远野从初中起就与高中部对立了不是?本来前辈们设计一待她升上高中立即来搞垮她的。远野本人亦是期待着这样的,不过前辈们都是些只说不干之辈呢。
结果只是远野受到上头诸多责难,从候补会长变为候补副会长而已。」
「为什么?前辈们都没意见的话作为会长候补也没关系吧。」
「没办法维持到世代交替啊。所谓胜负是越野蛮越能确认力量关系的。比起情报战啊形式上的世代交替,还是干脆利落地夺取来得彻底。远野本是如此计划的,前辈们回避了正面对决,结果现在也只是在背地里挑挑骨头而已。」
对吧,苍香意味深长地瞥了这边一眼。
「————」
……很不爽。简直就像我才是最老谋深算那样。但这亦是事实而无从反驳。
没办法,专心处理伤口算了。
把制服从背后脱下,往隐隐作痛的腰间贴上敷贴。
「…………」
啊,感到苍香在呆呆地望着我。
「百年之恋也得冷却了呢。……我是没所谓不过,切记别在下级生的面前这么干哦。要是完美的远野前辈!的形象破灭,对来年的学生会出现影响的话就是你的责任了。」
苍香夸张地耸着肩作出看不下去的样子。
「真无情呢苍香。室友被肿痛折磨时是这样说话的吗。也不关心一下我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双手抱胸瞪着苍香。
这家伙干脆地
「不关心哦。」
用一如既往的口气回答了。
「所谓关心对别人或许有点意义,可对远野和羽居是没有的。我还比较担心让你负伤的家伙呢。作为朋友的立场姑且一问,性命还在吧?」
……喂喂
干吗露出那么认真的表情?
「失礼呢。这种野蛮的事情怎么可能去做,本来就没有要报复的对手。这只是自己摔倒了弄成的。」
什么!?苍香的表情有如见了鬼一样。……初中部的人说什么完美的远野前辈,其实最深信不疑的是这家伙吧?
「是吗-?秋叶没事吗-?」
小羽这家伙却突然抱了过来!
「真是的,有事的话现在已经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了!摔到了腰正痛着呢,别突然粘过来啊!」
从小羽怀中挣扎出来。
啊~,不满的小羽撒起娇来。
苍香则是看着按着腰忍痛的我,在一旁偷笑着。
……不过嘛,稍微松了口气。
被室友们包围着,一时之间昏暗的思绪得以从胸中消失了。
想起来,说不定我是期待着这样的情景出现,而迫不及待地回到这里的吧。
把窗稍微打开让风进来。
一月的冷风让发热的肌肤瞬时冷却下来。
彷佛在留着余热的肌肤上贴了一层薄薄的冰膜,十分舒适,室友们却都在冷啊冷啊地抱怨着。
——晚餐过后。
从公共浴室回来后,我在用毛巾擦拭着还没干透的头发。
「打扰一下,远野同学在吗?」
咚咚,门被敲响了。
「…………」
我没有回答,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吹进窗来的冷风和昏暗的夜色。
「在,虽然本人在发呆,没关系的话进来吧。」
苍香代替我回答了。
开门声。
「打扰了。」
熟悉的环的声音。
「啊,是小环-!怎么了怎么了,弄到点心了吗-?」
欣喜雀跃的小羽。
「不好意思舍长,这蠢话请当作没听见吧。……说回来,那家伙现在是那样子,大概派不上用场吧。」
淡淡地说道的苍香。
无意识中把这些从视野中排除,摆弄着头发凝视着夜色。
「咦,远野同学是这种人吗?」
「最近一直是这样子哦。一天比一天严重,特别今晚是重症发作,简直就像堕入爱河的少女是不?」
「嗯-,的确。远野同学不是那种眺望窗外颓废的人呢。出现这种事反而有点不祥的预感。」
「——环,我听见了哦。」
没有转移视线地说道。
「啊,意识是清醒的嘛,那就只说用事吧。远野同学,四条同学是你班上的吧?自从回宿舍以来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从昨天起变得有点奇怪,同室的女生向我吐苦水了。宿舍里是我的管辖,而学校里是远野同学的吧。虽然麻烦可以帮忙注意一下吗。」
「……」
这种事情啊,在心中叹了口气。
现在光是自己的事就力不从心了,然而既然回到了学校就不能坐视不理。
……本来就因为我专心扑在学生会的工作上,宿舍的事情都推到环一人身上了。
我与她是初中起的友人,亦一起在学生会里呆过。曾约好进高中之后一人进入自治会……也就是宿舍方面的组织,共同为改变这无聊的旧俗而努力吧,是这样的协力伙伴。
学生会与自治会的关系虽差,顶点上的我和环却是保持着暗中合作的关系,像这样有事相互拜托对方的情况亦是常有。
「知道了,了解了。出席号码八号,四条司是吧。明天开始去看看样子吧。」
「秋叶,小司是九号哦。我是十号,前一位的小司应该是九号吧。」
伏在桌上(当然是我的桌上)不知在做什么手工的小羽说道。
「是呢,我对四条同学没什么兴趣所以忘了。」
老实地承认错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怎么了到底,公主殿下无精打采的。」
看到我的样子,不安的环用手肘碰了碰苍香。
「不知道,大概是从家里回来,泡了个澡缓了口气吧。到明天就回复正常的了,别在意。」
是这样吗,环带着尚未释然的表情离去了。
「————唉」
躺在床上,稍微睁开双眼。
空气是冰冷的。
宿舍的房间里没有暖炉,冬天的空气让肌肤变得干燥。
就连忧郁的叹息也是白色的。
送走了除了等待空无一物的秋,就连等待也开始习惯的冬亦只剩一半。
虽未下雪,季节还是随着气温的下降改变着容貌。
——有如就连在这胸中
仅存的一丝确实的温暖也要冻结一般。
「————唉」
躺着把视线移向窗外。
昏暗的夜空中见不到月亮,明天还是那灰朦的天色吧。
不,阴天如此持续下去的话,也该是时候来一两场暴风雪了吧。
「对呢,那样的话,反而」
至少能让心像风景有所变化吧。
「——头发,变长了呢。」
挽起自满的黑发。
……等待不归之人的,两个月。
对仅仅两个月就不安至此的自己感到厌恶,从家中回到了这宿舍里。
从转校到再转校相隔不到一星期,有如从家里逃走般回归宿舍生活的十一月。
然而周末还是必定回家渡过,这次的寒假也是试着在家里留到最后。
当然,只是让我的不安有增无减而已。
家中充满了太多的回忆。
玄关一有动静就飞身而出,深夜,感到走廊有气息就冲出房间。
当然那只是琥珀和翡翠的足音,目的的人影一度也不曾出现过。
就连幻视都没有。
这种时候,才知道彻底的现实主义者的痛苦。
「……想起来了。不喜欢那样下去,曾想过去做一点不像我做的事情呢。」
视线移向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书桌。
昨日,放置在那里的紫色信封。
那是我的软弱,用苍香的说法就是少女心的体现。
「————唉」
……最近一到夜晚,总是叹息连绵。
是想把积蓄在胸中的不安往外宣泄一点吧。
并不是因为害怕那个人不再归来。
不安的正体只有一个。
是害怕不知何时起,这种漫长等待的焦躁会变成自己之中理所当然的存在。
3/7一月十日
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麻烦事正因为毫无预兆就突如其来所以才麻烦,而且还要是让你束手无策那种。
已经发生的事情即使放着不管也会自然结束,然而多数人都觉得还是快点让它结束的好。
既然迟早要完的话,尽快地、简单地完结比较好,是这样吧。
我亦有同感,结果变成亲自去奔走了。
然而在此之前再说一句。
这种让已发生的麻烦事结束,并非所谓「解决问题」,而只是尽快地收拾残局而已,希望各位记住这一点——
「远野,外面有客人。」
放学后回到宿舍,苍香对我说道。
「……?客人?找我的?」
「昨天的后文吧,普通地迎进来没关系吧。」
苍香打开门,对着走廊说请进。
「…………」
被苍香催促着犹豫着进来的,是刚才还在同一教室里的学生。(译者注:胆小而温顺的女生形象)
名字是四条司。出席号码九号,社团活动经历无,担任班级委员的优等生。
「请坐,到这里来就是说有不能在教室里说的话吧。要说很久的话帮你冲杯茶?」
「……不,谢谢了。那个,虽然是无聊的话请不要介意。」
「是吗。我也猜是这样。事先问一句果然没错,不至于泡好的茶没人喝了。」
「………………」
四条司把头埋得更低,在坐垫上坐下了。
「——————」
苍香好像要说什么似的朝我一瞥,拉上床帘换起衣服来。
「那么,有什么事呢四条同学。」
单刀直入地发问。
四条司低着头,好久没能抬起脸来。大概是看上了我们房间的地毯了吧。
「————」
我也先不出声,默默地奉陪着她的恶趣味。
……
…………
………………
……………………双方无言地眺望地毯正好五分二十秒后。
「那个,远野同学知道七不思仪吗……?」
四条司说出了稍微引起我兴趣的话题。
「——谣言的话听过。宿舍某个空房间里坏掉的电话、校舍的展望台之类的东西吧。哦,还有后院的邮筒什么的。」
「对,就是那个……!远野同学对那个邮筒的事情知道得详细吗……!?」
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般,她的声音慌乱起来。
……我是知道的,然而还是摇了摇头。
「……是吗。远野同学,不像是对这种有兴趣的呢。」
「嗯,很遗憾。不过似乎对四条同学有点意义呢。——来找我就是为了那邮筒的事吗?」
「…………」
四条司又俯下了头。
然而这回不是低头不语了,对着地面吞吞吐吐地说起话来。
——那只是个怪谈故事。
学校的年代久远了,因各种缘由而成为传说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
例如,标本室里浸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儿啊;
又例如,从坏掉的赤色电话里能听到死者的声音啊;
还有,没有署名的信若能送到就能实现愿望啊。
四条司所说的,是七不思议之中比较稳妥的,现在还有一部分学生用之作为心理安慰的一个。
……说起来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简单总结起来就是这样吧。
这座宿舍里到处分布着邮筒。据说是创立时的纪念吧,各层的两端也好接待处的旁边也好庭园里也好,邮筒多得走路时会撞上一样。
当中,人称最古老的一个邮筒位于后庭。
不知这说法有何缘由,在这个邮筒里,如果……如果用紫色的信封寄信,而且不写地址和自己的名字,只写上一个愿望的话,
然后若这封信被送回自己处,七日之后,以自己重要的东西作为代价,信中所写的愿望就会实现,之类之类。实在是与女子校相衬的可爱怪谈。
……已经不用多说了吧,就算四条司不说明,我也已对这怪谈十分清楚了。
邮筒……用七不思议的说法就是紫之私书箱,的说明结束后,四条司又陷入了沉默。
「嗯——关键是四条同学的信被送回了?」
「——!?」
她的身体颤了一下。……唉,自己的问题已经心力交瘁了,为什么还要陪人谈这种事情呢。
「远、远野同学,为什么——」
「从前文推断下来只有这个可能吧。七不思议的真伪先不管,信被送回了,这种事倒不是不可能。四条同学寄出的信被送回了,这是真实情况吧。
信不信那怪谈又是另一个问题。」
「…………」
她不安地把视线垂下。
看来她是真的相信「紫的私书箱」的传说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态度变得奇怪的原因?四条同学在教室时是更带霸气的人吧。怪不得觉得形象不符,现在总算说得通了。看你害怕成这样了,从信被送回到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了吧?」
「……嗯,信被送回是三天前。宿舍开放的那天我就回来了,然后发现桌上摆着个紫色的信封。」
「————是吗。就像在哪里听过的一样。」
带着叹息低声说道。
「……?」
以为是无意义的自言自语吧,四条司只是奇怪地侧起了头。
「然后呢?又不是皇上的耳朵,该不会只是想找个倾吐的对象吧?四条同学因什么而对我说这些呢?」
「…………」
她低下头,好像难以启齿。
……我可不是那么有耐性的。若是以往,面对这种悠忧寡断的人早已在大声呵责了,不过这回情况有点不同。
……那个,就是说,并不是事不关己,听听这位同辈会说出些什么来作为参考也好吧,大概。
「……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
有如在喉头榨出的声音一般,她说道。
「因为七不思议什么的我本来不信的……!只是想着玩玩的,把信扔了进去而已哦……!?可是居然送回来了叫我怎么办啊……!因为,万一————」
说着,她又低下头,就像从下往上仰视般地看着我,
「万一实现了的话,我就……对不起远野同学了」
说出了这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四条同学,能不能按部就班地说明一下呢。这么下去要到晚饭的时间了哦。」
「……我只是,只是想着要是那人消失了就好了而已。只是把这种无聊事写成文字了而已,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
真是的,只顾着一个劲地说完全不听听别人的话。
「这样是吧?宿舍开放那天四条同学回来发现了紫色的信……就是说投入后庭的邮筒时是放假之前吧。
然后这既无寄信人又无收信人的信被送回了自己处。然后很不凑巧信的内容是『希望某人消失』。
本来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情的,弄成这样心里不舒服。
所以————」
所以什么呢。
都已经总结到这里了,却想不出接下来的结论。
「……嗯,所以想着远野同学的话说不定能解决吧」
「——哦,是这么回事。现在这样的话心里不舒服,想在问题发生的第七天之前解开信封之迷,是吧。」
什么啊,既然如此早点说不就是了。
明明一句话就完的了,真是浪费时间————
「呃,等等。为什么我非要插手四条同学惹的麻烦不可?」
「因、因为听说远野同学从初中起就对这种事情很拿手,只剩下四天了,跟远野同学说的话就没关系了吧,这样……」
又再仰视着看我的四条司。
怎么觉得对她来说,比起送回的信,还是我更可怕一点呢?
……真是失礼,从种种意义上来说。
「————————」
「……………………」
双臂抱胸沉默的我,和诚惶诚恐地看着我的她。
……唉。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怎么说并不是事不关己。
只剩四日了,她这么说。
信被送回后七日后愿望会实现,这是紫之私书箱的说法。
按这么说,她————还有我,四天后就会心愿得偿,作为代价,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当然,那要七不思议是真的有这种法力再说。
「……好吧,我去调查看看。虽然我想只是谁的恶作剧,找出这个人的话四条同学也能安心了吧?」
「…………嗯,拜托了。」
犹如幽灵般站起来,四条司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进来时已是没什么精神的了,出去时就像更严重了一倍。
「什么嘛,自作主张地来找人商量,起码出去时不能露出点松了口气的表情吗?」
「又是那么特别的事情啊。」
拉开床帘,苍香说道。
不过是薄布一张而已,我和四条司的对话已经尽收入她耳中了吧。
「幸好羽居不在呢,那家伙在的话话题就会向更奇怪的方向进展了。」
「嗯,确实是侥幸。……说起来,她到哪去了?那孩子没社团活动应该回来得比我早的。」
「不清楚呢。好像又从前辈们那里接到什么临时工了。刚回宿舍来就忙得不亦乐乎,没听她说过七种道具什么的吗。」
「……听过了。真是,三年那些人也把羽居使唤得够舒服啊,明知她是受人拜托就拒绝不了的性格。出去一下,领她回来。」
「算了吧。只剩那么三个月了,事到如今制造和上头冲突的理由也不划算吧。羽居是因为喜欢而干的,不该轮到你出面。」
「这、这我也明白啊。只是我看不惯三年那些人无可救药的作风而已,就算羽居是因为喜欢而干的——」
「嗯~」
「……什么啊,那眼神。」
「没什么。只是想着远野对身边的人保护过度了。对他人虽然冷淡,可对自己人却是宠得厉害。初中部学生会的人会仰慕也是难怪了,华丽而可靠的大姐姐呢。」
「————吵死了。说到这个最头痛的是我自己了别跟我提起。」
「呵,失言了呢。」
嘿嘿嘿,苍香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可恶,害我想起了想忘记的事,有问题时依赖我虽然不坏,可太仰慕我就麻烦了。偏偏初中部学生会的新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粘了过来,真不知怎么应对。
「怎样,远野接受了四条的拜托吗。说是要调查七不思议的,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有的话就不会接受了。……不过有个地方让我在意,有点不明白。」
「嗯?那是什么?」
「就是说,为什么是我呢。我又不是跟四条同学特别要好。」
「——————」
食指压着唇边,仰头不解。
苍香想说什么,结果哈-地笑了出来。
「四条希望哪个人消失,而信真的送回来了让她吃了一惊。抱着玩玩的心情的如果人真的消失了就麻烦了吧?
所以先得找出那个说不定会消失的人,跟她说明让她注意才行。」
「——等等。这么说」
「对,就是你。」
「——————」
……无话可说。
「四条希望消失的人是远野秋叶哦。居然接受她的拜托,你的胸怀也够广阔了。」
虽然平得像洗衣板呢,补上一句过分的话,苍香不怀好意地笑了。
晚饭和入浴之后,到了惯例的茶会的时间了。
今天的话题当然是围绕七不思议的。
「那只是迷信而已。」
对七不思议有什么看法?提出话题的瞬间,苍香就斩钉截铁地定义道。
「啊~?没这回事哦-,七不思议是真的存在的嘛。」
一边在忙着做不知什么手工,一边反驳苍香的小羽。
「呵?那么羽居是见过七不思议中的哪一个了?」
「没有,讨厌呢小苍,明知我不擅长恐怖故事的。七不思议什么的看到可能会被咀咒的东西,连想都没想过去看哦。」
「……放心吧羽居。幽灵之类的是只会附上有资质的人身上的。遇到像你这种反而逃都来不及呢。」
「真的?太好了-。以后回家时经过墓地也不怕啦。」
「……苍香,拜托别跟羽居说下去了好不好?话题不知被扯到哪去了。」
「……是呢,以后会注意。」
「好过分-。你们什么时候都不把我当同伴的-。好哇,以后就算求我也不会帮忙的了-。我有老师拜托的活儿要忙呢。」
沙沙沙,用剪刀切着色纸的小羽。
……是吗,那份手工活是班级委员的工作吗。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四条虽然是那么说,你是相信的那类?」
「…………」
不是信不信,我本来就是那一边的人类。
咀咒、报应,这些都是只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就能发动的东西。
然而————
「怎么可能。紫之私书箱什么的,只是以往什么事件之后引发的传说而已吧。」
「嗯,这所学园历史虽久,可也没听说有过什么血腥的过去。幽灵之类的既不会出现,也没有出现的理由吧。」
啊,真稀罕呢,苍香在用女性口调说话。
「就是说苍香跟我意见相同?」
「当然的吧。四条说的又不是猫在天空飞啊,听到死人说话之类的东西。……没写发信人的信被送回了虽然奇怪,可一旦查清了,就只是谁都做得到的恶作剧而已。一点都没有不可思议哦。」
「是呢。明天只要调查一下四条司身边的邮筒,问题就干净利索地解决了。」
所言极是,苍香点头道。
小羽则还在「七不思议是真的哦」,一边抗议一边麻利地动着剪刀。
「羽居,说起来,你在那里作着什么?」
「这个?说出来别吓一跳哦。我在作秋叶和小苍呢。」
哼哼,小羽得意地挺着胸。
……的确她贴在厚纸上的色纸似乎是人的形状。
然后,厚纸之上还用明朝体写着「这里·学生会室」。
「————————」
「————————」
与苍香无言地对视。
……虽不知是谁决定的,拜托这家伙负责板报,这里的教员不是太那个就是太有眼光了吧。
「——————唉」
又醒过来了。
失眠的记录继续更新中。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载到哪里的什么书上吧。
「……真是的。自己的问题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正想低声抱怨,想起了苍香的话。
——你对他人是冷淡的
……确实如此吧。
我本来就是那种人。不,若那个人不存在的话,一定对谁都是一样的冷淡吧。
我从最初起,就保持着冰冷的形态。
受到谁的爱慕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一直以为不可能发生的。
像这样,跟平凡人一样能为各种麻烦事而感到快乐,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不想被讨厌。
继承了远野之血的我,就算再努力,也注定无法与他人变得一样。
全都只是徒劳。再努力修补也无法融为一体的话,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事实,制造一面与他人的障壁。这才是像我们这种人的生存方式、自我保护的方法。
然而,不想被人讨厌呢。
所以一边保持着自身的冰冷,一边随着心情模仿一下那个人的行动而已。
向着谁露出笑容,使得谁露出笑容的话,自己的心情也能受到感染吧。
所以我伪装起了自己。
然而这伪装出乎意料地快乐,以致不知何时起,哪里是演戏哪里是真实已经无法分辨,不知何时起,这样的远野秋叶已经存在在这里了。
结果,我
说不定,只是勉强着自己作出冷淡的形象,而根底里是憧憬着温暖的人吧。
而那也是
我会对人的体温感到温暖,也是拜那个人所赐。
对远野秋叶来说,那个人是无可替代的半身。失去了之后,我只能回到往昔那样,倔强地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日子吗。
「————唉」
所以,被自己之中这种软弱部分所引诱,送出了那封信。
准备了紫色的信封,投入了传说中让愿望成真的邮筒。
……然而,想着那只是个一时兴起的心愿,信中什么也没有写上。
信封之中是白纸。
……如果七不思议是真的,紫之私书箱真会显灵的话,它会觉得远野秋叶是个有够冷漠的人吧。
「————」
信被送回时,我稍稍这么想了。
愿望是白纸。
什么都不期望却许了愿,作为对这样的我的惩罚,神把信送回来了,是吗。
「……哈,哪里的怀春少女啊,真是。」
沙,用手梳了梳流动的黑发。
……睡吧。虽然最终无法深睡,也总比一夜不合眼要好。
宿舍在吱吱作响。
干燥的冬夜,空气在折磨着木造的古旧建筑。
我突发奇想。
以重要的东西作为代价而实现的愿望。
那么,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那个人。
以失去那个人为代价赢得那个人的归来,这应该是契约违反。
————那么,若要失去什么的话,那就是我的命了吧。
不,这么说的话,是这黑发吗。
看
从古到今,不都这么说吗,头发是女人的命————
4/7一月十一日
上午的课程平静地结束了。
第四节是选修课程,教室里一片闲散的气氛。
如今留在这里的人选择的是现代社会·经济。对几乎由大会社的独生女们构成的浅上来说,可以说是必须科目了。
然而参加的人数稀少,加上我也不过十名左右。剩下十五人选的是料理实习和音乐。
「啊,是秋叶-。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唐突地,去上料理实习的小羽回来了。
她慌张得双手一张一合的。
「什么有事没事的,刚才不还在一起吗。为什么这么问?」
「嗯-。因为,刚才实习教室里很多人受伤了。砰,的一声锅爆炸了,大家惊慌起来,有人摔倒了,有人切到了手指。」
「是吗。一直连菜刀都没拿过的人事到如今才学什么料理就是这个下场呢。……呃?羽居,有人切到手指了?给菜刀切的吗?」
「嗯,出了好多血呢-。四条同学现在应该在医务室里吧。」
「什么,切到手指的是四条同学?」
「嗯,好像好痛哦-。」
小羽的脸色暗了下来。
「我去医务室看看-。」
不知想起了什么,小羽走出了教室。
「————是吗,四条同学,受伤了呢。」
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卷在手指上的止血贴共五块。
并不是很大不了,然而我也是,自从回到宿舍后就小伤不断了。
下午的课程结束了,总之先回宿舍一趟。
校舍方面也要着手,不过先得再次调查一下那个邮筒。
从校舍走到宿舍约十分钟路程。
宿舍的四周虽被高墙环绕,然而却铺设有直通校舍的道路,其实说是学校的一部分比较恰当。
进入浅上女子学园的学生们,便是要在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渡过六年的青春。
……偶尔也会出现像,逢周末必定回家的我啊、想什么时候溜就什么时候溜的苍香啊、装出乖孩子的样子其实是外宿惯犯的濑尾这样的另类吧。
「————不在」
后院里没有邮筒。
寒假之前确实还在的,古老的木造信箱毫无痕迹地消失了。
「被撤走的痕迹呢?」
拨开草丛仔细寻找,然而本就只来过一次,到底邮筒曾摆在哪里也说不准。
……找着找着,就连这邮筒是否真的存在过也觉得跷蹊了。
「————怎么可能呢。只是因为太古老,被谁撤走了吧。」
作出这样的结论,我回到了校舍。
学生会室里空无一人。
假期刚结束,恐怕到下周为止都不会有会员在此聚会。
「……是呢。高雅濑之类的在的话就好了,大家都还没从假期状态回过神来吗。」
一年生的书记高雅濑有着不分类别搜集逸闻的癖好,是校园内大小流言蜚语中不可缺的人物。
她在的话就好说,不在也没办法。……不过说回来,我挺不擅长应付那个眼镜比瓶底还厚说话像机关鎗的人。对她提问虽是合理,然而可以的话还是尽量避免吧。
————正在这时,
卡嚓,门被打开了。
「咦,远野前辈?」
进门的下级生吓了一跳。
「哦,刚过完年就到学生会室来,真勤勉呢。总之,新年恭喜,濑尾。」
「啊,是的,恭贺新禧,远野前辈。」
下级生爽朗地回礼道。
这女孩叫濑尾晶。
初中二年生,在学生会里担任会计。
冷静有所欠缺,然而思考的迅速与直感的敏锐超乎常人,当组织者虽不可能但作为辅助者是最有希望的苗子。
同时亦是气氛制造者,只要有她在,会议就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其实这些都没有关系。
传闻中远野秋叶特别宠爱着这个下级生,而我亦完全没有打算去否定。
濑尾的这种,像小动物一样令人忍不住想欺负的,抑或该说想将其据为己有的特质呢,我非常中意。
「……那个,远野前辈?今天有什么用事吗?我想学生会还没开始活动吧。」
「我?我只是想来调查些事情。……对呢,来得正好,这种话题比起高中部还是初中部里传得广。」
「呃……什、什么事情呢,远野前辈。」
「别一副想逃走的样子,与晶没有关系的,放松点就好。」
「是、是的,我会努力的。」
濑尾挺了挺腰。
怎么我越叫她放松反而越紧张,不过先不管了。
「只是些无聊话,濑尾,你对我们学校的七不思议知道得清楚吗?」
「呃……七不思议,是吗?」
「对,绞首之锺啊、移动的庭园之类的传闻。我想问的不是那种夸张的东西,只是后院的邮筒的事而已。」
「啊……就是紫之私书箱的传说吗?」
知道话题中的确不带他意,濑尾的表情一瞬间明朗了。
……唉,对她的这种里表一致的动物般的感情表现,一直都很头痛。
看见天真无邪至此的孩子,总会燃起一种想将其折磨得体无完肤的虐待心理,以致每次都不得不用理性去压抑。
「对,就是那个信箱的事,濑尾知道得多吗?」
「嗯,怎么说呢,只知道那本来是学校方面设置的意见箱,为什么会变成了七不思议就不清楚了。」
「哦,那是校方设置的东西啊?吃了一惊呢,濑尾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呃——嘿嘿,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违反了校规被罚去整理仓库时听说的。宿舍的熄灯时间很早吧,怕赶不上截稿日,到厕所里赶工时被老师发现了。」
不知是高兴还是害羞,濑尾笑着嘟嘟囔囔说着。……糟糕,这家伙实在太可爱了。
「——是吗。你的事情虽然不清楚,总之是受罚了,而惩罚的内容就是整理信件吗?」
「是的,那时候一起整理的老师告诉我的。原本那是学生向学园提出希望的邮筒,所以不用写送信人的名字。意见信都是不用署名的吧。」
「嗯,意见信自然就不用署名了,整封信只剩下正文。可是紫色的信封有什么意义呢?」
「好像是有的。现在收集意见已成了课程的一环了是吧,但在以前,学生是随时可以向学校提出建议的。为了跟一般书信区别,意见信就用紫色的信封来装。」
「原来如此,信封是紫色的话就直接送到职员室,是吧。」
……嗯,道理上说得通了。这传统什么时候变成了七不思议虽仍是个迷,总之下一步该去的地方是确定了。
「这么说来,到现在为止收到的意见信应该都还好好地保存着。在图书室?」
「啊,是的。第二图书室的管理员室的,嗯……记得是东侧的书架的下面。」
「是吗,还是一样惊人的记忆力呢。谢谢了濑尾,帮了大忙。」
跟濑尾道谢后,转身离开了学生会室。
之后直接去到职员室,利用学生会的权利拿到了图书室的钥匙。
——马上就到傍晚了。
离宿舍的关门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用来调查略显不足,不过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二图书室里没有人影。
本来就是由学校的仓库改建成的图书室,在学生中没有人气,客流量低也难怪。
「呃,这种时候不是说客流量的呢。」
无意义地自言自语着,穿过图书室。
濑尾说的管理人室在图书室的最里面。
管理人室里也只有东侧才有书架。
室内狭窄得只有一面放得下书架,剩下的空间勉强能让一个人走过而已。房间整体是长方形,大小约莫能放得下我家里的床吧。
「——找到了。」
打开下面的抽屉,里面是一片紫的世界。
既无收信人,亦无寄信人的信封充斥眼前,粗略一数不会少于三百封。
「嗯-,说不定就在这里面」
附生着咀咒、或是怨念吧。
没有意义地,只是作为芸芸众生的杂多的愿望而存在的它们,如此大量地聚集起来仍不为人知晓,无念会孳生也不足为奇吧。
既为无念,即为念。
念愿之类因细微的差错而滋生火种,经过漫长的年月,终有一日燃起为世人触目的烈火。
然而————
「……看来,这所学园里没有出现这类差错。类似术式的条件是成立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然而保险起见,还是对这大量信件中有可能成为咀咒的检查了一通。
花费了近一小时,结果是空白的。
「————唉」
……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说什么去解决七不思议,而本来就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理会七不思议的真伪,直接针对把信送回四条司和远野秋叶处的那个人去查好了。
「……真是的,到底在干什么啊我。」
明知不可能,然而心中的某处还是期待着这七不思议是真实的吧。
这样的话若愿望能实现,那个人就真的能回来我身边————?
「————傻瓜」
扶着书架站了起来。
这时,注意到书架上贴着一张纸条。
「……近日烧毁……?」
如同字面意思,这些没有名字的信似乎最近就要被焚化炉吞噬了。
外面已被夕阳染成通红。
「糟糕,不赶快的话」
就赶不上宿舍关门时间了。
然而慌张地跑出图书室有失大体,结果还是一如平常地走了起来。
————正在这时
「——吃了一惊。」
就在眼前,书……不,整个书架倒了下来,还真是少见的事。
如果刚才慌张地跑出去的话,现在已经成了这些书的垫底了吧。
「嗯……这也叫因祸得福吗。」
不对,本来就已是祸事了。
这几天不是在楼梯上滑倒,就是什么时候切伤了手指,遇到的净是这类倒霉事——
晚饭结束后的夜里,
到了享受从秘密渠道得手的红茶和点心的时间了。
「羽居,四条同学的伤怎么样了?」
「嗯-,看起来好痛哦。中指的中间那里,一口气切开了十公分左右呢。」
小羽的临时工还没结束吧,今晚又是埋头忙着手工活。
「……能说得详细点吗?例如到底是纵着切的,还是横着切的。」
「远野,纵也好横也好,可没有手指给切了十公分还粘在手上的哦。」
「…………」
苍香的意见非常正确。
把小羽的话当真的话,四条司现在已经面临断指之忧了吧。
「——羽居,我可是认真地在问的。」
「啊-,我也是认真的哦-?一眼看上去好像有那么痛嘛。」
「羽居比常人怕痛十倍,就是说一公分左右吧。……不过那也有够深呢,可不是一句实习中的事故就能收拾的。」
「嗯,一定痛得好厉害呢。四条同学在别人帮她包扎时不停地发抖哦。好像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地烦恼着。」
「——————」
「——————」
与苍香的视线重合。
小羽不知道四条司的事情,而我们两个却是清楚的。
这只是料理实习里切到了手指的事而已。
只不过时机不好,虽然不认为真的与七不思议有关,然而对她来说,还是一个感觉不快的偶然吧。
「应该没关系的,用不着你去难过。」
「……我明白的,只是想,时间上未免太凑巧了。」
「嗯……怎么觉得秋叶无精打采的-。啊,明白了!是哥哥的事情吧-!」
「————!」
……好险好险,差点把喝到口里的红茶吐了回去。
「……羽居,你这人,怎么说这种毫无根据的话。」
「呃-?因为秋叶不是为了见到哥哥而转校了吗?但是那么快就回来了,我想是跟哥哥吵架了吧-。」
「…………等等,羽居你这话是从哪里的谁听回来的?」
「嗯————那里的那家伙-。」
说着,手指往苍香一指。
「……嗯,我也是时候睡了。」
苍香唏唏嗦嗦地往床上逃。
「——给我站住,这多嘴女。」
拽住领口把苍香拉到身前。
苍香的矮小可在全级排入前五位,身子也是轻得跟羽毛一般。单纯的腕力比试的话,就是像这样束手就擒了。
「真没想到呢,到处散播远野秋叶有恋兄情结之类有的没的的,原来是你啊苍香。这种就叫家贼难防是吗?」
「嘿嘿嘿,你也是布雷塔斯吗!」(注:布雷塔斯,古罗马人物,恺撒的养子后来却暗杀恺撒,比喻受到重用却以怨报德。ps.谢Eji大解释)
「那里的谁,吵死了!」
抄起拖鞋向幸灾乐祸的看客丢去。
「好痛」
看客应声而倒。好,一击命中。
「说回来,苍香你打算怎么向我赔礼?一回到学校就被连哥哥的样子都没见过的人妄自猜测风言风语,能明白这样的我的愤慨的一分一厘吗?」
揪着苍香的手臂,逼近她的脸。
察觉到我是认真的了吧,苍香的脸少见地歪曲了起来。
「不、不是的,误会啊远野!我只是,看见羽居那么寂寞说了几句话安慰她而已。不是说因为有趣就在学校里到处传的啦!」
「我说你是明白的吧,给羽居知道了不就等于给全学校的人知道了!」
「呃————不好意思,那时以为远野不会回来了,不小心漏了嘴。」
「是吗,不小心说漏了的是这把嘴吗?……」
「好痛,痛痛痛……!怎么了啊你,对偶然发生的事故用暴力解决,一点都不像你!那个一直理性冷静的你到哪去了!?是那里吗?还是说望着窗外时飞出去了!?就是因为你这样子,才会给人说给哥哥抛弃了逃回来的,真难看……!」
「——哼、哼哼哼哼哼哼……!苍香啊苍香,事到如今还游刃有余嘛……!」
卡卡卡,两人都收紧了手臂上的力度。
管你会合气道还是什么,管你动作、脚法再变幻自如,只要一给捉住,苍香也就只是个小个子女生罢了。
以前的话都给她麻利地闪避过去,但这次是我赢了————
「呜哇-。秋叶打算侵犯小苍-!」
「————」
一下子全身没了力气。
趁此机会,苍香挣脱开来,嗦的一声跳到床里。
「蠢货,冷静一下头脑吧!确实跟羽居说你和哥哥的闲话是我不对,可是会给上面那些人借题发挥,还不是因为你一直都消沉成那个样子嘛!」
苍香的脸红到了耳根,唰的一声把床帘关上了。
「嗯-,我也投小苍一票。秋叶再不打起精神我们就太寂寞了啊-。」
做到一半的手工活散乱一地,小羽也钻到了自己床上。
「…………」
气氛突然改变,一个人喝茶也变得没味道了。
「……好了好了,我也去睡行了吧。」
鼓着一肚子气关上灯,钻进了那难睡的床里。
失眠之夜依然如期到访。
为排遣无聊,把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回溯一遍,想起了图书室里的事。
什么秘密都没有的邮筒。
倒下的书架。
最近,各种小伤络绎不绝的自己。
「……是有想过一天比一天变得严重了,可今天的不是笑笑就能了事了呢。」
自己是明白的吗。
不,正因为不明白,才一犯再犯吧。
一定是事故让我雪上加霜了。
如果只是到现在为止的小伤的话,本想着就忍耐下去的,现在看来已经不行了。
「——————唉」
真笨。
为什么要去理会咀咒之类的事情呢。
是因为自己也想去相信吧。
我已经消沉到了,想把自己的愿望全都押到他人的身上。
苍香说得没错。
抱着轻松的心情开始了,没想到有后文,不知不觉就引起了兴趣。
这也是「倾轧」的一种吧。
偶然因偶然而继续重复,从远方高处看来,那重复的轨迹便有如咒法之阵一般。
那么,时机不好的到底是哪一边呢?
5/7一月十二日
从食堂用完早餐回来,时钟的针刚好跨过上午七点。
良家大小姐的时间表里,是没有慌慌张张地吃完早餐赶去上学之类的选项的。
「远野,四条没出现你留意到了吗?」
苍香低声说道,让登校前的安稳时间就此结束。
「……嗯,留意到了。果然我没有看错。」
「是呢,打算怎办?要不我去看看样子?你去的话说不定会弄得更糟。」
「多谢关心,可这是拜托我办的事情吧。苍香介入的话话题就真的要变调了。」
说了句我先走了,挥了挥手走出了房间。
四条司住的是双人房。
……说起来,最初的问题好像就是从四条室友的不满开始的。
「四条同学,我是远野。」
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只是房间里传来一阵慌张的声响。
「四条同学,我有话跟你说,开开门好吗。」
再敲了敲门。
房间里的气息变得更加慌乱了。
「四条同学,我也不是那么有空的。有事想向你确认,打扰了哦。」
伸手握住了门把。
这时——
房中响起了令人不快的巨响,似乎是椅子被扔到墙上了。
「————吵死了,远野别进来……!」
有如怒号一般,四条司大叫起来。
别的房间的学生纷纷探头出来。
「————真没办法呢。」
这样子要强行进去的话,不知会给传出什么话来了。
我也只是想知道她没去吃早餐的理由而已,还是先老实地退下吧。
「那个、远野同学?」
远远地旁观的一个人向我发话了。
「早安,真对不起呢,一大早就那么喧哗,打扰大家了。」
我用最灿烂的笑容回应道。
看见我这样子,不知名的学生安心地用手抚了抚胸前。
「小司的事情的话,最好不要太介意。她昨晚受伤后变得越来越有点神经质了。」
「我知道的,四条同学心情不适的事已经从宿舍长处听到了。……说起来,昨晚她受的伤已经好点了吗?」
「……其实连我们小司也不给看她的伤。安藤……就是同室的女生,也给她赶了出来,从昨晚起一直一个人关住自己。
……不过那么重的烫伤的话,也确实不怎么想给人看到呢。」
「————是呢,火伤的伤痕是不怎么愿意人前露眼的东西。如果我是四条同学的话,到彻底治好为止都不想出来见人吧。」
「呃?……啊,远野同学这么说的话就好……你没有生气吗?」
「不是说神经质吗,对这样的人可只有同情,没有愤怒的哦。大家也不要太刺激四条同学,温柔地应对她吧。」
至少希望接下来的两天之内,能够做到无视她。
「……呜哦,远野同学回来之后变得好会说话,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吗,我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哦。」
是这样吗,那女生侧头思考着回到了自己房内。
「啊,有件事忘了问的。」
「嗯?什么事呢远野同学。」
「四条同学受伤的是哪里呢,脸上?还是说头发?」
「呃——————?」
她不可思议般地眨了眨眼,受伤的是手臂哦,这样回答道。
利用课间休息时间,总之先把昨夜的经过打听清楚。
昨晚我们在宿舍里胡闹的时候,四条司还在交友室里聊天。
然后在跟同伴打赌时输了,被罚去泡茶时,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一边手臂给烫伤了。
那时似乎料理室里刚好没有人,她是怎样烫伤的无人得知。
是碰到了燃气炉呢,还是说跌倒在暖炉上了呢,
反正伤势不重,还不至于要上医院的样子。
「那不是当然的吗,交友室里要怎样弄出个重伤来啊,真是。」
大概是忍无可忍了吧,我一边不成体统地搔着头,一边粗鲁地发泄道。
来到学生会室里。
「早上好远野前辈!」
「——————」
……今天只是为私事而来的,不知为何濑尾就像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等着我的到来。
「早上好濑尾,今天也是来整理资料的?」
「是的!啊,还有呢,昨天前辈说的事我去调查了!」
「昨天我说的事……?哦,紫之私书箱的事吗。」
「是的,想着能为远野前辈尽一分力就好了。不过没打听得很详细呢。」
「是吗——真是多谢了,濑尾。好像故意让你操心了,有点不好意思呢。」
「不不,没有这回事啦。只是那之后刚好遇到了老师,试着问了问而已,远野前辈不用道谢的。」
「——————」
呜,还是那么一副毫无心机的,让人兴起罪恶念头的笑容。
濑尾升上高中时我已是三年生,要从学生会引退了……未雨绸缪,到时还是让自治会帮忙做点过渡准备比较好。
「那么濑尾,你查到的是什么呢?」
「啊,是的。紫之私书箱原本是校方开展的意见募集活动,我是说过的吧?不过现在已经不再采用这种方式了,所以我想一定有什么导致废止的原因。」
「是呢,这里什么都传统第一,昔日传袭下来的制度可没那么简单就废除。」
好着眼点,再加上点冷静和威严就完美了,濑尾。
「是、是呢。意见箱被取消是十年前左右的事,听说那时候有谁恶作剧地把意见信送回了寄信人的手里。……好像是对违反校规的学生的告密书给被告密的人送回了,说是恶作剧不如说是带点恐吓的意味吧。」
濑尾诚惶诚恐地窥视我的脸色。
……是因为知道我不喜欢这类的话题吧。
「没关系,继续说吧。」
「好、好的。既然信被送回了,愿望自然就无法传达到校方,期望的事也就自然没有实现了。然后刚好七天后,那个……」
「——怎么了?那女生,死了?」
「…………是的,周末外出时,遇到交通事故去世了的样子。」
「嗯。那当然是无任何相关性的不幸的事故吧,濑尾?」
「虽然是的,可因为意见箱而引起过的纠纷也是事实。……发生这件事后,校方似乎就把意见箱制度中止了。然而信还是照样被寄出着,不知何时起……」
「就成了七不思议之一,吗。该不会还附上——信被送回的人非但没有得成所愿还会死掉——之类的愉快的谣言吧?」
是的,濑尾带着歉意点了点头。
「————唉。」
不由得叹了口气。
既然能成为七不思议之一,当然应能找到作为原型的典故。
由于都是从不幸的事故夸张放大而成,结果便都发展成这种系统歪曲的传说。然后就有因小小的偶然而被卷入的人出现了。
「真头疼呢,就是说正好相反。并非心愿实现而失去,而是未能实现而失去的规则啊。什么嘛,名副其实的咀咒不是吗。」
这失去的重要东西,说到底就是术者的性命吗。
「咀咒之类的是确实存在的,我这么认为。」
一边给擦伤的手肘贴上止血贴,我唐突地提出了话题。
「咀咒?七不思议话题的继续吗。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那种东西只是单纯的迷信。」
「并不是单指七不思议的事。不管是偶然抑或故意的,若能制造出严密的循环的话,我想应该能做到咀咒人的效果。
假设A对B带着恨意,A一直在『可以怎样怎样就好了呢』地想着,制造了某一日让B死掉的状况。所谓的咀咒我想指的就是这种事情。」
「啥米东西?就是说,A因为对B有恨意而雇用了杀手。然后,某个A指定的日子里杀手把B用水泥封起来丢到海里去,这样?」
「不对不对,准确点来说就是制造了术式吧。不是说自己不下手,而去让适合的人动手那种。
我在说的是『状况』,想杀掉B的A、一无所知的B,两人都一起背负同样的风险的一种状况。
对了,就比如说这房间里埋着大量的地雷吧。」
「怎么,比喻突然变得那么生动了。」
「便于理解没关系吧?
……说回来,实际上这些地雷,对现实生活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只要普通地生活下去就不会爆炸。然而,一旦这里出现与日常生活偏离的行为……例如羽居用了我的梳子,苍香用了我的毛巾之类,随着这种本来不该发生的行为的发生,点数就在不断地累积。
当然如果我——虽然绝不会发生——把羽居珍藏起来的曲奇偷吃了的话,点数也会上升。」
「……明白了,这点数到达了一定值地雷就出现反应,是这种机关吧。」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本来不可能发生的行动——主要就是指偶然的不断重合吧?
把这名为偶然的开关反复地反复地打开,『状况』就会随之变化,我认为制造这样的一个舞台就是咀咒。
继续比喻吧,羽居因为要用我的梳子而走近我的抽屉,比我重五公斤的羽居就会对抽屉底下的地板造成负担。这种事重复十次后哎呀不可思议地,地板崩塌房间全毁,可怜的三泽羽居就变成星星了。」
「原来如此,这种只是诡辩。如果房间这么简单就能全毁的话,我们早就死了二十几次了。」
「对吧。所以说,把这房间改造成这种样子就叫『咀咒』,制造其的术者也要参与其中,因为术者不得不经常监视状况是否成立。
而既然参加了,咀咒亦理所当然地剥了术者的一层皮。常言道设坑之人,反落其坑,主要就是指非A则B,不知会落到谁的头上的状况吧。」
诸如此般地,侃聊着不得要领的妄想的我。
「……嗯,你想说的是,七不思议的怪谈就是这种咀咒吗。不过这又算是哪一类的咀咒?
远野不是说了吗,这状况分为人为制造的、自然形成的两种。」
「不愧是苍香,点到重点了呢。……嗯,紫之私书箱属自然发生的咀咒吧。不过这个咀咒里的开关少得很,正常的话应该是不成立的。」
往另一边手肘也贴上止血贴。
回宿舍的途中,漂亮地摔了一交的结果。
「啊-,又在干这种事-!真是的,为什么最近的秋叶老是那么危险啊?」
深奥难懂的话看来是在刚才自动中止了,我们停下嘴的瞬间就响起了小羽的声音。
「呜哇,看起来好痛-。秋叶最近老是受伤受伤的,又没跟人打架,到底怎么了啊-。」
小羽毫不掩饰好奇心地盯着我。
然后我,
「啊这个?一定是咀咒吧。」
这样当即回答了。
「————呃?」
两人的声音共鸣起来。
我边往擦破了皮的手臂上涂消毒药水,边继续道。
「实际上,我也是寄出了信给送回来了。五天前,跟四条同学是同一天呢。」
「————?」
小羽不解地侧起了头。
「呜哈哈哈哈,什么啊太有趣了吧!」
苍香则是不出意料地,捧腹大笑起来。
「……喂喂苍香,虽然是预想到了,可笑成这样还是让我有点不爽哦?」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只是,你终于也只剩两天的命了吗!」
苍香笑得打起滚来了。
……真是的。如此没有义气的家伙居然是数一数二的好友,从这点来说我已经是被咀咒了吧。
「……啊-哈,把一年份的笑都花光了。
说回来,怎样?受伤不断的是实情,远野是相信这是咀咒了?」
「不,我对咀咒之类依靠偶然的复仇没有兴趣。」
其实大体上的经纬早就明白了。
这不是咀咒,只是单纯的附身,当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已清楚了。
……不解的只是,为什么信会被送回了呢。
若没发生这件事,我大概也不会认真地奉陪到现在了。
然而。把自己委身于这种毫无根据、依赖他人的愿望,沉浸在这种柔弱的少女梦里也不坏呢。
「可是已经够了,来做个了断吧。」
切换思考,站起身来。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
毫不迷惘地来到四条司房前,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唉。」
望着夜空,想着这叹息已经成为习惯了吗。
很遗憾地,四条司的房间空无一人。
同室的安藤也不见人影,然而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之后,总不能厚着脸皮就此回去。
所以,现在的我正站在宿舍的屋顶上吹着风。
————冬天的风很冷。
有如对「很冷」这么含蓄的表现发出嘲笑一般地冷。
已经是什么时候下起雪来都不奇怪的气候了,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呆不了太久。
「去交友室吗,也太那个。」
我一走进交友室,初中部的孩子们都会带着善意围过来吧。
高中部的家伙们则好像不跟我打招呼就会大祸临头一样,生硬皮肉的社交辞令连发可不是好受的。
为什么面对同龄人,却非得被当成大姐姐看待呢?
「——该到哪里去呢。」
抱着颤抖的身体,在屋顶来回踱步。
……说起来,从这里看得到中庭吗。
作为一切起因的后庭的邮箱已经消失了,可其它的说不定还健在————
「————————呃?」
伸出手去,抓到的只是空气。
往下坠。
唐突地被人从背后一推,大意的我就这样,从四层的宿舍的屋顶向地面坠落了。
「————————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的是我们。从屋顶掉下来只是擦伤,你这到底是什么身体,真的是人类吗?」
「啊哈哈,秋叶太有精神了。」
眼前熟悉的室友二名。
我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身体上似乎没有什么重伤。
「——苍香,现在几点?」
不知是落下时的惊吓还是后遗症,我带着混乱的脑袋向友人问道。
「晚上十点前,勉强赶得上熄灯时间。」
「……是吗。掉下来后一个小时也还没过啊。」
「嗯,给老师叫来时固然心惊,来了后是更惊了一筹。这哪里是受伤的人啊,简直怀疑自己的眼了。」
「是啊,老师说树和草丛当了缓冲什么的,可还是奇怪呢。秋叶连衣服都那么结实?」
……小羽则一如既往地对琐碎之处迷惑起来。
「那,怎么从屋顶上掉下来了。」
苍香把小羽押到身后,认真地问道。
「嗯,不大清楚呢。」
「………………」
看来蒙混过关对苍香是行不通的。
「——哼,所谓的咀咒吗。」
苍香冷冷地说道。
她是明白我从屋顶落下的原因的吧。然而,始终还是错了。
「不可能的,这种健全的地方咀咒什么的无法流行,我不是说过了吗。」
「这种事是因人而异的远野。不知咀咒为何物照样实行着咀咒的大有人在。世上的人可不都是像你那么结实的。」
「……是吗,我倒不觉得自己很结实呢。」
「听我说。
所谓的咀咒,从我们的眼中看来就跟许愿没啥不同。若能成就绝不可能的愿望的话,人可是能背水一战的。……愿望实现不了时就已走投无路,把自己逼到这种愚蠢的境地。
你明白的吧?一般来说真正的咀咒,不是对别人而是施放在自己身上的。」
「————————」
设坑之人,反落其坑。
所谓咀咒只是人为达成目的,向自身施加的强力暗示而已,苍香如此道。
然而,苍香。
这种性质恶劣的咀咒,我们是将其称为「附身」的。
「不过,这回的事件就是这么回事吧。」
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向窗外。
我坠落的中庭里渺无人影。
冬夜的黑暗较薄。
有如被冬的冷气吞没一般,夜的粒子在冻结着,种种思绪情念也随之被冻结中。
与实行腐蚀性的咀咒相应的是夏夜。
如今是一月。
咀咒啊怪谈之类的逸话,早已是不合时宜了。
把还想说什么的苍香,以及吵着今晚要和我一起睡的小羽赶回宿舍,深夜。
算准了人们熟睡的时候,我来到了后庭。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话,再没有任何阻碍了。
把条件准备得如此完美了,她也该快来到了吧——
「来了吗。」
背后传来了践踏落叶的声音。
虽然极力地放轻脚步,然而还是小孩子捉迷藏的程度而已。
「晚上好,夜里还真冷呢,四条同学。」
为不刺激对手,缓缓地转过身。
「——————哼。」
……失败了。(译者注:四条司表情慌乱,双手握一把匕首,左手卷着绷带)
就算这边再怎么想稳妥地收场,对手早已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话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你的心情是明白的,可那实在不敢恭维呢。这种匕首只会弄伤自己的,明白吗?」
然而还是冷静地发话道。
这种场合,只要用正常人的,井然有序的会话就能让人回复心智,据说——
「————太奇怪了,明明从屋顶掉下来的,为什么还活着?远野同学,你不是普通人呢。」
然而她用颤抖的手紧握匕首,同样颤抖的唇边吐出了这样的话。
「远野同学不消失的话,我就麻烦了。对吧,已经转校过那么多次了再转一次也没关系吧?只剩下两天了,不快点离开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哦?」
「是吗?我可什么都没有改变啊。七不思议只是迷信,送回四条同学处的信同样只是谁的恶作剧而已。
并不是说四条同学的愿望实现了我就会消失,不实现的话四条同学也不会消失的哦。」
「明、明白的,这种事我是明白的……!可是我不要,心里太不舒服了啊,这样的……!」
「——心里不舒服,是指受伤的事?手指之后是手臂吗,四条同学也跟我一样不走运呢。……嗯,不一样呢。我的是人为造成的,四条同学的只是单纯的偶然哦。是的,的确那种感觉很不好。」
有意识也好无意识也好,自己把自己弄伤这种行为感觉的确是很糟。
「这样下去明天是脚吧,后天是脸?刚好是第七天了,到那时说不定真的就是性命攸关的重伤了呢。」
「不、不对,没有这种事!这种只是迷信而已,受伤的事只到今天为止了……!」
「如果我从四条同学的面前消失的话?例如,就像魔术表演一般从屋顶瞬间消失之类?戏法很简单,只是落到地上而已。」
「————————」
沙…
她苍白的脸色变得更为惨白,往后退了一步。
————言归正传。
一直这样下去也只是挨冻而已,已经够了。
因是分不清哪边是受害者的事件,本想着就稳便地结束的,否决了。
说到底,她不是能冷静交谈的状态。
「我、我————」
「真笨呢,可以用自己的手成就愿望的话,一开始就用不着送什么信了不是?」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那只是、真的只是偶然的——听说远野同学来过找我,找不到我就到屋顶去了,所以我来到屋顶,远野同学正好——」
「毫无防备地俯视着中庭,所以——是吧?」
「————只是这么想了一下而已,为什么?啊啊,只是一瞬间想到往背后一推的话就会死掉吧,只是想了一下而已,我、我就——」
「把我从背后推下去了吗。……可怕呢,没有杀意的杀人行为,杀气也好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果四条司有着更明确的杀意的话,我也会有所觉察吧。
然而,突发式犯罪者的,只是动一动手的意识我无法感觉到。
……说起来,平时迟钝得要死只有关键时刻却如恶魔一般敏锐的那个人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纠正四条司的过错吧。
「——然而,那已是充分的杀人行为了。只是往抽屉里放把小刀、在楼梯从背后推一下之类的话,还想着忍耐到最后的,然而到此为止了。
四条同学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
注视着全身颤抖的四条司。
……无论如何,从把我推下楼的一刻开始,她的附身已经变得货真价实了。
那时如果我死了的话她就是出色的杀人犯,我没死的话也麻烦。
屋顶上推我的是四条司,只要我这么一作证,她也是完了。
既然是由自己亲手造成的事,她就不得不操劳到最后一刻。
总之,先得把没有死的我灭口吧。
「————啊,已经够了。
我要说的到此为止,请开始吧没关系的。」
「啊————呃、啊…………」
持刀的手还在颤抖。
……真没用。恐怕要一直这个样子到天亮吧。
「是吗,那好吧。有言在先,我可不会留手。差点被杀掉了,这次轮到我杀到你求饶为止。」
用最上等的笑容,
作出了这样的宣言。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就如同刚才的我一样。
被无法看见的什么押着背后,她拚死袭击过来。
……然而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杂乱无章舞动的匕首,脖子一侧就闪过了。
顺势转身,足背毫不留情地击在她的延髓上。
——苍香亲传,必杀的上段回旋踢。
完美地夺走了她的意识。
……差点就连命也夺走了。
「啊……」
四条司缓缓地倒下了。
被匕首切断的几缕头发飘落地上。
到最后关头才闪避的,右侧的发似乎被切断了。
「——唉,怎么了,这结局。」
别说愿望有没有实现,女人的命却已被夺去了。
6/7一月十三日
第二天,星期六,上午。
假日的宿舍比平日多了一份闲散。
利用休息日从早上开始外出的人、专注于社团活动的人、中午之前不从床上起来的人……
因各种各样的理由,留在宿舍的学生只剩平时的三分之一。
在医务室醒来后,我早早地拿到了外出许可,到专用的发型师处整理了头发后回来了。
「我回来了-……咦,少见,两个人都起来了。」
看样子都在等我回来。
虽然昨晚强行把她们赶出了医务室,可这份心意……嗯,算是领会到所谓友情的宝贵了。
「——————」
「——————」
两人呆呆地望着我。
啊不对,小羽的样子跟平时没不同,苍香倒是用像冻僵了的表情盯着我看。
「怎么?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头发。你,头发怎么了?」
苍香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这个?给切断了一截,就顺便留高点了。本来想一口气留得更短的,想着那也太女人气也就算了。我把头发切成怎样又不会改变些什么。」
「不,虽然如此——可这,也太……」
苍香的嘴角痉挛了,嗯,跟这爱捉弄人的性格挺配嘛。
「呜哇-,秋叶,给人感觉更顽固了-。」
不知有什么高兴事,小羽兴奋起来。
「————」
真失礼,不用异口同声这么说吧。
别看这样,那时也为改成马尾还是辫子烦恼了好一阵子的。
「是吗,没关系的。反正也留到头发变长为止。到春天就留回原来的样子了,忍耐一下就好。」
哼,把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
「是呢-,那我先出去一会了-。」
小羽突然慌慌失失地跑了出去。
「……?怎么了她?」
「啊啊,上头的家伙找羽居有事,可她坚持要先等你回来。远野给粘上了呢。」
「……哈,我可不记得有给过饲料啊。」
叹了口气答道,把绷紧的脸放松下来。
然后,话题自然转到七不思议上面了。
把昨夜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告诉苍香,总之事件是告一段落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四条躺在医务室里了。……这也算苦口良药。痛楚强烈点的话罪的意识也能减轻点吧。」
苍香很干脆地接受了结论。
真的很佩服她的这种淡泊心。
「……嗯。老实说,我心里还没接受。只是信给送回了就得让什么不知底细的东西附身,怎么可能。」
「同感,这回是运气不好。四条希望消失的对象要不是秋叶的话,她也不会走投无路至此了。」
「……那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要是出了点差错说不定就成了十年前的重现了。你对欺负到头上来的人是不会留情的吧。我想四条真正害怕的可能是你。」
「————哼,一脚还不够吗。早知道就像苍香一样,加一击脚跟落的连技让她彻底起不来。」
「喂喂,别说得那么可怕,四条那家伙,颈椎挫伤一个月诶。再加一击就真的成了十年前的重现了。」
停下话来,苍香喝了口刚泡好的茶。
苍香对红茶、咖啡完全不行,是个只用自己带来的日本茶具喝茶的怪人。……偏好和风,这么说可能跟哪里的某人挺合得来。
「不过事情还没全部解决,还有那问题的信,没有发信人的信给送回了才是一切的开端吧?」
「是呢,这可不是一句偶然就能搞定的。」
一边喝茶一边点头的苍香。
「呜呜,临时工终于完了。」
这时,疲惫不堪的小羽回来了。
「欢迎,怎么了,总算解放了吗。」
小羽嗯了一声倒在地毯上。
「batankyu-」
口里这么说着,看来还游刃有余。
「辛苦了,从开学忙到现在的工作完了吗。」
「嗯,谢谢小苍,我也要喝茶-。」
「你又来了,明明不喝却非要染指别人的茶。……忘了问了,羽居你到底一直在忙什么?文化祭也完了,如今应该没什么工作要用到你的。」
「说起这个-,你听我说啊-」
一边往自己的茶杯里倒苍香的茶,小羽说了起来。
「嗯-,宿舍不是在改建吗?那个呢,就有人说正好趁机把到现在为止的邮箱制度废除掉-。从今以后,采用直接交信给接待处的方式。」
「——————」
等等小羽。这种话可从来没听过。
「然而因为是突然决定的,寒假以前收到的信还积压着。然后呢,我被前辈拜托了,一个人在整理这些信。」
————啊啊,说起来,那孩子好像每晚一直忙着做着些分类似的工作。
「呵,还是第一次听说。邮箱制度废止,就是说宿舍内的邮筒要全部撤走?」
「是啊-,还有呢,从今以后寄给家人的也好朋友的也好,每封信都要给老师逐一检查哦。根据收信人和地址,一一去跟对方联络确认。这应该叫侵犯隐私吧。」
觉得知道「侵犯隐私」这个词很了不起吧,小羽哼哼地竖起食指。
「是吗,在做信的整理吗。……等等,没有写收信人和地址的信会被怎样?」
「扔到垃圾桶里去喽。不过那样太过分了,我都逐一物归原主了哦。」
室友故意用更自满的口气说道。
「——啊」
「我可是很努力了哦,努力到忍痛牺牲整个寒假留在宿舍的程度。」
了不起吧-?她天真地挺起了胸。
「……喂,既没姓名又没住址的信你知道是谁送的吗。当中应该会有吧,紫色的,什么都没写的信封!」
「————啊」
「因为都打开看过了啊。嗯-,四条同学的字我认出来了-,秋叶的虽然什么都没写,不过想起秋叶曾拿着个紫色信封不知在做什么的,就还给秋叶了。好好地摆在桌子上了吧?-」
「——————你就是元凶吗——————!」
啪嗒的清脆一声,操起拖鞋殴打小羽。
「好过分-,秋叶野蛮人-!」
小羽呜哇-地哭了起来。
……真正想哭的是我呢,笨蛋!
「啊啊,说起来刚回来时,羽居不是说有什么要跟秋叶说吗。原来如此,忘记了的就是这件事。」
「不是啊,正月我在宿舍时,有位修女过来了。问我认识远野秋叶吗,我说是她室友。她就给了我一封信,说交给秋叶的。」
————又是静寂一片。
「……羽居。」
「啊,想起来了-。这个,交给秋叶的-。」
啪啦啪啦,小羽从那有如混沌一般的桌子里把信发掘了出来。
——说起这封信嘛,
寄信人要说意料之中的话,的确是意料之中。
……内容非常简洁,还不足两行。
只是说那个人的治疗已经结束,
还有约一年后就回国,在此之前先交给我了,如此之类的荒唐话。
「——————」
这时我在想什么?脑子里空白一片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要说有什么确实的感情的话,
「为什么非得让那家伙救了不可!」
就是如此,对那个自称前辈的女人的怨念而已。
「远野……?」
苍香的声音把我惊醒。
把信塞到口袋,我站起身来。
「————回去了。说不定不回来的,以后的事就拜托了。」
「哈?等等,回去什么的,不是说回一下家之类……!?」
无视慌张的苍香,开始收拾行礼。
——这时,
无意中看见映在镜子里,把头发留到了中长的远野秋叶的身姿。
「——————」
头脑又空白一片了。
……不,说不定我一如往常地冷静吧。
首先想到的,是这样子的头发没法跟他见面。
然后想到的,是对那个让人苦等至此,自己却若无其事、说回就回的人的愤慨。
「——————哼」
……是呢,真的气煞我也。
让我尝尽焦急无奈,事到如今轻描淡写地就回来了?
而且只写这么一封不成文的信,还把联络拜托给那个女人,那呆木头啊……!
「——————」
「远野,容姿之类的别在意。对你来说有一点瑕疵便是正好。……虽说我们俩会寂寞,不过如果那对你才是最重要的话——」
「——————撤回前言。」
「对,还是快点撤回的好——呃?什么?」
「所以说,我决定不回去了。这么慌慌张张回去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到现在为止让我等得好苦,这回轮到那边做等的了。
我偶尔也得——让哥哥焦急一下,让他主动过来找我,不然就太划不来了。」
「——————」
苍香的嘴角歪斜了。
低声笑了几声之后,
「好哇,远野真是个好女人!」
这么说完,然后又像昨夜一样捧腹大笑起来。
「啊呀,小苍好像坏掉了一样。平时都几乎不笑的,最近却连续笑成这样子。」
「——那不是挺好?苍香偶尔也得笑几声才让人觉得平衡。」
「秋叶也在笑呢。嗯,是转校之前那个有精神的秋叶了。」
小羽率直地开心笑起来了。
「是吗,这么说三人笑成一团了?啊哈哈,给谁看见了不被说成一群怪人?」
「没这回事,很正常啊。今天是周末,大家围在一块喝茶嘛。有秋叶、有苍香,还有我,大家都一起开开心心的。」
小羽的笑脸变得更灿烂了。
这也很正常,她一直都是这样,真诚地露出幸福的笑容的。
「——哼,哼哼,啊哈哈哈哈」
被她的率直打动,我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出乎意料地这样相当痛快,刚才的种种考虑好像都变得无所谓了。
等待着的我。
无论离去、归来,都没有变化的两位室友。
害怕习惯面对等待的不安,把无聊的心愿化作行动的,自己之中的少女心。
还有不成眠的每夜,抱在胸中的,仅存的一丝温暖。
我的心愿是贪得无厌的。
本来只盼着他能归来,然而仅有这样完全不能让我满足。
所以我想,我的心愿是另有其事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学园七不思议能实现的程度。
……嘛,要是说出来的话,什么面子啊少女心啊都要荡然无存就是了。
想要把那个人据为己有,不是我的心愿,而该说是野心吧?
————总之季节已是春天。
隆冬已过,积雪消融,冰霜解冻的时分了。
等我的头发长长,又到了无法忍耐之时,再回家吧。
到那时,一定会有同样焦急难耐的那个人,站在家门翘首以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