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坏心眼的相遇 Word3 ~话语3~

(咦……咦?咦~~?奇怪~~~~?)

午休时间,健一如往常地和虎太朗、幸大聚在一起吃午餐。

捧著奶油面包的他,歪著头盯著一段距离外的亚里纱。

「喂,柴健,你没事吧?奶油馅都流到桌上了耶。」

坐在对面吃便当的虎太朗担心地问道。

在虎太朗身旁嚼著三明治的幸大,也将视线从书页移往健身上。

(这太奇怪了吧?)

亚里纱在远处的座位上默默翻著单字卡。

每到午休时间,她总会马上离开教室,过了一段时间后,才会回到座位上埋头念书。

决定和亚里纱拉开一段距离后,这个星期以来,健都不曾主动和她搭话。

如果猛攻没用的话,就转攻为守——这是他的作战计画。

然而,在健开始无视她之后,亚里纱更是完全对他不理不睬了。

仔细想想,至今主动向对方攀谈的人,一直都是健。

亚里纱从不曾动找他说过话。

这个星期,两人完全没有能和彼此接触的共通点。就算在走廊上遇到,亚里纱也是默默擦身而过,在教室里则是完全无视健。

(这种把我当空气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

一般来说,应该多少都会有点在意才对吧。

还是说,对亚里纱而言,健是个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的对象?

(我很努力了吧?)

就像个不断被殴打倒地,却一直重新爬起来的拳击手——或许还不到这种程度,不过,面对态度冷冰冰的亚里纱,健确实很有毅力地尝试和她沟通交流。

或许是这番努力奏效了吧,亚里纱最近也愿意稍微跟他聊上几句。

光是不再禁止健靠近她这点,就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帮她丢垃圾那次,我的发言有点尖锐……是因为这样搞砸了吗?)

回想起亚里纱那时泫然欲泣的表情,健不禁以双手抱头。

(真的搞砸了吧。我干嘛说那种话啊……!)

「柴健,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你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吧?」

「……咦?啊?什么?」

听到虎太朗担心的话语,健终于回神而抬起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很苦恼的事?说出来吧,我们不是挚友吗?」

「幸大……你……」

健望向被幸大握在手中的笔和笔记本。

「你是想趁我掉以轻心时做什么采访吗!」

「噢,我手上这些东西不重要,你别在意。」

幸大以手指推了推反射出锐利光芒的眼镜。

(不不不,你的本子封面写著「题材记录本」耶。绝对是想把我说出来的事情,撰写成校内报纸的其中一篇报导吧!)

健再次望向亚里纱,发现她已经起身,正快步准备走出教室。

她依旧带著一脸淡漠的表情,连看都不看健所在的方向。

她大可主动开口跟我说话啊。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这样一来,彷佛是健被她彻底无视。

(呃,咦?难道……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被她无视了吗?)

「嗳~柴健,你果然是肚子痛吧?你的表情变得超奇怪耶。」

「感觉是末期了呢……所以,发生什么事了?详细说明一下吧。」

(这两个家伙完全不行啊。)

健把没吃几口的奶油面包塞进虎太朗嘴里,然后从座位上起身。

「我……回去了。」

◆ ◇ ♡ ◇ ◆

『那么,明天放学后我就去接你们。听好喽,一定要把他带来摄影棚!要是放著那孩子不管,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我只能拜托你了,爱藏!』

「为什么是我啊……」

『总之,你要记得哟。还有,记得看一下简讯!』

单方面交代完联络事项后,经纪人便挂上电话。爱藏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抵达门牌写著「柴崎」两个字的家门口了。

打开玄关大门后,他看见一双被脱下来乱丢的皮鞋。

踏进屋里,准备前往洗手间的他,听到水声和哥哥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啊,喂,不要逃啦!」

因为声音听起来有回音,所以,应该是从浴室传出来的。

(……他是把女人带回来了喔。)

爱藏这么想著,无力地转身走回客厅。

「啊~……糟糕透顶。」

他扔下书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起上半身望向天花板。

(不应该回家的……)

听到开门声,爱藏慢吞吞抬起头,结果跟看起来刚洗好澡的哥哥对上视线。

「……你为什么在家啊?」

看到他垮下脸这么问,爱藏也不自觉皱起眉头。

「我在家不行吗?是说你…………」

(咦……小猫?)

发现哥哥怀中抱著一只幼猫的他,不禁重新睁大眼睛确认一次。

看起来舒服自在地缩成一团的幼猫,正在用自己的前脚洗脸。

(他是从哪里抓来这只小猫的啊!)

哥哥抱著小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出里头的纸盒装鲜奶。

爱藏连忙从沙发上起身。

「等等等等等等————!」

他将哥哥推开,然后用力关上冰箱大门。

「你在干嘛啊?」

「你打算给它喝什么啦!」

「…………牛奶啊。」

(插图013)

「这样可能会让它吃坏肚子耶!不是有幼猫专用的配方奶吗?」

「是喔?你不能喝牛奶啊?」

看著哥哥这么询问被自己揣在怀里的小猫,爱藏无力得想要双手抱头。

(没救了……)

「在我回来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喔。绝对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要是交给这家伙负责,小猫绝对会很危险!)

「还有,不要用这副打扮在家里闲晃啦!」

「啥?为什么我得这样被你说东说西的啊。」

面对一脸不悦的哥哥,爱藏以「什么都不要做喔!」最后叮咛一次,接著便快步走出客厅。

◆ ◇ ♡ ◇ ◆

「啊~……热死了~……」

因为刚洗完澡,整个身体仍是热呼呼的状态。

冷气才刚打开,所以房间里仍充斥著闷热的空气。大概要再花上一点时间,才会变得凉爽起来吧。

健坐在沙发上,将苏打冰棒放进口中。

(……话说回来,我跟那家伙几年没说过话啦?)

以另一只手替被包裹在浴巾里的小黑擦乾身体时,小黑伸出了前脚。

它那双凝视著苏打冰棒的眼睛,透出期待的光芒。

「……你想吃这个啊?」

健这么问之后,小黑规规矩矩地在他腿上坐直,发出叫声讨食。

「真拿你没办法耶~」

「我~都~说~了~你不要给它吃奇怪的东西啦。」

被人从旁边踹了一脚后,健转头怒瞪对方,以一句不悦的「啊啊?」回应。

爱藏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双手还各拎著一个塑胶袋。

他似乎骑脚踏车火速去了附近的宠物店一趟。

「这些拿去!要养的话,就好好照顾它。」

将手上的塑胶袋塞给健后,爱藏便速速离开了客厅。

看到健从塑胶袋里取出的纸袋,小黑像是期待已久似的将整个脸探进去。

里头是幼猫用配方奶粉、猫罐头、猫用沐浴乳、饲养手册,以及猫厕所用的猫砂。最后,健挖出一支前端是毛茸茸设计的逗猫棒。

「那家伙……这么喜欢猫喔?」

看著小黑一心想抓住逗猫棒的专注模样,健将它揽入怀中,「呵」地笑了一声。

◆ ◇ ♡ ◇ ◆

(不妙啊……该怎么办才好?)

健跟亚里纱不再和彼此说话的状态,已经迈入第二个星期。

今天,健原本盘算著要主动跟亚里纱攀谈,而斗志满满地来到学校。然而,因为两人曾一度拉开距离,现在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在什么样的时机找她说话。

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她从脑中删除。

(这就糟了吧。等于过去的付出全都白费了啊!)

「不对……为什么我非得这么拚命不可啊!」

健来到设置在阶梯旁的自动贩卖机前方,一边嘟囔著,一边挑选架上的饮料。

这时,一阵「柴健~」的呼唤传来,让他的手指不小心按下旁边的按钮。

掉落在取物口的,是他一点都不想喝的罐装「红豆汤」。

(为什么到了夏天还在卖红豆汤啦?)

面对眼前这台毫无季节概念的自动贩卖机,健叹了口气,无奈地拾起罐装红豆汤。

「嗳~柴健,我们在想啊~今天放学后,要不要大家结伴去哪里玩呢?你也一起来吧?还有

其他学校的女孩子会参加哟~」

「啊~……这个嘛……」

「咦~走嘛~你不来的话,就会很无聊呀!」

「对啊对啊~有很多可爱的女孩子会来喔~」

被女孩子们拉扯著手臂的柴健,发出「嗯~……」的沉吟,然后打开红豆汤的罐子凑近嘴边。

(……呜,好烫!)

「是说啊~柴健,你最近都没有跟高见泽同学来往了耶。」

「你为什么会跟她搭话呀?」

听到身旁的女孩子这么问,柴健「咦?」了一声,放下原本凑近嘴边的饮料罐。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啊?」

「不……因为,我跟她好歹是同班同学嘛。」

以笑容这么含糊带过后,身旁的女孩子们露出「啊~」的理解表情,然后望向彼此。

「因为看到高见泽同学没什么朋友,觉得她很可怜吗?柴健,你真会照顾人耶。」

「从国中时期开始,高见泽同学就一直是那种感觉吧?」

「没错没错~对人的态度很冷淡,而且感觉完全没有要融入班级的意思。」

(看吧。就是你一直摆出冷冷的表情,才会让别人觉得你很难亲近啊。)

健一边听著女孩子们的闲聊,一边啜饮著甜腻的红豆汤。

「国中的时候,她好像在班上引发了一些问题呢~」

「什么问题?霸凌吗?」

「好像是她去霸凌同班的女孩子,最后反而让自己在班上被孤立。」

(咦……喂,等一下。不是这样吧?)

「未免也太差劲了吧。柴健,你还是不要跟她扯上关系比较好喔。」

「不,可是……这种八卦不一定可信吧?」

听到健这么回应,他身旁的女孩子面面相觑。

「我是听跟她念同一所国中的女生说的,所以一定是真的啦。」

「她看起来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我也跟她念同一所国中啊。)

而且,健也曾目睹她在顶楼痛哭失声,以及大喊「再这样下去不行啦!」的瞬间。

听著身旁女孩子们自以为是的发言,健以一句「可是——」打断。

「亚里纱是个好女孩喔。」

「咦~!她哪里好啊?」

「她是个好女孩没错。只要试著跟她聊聊,就能聊得很开心。那个传闻不可能是真的啦。」

健丢下仍不满地喊著「咦~」的女同学,独自返回教室。

◆ ◇ ♡ ◇ ◆

听到健的声音,亚里纱在阶梯的转折处停下脚步。

(看吧。就算不来找我说话,他也能过得很开心……)

看到健在自动贩卖机前方跟女孩子们闲聊的身影,亚里纱转头准备离开。

「从国中时期开始,高见泽同学就一直是那种感觉吧?」

「好像是她去霸凌同班的女孩子,最后反而让自己在班上被孤立。」

(这是……在说我吗?)

踩上两层阶梯的亚里纱再次停下脚步,仔细聆听传入耳中的对话。

至今,她已经听过很多这样的传闻了。

也早已习惯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坏话。

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出面澄清「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以为,无论被谁这么看待,自己都会觉得不痛不痒。

(他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呢。)

直到前阵子,都还会嘻皮笑脸地向亚里纱攀谈的健,现在却迎合其他女孩子,热烈讨论著和她有关的八卦。

亚里纱明白,自己并没有资格责备这样的健。因为她也一样。

表情变得黯淡的她,低头望向自己的脚边。

「亚里纱是个好女孩喔。」

听到健这句话,亚里纱像是触电般猛地抬起头。

「咦~!她哪里好啊?」

「她是个好女孩没错。只要试著跟她聊聊,就能聊得很开心。那个传闻不可能是真的啦。」

(为什么……)

发现自己差点这么问出声,亚里纱连忙以手掩住嘴巴。

看到健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准备朝她的所在处靠近后,亚里纱连忙转身冲上阶梯。

听信传闻,然后跟别人一起说自己的坏话——亚里纱的身边尽是这种人。

(但是他……相信我。)

国中的时候,她跟健几乎没有交集。

升上高中后,也因为自己总是以冷淡的态度回应,而让健生气了。

之后,健不再主动向她攀谈。亚里纱以为自己已经被他讨厌了。

(但是他却替我说话。)

感觉胸口涌现一股暖流,亚里纱不自觉地紧紧揪住制服胸口处。

◆ ◇ ♡ ◇ ◆

尽管彼此不再说话的状态已经进入第三周,亚里纱仍一如往常地独自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天的午休时间,健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著幸大和虎太朗的闲聊,一边把玩手机。

(差不多该找她说话了吧?你想让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啊?)

(要跟她说什么啊?更何况……我有这么做的理由吗?)

两个声音在他的心中争执著。

要是被问到「你和健是朋友吗」,亚里纱想必会以「不是」来否定吧。他们俩的关系,就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而已。

一旦拉开距离,就没有再追上去的理由。

健用手机启动浏览器,输入「向人搭话的内容和理由」,试著进行相关搜寻。

找不到符合搜寻字词——

(我想也是……)

他将手机关机,不经意望向教室的某处。

站在课桌前的亚里纱,正在焦急地翻找自己的书包。

(……她忘记带课本了吗?下一节课是数学对吧?)

健班上的数学老师,向来以唠叨和严格闻名。

若是被抓到忘记带课本,恐怕会被罚站,同时还得听他说教吧。

(喂,怎么办啊……)

他对拿著数学课本的那只手使力。

「嗳~柴健,从今天开始就是考试周了吧?你有没有准备……」

看到健突然起身,话说到一半的虎太朗坐著抬头仰望他。

原本在看书的幸大也跟著抬起头来。

(我在紧张什么啊?就只是跟她搭话而已嘛。这不是很简单吗?)

至今,他已经主动找亚里纱攀谈好几次了。

只要一如往常地露出笑容,以轻松的心情朝她开口就好。

他再三这么说服狂跳不已的心脏。

「喂,柴健?」

听著虎太朗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健朝亚里纱的座位走去。

「用……用我的吧!」

他朝愣住的亚里纱递出自己的课本。

「因为我下节课会跷掉。」

(我干嘛说得吞吞吐吐的啊!)

倘若是事先想好的台词,要他说几句都可以。

不习惯的即兴演出,让健完全乱了方寸。

亚里纱一瞬间轻笑出声,接著别过脸去。

「谢谢你……」

悄声这么表示后,她露出羞涩的表情。

(咦,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么……)

感受著激烈到几乎发疼的心跳,以及在体内流窜的热意,健手足无措到说不出半句话。

「可是,跷课是最差劲的行为~恕我拒绝!」

「呃……喂!你拿去用啦!」

健慌慌张张地对离席的亚里纱这么说,但她仍然没有回过头来。

「哈哈!我这样超逊的啦!」

健不禁这么脱口而出。

总是刻意耍帅,以为有能力好好控制自己的情感,结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光是刚才几句简短的对话,就让健紧张得要命,甚至连话都说不好。

然而,亚里纱的一句「谢谢你」,又让他如此心花怒放。

(我的个性是这样子的吗?)

过去,他应该可以表现得更完美才对。

在亚里纱面前,他却总是做得很糟糕,一直让她看到自己没出息的一面。

无论是演戏,或是打马虎眼,全都是白费功夫。

仔细想想,或许从一开始,亚里纱就已经看穿他的一切了。

就算很糟糕、就算很逊,但这就是他。

(事到如今,再耍帅也没什么意义了嘛。)

根本不需要上网搜寻什么理由。

只是想跟她说更多话而已。光是这样的动机,就已经足够。

和装作不曾察觉的「恋情」相遇——

◆ ◇ ♡ ◇ ◆

放学后,健在鞋箱旁和班上的女孩子闲聊时,瞥见亚里纱的身影从旁经过。

「然后啊~柴健,之前联谊认识的那个女孩子,说还想跟你……」

「啊!抱歉,我想起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咦!等一下啦,柴健!」

草草结束这段对话后,健朝正要步出校舍出

入口的亚里纱追了过去。

「亚里纱~」

踏出校舍的健这么出声呼唤,亚里纱却只是加快脚步走向学校大门。

她似乎决定装作没听到。

「嗳~我们等一下~……」

「请恕我拒绝。」

以坚定的语气打断健后,亚里纱便速速离去。

(我想也是……)

健以伤脑筋的笑容目送她远去。

她那冷淡的态度和话语,总是使我的内心动摇。

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过头来看我?

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笑?

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映在你的双眸之中?

她带刺的那些话,总是扰乱我的心。

看著自己如此拚命的模样,让我想笑著自嘲「很逊耶」。

尽管如此,还是想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每天,我都会锲而不舍地寻找这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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