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阿波灵
风儿吹过。
是阵很暖和的,风。
进入四月之后,残冬氛围暂时还很浓厚,而风姑娘却带着装糊涂似的温暖,抚摸着行人的肌肤。人行道的四处,都可窥见蒲公英优雅的黄色,代替着将要功成身退的樱花花瓣。
所以,是的吧。
「——阿嚏!」
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回响在事务所里。
一人拿起保湿纸巾,咕啾咕啾地擦拭着鼻涕水。
这是位尽管在室内,却戴着黑手套和身着深红色大衣的小个子少年。
虽说是小个,但比起以前也是成长了不少,以前的大衣亦不再合身,而他就买了件款式相近的衣服,自己在衣服上对魔法意义上不可缺少的部分进行了裁缝处理。
光滑的金发晃了下,修长的睫毛上下眨着。
奥尔德宾·葛劳兹
他是〈阿斯托拉尔〉符文魔法课正社员,现在是统筹人事部门的要员。
「祝你健康(Gesundheit)」
一句话向他抛去。
玩笑味十足的德语,从不远处斜前方的桌子那头传来。
在那儿,手肘撑着脸颊的少女,恶作剧般地笑着。她以指尖轻轻抬起眼镜的边框,微微开启娇嫩的嘴唇。
这个少女,气质也跟两年前大相径庭。
该说是,变得柔和了比较好吧。
从透过眼镜窥见的蓝色瞳孔,淡薄了以前如刀刃般的锐利,取而代之刚烈而柔和之色变浓了。仿佛原本就绚烂绽放的花朵,在这个少女的精神下,改变了花朵的存在方式似的。如今的少女不单是具备令过往者一一回头的美丽,更有领人想要一直目不转睛的内秀。
不。
也许她已经,不再适合“少女”这个称呼了。
穗波·高濑·安布勒,就在前几天刚迎来她二十岁的生日。
「大早上就鼻涕水不停啊。都多少次了?」
「是自从来到了日本!这个国家果然是魔之国度……」
「吸血鬼的徒弟竟然会有花粉症」
她呵呵地,捂住嘴角。
奥尔德宾似乎有怨言地,嘟着嘴。
「……唔唔。就算跟我说这些。这是自我免疫的问题,跟回复能力又无关——」
「哼。那用魔法药来调和下呢?如果是过敏症的话,最近我倒是有几个调和药——」
「不,不不。不不不!怎么可以给前辈添这种麻烦!」
他一副断然决然的苦涩表情,是因为回忆起了之前的经历。
对于奥尔德宾有些过于敏感的味觉而言,她的魔法药实在是过于强烈了。论做饭她倒是事务所的一把手,而订购穗波的魔法药的几个结社则是众口一词表示,她是良药苦口的真实写照。
「哦,这样啊」
上司爽快地,没有纠缠。
这两人的感觉,从过去两人还在〈学院〉读书时起就没怎么变过。
在那之后,
「——“塞利姆君”(Selim)」
她喊道一个,新名字。
「啊,在!」
沉默至今的第三人社员站起身来。
这是位十五六岁——感觉比奥尔德宾要小一些的少年。
厚实,感觉一本正经的眼镜。有瑕疵的红发卷在额头附近。可能是紧张吧,变成へ字的嘴唇,和爽快笔直分开的眉毛更强化了老实的印象。
「回答不错。新人精神饱满很重要」
穗波动了动食指,跟个家庭教师似的轻轻点头。
「状况如何?」
「啊,这个……上周穗波前辈跟我说的书籍整理,总算是完成了一半……」
桌子上,摆放着旧式的笔记本电脑,堆积着大量的文件和纸夹。
散乱堆放了好几年的资料和契约书籍的整理,几乎全被推到这个眼镜少年的身上。数码和模拟两者,是电脑盲穗波和奥尔德宾分担工作的差别。
「嗯。那么,干脆就在那搞完吧」
「咦?」
在目瞪口呆的新人面前,穗波的手指指向旁边。
她从自己的桌上的书籍,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展示在新人面前给他看。
「比较急不好意思,但可以把这处理了吗?」
「喔……」
奥尔德宾仰望天花板。
他专门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按住眼睛附近,
「对不起。那个,是打算让新人处理吗前辈」
「没事没事。塞利姆君,是由〈协会〉推荐来的卡巴拉魔法师吧?这种工作擅长得很吧。顺利的话,我们也能说我们有卡巴拉魔法课的新人,更容易接受新的委托」
「诶……啊,那,那个」
塞利姆则是,无法好好回应,只得狼狈不堪。
就像是看准这一点一样,穗波·高濑·安布勒优雅地笑着。
「我也会好好给你训练的——那么,首先你就去趟龙莲寺吧」
*
那个宅子,在伦敦的郊外。
是间造型朴实而刚毅,有些令人怀念的宅子。
算是好事古怪的富豪建造的别墅之一,平时也不会有什么家人在——但最近几个月,附近的居民表示,时不时会看到出入大门的人影。
然而,没什么生活气息。
简直,就像是古老照片中的建筑物一样。跟数码的不同,在褪色为深棕色的景色之中,宅子不会再恶化,仿佛在永远地等待着主人。
某个青年造访这个宅子,是在一个微风徐徐的下午。
「…………」
敲了几下门后,并无回应。
「老样子啊」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打开了锁都没上的门。
里面也很宽敞,但他毫无犹豫地穿过大厅,选择了一扇门,走过了走廊。
他在中途下了楼梯,走向地下室。
每次踏在石阶上,黑暗就像是追溯时间般地更黑了。
站在有些伤痕的木门前,青年吸了一口气。他下决心一打开门后,霉臭和药臭味就扑鼻而来。
在那房间的中央,
「……是你啊」
男人,连头都不回地低沉喃喃道。
是个披着白披风的,巨汉。
一眼看去,将近两米高。身子骨一点都不瘦,健壮挺起的肩头如军人一样。因而低下的侧脸如哲学家一样严肃,每一个皱纹仿佛都在述说着一路经历的时间。
「好久不见啊。尤戴克斯先生」
青年深深地弯下背,拘了一礼。
男人,只是轻轻扬了扬下巴。
「先坐吧。我就猜你差不多该来了,就准备好了茶水」
在提到的茶桌上,跟说的一样准备有茶杯。
红茶的表面,还冒着热气。
那么,茶就应该是几分钟前刚泡的,却不见家政阿姨或什么茶具,而青年并不奇怪。
「多谢了」
轻轻点头,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
但,青年这时眨着眼睛。
因为有个,有点点可爱的饼干,隐藏在茶杯的暗处。
「……请问,难道说,这个饼干是自己做的?」
「料理,基本上跟炼金术也差不多。只是按照食谱,反复调和罢了」
他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称述着草莓小饼干,以致青年不禁瞪大了眼睛。
「……算吧,魔女火锅也可以说是相似的东西。炼金术中,是叫湿之道是吧?」
「如果是说湿润法的话,就是这个。把石头和金属变成砂糖和奶油,而事物的本质却不会有变。顺道一说,那个茶杯也是自己做的」
尤戴克斯·特罗迪点点头,把一只手上拿着的三角烧瓶放到了桌子上。
在曾经的大魔法决斗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自动人偶炼金术师,只是默不吭声地俯视着脚下。
「……喵」
「喵」
「唔喵」
「喵~~~~~~~~~~~~~~~~」
在脚下,跟青年一起进来的四只猫咪发出叫声。
粗大的手指,抬起其中一只猫咪。
「玄武是不是越来越胖了?」
「……啊我是有让它节制的,但定期预定日本的猫食后,它就特别喜欢吃。我是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式神,就变会得很随便。啊,当然猫咪独有的肥胖和懒洋洋的睡觉也一定是绽放其绝对美丽光辉的地方!」
「…………」
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吧,尤戴克斯一边抚摸着很久没摸过了的黑猫的脑袋和背皮,一边闭起一只眼睛。
「看你还是老样子」
「那是自然」
猫屋敷莲,非常满足地微笑着。
过去一同就事〈阿斯托拉尔〉的两位魔法师,散发着一股不融洽的气氛。
放开黑猫,沉重摇了摇头的,是尤戴克斯。
「那么,找我什么事」
「这个嘛,一方面是老样子的〈协会〉的监察」
「尽管强制派遣期限已经结束,你还在当〈协会〉的走狗啊」
「啊哈哈,那算互相帮助。可以从〈协会〉讨得不少便宜,一旦肩负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一职,要是突然离职问题还是蛮多的」
猫屋敷,轻轻耸肩。
顺带一说,他的衣服回归成和以前一样的和服了。这是因为两年前震惊魔法界的事件尘埃落定后,随身携带咒物的量减少了的缘故。
算是过去像是威力侦查一样的任务已经结束,现在只是在真正地监察罢了——这样无声主张吧。
「…………」
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尤戴克斯陷入了一阵沉默。
就像是变回了自动人偶的材料一样,巨汗的沉默,僵硬而沉重。
一会儿,
「主人如何了?」
他简短地,询问道。
听到询问后,猫屋敷思考了一下下,开口道。
「如果按照计划,现在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一带吧」
*
太阳,非常地大。
难以相信是在日本,双手都抱不住般的巨大太阳,将要沉没于地平线。无边广阔的沙海,和如血一般的赤红太阳的组合,是一番很适合世界尽头的景色。
唧哩一声,鞋子踏在沙子上。
男人拍打了下防止烈日而包裹全身的旅服,笑了。
「啊哈哈,总算是到了啊」
「我觉得司先生有点太随便了!整整晚了三天才到!」
在头顶,有什么东西在回转。
令人吃惊地,这边的少女是古式怀旧的女仆装——完完全全地,漂浮在空中。不仅如此,光亮的黑发,与沙漠不相称的洁白肌肤,都透着落入地平线的夕日之红。
是常人看不见的,灵体。
黑羽真奈美。
〈阿斯托拉尔〉幽灵课正社员,眼下正在带薪休假的少女,飘舞在上空。
「……罢了,这个人就是这样子」
脸色有些疲惫喃喃道的,是一个跟刚才的男人几乎一样穿着的,消瘦的人。
这位也是个令人不可思议的人。
沾满沙漠尘埃的样子是真真切切,而存在感让人觉得,又不觉得——像是在那,又不在那,奇怪的异样感很突出。
也许这也是当然的。
因为直到两年前,他有一半“放弃了人类身份”。
「……影崎先生,没事吧」
少女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不,请勿担心。我一直都是走在灵脉上的。体力先不说,灵性上可是非常安定的」
「就是就是。我破破烂烂的灵体的安定也是很需要的哦」
司嘿嘿傻笑着,说道。
伊庭司。
影崎。
以前的〈阿斯托拉尔〉的社长和社员的两人,像这样带着黑羽真奈美一起正在旅行全世界。这趟旅程为的是治愈破损的灵体,本应是像是朝拜和巡礼一样,沿着灵脉徒步而走的仅仅两人的旅途,而黑羽算是监督者似的跟着。
当时几乎是以动用武力的气势,但不知何时少女也适应了这两人。也许是作为幽灵,落脚〈阿斯托拉尔〉的黑羽独特的品德吧。
「好了,马沙就到城镇了!喂喂,美酒和美女在等着我呢!」
「是是」
影崎像是放弃了似的随声附和着,也迈进着步伐。
不久在视野的前方,可以看见如海市蜃楼般紧贴的城镇,他停下了脚步。
「哎呀」
司叫了一声,一直眨着全是沙子的眼皮。
「好像有人先到了」
在城镇的入口。
一位穿着不管怎么看,都不适合沙漠旅行的丧服般礼服,并戴着面纱的女人站在那里。
「你怎么会」
「不是偶然吧?」
与〈阿斯托拉尔〉渊源匪浅,咒物商〈特里斯美吉斯托斯〉的女首领——狄亚娜,优雅地歪着脑袋。
「不不,我们路过的。世界还真是小啊。时隔两年偶然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巴掌般小的城镇,而且明显像是埋伏坐等一样的相遇也完全不奇怪。嗯,这事一辈子想有几次就能有几次」
司语气非常随便,点了几下头。
「而且那个,大魔法决斗的时候我忘记说了,你变漂亮了啊。看来在我梦游周公的九年前,就应该好好拿下你的」
「前社长」
从身后,影崎叮嘱道。
顺带一提叫前社长,是因为影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司,各种妥协之后的结果。定下这个叫法也有很多曲折,这里就暂且不提了。
狄亚娜,呵呵地笑着。
「跟如今的影崎先生交谈,我这还是第一次呢」
「这个嘛,是的呢」
影崎,微微撇开目光。
咒物商〈特里斯美吉斯托斯〉,和过去〈协会〉的组织成员影崎,是有过不少接触,但似乎还是不怎么好办。
当然,考虑到过去和现在的影崎的人格,这也难怪吧。
「我有东西要交于你」
狄亚娜说着,从手头的包中取出一本记事本。
是个没什么奇异的记事本,但接下记事本的司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接着,头顶漂浮着的黑羽,啊地一声,把手放在嘴角。
「……源书(Original Grimoire)」
几年前,由尤戴克斯和〈阿斯托拉尔〉发生魔法决斗的原因——作为遗产,司所遗留的魔法随笔。
穗波和安缇莉西亚都无法解读,交予〈学院〉恩师的这本源书最终是落到了狄亚娜的手上。
「真是骗了我好久啊」
狄亚娜,悠然地说道。
「只要试着想想就很简单了。想一下这本源书,是“为谁所写”就行了」
「这样,的啊」
「是的」
狄亚娜点点头。
「我请树少爷帮了下忙。如果是妖精眼,就会浮现出几个文字和图形。之后我就耐心地跟其他魔法系统对照了下」
「…………」
司默不吭声。
影崎和黑羽也保持着沉默,等着狄亚娜说话。
「……这个,是制造第三团的方法吧?」
「……我可以无可奉告吗?」
司看似抱歉地,缩了下脖子。
「好。我就当做没有看过好了」
「抱歉啊」
司轻轻抬起手,但这可是非比寻常的事情。
这可是〈协会〉制造出拼命隐藏的第三团的秘术。某种意义上是可以动摇魔法世界的事实竟然被轻易说出,又被轻易封印起来。这一点,也很像这个『不会用魔法的魔法师』的风格。
然后,写下那种术式的理由而也显而易见的。
(……一定)
黑羽,心想。
一定,是为了树吧。
为了解开寄宿在他眼中的诅咒,探寻第三团的奥妙也是不可避免的。为了以防万一自己的沉默没有解除之时,司才留下了这么个保险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被交予的记事本被火所点燃。
非常无所谓地,伊庭司的源书化作了灰烬,随着沙漠的风所飘散。
在见证到那之后,狄亚娜再次开口道。
「机会难得,能否一起喝口酒呢?我跟这里的旅店是熟人,准备好了珍藏的美酒」
「哦哦,求之不得。请务必让我一品」
司心情愉悦地,牵过狄亚娜的手。
瞬间,狄亚娜的身体奇怪地僵硬了,但女人立刻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说出个新话题。
「对了对了,之前我遇到了〈阿斯托拉尔〉的新人哦?」
「新人?啊,说起来黑羽小姐也有说过的样子。好像是〈学院〉强行派过来的」
「……果然司先生,不记得了啊」
空中的黑羽,轻轻叹了口气。
「名字,是塞利姆·莱夫特。卡巴拉魔法课新录用的,是个非常认真的孩子哦」
2
寺庙。
位于有点偏离布留部市繁华街的位置,一作小后山。
只有个古旧木头上写着『龙莲寺』,一眼看去难以判断是寺庙,还是道场,是间非常古老破旧的家宅。
在其院内,回响起歇斯底里的声音。
「啊!达芙妮施主!请慢!」
而一方,将棋盘对面的女性则是摇摇头。
美丽的白色银发,一身漆黑西装的白人女性端正地保持着正坐,冷淡地放话道。
「一开始,我就确认过了最多等三次。这可是第七次了,我不会再等了」
「……不、不讲人情」
嘀咕的,是个看似和尚的男人。
头发剪短得很杂乱。脸上到处还能看见不少伤痕。姑且是有穿着黑袈裟,但比起和尚,给人时代剧中浪人的印象倒是更强烈些。
在日光洒落的寺庙走廊,这样的两人正在对弈将棋。
「反正,我就是个冰冷的女人」
达芙妮嘟着嘴,喃喃道。
但是。
支莲,轻轻歪着脑袋。
「嗯?小僧可从未觉得足下冰冷啊」
「…………」
达芙妮,屏住了呼吸。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和尚,支莲举起一只手爽快地笑着。
「所以,才会这样,等我吧」
「……对弈就是对弈」
达芙妮一边说着这些,一边悄悄把棋子放回去,重新走了一步毫无关系的步棋子,显得很势弱。
「非常感谢」
「这是最后一次了」
「嗯嗯。小僧当然知道」
支莲一脸乐滋滋的表情,正新拿起飞车棋子。
「——哎呀」
他的脸转向正门的方向。
慢了一点,某个人影就爬上了长长的石梯。
卷着的红发,和紧闭成へ字的嘴巴给人印象深刻,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
「足下,好像是新人」
「……那个,我是〈阿斯托拉尔〉卡巴拉魔法课实习生,叫塞利姆」
塞利姆带着拘谨的感觉点点头,慌乱地调整着呼吸。
龙莲寺的石梯,长度本身就到处有点蜿蜒,很是锻炼来客的腰腿。这也是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信者来这个寺庙的理由之一吧。
「嗯」
「〈阿斯托拉尔〉的」
达芙妮也转过头来说道。
素来冷酷的侧脸,莫名地微微浮现出花蕾绽放似的面影。
接着,塞利姆也看向那边。
「是支莲大师对吧。旁边这位是——」
「——我是〈盖提亚〉的副首领,叫达芙妮」
「咦」
塞利姆眨着眼睛。
「那么,跟我们的社长」
「是的,和树少爷是熟人」
达芙妮恭敬地行了一礼,点点头。
在她旁边,支莲呵呵地笑着。
「哈哈,由于那边的首领施主和少主的情况,达芙妮施主也常来日本。偶尔也会跟小僧下下将棋」
「……倒也不是,只是因为这种事才来的」
达芙妮似乎有些不满地嘀咕着,而塞利姆倒也没用粗心地去刨根问底。
只有支莲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摸着脸颊。
「那,特意叫新人来,为的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吧」
「说是到……时,询问支莲大师就知道了」
「嗯。已经准备好了。稍待片刻」
支莲,走进寺庙的里面,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
期间,达芙妮对少年说道。
「……达芙妮小姐的话,果然是参与过大魔法决斗的……?」
「是的。我所涉及的,真的只有一点点罢了」
达芙妮承认道,微微眯起眼睛。
像是在挖掘出,遥远的记忆一样。
「真的是,只有一点点,我就帮忙准备下而已。无法涉及更多了」
女人述说着两年前的事情,仿若遥远的过去一般。
像是说那已经,不是实际牵涉其中的自己所能简单表达的时光了。
达芙妮怎么问道。
「塞利姆先生,对大魔法决斗有兴趣吗?」
「啊,这个,我……」
眼镜少年语塞了。
感觉比起不想说,更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所以达芙妮也一直沉默地等待着——但还没等他出声,另一个人就回来了。
「哦哦,久等了吧」
支莲回来了,从走廊开朗地挥舞着手。
就这样,
「给」
他把拿着的包,随意地扔了过来。
「哇、哇!」
塞利姆慌慌张张,接住。
虽然在手指上弹跳了一两次,但皮包还是平安地落到少年的手上。
「非、非常感谢」
「没什么,都是尤戴克斯那家伙说来说去的。小僧受少主之托无可奈何」
支莲不灵巧地闭起一只眼,笑着。
「好了,地方有点远,一路小心啊」
「是」
他把点点头的少年,送出到石梯的位置。
在看不见起背影后,达芙妮开口道。
「……那就是,〈阿斯托拉尔〉的新人啊」
「是啊,是新的世代哦」
支莲看似耀眼地,说道。
*
下电车后不久,
「——你,这个忘在架子上了吧?」
响起个声音。
是个看似亲切的年轻人。差不多是大学生吧。
「……啊,抱歉」
「多留意点哦」
塞利姆对着微笑的年轻人低下头,接过支莲的包。
第一次坐满人电车,可能有点发昏。他一边自责要吸取教训,一边离开。
这里是离被委托的地方,最近的车站。
有几条行车路线在跑,每次换乘都会被卷入人流之中,弄得他有点手足失措,但总算是到达目的地附近了。
「……说到底,这个国家就是标识太多反而没用」
他一边走,一边踢起空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像这个样子,常常开始焦急。
就算是自己,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感觉像是很久前就开始了,又感觉是在〈学院〉受到强烈推荐,不得不进到〈阿斯托拉尔〉的时候起。奥尔德宾(前辈)所说的魔之国当然是开玩笑的,但对少年而言倒是感觉是真实的。
实际上还是知道名字的,但来塞利姆还是没有想到,会来到这样一个国家。
(……为什么,会我是呢)
他强烈地,想着。
被〈学院〉推荐到〈阿斯托拉尔〉,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对于两年前的事件后,变得在魔法世界无法忽视的〈阿斯托拉尔〉,自己被当做一个好道具而用于疏通最低限的外交渠道罢了。
但是。
对那个自己而言,〈阿斯托拉尔〉这个结社谜团重重。
不仅理所当然地雇佣有不同魔法系统的魔法师,还像刚才那样跟外面的——而且还是AAA级别的〈盖提亚〉为首的好几个结社,有着密切交流。当然,过去的结社也有会跟相近的魔法结社交流,但〈阿斯托拉尔〉这样的还是难以想象。
(……乱七八糟)
啊啊,不行了。
又,焦急了。
原本,知道〈阿斯托拉尔〉,就是从两年前的事件。
大魔法决斗。
掌管魔法世界秩序的〈协会〉,和想要引发混沌的〈螺旋之蛇〉的争斗,尽管是两年前的事情,但也已经带有传说色彩了。
其结果,更是如此。
负责裁判一职的〈阿斯托拉尔〉,获得了〈协会〉所委托的权利,击破了一时稳操胜券的〈螺旋之蛇〉,谁又能想象得到呢。
处于魔法世界一角的自己,也经历了如同世界四分五裂崩溃般的震惊,记忆犹新。
不,一定是终身难忘吧。
短短十多秒。
——十多秒的,奇迹。
知道那是由行星魔法所引发,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不管是魔法师,还是非魔法师,那一时刻全世界的人都注视着咒力和幻想。
名为〈螺旋之蛇〉的组织所留下的,魔法的可能性。
如果是魔法师,谁都为之倾倒的,那番景象。
——『魔法,好厉害』
坦率地,如此认为的时候。
然后,〈阿斯托拉尔〉所开创的未来。
(…………)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隶属那个〈阿斯托拉尔〉。
「……哈啊」
塞利姆再一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明白。
世界,充满了谜团。跟炼金术的暗喻一样,那一点很难轻易阐明,如同缠绕过密的结扣一般。
同时,他又想到别的事情。
无聊的,可能性。
实际上思考没有变成那个样子的想法,也是很愚昧的选择项。
(……说不定)
说不定,不,没有什么说不定,自己希望在那场大魔法决斗中获胜的是——
「……啊」
塞利姆打断那个想法,抬起头。
不知何时,他走近了受委托的地方。
思考和身体分别行动是大部分魔法系统的基础训练,而现在的塞利姆的情况,是以塞进脑袋的地图办到那的。当然,这种技术,在现代已经被智能手机等所取代了吧。
就像是至今声称过无数次的,现代不需要你们一样。
「我看看……」
他环顾着。
小河的溪流。
这地方离住宅街有点距离,道路两旁种满了树。可能是因为附近有条中华街吧,气氛跟习以为常的布留部市很不一样。从城镇的历史来看,这里应该是更古老的。
沿着河流而下,不一会儿少年就停下了步伐。
在一座短桥的,不远处。
「啊,来了来了!」
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传来。
双马尾的少女,挥舞着双手。
比塞利姆还幼小的外貌,才十二岁的样子。在这个国家的制度下,算是小学的最高学年吧。从事务所中两年前的照片来看,个头长高了不少啊,但孩子气的感觉还是无法摆脱。
穿着整改过的巫女装,单手拿着单肩包的样子明显很有问题,但也许是奇妙地与少女的气质很融洽吧,没有什么角色扮演的感觉。
塞利姆,轻轻挠了下大阳穴附近后,叫道少女的名字。
「葛城前辈」
「嗯,真是的。明明说了叫我美贯就行了的。塞利姆君比较年长吧」
双马尾少女,噗地鼓起脸颊。
而塞利姆则是眉头紧锁,抱歉似的耸耸肩。
「不过……前辈就是前辈」
「嗯,塞利姆君也不肯让步」
「……非常抱歉」
对着坦率低下头的少年,美贯灿烂一笑。
「好了!那算是塞利姆君的风格吧。社长哥哥也有说过,必须要好好尊重别人的价值观」
「社长,他啊」
「嗯。塞利姆君还没有见过社长哥哥吧」
被美贯问道,塞利姆轻轻点头。
「……啊,是的。因为他长期出差在英国」
「嗯,那也很过分呢!就算是姊妹校不影响获得学位,安缇莉西亚小姐竟然独占社长哥哥!」
这倒是她真的很不满似的,嘟着嘴。
虽然那样子很惹人怜爱,但对塞利姆而言却有着其他的意思。
「大魔法决斗的,造就者……」
「啊哈哈。也有人会说得这么夸张啊」
美贯天真无邪地笑着,回问道。
「……塞利姆君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个,算是吧」
塞利姆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那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嗯」
少女食指抵住樱桃小嘴,仰望天空。
「是个明白痛楚的人,吧」
「不是善良的人,什么的吗?」
塞利姆惊讶地说后,美贯微微苦笑。
「第一眼是善良,我也很久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果然只说那的话感觉有点偏差」
她仰望着天空。
春天的苍穹无比广阔,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那片色彩之中一样。
如同在对着那片天空说话,少女把拿着单肩包的手,背在腰后面。
「虽然善良,但倒也没多夸张,结果而言我想社长哥哥所伤害的人也不在少数」
「…………」
塞利姆,沉默地听着那番话。
「自己一路守护的人,自己所伤害的人,社长哥哥多半都知道那两者的痛楚。在知道的基础上,还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拼命挣扎,伸出手去,甚至弄出了大魔法决斗。嗯,多半达留斯先生……和我奶奶也是一样的吧」
「达留斯先生,是指〈协会〉的会长?」
「嗯。我记得,最近他当上会长了啊。〈银之骑士团〉的热拉尔爷爷当了顾问」
美贯回转着食指。
〈协会〉高举独自的第三团——以魔法所制造的人造魔法师,当做数百年来的首领,对部分结社而言是公开的秘密,但这次废止那,达留斯·利维正式当了〈协会〉的会长。
当然,大魔法决斗中损失了第三团是直接原因,但对靠着过去的惯例而活的魔法师们,这个改革可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尽管如此,大多数结社还是没有叛离,是因为有〈银之骑士团〉等厉害的元老结社在监控吧。早一步与〈阿斯托拉尔〉缔结友好关系的那个结社,在此又率先发挥了政治战略。
热拉尔·徳·莫莱。
原本他就是个以狡猾的政治力而闻名的魔法师,在那场大魔法决斗中最身价倍涨的,就是那个老人所率领的〈银之骑士团〉和〈盖提亚〉吧。
然后,
「而且……而且美贯小姐的婆婆……也是指葛城家的」
「铃香奶奶,倒是没有跟大魔法决斗有直接关系。但是派出了香姐姐,辰巳哥哥和弓鹤哥哥,真是帮了大忙哦。现在,现在都在葛城家……啊,辰巳哥哥暂时是回家了吧」
「哦,哦哦」
塞利姆稍慢片刻,随声附和。
每一个名字,都是生疏极东局势的塞利姆都听过好几次的大名。当然在进入〈阿斯托拉尔〉之前,就对成员的来历有所把握,但像这样从当事者嘴里听到,还是非常惊愕的。
「怎么了?」
「没,有点头晕」
塞利姆抬了下眼镜后,捂住眼皮,摇摇头。
在这个结社里,他的常识都会变得奇怪了。接二连三地,提醒自己没有误会之后,他再次看了眼少女。
他们一起沿着河边边走边说,
「话说回来,这次的委托是咒波污染」
「嗯!我也听说了是咒波污染的洗净。塞利姆君来之前我就在市内转过了,好像有小小的——还不至于到咒波污染的咒力,散乱在四处」
「灵脉,有什么异常吗?」
塞利姆皱起眉头。
因为比起局部地区的咒波污染,那种广泛规模的咒波污染更为罕见。这种规模的情况来看,不是出自魔法或魔法师,而是出自以堵塞灵脉的形式来建造大楼等都市计划中比较常见。
风水什么的经常这么说,三角的建筑物不吉利什么的,而欧美的魔法理论中这种类似的观点也屡见不鲜。在日本,地镇祭等仪式就是从这种观点发展起来的。
美贯,也轻轻歪着脖子。
「也许吧。这个城镇的附近应该是没有结社的……」
「中华街倒是很近」
塞利姆,把嘴紧闭成へ字。
起源西洋结社的〈协会〉,广泛统领全世界的结社,但果然还是难以否认跟中国等极东结社的关系性较弱。尽管在国外,还原和大陆一样环境的中华街,也是个容易聚集那种结社的地方。
「说不定,没有加入〈协会〉的魔法师,在弄些什么奇怪的仪式」
「啊啊,塞利姆君,你又乱下结论了吧」
「就、就算跟我说……」
少年按了下眼镜,微微抗议。
实际上,魔法系统不同,价值观就会不同。
这个不论东西方,都表现出连人种都基本无法理解的异种族情况。从原本就思想老旧的魔法师来看,渐渐持有不同意识也是别无他法的。
不过。
美贯,严肃地竖起眉梢质问道。
「那么,塞利姆君,也无法信任同样是东洋魔法师的我吗?」
「…………」
少年,被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但他好像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收回,只是把へ字的嘴角歪得更多,向下看去。
(这个,根深蒂固啊?)
悄悄地,美贯心想。
认识这个少年,才短短数月。还没有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地步。
就算不是这样,要是观点会轻易改变,就不是魔法师了。
在现代,这是以魔法师为指向的素养之一。
所以美贯叹了口气,下达指示。
「总之先别去找犯人了,从一角开始洗净发现的咒波污染」
「……额,哎,美贯前辈!」
「喂,快点!」
少女握着不满的少年的手,沿着河边奔跑。
*
「……啊啊」
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响起个声音。
正好是可以环顾刚才的河流,一个高台的小路。
「是那个」
一个影子。
非常不详的,影子。
全身裹着灰色的长衣,用斗篷遮住脸的人影。
「……那就是,这样啊」
声音,如同吞下了一颗石头一般。
响声反而有些轻飘,而非常浑浊扭曲的那个声音,动了下小巧的肩膀,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然后,
「那就是……「阿斯托拉尔」……!」
缓慢移动的手,捂住了一只眼睛。
从那指间,窥见的眼睛竟然。
眼睛竟然。
带着如假包赔的,“红色”之光。
3
塞利姆他们,从市街的郊外沿着河滩而走。
美贯,手上拿着净化过的币帛。
经历神道仪式的洁白纸张,会调整成比较容易响应咒力。靠着那些咒物,一个个地确认咒力的波长。之所以沿着小河而走,也是因为灵脉比较容易和水流同调。
「——纵污之极,不滞则不秽」(译者注:出自《一切成就祓》,具体说是不管是多么脏的东西,只要不堵塞堆积,就不会变成污秽。精神层面上是说不管是失败还是悲伤,只要不往心里去,就不会变成负面能量)
少女,轻轻哼唱祝词。
虽然统称为咒波污染,但性质也是五花八门的。
要说真的有什么魔法可以影响的东西,像刚才说的建筑计划,又或者是雷电和地震这种自然现象也是可以引发的。
当然,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在单纯的咒力混乱下,慢慢地平静,消逝的。但……这些常识的例外,也是偶尔有的。
「这次的委托,是〈协会〉当的中介啊」
「嗯」
美贯点点头,对着地图大眼瞪小眼。
「原本〈协会〉对咒波污染就烦得很。三层的业务也差不多都是这种事」
「是啊。之前的结社,好像这种工作也很多」
「啊哈哈。在关系上,我们比较好做这种委托。不知道出处,总之就先交给我们再说」
美贯再次俯视地图,食指抵着现在所处的位置,一转。
「……我想想,山后应该会有拉碧丝来的,首先就绕过山,回到登山路的附近……」
「好远啊……」
塞利姆,一脸不悦。
(……话说,穗波前辈把这事丢给我,就是出于这个理由啊)
……算了,基本上,咒波污染洗净都是些乏味的工作。
这也可以说是魔法师的生存方式总体吧。只看魔法这个结果的话,魔法师倒是个充满华丽而神秘的职业,但要当上魔法师,则是要一直乏味地做些艰辛的工作。
科学会席卷现代,绝非才能和血统导致的,其即时生效性也算是个重要原因。
「嗯。就算说这些,我也不能再缩短了——啊,那么,塞利姆君能帮我确认下吗?」
「我吗?」
「嗯。怎样?」
「……那,我就试试看吧」
少年简短说道,把手伸入西装怀中,从皮革盒里取出一张卡片。
塔罗牌。
不用说,二十二种大阿卡那牌和五十六种大阿卡那牌组成的卡片。
表面上,还描绘有漫画般的太阳。
少年稍稍眯起眼睛,把那卡片放在地面上。
「第二路径为命运之轮。汝,化作自〈永远〉奔于〈慈悲〉之光……」
回应塞利姆的咒语,卡片散发出只有魔法师才看得见的淡淡光芒。
少年操控的那个,是卡巴拉魔法。
来源于遥远的犹太教,基于称作生命树(Sephirot)的象征,用于解读命运——又或者是创造命运的魔法系统。其传统悠久,泛用性广泛,隶属〈协会〉的结社也有不少以其为研究对象的。
塔罗牌跟这些卡巴拉魔法的参照性很强,作为便于携带的咒物而很被看好。
但是。
美贯的注意,却没有被那现象,而是其他的事情所吸引了。
「座(Sephirah)……」
她轻轻地,喃喃道。
「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有点怀念」
少女摇摇头,双马尾就一同摆动。
接着,塞利姆也注意到了。
「指〈螺旋之蛇〉,吗?」
「……嗯」
美贯点点头。
塞利姆也知道,大魔法决斗一边的核心——〈螺旋之蛇〉的干部,是自称生命之树的座的。对想要创造魔法师们的新世界的他们而言,这是必然的名字吧。
这是不是别人,而是由自己来开创命运的一份子的意志体现。
「…………」
少年不再深思,重新集中注意力。
他打开新的卡片。
卡片上,描绘着木制之轮。
「第一路径为太阳。汝,化作自〈基础〉奔于〈尊严〉之光……」
缓慢地,光明形成一股奔流。
卡片和卡片之间,光明互相连接,编织出新的形状。少年注视着那后,慢慢站起身来。
「一定程度上,算是有点眉目了」
「哇,好厉害!虽说卡巴拉是擅长分析的魔法系统,但名不虚传啊」
表示钦佩的美贯,啪啪啪地拍着手。
「没什么。这很一般的」
「不过,神道的话就会只说是污秽,然后混作一起了。啊,可是香姐姐就很敏感,也许会有办法吧」
美贯思考状地抱着胳膊,少年一脸认真地回过身来。
「可是,美贯前辈也是天才吧」
「呼诶?」
发出个奇怪的声音。
就像是个,向上揪住只老鼠似的,歇斯底里的声音。
「我是,天才?!」
「因、因为是葛城家的千金,才十一岁就是〈阿斯托拉尔〉的核心!这都不算天才哪算什么啊」
塞利姆的声音焦急——同时,又非常认真。
正因为如此,
「……这个」
少女非常地,为难。
那表情,像是隐隐发痒,又像是被推上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舞台。虽然纠结了一下下,但果然还是无法坦率接受,美贯摇晃着脑袋。
「话说,塞利姆君心中是这样看吗?」
「这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塞利姆,追问。
眼镜之下,淡蓝色的瞳孔像是要粉身碎骨一样。
在述说着,聊着聊到了这话题,但可不准有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说〈螺旋之蛇〉是输给了一群既不是天才,又不是什么的人吗」
「…………」
所以,美贯语塞了。
隔了一会儿,等待自己心中出现话语。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受,但她就是想把自己能够理解的话语告诉对方。
好一会儿,
「我……」
话音未落之际。
突然,一阵冲击直击脑门。
「————?!」
不单是美贯。
塞利姆也按住太阳穴,一脚踏空。一边无力地前倾,一边勉勉强强地向前迈出脚,坚持住。
「刚才的,是——」
抬起头的瞬间,有个别的东西飘舞而落。
是个“张着白色翅膀的少女”。
「拉碧丝!」
「美贯!塞利姆!」
扇动着翅膀,哥特衣服的少女呼唤道。
用炼金术制造的,拉蒙·尤依(Raymundus Lullus)的秘药。虽然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种类,但那药可以重塑魔法师的身体,长出半灵体的翅膀。
拉碧丝,正是可承受那秘药的身体——人造生命(Homunculus)。
但是,现在。
就像那些事都是小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少女拼命得伸出手去。
「你们两个,还没」
就在话音,未落之时。
叭噌一声,什么东西被砍落了。
*
同一时刻。
在事务所,响起一个僵硬的咳嗽声。
「……能不能办得到呢」
「说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话说,奥尔德还我想象中还要关心后辈啊」
穗波一边处理桌上的书籍,一边说道,穿着深红大衣的少年面泛桃花。
「才、才不是这样的」
「好好。明明小树在的时候你是很严厉的,不在的时候你就一下天真起来了啊」
「…………!」
可能是看这对他形势不利吧,穿大衣的少年开始着手眼前的工作。
然而,过了几分钟,他又开始若有所思地转起圆珠笔来。
「奥尔德」
穗波以爱称叫了他一下,他就惊得肩头一震。
「才、才不是、在想后辈的事情」
他打马虎眼地送走话题,又整理一本书。
堆积的书大多数都跟外定的咒物或魔法书有经费关系,对这种业务游刃有余的穗波则是以打印机般的气势消灭着。
她一边处理,一边手指放在嘴边。
「……不过,我可能也有点担心塞利姆吧」
「穗波前辈也是?」
「算吧,那孩子被放到我们这还是很麻烦的」
少女,微微苦笑。
在桌上托着腮,透过眼镜的瞳孔零星地浮现出犹豫之色。仅仅如此,就仿若一副画卷。
奥尔德宾也停下手,过了一会儿后问道。
「穗波前辈,是怎么看的?」
「指塞利姆啊?还是说——」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奥尔德宾,打开话题。
「塞利姆看见的——那个」
话语,止于此。
奥尔德宾轻轻动了下鼻子,穗波抬起了视线。
在她指尖流畅舞动的羽毛笔,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刚才的,是什么?」
一点点的,异样感。
恐怕常人——不,连大部分魔法师都感觉不到吧。可是,在这里的穗波可不是那两者。
更何况是,狼人奥尔德宾了。
「我去看看」
奥尔德宾离开座位。
几乎跟后辈的身影穿过大门同时,穗波也披上折叠在桌子附近的魔女披风,做着准备。
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这是——!」
叭噌一声,可以听见个像是砍断什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