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阳正要落山,铃鹿峠对面笔拾山的奇峰怪石,就像一幅中国古代的泼墨山水。然而五人都没有心思欣赏
这,一步不停地往东海道入口处疾奔。就在这时,
“等等!”
药师寺天膳突然叫住其他四人。
“怎么?”
“你们有没有看到坐在那个驾笼中的人?”
方才,两名侍从抬着一只驾笼,正往铃鹿峠的东边走去。现在离伊贺五人众的距离,不过一百来米。
“是谁?”
“坐在里面的,是甲贺的忍者,地虫十兵卫。——”
“什么?”
“地虫十兵卫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海道的路上?不如先在这里送他上西天。”
“没错,卷轴里边,清清楚楚写着地虫十兵卫的名字。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我蓑念鬼现在就了结他的
小命!”
蓑念鬼舔了舔舌头,好像发现了一道美餐。
刚才还朝着铃鹿峠快速走来的驾笼,这时也发现了停在路边的五名伊贺忍者,惊异地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萤火留下。其他人都到前面去!”
药师寺天膳向众人命令道。
蓑念鬼、小四郎和蜡齐迅速冲上前去,萤火则像是一个旅途中因为足疼或腹痛的女孩,蹲在路旁。天膳把
手放在萤火的肩上,似乎在照看萤火。
“萤火,先把抬驾笼的两名侍从杀掉!”
“是!”
驾笼很快经过了天膳和萤火的身旁,还没走出十步远,突然往外一倾。再看两名侍从,已经变成了两根木
头,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条毒蛇,正盘在他们的脖子上,吐着红色的舌头,张开血盆大口
正要下嘴。
两人连救命也来不及喊,就已经倒了下去。驾笼也斜倒在路上。天膳和萤火来到驾笼旁边时,先前冲到前
面去的蓑念鬼、小四郎和蜡齐三人也回转过来,形成包围之势。萤火刚朝着驾笼伸出手腕,两只蝮蛇就顺着她
的手爬了出来,哧溜哧溜往胸口爬去,如同回到母亲的怀里。
“地虫十兵卫!”
天膳刚一开口,
“哎”的一声,从驾笼中传出一个懒懒的声音。接着从里面斜着探出一个脑袋,打量了伊贺众人一番。
这是一张像牛一样的黑脸,两只小眼睛面对着眼前五名伊贺的忍者,似乎并没有感到惊奇。不知是由于轻
敌,还是由于大胆,地虫十兵卫并没有从驾笼中走出来。
“我等是伊贺阿幻婆的手下。”
“伊贺?……喔,有何贵干啊?”
“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能否出来说话?”
“不好意思,我可动不了。——哦,居然杀了我的侍从,去了我的双足。接下来,你们还么打算问什么啊
“真是麻烦。蓑念鬼、小四郎,你们两把驾笼抬到山里去。”
有什么好问的,干脆一刀送这甲贺的忍者上西天——蓑念鬼和小四郎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面对着药师寺
天膳,这个阿幻死后伊贺一族实质上的首领,依然不得不服从命令。他俩交换了一下眼色,走上去抬起驾笼,
向旁边的山谷走去。
“蜡齐老,如果十兵卫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即刻杀无赦。”
“遵命!”
天膳目送一干人等走远之后,伸手抓住十兵卫两名侍从的衣领,一举手,就扔到了道路对面的灌木林中,
就像扔掉了两条死狗。然后,他也向山谷深处走去。
“十兵卫,快出来!”
众人来到一处完全没有人迹的竹林之后,天膳对这驾笼高声喊道。很快,里面传来了甲贺忍者地虫十兵卫
的回答:
“如果有脚的话,我早就出来了。”
小豆蜡齐抬抬腿,像弹簧一般伸长,向驾笼一脚踢去。
咕噜一声,十兵卫从驾笼当中滚了出来。当众人看清地虫十兵卫的模样的时候,除了药师寺天膳以外,都
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叹。原来,伊贺方面除了天膳以外,以前谁也没有见过十兵卫。十兵卫的身上,既没有
手,也没有脚,那躺在地上的样子,活像一条巨大的毛毛虫。
没有四肢的忍者。丧失了行动能力的忍者。活像不倒翁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忍者。——这个世界上,居
然还能有这样的忍者!
“十兵卫,你这是上哪里去啊?”
天膳开口问道。十兵卫黑色的嘴唇咧了一咧:
“甲贺忍者的目的地,岂能够告诉给伊贺的忍者?真想知道的话,你们先说。”
天膳略一迟疑,像女人般微微一笑,
“也好,告诉你也无妨。实际上,我们担心前往骏府的阿幻大人的安危,所以……”
“哦?你们也有预感?根据我的占星术所示,弹正大人已经遭遇不测。”
“什么?占星术?”
天膳瞥了瞥十兵卫那张跟牛一样的脸,
“占星术就是你的忍技?”
天膳注意到十兵卫躺在地上,脸色阴沉,于是接着问,
“那么,风待将监的命运如何?”
“也是凶兆。四颗,或者五颗凶星正在朝他逼近。”
“你的占星术很准啊!”
天膳大声笑道。
“小四郎、蜡齐、念鬼、萤火。这个男子交给我来对付。你们快到前面去,截住风待将监,如果让他逃掉
可就大事不好了!”
“这里没关系吗?”
“不要紧,这个不倒翁一样的忍者,奈何不了我药师寺天膳。让他多活一会儿,我还得问他几个问题。你
们一刻也不能耽搁,赶快去把风待将监拦住。”
“明白。”
四人转身疾驰而去,就像四颗凶星一样,消失在傍晚夕阳的投影中。
“十兵卫,对于甲贺的忍技,我虽然有所耳闻,但是也有一些不太清楚的地方。比如对你,我就不是特别
了解——”
药师寺天膳继续说道,
“还有你的同伙,如月左卫门。我只知道此人的姓名。虽然从远处见过此人一面,却不知道具体长的什么
样。左卫门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的?”
“…………”
“有一个叫做室贺豹马的人,据说是双目失明的忍者。他使用的,到底是何种忍技?”
“…………”
“还有一个叫阳炎的女子,听说是一个可怕的美女。除此之外,她还会什么本领?”
“…………”
“你不想告诉我吗?”
“哼,哼,哼”
“甲贺族的家伙,嘴还很硬!这样的话,还不说吗!”
药师寺天膳飞起一刀,一道银光划过地虫十兵卫的身体。
“地虫十兵卫!不说的话就杀了你!”
药师寺天膳大声喝道。只见仰面躺在落满竹叶的地上的地虫十兵卫,衣服上从衣领到下腹的裂开一条长缝
“再不开口的话,下一刀就让你身上同样的地方皮开肉裂!”
虽然这是残酷无情的忍者之争,但如此胁迫一个手无寸铁、毫无抵抗能力的对手,仍然让人为之侧目。地
虫十兵卫依旧默不作声,只有身体在悄悄地移动,就像一只潜在海底的海鼠。
“啊!”
突然,药师寺天膳惊恐地发出一声大喊,朝地虫十兵卫的身体望去。地虫十兵卫从胸到腹,不知道是什么
东西,正在一闪一闪,发出令人恐惧的寒光。
——是鳞片!原来十兵卫的皮肤,已经角质化,形成一道一道的斑纹,宛如一条人形的大蟒蛇!
“哈哈哈哈!让我也为你占一卦——”
朝着竹林上空,十兵卫一阵狂笑。
“你的命星,也是凶兆!”
说时迟那时快,从十兵卫那牛嘴一样的口中,突然“砰”地一声,射出一支细长的标枪,穿透药师寺天膳
的左胸,从背部露出一截来。
连惨叫也没有一声,天膳就仰天倒了下去。
十兵卫射出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吹针。原来在这个爬虫一一样的男子的体内,藏着一根长约一尺的凶
器。
十兵卫缓慢地翻过身,整个伏在地上。由于他腹部巨大的角质化鳞片一起一伏,再加上他肋骨的肌肉异常
发达,肋骨可以前后自由移动,所以虽然没有脚,身体居然也开始移动起来。
他爬到被落叶掩埋的药师寺天膳的尸体旁边,用牙齿咬住穿过其胸部的标枪,晃动头部把标枪拔了出来。
将上面的血迹擦试干净后,他再次把枪含进嘴里,喉咙一上一下,又把标枪吞到了体内。准确地说,是吞到了
食道里边。要想把这种程度的标枪以惊人的速度发射出去,光靠呼吸的力量是不够的。一定是十兵卫利用食道
的肌肉,通过修炼让其具备了特殊的发射功能。
“如果让对手知道我这一招,我就死定了。不过当对手知道这一招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一边冷笑,十兵卫一边将耳朵贴近天膳的胸部。确定天膳的心脏已经完全停止了脉动,并且全身已经僵硬
以后,
“按照刚才的架势,那么多伊贺忍者已经出动,不由得更加担心弹正大人和将监的安危。”
十兵卫不安地自言自语,同时身体像蛇一样动了起来。他以惊人的速度穿过灌木丛,赶在*夜色*(禁书请删除)降临之前往
刚才来的方向爬去。
一轮新月又攀上了竹林的上方。天空中悬着一颗血亮的红星,一闪一闪,莫非这就是药师寺天膳的凶兆星
——一个小时之后,在只剩下黑暗和死寂的竹林深处,悄悄地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像是虫子,像是野兽,
又像是风声。“啊——啊——”——喔,都不是。这是一个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发出的像哈欠一般的,可怕的
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