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信封变得愈来愈沉重。
明明里头只放了一张信纸,但如果松开手,感觉整个信封好像会因重力而嵌入地板。
(怎么办,我开始紧张了……)
濑户口雏脚步踉跄地将背靠在鞋柜上,刻意缓缓吸了一口气。
空无一人的校舍玄关出奇安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怎么搞的啊,好像刚练完跑步似的……)
从国中时期开始,便一直在练习田径赛跑的她,不会因为稍微运动就气喘吁吁。
然而,现在呼吸却急促到几乎连心脏都要跟著发疼。
尽管如此,她仍完全不打算从这个地方逃开。
盛夏的那天,身为青梅竹马的榎本虎太朗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深深刺进了雏的心中。
「这大概是老天爷要我们不能逃避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雏自己也确实这么认为。
她察觉到了自己对那个人的心意。
她无法将这样的感情当作是会错意。
倘若只是默默怀抱著这份心意,而没有将其传达出去,她觉得自己有天一定会爆炸。
(恋雪学长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啊……?)
距离最后放学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的现在,没有任何人步下楼梯的感觉。
雏以变得冰冷的右手将浏海拨弄整齐,同时叨念著「不要紧、不要紧」来说服自己。
她早在三十分钟前便来这里埋伏,却没能在放学的人潮中发现恋雪的身影,也不曾看见他从中庭返回此处。
(还是说,今天社团活动休息之类的?)
先到教职员办公室去一趟,跟担任顾问的老师确认一下,或许会比较好。
该继续等下去,还是──
啪哒、啪哒。
这时,一阵像是在回答她的室内鞋的声响传来。
听到这缓缓走下楼梯的脚步声,雏不禁屏息。
(是谁呢……)
还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坐立不安的雏移动原本靠在鞋柜上的身子,往前方踏出一步。
那个熟悉的身影跟著出现在视野之中。
「啊!学……」
雏的声音跟奋力挥起的右手同时冻结在原地。
她发现绫濑恋雪的眼角有些红肿。
(真是糟糕透顶的时间点……)
雏紧咬住下唇,将信封藏在自己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恋雪很明显哭过。
「濑户口学妹……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在等你,学长──
原本想如此回应他的雏将话语咽了回去。
看到恋雪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小小的尖刺陆续扎进她的胸口。
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表情强颜欢笑?
为什么你的嗓音听起来沙哑无比?
想问的问题没能化作言语,到头来,自己只能重复跟对方一样的提问。
「那你呢,恋雪学长……?」
「我失恋了。」
恋雪轻轻搔了搔脖子,带著苦笑这么回答。
他的口吻,听起来彷佛只是在叙述「我刚才跌了一跤」这种程度的事情。
面对恋雪严肃的答案和他一派轻松的反常态度,雏不禁愣在原地。
(学长应该不会开这种玩笑,可是,他……他真的……?)
半信半疑的她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无语地盯著恋雪看。
察觉到雏的视线后,恋雪停下无力搔颈的动作,然后露出浅浅的笑。
像是企图将各种情感、言语埋藏在这个笑容深处。
「我喜欢你。」
回过神来的时候,嘴巴自作主张地动了起来。
不止雏本人吓了一跳,被告白的恋雪也瞪大眼睛,茫然地杵在原地。
「呃……」
听到恋雪充满困惑的嗓音后,雏下定决心。
为了不让恋雪误以为是自己听错,她必须让他了解这是真心的告白。
她抬起头,双眼笔直地望向恋雪,道出包含自身所有心意的关键发言。
「我喜欢你,学长。」
●
这天终于到来了。
雏以微微颤抖的手转紧睫毛膏的盖子。
期待、不安──在各种感情交杂的状况下,从今天一大早,她的心跳就剧烈无比。
(不要紧,因为我已经做好诸多准备了……!)
雏以极为认真的眼神注视洗脸台上方的镜子,继续进行最后确认。
今天,是让那个人看见成为高中生的自己的重要日子。
绝不容许失败。而且,如果不能表现出「自己已和国中时不同了」这点,就没有任何意义。
幸好,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确实变身了。
涂上睫毛膏的睫毛卷翘飞扬,闪耀著光泽的唇蜜也没有溢出唇线。
看到练习带来的理想成果,雏松了一口气。
喀。
听到指针指向整点的声响,雏停下专心照镜子的动作而抬起头。
「哇,已经这么晚了!怎么办,我还没有整理发型耶……!」
在镜子旁边的大型壁挂时钟,告知她此刻已是早上七点的事实。
雏明白自己今天会花比以往更久的时间梳洗打扮,所以早在两小时前便起床准备,但过程还是不如脑中想像的顺利。
「……浏海再长一点的话,看起来会不会比较成熟啊?」
雏和镜中的自己对看,然后嘟起嘴发出「呜咕咕」的呻吟声。
(因为身高没有增加,所以大概无法变成美艳型的女生了,不过……)
她不希望被认为自己仍和国中时没什么两样。
绝对不愿意让那个人这么想。
「比起浏海,你的裙子问题比较大喔。」
哥哥优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打开洗手间大门的他,交叉著一双长腿站在门边盯著雏看。
雏鼓起腮帮子,然后用力转身望向他。
「哥哥!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吗,要先敲门再进来!」
「我敲过好几次喽,是你完全没有回应啊。」
已经换上制服的优大剌剌地踏进洗手间。
虽然一瞬间有些生气,但雏随即为哥哥的发言瞪大双眼。
「骗人的吧~我完全没听见耶!」
「这代表你照镜子照得很专心啊。浏海长度什么的,没人会在意好吗?」
原本以为优会用鼻子不屑地哼笑一声,他却朝雏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当雏终于发现他的意图时,自己的眉心已经被狠狠戳了一下。
「好痛……!嗳,哥哥,刚刚那样真的很痛耶!」
「不痛就没有意义啦。这是你在忙碌的早晨占据洗手间的惩罚。」
「呜……!那是……对不起……」
看到雏坦率道歉的反应,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领带歪喽。之前,你不是因为不想在开学典礼时手忙脚乱,所以套上制服排练了好几次吗?」
虽然嘴上叨念个不停,优仍伸手替雏调整领带。
而雏也老实地站在原地让哥哥替她打理。
「因为国中都是穿水手服嘛。人家没办法马上习惯新制服。」
「噢。」
「……所以啊,你这样帮了我一个大忙哟。谢谢。」
「噢。」
优的嗓音听起来很平淡。不过,或许是错觉吧,他的眼角似乎透露出一丝温柔。
(哥哥真是不坦率耶~)
忍不住在内心发笑的雏,为了避免自己笑出声而努力对丹田施力。
「好,这样就行了吧。」
「嗳嗳,可爱吗?我有没有变可爱?」
雏在原地转了一圈,绑起后长度及肩的两撮头发跟著不停晃动。
看著在半空中摇曳的百褶裙,雏的脸上也自然而然浮现笑意。
「嗯,绝对很可爱!对吧?」
「你啊~都自己讲出口了,还要别人说什么……」
「因为哥哥就是嘴硬嘛~」
「不不不,我才没有。」
「我知道了啦,那就当作是这样好喽!」
「啥?」
(啊,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来还是适时打住比较好。)
雏一眼看穿优细微的心情变化,马上和他拉开距离。
随后,她踩著脚上的拖鞋,啪哒啪哒地冲向洗手间门口。
「那学校见喽!」
「……要小心路上的车子喔。」
「你才是呢。可别因为分神注意小夏而摔倒哟,哥哥。」
「咦!」
听到雏的回应,优像是整个人石化般愣在原地。或许以前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吧。
看到哥哥的颈子慢慢变得通红,雏在内心不解地想著──
(明明就这~么好懂,他们两个为什么不交往呢?)
雏口中的「小夏」,是兄妹俩住在隔壁的儿时玩伴榎本夏树。
开朗又活泼的她,除了平易近人之外,也
懂得拿捏让对方感到自在的距离。为此,即使是其实容易怕生的雏,也马上对她卸下了心防。
再加上夏树和哥哥同年,对雏来说就像个姊姊一样。
而对于优,夏树是他的初恋对象,也是一直喜欢至今的人。
(希望他们在高中毕业之前能开花结果就好喽~)
因为是青梅竹马。因为彼此的距离太近。
虽然背后有各种理由,但总之,优和夏树似乎维持著双向单恋的状态。
(在我看来,他们绝!对!是两情相悦啊……)
「啊!没时间理你了啦,哥哥。我跟华子约好要一起上学呢……!」
「是你自己赖在家不出门吧?好啦,快走、快走。」
「我知道啦~!」
吐出舌头扮鬼脸之后,雏这才离开了洗手间。
背后传来「真受不了」的喃喃和叹息声,但她选择当作没听到。
(毕竟我从今天开始就是高中生了,这点小事就不跟他计较喽!)
得意洋洋地踏出家门的她,却在值得纪念的第一步就绊了一下。
「哇咧!」
「『哇咧』?这反应是怎样啊!」
「你从一大早就很吵耶,虎太朗……」
雏以双手掩住耳朵,但对方似乎还在吠个不停。
从指缝之间传入耳里的,尽是「你以为是谁害我这么吵啊」、「又不是我自愿跟你撞个正著」等幼稚发言。
(真不敢相信他跟我同年耶!)
虎太朗是夏树的弟弟,同时也是雏的青梅竹马。
继幼稚园、小学和国中之后,现在他们连高中都念同一所。
(没想到虎太朗也会考上樱丘呢……)
其实,雏当初也是以录取边缘的分数勉强挤进樱丘。不过,连国三那年的暑假,都还埋首于足球之中的虎太朗,参加高中入学考的纪念性质应该远超过实际意义才对。
但虎太朗从未因此放弃。
他央求优指导自己念书。随著跟雏并肩苦读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成绩也出现明显的进步。
就这样,他成功考上了樱丘。
(在最后冲刺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他很了不起就是了……)
但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
不知道究竟是对雏有什么不满,虎太朗总是动不动就找她麻烦。
国一那阵子是虎太朗这种行为最夸张的时期。不过他最近倒是变得安分一点了。
(小虎以前明明那么可爱呢~)
在升上小学前,「小虎」──亦即虎太朗是雏的玩伴。
身为哥哥的优,比较常和同年的芹泽春辉、望月苍太以及夏树四人玩在一起。无法跟他们一起玩耍而独自被留下时,雏几乎都会因此而哭泣。
这种情况下,在一旁安慰她,并温柔牵起她的手的,就是这个青梅竹马。
(竟然只顾著自己一个人长高!不过,他笨拙的个性倒是一点都没变啦……)
发现雏鄙视的视线之后,虎太朗随即闭上了嘴。
「怎……怎样啦?」
「……没有啊。」
雏放下掩著耳朵的双手,踏出脚步离开现场。
然而,虎太朗也从后头跟上,迟迟不肯从她的视野里头消失。
「喂,你干嘛跟著我呀?」
「谁跟著你啦!我也要去车站啊。」
「啧!」
「竟然还啧一声,有够可怕的喔喔喔……再加上裙子又很短,你是想塑造出怎样的形象啊?」
「……有点可爱的女高中生?」
「呜哇,出现了,感觉很无脑的答案……」
虽然有点不爽,但雏仍然贯彻自己视若无睹的态度。
要是在这里开口反击,甚至只是瞪他一眼,都会让对方更加得意忘形。
不过,虎太朗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不断重复著「让人退却耶~」之类的发言,简直像是只学会一种才艺,就拚命耍宝的猴子。
雏实在被烦得忍无可忍,于是朝他投以冷冰冰的视线。
「哭著跑去求我哥哥,到最后一刻才因为递补而上榜的备取生,可没资格说我喔。」
「啰……啰唆!既然考上了,我就是人生赢家啦!」
「根本鸡同鸭讲……」
感到傻眼的雏加快脚步前进。虎太朗没有跟上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自顾自的低喃。
「是说,你干嘛这么干劲十足啊……」
裙子很短,或是想塑造出什么形象之类的。
敏锐察觉到雏的变化,然后再予以调侃这点,和国中时期一模一样。
(随便你说吧,笨阿虎!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没错,自己绝对没有变得干劲十足。
她只是希望,那个人能认同升上高中的自己已经是个大人。
「不知道恋雪学长过得好不好……」
「你还在讲他啊。」
尽管只是淡淡吐露出来的自言自语,背后却随即传来回应。
雏转过头,和带著一脸傻眼的虎太朗四目相接。
「对方应该不记得你了吧?」
(又不见得是这样!)
雏极力压抑想要吶喊的冲动,刻意别过脸说道:
「随便你说啊。这跟你又没关系。」
「……也不是……没关系啊。」
或许是还想反击吧,虎太朗蠕动嘴巴说了些什么。
虽然有点在意,但如果开口问了,最后或许只会演变成恶言相向。
「再见!」
丢下短短的这句话之后,雏再次转身往前。
因为觉得有点尴尬,她不禁加快脚步。
「……喔!」
尽管没听到整句话的内容,但这确实是虎太朗的声音。
(唉,他很缠人耶……!)
既然虎太朗这么幼稚,自己或许只能以成熟的方式对应了吧。
雏也不想在开学典礼当天跟他吵架。
「好好好,这次又是什么事……」
「你可别以为自己能从足球社王牌球员的面前逃走喔!」
雏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虎太朗做出起跑动作,朝这里冲过来的身影。
为了这个出乎意料的光景感到一片混乱的时候,雏的身体早一步做出了反应。
尽管为了准备考试而休息了一段期间,但她在国中三年透过跨栏运动练习出来的脚力,可不容小觑。
在和虎太朗维持一定距离的状态下,雏一股劲儿地冲向车站。
「就说你逃也是白费力气了嘛……!」
「我是因为看到你追过来才跑的!再说,王牌球员这种称号,是国中时期的过去式了吧?」
「升……升上高中之后,我就会马上变成先发球员啦!」
「哦~?算了,反正嘴上说说谁都会啊。」
双脚和嘴巴都停不下来的雏,就这样继续和虎太朗赛跑著。
和国中时期如出一辙的光景。不过,现在她前往的地方,是有那个人在的高中。
(这次,我绝对要成功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宜人的早春晴空之下,雏在内心这么坚定立誓。
●
开学典礼、新生旧生相见欢、健康检查、新生座谈会。
高中生活的第一个星期,完全是忙到令人接应不暇的状态。光是学校的制式活动,便足以耗去大半精力了。
开始正式上课后,雏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崭新的事物令人雀跃,但同时也很累人呢……)
不知是否因为过度紧张,放学直接返家后,雏总是会倒头昏睡到晚餐时间。
等到上了高中,她原本希望像优或夏树等人那样,放学后绕去吃个拉面再回家。不过,这样的目标看来暂时不可能达成了。
然而,真要说的话,雏最大的压力来源是另一件事。
捧著教室日志前往教职员办公室的路上,她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
放学后的走廊人格外的多,可是……没有、没有、没有。
最关键的恋雪,到处都不见人影。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见上恋雪学长一面啊!)
雏的手臂不小心用力过度,被她夹在腋下的日志,发出几乎要被挤烂的纸张摩擦声。
就读国中时,恋雪便已经很擅长让自己的身影融入于人群之中,而进入高中后,他的技巧似乎更出神入化了。
除了开学典礼时的惊鸿一瞥,别说是上下学的路上了,就连午休或放学时间,她都不曾目睹过恋雪的背影。
(啊,是红色的室内鞋!)
看到在校舍转角处露出一截的室内鞋,雏猛地抬起头来。
穿著红色室内鞋,就代表对方是高三生。
她听著因期待而变得剧烈的心跳声,不禁小跑步赶上前。
然而,遗憾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人物,并非她内心猜想的那个人。
「小夏!噢,另一个是哥哥啊……」
「你的反应落差也太大了吧。」
优的嘴角微微抽搐著。在他身旁的是露出满面笑容的夏树。
「小雏,一天不见喽!喔,你今天是值日生?」
「嗯,马上就轮到我了……」
「啊哈哈!之前虎太朗也说过一样的话耶~辛苦了。」
「……呜呜……小夏~!」
听到夏树道出慰劳自己的话,雏不禁扑向她的怀中。
「哇!怎么了?当值日生很辛苦吗?」
夏树伸手轻拍雏的背,有些担心地询问。
虽然很想老实说出真正的理由,雏还是努力将话语咽了下去。
只告诉夏树也就算了,然而,因为优也在旁边,让她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一直见不到恋雪学长,所以我觉得好想哭喔」这种话,她绝对说不出口。
看到雏以暧昧的笑容代替回答,夏树「好乖、好乖」地安慰她,并摸摸她的头。
「她就是你刚才说的小雏吗?」
突然有个柔和的嗓音传来。
为了寻找声音来源,雏探头望向夏树身后,发现那里站著一名黑色长发及腰的美女学姊,以及一名发丝如猫毛般蓬松柔软的可爱学姊。这两人刚才似乎站在优的身后,所以雏并没有看到她们。
两名学姊带著平易近人的笑容望向雏。
「很可爱吧?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优的妹妹呢!请你们多关照她喽。」
「中间那句话太多余啦。话说回来,为什么是你负责介绍她啊,夏树……」
尽管语气听起来很傻眼,但用手刀和吐嘈伺候夏树的优,表情看起来却十分温柔。
相较之下,夏树则是发出一阵「呜咕!」的呻吟,然后迅速垂下头。
被她拥在怀里的雏,瞥见夏树的耳朵缓缓染红的反应。
(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俩还没有半点自觉吗?看在旁人眼里,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状况耶~!)
感到有点按捺不住的雏,轻轻从夏树的臂膀里头钻出来。
她转身面对从旁看著优和夏树的你来我往,并因此轻笑出声的两名学姊,朝她们一鞠躬说道:
「我是濑户口雏。谢谢大家一直这么照顾家兄!」
「小雏好有礼貌喔~初次见面,我是早坂灯里。」
「我是合田美樱,请多指教哟。」
听到两人的名字,雏在内心低喃「噢,果然是她们」。
因为「灯里」和「美樱」这两个名字,不时会出现在优和夏树的对话之中。
「原来濑户口同学有妹妹呀。感觉有些意外呢……」
听到灯里不经意轻声道出的感想,雏略为吃惊。
因为自己经常被人说中「你有哥哥或姊姊吧」,所以,她以为优一定也会给人「你有弟弟或妹妹吧」的感觉。
(难道哥哥在学校又是不同一个人?)
雏悄悄朝优瞥了一眼,发现他跟夏树一起露出不解的表情。
「不过,他有种很会照顾人的感觉呢。」
「啊,确实是这样!」
听到美樱的意见,灯里用力点点头。
(嗯嗯?所以,在学校的哥哥也是一如往常喽……)
正当雏感到不可思议,夏树像是顿悟什么般「啊!」的喊了一声,并拍了拍掌心。
「优老爱用手指戳别人的额头,所以,比起妹妹,感觉更像是有弟弟的人呢。不过,他其实意外有恋妹情……」
「夏~树~?」
话还没说完,夏树便已经被优用单手一把掐住脑袋。
夏树瞬间发出惨叫声,但优却迟迟没有松开手。
(哥哥的眼神没有在笑……!)
好不容易被释放时,夏树已呈现双脚无力的状态。
从灯里和美樱苦笑的反应看来,这应该是平时那种你来我往的延续吧。
(不过,事到如今,的确很难想像他们变得恩爱甜蜜呢。)
雏耸耸肩,抬头盯著优开口:
「与其说是很会照顾人,哥哥感觉比较像是天生劳碌命耶。」
「……因为我的周遭有一堆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啊。」
说著,优对站在身旁的夏树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
而夏树虽然发现他看著自己,却还是不解地「咦~?」了一声。
「小雏的个性很独立啊。就是因为你这样,才会被说成有恋妹情结啦,优。」
「这么说的人只有你好吗?而且,我口中的『小孩子』也包括榎本姊弟喔。」
「啊?虎太朗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是啊!」
(啊啊,他们又开始了……)
雏不自觉地窥探起灯里和美樱的反应,然后发现她们脸上带著微妙的表情。
「虎太朗?」
「小夏之前好像有提过这个名字?我记得是……」
「啊,虎太朗是小夏的弟弟。」
听到雏接著美樱之后的说明,灯里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
「对喔,小夏的弟弟也来念樱丘了嘛。」
「呵呵!感觉会变得很热闹呢。」
我觉得应该不是变热闹,而是变得很吵才对呢。
雏在心中默默这么吐嘈,然后转头望向还在争论的哥哥和夏树。
(这就是所谓的情侣斗嘴吧?)
想起夏树推荐的漫画的桥段,雏无奈地以手扠腰,并开口问道:
「哥哥、小夏,你们不用去社团吗?」
「「啊!」」
优和夏树绝妙地异口同声回应,然后一起在走廊上迈开步伐,像是互相较劲似的迅速前进。
被留在原地的美樱和灯里,则是在面面相觑之后轻笑出声。
(哥哥跟小夏真是的……!)
现在的情况,用「脸颊彷佛有火在烧」来形容,或许最为贴切。
内心充满难为情和愧疚的雏,不禁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个……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会的,不用在意哟。」
「小夏跟濑户口同学就是要这样才行呢!」
听到灯里的回应,美樱也点点头,带著看似害羞的表情附和:「就是说呀。」
目睹到两人这样的反应,让雏有些惊讶。
其实,光是听她们的对话,雏就猜到七、八分了。美樱和灯里果然也已经察觉到夏树和优之间的双向单恋。
(比起普通的青梅竹马,他们俩感觉确实更亲近一点呢。)
「拜拜,小雏!下次再好好聊天吧。」
「啊,好的!一定哟!」
灯里和美樱朝雏挥手道别,然后慢慢跟上夏树等人的脚步。
同样挥著手目送她们离开的时候,雏察觉到某个存在感强烈无比的视线。
(什……什么?有谁看著这里吗……?)
虽然优和夏树也常沐浴在周遭的目光之下,但这并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不时会听到「那两个人又开始啦?感情真好」,或是「他们果然在交往吧」的轻声讨论,所以,那样的目光想必只是出自单纯的好奇心吧。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有点诡异耶……)
雏胆战心惊地环顾四周,随即发现了令人意外的视线来源。
对方从她刚才遇到夏树等人的那个校舍转角探出头来。
雏以傻眼的语气开口轻唤了她的「学长」。
「望太,你为什么紧黏在墙壁上啊?」
「咦!哇啊啊啊……!你……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目送灯里学姊和美樱学姊离开之后……」
「真的吗?太……太好了~」
原本慌慌张张挥舞双手的苍太,听到雏的答案后,表现出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的反应。
下一刻,他又开始不时瞄向已经离开这里的四人组的背影。
(……不对,他注目的对象,一定是灯里学姊或美樱学姊其中一人吧。)
无须询问本人,雏便能这样断言。
因为苍太的视线透露出一种独特的热度。那不是会对儿时玩伴投注的眼神。
「嗳,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出来一起加入对话就好了嘛。」
「呜!这是因为……背后有著诸多理由……」
苍太支支吾吾地试著辩解,但最后,他的嘴唇弯成了自嘲的弧度。
一个不像他的低沉嗓音传入愣在原地的雏的耳中。
「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子不行……」
雏无法开口询问苍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感受到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正在和无法顺遂的感情苦战。
(望太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吗……?)
雏说不出半句话。隔了半晌,苍太主动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决定要加入哪个社团了吗?果然还是田径社?」
「……啊,嗯。升上高中之后,我也想继续练跨栏赛跑。」
实际上,雏会选择报考樱丘高中,并不光是因为想见恋雪而已。
这几年来,樱丘的田径社不断祭出亮眼的成绩。
更换指导团队后,社团的练习方式似乎也完全不同了。在那之后
,田径社便屡次在比赛中夺冠。
身为在校生的苍太也深有同感地表示:「毕竟我们学校的田径社很强呢。」
「虽然练习大概比较辛苦,但应该有助于打破个人纪录喔。加油!」
「嗯!我记得你打算跟哥哥他们一起拍电影是吗,望太?」
「没错没错,我们是电影研究社的。之后会在文化祭举办首映会,你好好期待吧。」
「文化祭啊……」
樱丘高中会在每年的十一月中旬举办文化祭。
不同于国中文化祭的规模,能看到不少咖啡店或摊贩等供应食物的店家。
去年,基于想顺便参观学校,雏前来参加了樱丘的文化祭。之后,她便不时在脑中想像文化祭时要推出什么样的班级活动,并乐此不疲。
不过,这是远在半年以后的未来的事情。说实话,雏现在还是觉得没有什么真实感。
结果,苍太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似的笑著说道:
「你才刚升上高中,大概会觉得文化祭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吧?不过,时间意外地很快就会过去喔。而且,高一和高二都很重视文化祭的班级活动,准备也很花时间呢。」
既然已经迈入高三生活的学长都这么说了,想必错不了吧。
文化祭会在转眼之间到来,然后──
「所以,你要鼓起干劲来面对每一天的高中生活喔!」
「……你才是呢,望太。」
雏的回应很含糊,但苍太似乎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他只是露出困扰的笑容,并低喃了一句:「你说得没错呢。」
(我也得趁早找到恋雪学长,然后主动跟他攀谈才行……)
雏将日志揣在怀里,和苍太道别后,跑著离开了原地。
沐浴在春日阳光之下,变得寂静的走廊彷佛正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