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暑假到了。

此外也被称为夏季在家学习期间,是从七月下旬至八月间的长期休假。

虽然名为长期休假,但事实上对我来说,这只是学校放假而已,我的生活和星期天或一般假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在家不是像树懒(哺乳纲贫齿目)打混耗时间,就是被瑠子当成马车的马来回使唤,要不就是被信长当成金鱼粪一般,拖过来又拉过去。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持续上演,直到发觉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三十一日了。大概就像是这样。

因此对我而言,暑假并不特别,它只是一般假日的集合体

这是到去年为止的情形。

不过,今年夏天却有不一样的滋味。

进入八月之后,各种突发状况有如飓风般来势汹汹地陆续报到,让我原本平淡无奇的暑假,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新鲜刺激感。

理由呢?当然就是那个。

对我来说,去年和今年相较之下,只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

那就是我和春香开始熟识了。

乃木坂春香。

她的容貌娟秀、头脑清楚、才貌双全,在学校拥有会员人数超过三位数的粉丝俱乐部,外号「白银星屑」,是一位地道的名媛干金.

这位彷佛外星人般的春香,之所以会和我这个没有任何特色、只是个凡夫俗子的人有进一步的认识,是因为约四个月前的那件事。自从我知道了春香一直想要隐瞒的秘密之后,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微妙而复杂。

在这四个月里,有关春香与春香的秘密,以及在其周遭的人,交织出许许多多的故事。有「图书馆半毁事件」、「第一次逛街购物」、「乃木坂豪宅读书会」、「型录曝光事件」等,还有许许多多的小插曲。

这些我未曾体验过的状况,就像大游行般逐一登场。

自从和春香开始熟识之后,我无聊的日子的确有了变化。

而且

「变化」这两个字,对暑假来说好像还格外适用。

八月的第一个星期一。

屋外的蝉像发疯似地大声鸣叫,此时的情形用「蝉骤雨」还不足以形容,改成「蝉豪雨」还比较贴切。坦白说,在被吵得受不了的时候,我真的有股冲动,想冲出屋外拿条水管对着那些树狂喷。这个夏天实在是太热了。

我一个人散漫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呼啊」

真无聊.

我觉得自己像极了闲得发慌,而把大半时间都用在照顾宠物的贵妇人。

暑假开始之后,一下子就过了两个星期。自从第一天去春香家一趟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所以日子过得既无聊又散漫。

至于最近我到底做了哪些事情嘛,顶多就是陪从小跟我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朝仓信长买游戏软件、买漫画书、买DVD奇怪,怎么每件事都和信长有关。

暑假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暑假不是应该安排和女生到海水浴场游泳、去参加祭典、去欣赏烟火等各种热情奔放、洋溢青春的活动吗?

我真的这么认为,但是只想不做,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现实中的我所过的暑假,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不是被信长拉着到处跑,就是在家里煮饭打扫洗衣兼照顾宠物巴西龟(名叫BIGGAMERA意为日本著名特摄影片中的乌龟造型巨大怪兽),自己说是有点那个,不过这种日子真的是平淡到爆了春香在那之后也完全没跟我联络。不过应该是我想太多了,毕竟人家春香可是才貌双全、人称「白银星屑」的名媛千金。就

算是放暑假,也一定忙得团团转,怎么可能会有时间找我。

「呼啊」

我又在沙发上打了一个大呵欠。

比起热得像洗三温暖一般的外面,有冷气的室内就像天堂一样舒服。

依照惯例,电视节目总是在暑假期间安排一些奇谭特集,只见屏幕上的中年主持人口沫横飞地畅谈UFO的可信度。「——据说在美国,只要有人碰到外星人之后,就会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身穿黑衣的特务,然后消去那个人的记忆——」

就在这个时候

咕咕咕~~~咕咕咕~~~

玄关那儿突然传来一阵怪声。

这是一种不管听多少遍都会让人虚脱、愚蠢至极的声音

虽然特地说明可能有点愚蠢,不过那是我家电钤的声音。上次姊姊说一般的电铃声听腻了,换个外国鸡的叫声好了之后,就命令我换上这个电钤真不晓得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而且她既然那么想换,就应该自己去换吧?

不过,先不提这个无上的家丑了。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爸妈忙于工作,平常几乎是不回家的.而要我改装电铃的那个家伙,一大早就到不知在哪里的音乐老师家去玩了。

咕咕咕!咕咕咕!

所以我必须负起应对的义务。如果是推销东西,当然可以不理会,不过也有可能是快递,这就必须去看一看了。

咕咕咕!咕咕咕!

就在我这么想的期间,愚蠢的电铃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啊!真烦耶!我马上就去开门了啦!不要按了!

为了走向玄关,我就像只吃撑了的北极熊,慢吞吞地从沙发上起来!

砰!

客厅的门突然被撞飞。

「啊!?」

门就像保丽龙那般飞过半空中,撞上电视,然后掉落在地板上。看到这一幕的我,不禁惊讶地目瞪口呆.

「你好!你就是绫濑裕人少爷吧?」

随着爽朗的声音,门边同时出现了一位戴着墨镜的女仆小姐(正常装扮的》。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很像巨大槌子的东西。

「你已经乖乖在家等了吗~?那波来接你了哦!」

[]

「因为我按了好几次电铃都没有人响应,所以只好用粗暴一点的方式把门撬开咯!」

把门撬开什么嘛,怎么看都没这么秀气吧!整个门都飞出去了耶!

女仆小姐(戴着墨镜)看着我。

「嗯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对不起,现在请你跟我一起走好吗?」

[这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啊?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记忆顶多与军鸡同等级,但我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会有一位陌生的女仆小姐(戴着墨镜)冷不防地板进我家客厅。而且对于那扇门被破坏的事,这位女仆小姐还只字不提。

看到我的反应,女仆小姐(戴着墨镜)斜着脑袋瓜,显得有点不解。

「唉呀,情况好像有点奇怪,是不是有哪里出错了?恩,算了。由于时间紧迫,请你赶快跟我走吧!」

女仆小姐(戴着墨镜)手指一弹,左右就各闪出了一道黑影。黑衣配上白色的围裙她们也是女仆我吓了一大跳。接着这两位女仆一个箭步上前,连手抱起我的身体。不知她们用了什么特殊的技巧,让我完全无法抵抗。

「目目标确保完成!那那波小姐,接下来呢?」

一名蓄长发、戴着眼镜、看起来个性比较软弱的女仆小姐(A)问先前那位女仆小姐(戴着墨镜).

「恩送他到车上,请注意不要失礼哦。」

「知知道了。」

「裕人少爷,对不起了。」

另一位扎着马尾的女仆小姐(B)说完这句话后,就开始行动.

于是我就像行李似的,被她们搬着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绑架?掳人?她们该不会是MIB吧?

如同丈二金刚般摸不着头脑的我,就这么被带(搬)到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

这辆车可以抵一百多辆瑠子那种破车。这是最让人想用十圆硬币刮伤它(我个人的排名)的最顶级房车。

「请上车!」

女仆小姐(戴着墨镜)打开黑得发亮的车门,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将我强行推入车内。就在我噗通一声倒向车内的同时,这辆劳斯莱斯也随着轻微的排气管声音而发动了。

从女仆破门而入到现在为止,只花了三分钟的时间。

这种绑架的手法实在是太利落了。

[这到底是」

我完全无法掌握状况,就像一只突然被丢到黑暗中的信天翁一样地混乱。

「大哥哥,你好~~」

突然有人说话了。

「好久不见了,大概有一个月了吧?你还好吗?」

这个口齿不清的声音还真耳熟。

我回头一看,坐在那儿的是——

「美美夏?」

眼前这位乃木坂家的次女笑嘻嘻地对着我眨眼。

「嗯?怎么啦,?你的表情怎么就像是大白天看到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牧师那样。嗯我知道你看到可爱的小美夏一定非常高兴,可是这种反应太夸张了吧?」

[」——

美夏怎么会在这里?

美夏不理会完全处于状况外的我,继续往下说着:

「我都听说咯!上回我去奈良打猎的时候,你到我家玩,和姊姊单独待在房间里,而且气氛好到极点是吧?唉哟!大哥哥还真~有一手喔!」

[」

「看来你要变成我姊夫的日子不远咯!啊,对了,这是当地名产.」

美夏塞给我一包奈良名产鹿煎饼鹿煎饼(注:喂食鹿的专用饼干)?

「嗯大哥哥,当别人送你礼物的时候,应该要道个谢吧?」

[啊?是是的,谢——等等,不是这样吧!」

我终于回过神来,对左右晃着食指的美夏吐嘈。

原来这宗绑架案(还包括非法入侵民宅、损坏私人财物)的主谋者就是美夏。突然派女仆小姐把人家掳来,再用鹿煎饼进行安抚,哪有这个道理!

但是美夏却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嗯?需要这么兴奋吗?一份鹿煎饼就让你高兴得大叫?恩那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买八桥(注:京都发源的甜点)比较好,犹豫了快一个小时。看来是买对啦!」

[我觉得你应该不用考虑,直接选择八桥才对。」

这种事三秒钟就可以决定了。

「是这样吗鹿煎饼的味道可是很好的呀!」

「问题不在这里吧等等,该不会你已经吃过了?」

「恩,因为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美夏露出了满面笑容。

我忽然间想象起当时的情景,在有着一大群鹿的奈良的公园里(公园的正式名字我忘了),美夏和很多鹿一起狼吞虎咽地吃着鹿煎饼,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这算哪门子的干金小姐啊?

呃,又把主题岔开了。我想问的不是这件事(关于鹿煎饼的考察).

「你为什么要突然做这种事?」

[这种事?」

「就是这种像绑架的」

客观来说这就是绑架.

美夏似乎觉得我的问题怪怪的。

「恩我不知道大哥哥在说什么耶,我只是来接大哥哥的呀,因为我们接下来要去听姊姊的钢琴比赛嘛!」

「钢琴比赛?」

春香参加钢琴比赛?

「对啊,大哥哥也一定会去替姊姊加油打气吧?」

[这个嘛」

原来是春香要参加钢琴比赛啊!我如果知道春香要参加比赛,就一定会搁下手边所有事情,然后赶过去的.就算要典当姊姊跟她的姊妹淘,我也在所不惜。因为我一定会这么做,这是一个势在必行的决定。

所以这件事本身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问题在于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是在这里(劳斯莱斯车内)、在这个时间点(要举行钢琴比赛当天的中午)才知道。这也未免太突然了,一般来说,这种事情至少三天前就应该要通知才对吧?

听到我的投诉,美夏鼓起了腮帮子,表情好像颇为意外。

「咦,?我明明说了啊!恩那是前天中午的事。因为姊姊看起来好像很忙,所以我替她打电话到大哥哥的家里。」

[前天?」

我在记忆中回溯。那天我应该是陪信长到新宿去找名叫「害羞的三角形第二季附赠限量猫女模型娃娃的第一集DVD」(这名字好长)什么的东西。

「思,但是大哥哥不在家,是大哥哥的姊姊来接电话的,所以我就托她告诉大哥哥『后天姊姊要参加钢琴比赛,中午的时候我们会去接你~~』这个消息咩。」

[我姊姊?」

「对呀,她讲起话来就像个武士。」

[是瑠子。

可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们都碰过面,她竟然只字未提。厨房有一张供家人留言的白板,上面也是一片空白。连一封相关的简讯都没——

叮叮叮~~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发出了诡异的简讯寄达音乐「女武神的骑行」,而简讯的内容则是——

「我刚想起来,今天中午好像有人要来接你。」

这太晚了吧!

我真想把手机直接往地上砸::那个笨姊姊!

而且姊姊到现在就连来电者是谁都搞不清楚。她处理电话的方式真是差劲透了,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如。可是像她这样的人竟然可以担任社长秘书?难道现在各公司行号缺人才缺得这么严重吗?

这封简讯还有更劲爆的下文:

「PS:今天晚上想吃火锅,最好是螃蟹火锅,而且要松叶蟹.因为由香里也会来,所以七点前要准备好。」

这几句话让我更生气。现在是盛夏耶!这时候买得到螃蟹吗?

看到我紧握着手机,而且气到不由自主地发抖,美夏只说了一句话:

「嗯大哥哥真是辛苦啊」

我竟然被一个国中生同情,而且她的表情就像是看到十分可怜的东西一样。呜呜

「算了,这件事就先不管了。」

美夏做出把行李推到旁边的手势。

「总之,我们现在要去参加姊姊的钢琴比赛,好吗,?」

[知道了。」

没错,现在就算再数落那个笨姊姊也无济于事,要是说了有用,我早就说了.总之,幸好我今天在家里,就别在意了吧!

老实说,不这么想会受不了的.

上了劳斯莱斯十五分钟之后。

「——话说回来,这个人是谁?」

我把目光移向代替以前那位沉默寡言的女仆长,从刚才就一直笑嘻嘻地坐在美夏旁边的女仆小姐身上。顺带一提,她就是刚刚把我掳走的女仆执行部队主嫌犯。

「啊,对喔,大哥哥不认识那波小姐?」

美夏轻轻地拍了一下手。

「那波小姐?」

对了,她刚才曾经自己报过姓名,不过我只见过秋叶原的猫耳女仆,以及乃木坂家那位沉默寡言的女仆长,所以当然不认识她。

「恩她叫七城那波——」

「啊,接下来的让我自己说绫濑裕人少爷,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次。你好,我是乃木坂家女仆队排名第三的七城那波。」

这位女仆小姐顾不得车子还在前进中,就飘着裙摆转了一圈,优雅地向我一鞠躬咦?女仆队?

「关于裕人少爷的事,我常听春香小姐、美夏小姐及叶月小姐谈起。」

女仆小姐抿着嘴笑。她们到底说了我什么啊?老实说我很在意。

「那波小姐通常都是在辅佐叶月小姐。在我们家的女仆中,她算是相当资深的,而且也照顾我们好长一段时间了.叶月小姐昨天已经陪姊姊出门了,所以就由那波小姐来陪我了。」

美夏作了一点补充说明。

看来她的外表虽然粗枝大叶,但好像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以后我们就会愈来愈熟了.你可以放轻松一点,叫我小那那就行了。」

[那波小姐,请多指教。」

对于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妙龄女子,我可不能随便加「小」字.这跟即使称呼那个差劲的音乐老师时,我也会姑且在名字后面加个「老师」的道理一样。

「恩裕人少爷,你有点顽固哦!清心寡欲是不错,但是如果不保有一点弹性,就不会有女人缘哦!」

她的笑容里有浓浓的调侃味道。

不过我可以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位相当友善的女仆。她和先前那位就算是银行抢匪在她面前持枪扫射,也可能面不改色的不友善女仆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大哥哥,你什么事都太一本正经了啦!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啦啊,我们来吃鹿煎饼吧!离目的地好像还有一段时间。有喝的东西吗?」

「有,从糖水到ROMANEECONTI(注:法国著名红酒,一年只生产六干瓶,价格约数十万日币)应有尽有.」

糖水?谁要喝糖水?难道是钟蟋?而且重点是她真的要吃鹿煎饼吗?

「那这样吧,麻烦给我可可好吗?因为鹿煎饼的味道较咸,甜一点的饮料味道可能比较搭。」

「知道了。」

她好像真的打算要吃。

「那大哥哥呢?」

[我只要茶。」

我绝对不吃鹿煎饼.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在劳斯莱斯车内,度过了一小段以鹿煎饼为主的点心时间.

「——啊,说到这个」

「嗯?」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小声地问美夏:

[那波小姐知道春香的兴趣吗?」

我想到了春香的兴趣.

一般人很难从春香身上联想到的「那个」,就是让我和春香开始熟识的契机。我得先确定那波

小姐是否知情,才能决定以后该如何与那波小姐应对.

所以我询问的口气非常慎重。然而

「恩,她知道。」

美夏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那波小姐,对吧?」

「咦?什么事?」

「嗯是关于姊姊兴趣的事。」

「啊,是的,我非,常清楚这件事.」那波小姐用力地点点头说:「呵呵,春香小姐真的好可爱呢!」

「其实啊,姊姊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不穿帮?就连爷爷也知道。我想在我家工作的人,大概全部都已经知道了吧?真要说没注意到的人,大概只有爸爸和妈妈不过,姊姊本人好像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春香是想隐瞒那件事,可是却用毫无隐瞒作用的方法隐瞒,所以当然隐瞒不了她想隐瞒的事情(这几句话好难懂)。她在学校里之所以能够不穿帮,只能算是一个奇迹看来今后我得更小心了,要是不小心的话就一定会穿帮。

我略有所悟地看向窗外。

「恩?」

我发现这辆劳斯莱斯不知何时已经开上高速公路了。

它一边超越旁边的其它车辆,一边像在山路上呼啸着招摇而过的甩尾车,用难以想象的极快速度向前飞驰.

它究竟要开到何处?

我开始觉得不安了。

我本来认为我们应该是前往市区内的某个地方听钢琴比赛,可是看情形,这场比赛的举行地点好像是在其它县市.若是如此,一天之内要往返可能食有些牵强。再怎么说.到了晚上那两只

空着肚子的小汪汪(事实上她们并没有那么可爱)好像还是会来,所以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晚餐前能够回到家.

「喏,钢琴比赛在哪里举行啊?」

「咦?姊姊没有告诉你吗?」

听到我发问,美夏一边高兴地吃着鹿煎饼,一边对我眨眼。

接着,美夏露出酷似春香的笑脸,笑嘻嘻地说:

「伦敦呀~~」

我做梦也没想到,生平头一次出国,头一次搭头等舱的模样,竟然是一身家居服外加一双拖鞋这种一般市井小民的模样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头等舱是一个连流动的空气都超顶级的空间。

放眼望去,不是西装笔挺的绅士,就是一身华服的贵妇人。会以家居服加拖鞋这种与其说是休闲,其实只是飘散着生活味的造型来搭头等舱的人,当然就只有我了。就连这些绅士贵妇所带的狗儿身上所裹的东西,用料都比我的外出服还高级,这让我非常难堪而自卑。

我觉得自己在这些人当中,就像一只鱼鳔灌饱了气,而不得不浮出水面的鱼,飘来飘去不知

道要飘到哪里去没错,我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了。

「没关系啦,大哥哥不觉得这个样子也很有个性吗?」

美夏或许是因为看不下去我垂头丧气的模样,所以才这么说。

「有个性?」

「恩,非常有个性。就像一只混在迷你腊肠狗群中的法国牛头犬那种感觉。」

根本没有安慰到我嘛,什么法国牛头犬

另外还有一个谜。

一般来说,不管是要到国外旅行,还是要移民至外国,都必须要有护照。照理说,我从未出过国,所以当然没有护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手边竟然有一本护照,而且上面还有一张不知何时拍的照片。

除了这张照片的来源是个谜之外,要取得一本正式的护照,不但需经过层层的严格手续(例如面谈等),而且从申请到核发,也至少需要两个星期,可是

我针对这个问题询问了那波小姐.

「这是商业机密,」

这是那波小姐的回答,这所谓的商业机密到底是

「这是商业机密.」

「请问」

「这是商业机密.」

「到底]

[这是商业机密.」

[算了。」

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

看来,乃木坂家的女仆的确有不可侵犯的灰色地带。

不一会儿,飞机降落于英国伦敦的希斯洛机场。

然后我们又改搭乃木坂家专用的大型房车前往伦敦。

途中经过几处只听过名称的名胜时,美夏还替我作了解说。

「嗯这个建筑物就是鼎鼎大名的泰唔士河塔桥,某蒙面超人的必杀技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那个是大英博物馆,著名的罗塞达石碑就在里面。还有那栋雄伟的建筑物则是白金汉宫」

「你还真清楚」

这是会让旅行社导游也汗颜的导览。

「还好啦!因为这是我第十一次来伦敦嘛!」

美夏说得一脸轻松.

天啊!这和我参加国内旅游的总次数(包括毕业旅行在内)几乎是一样的

「我还去过很多其它的国家.意大利十五次,法国十二次,德国九次,奥地利十九次啊,美国去过三十七次,另外还有——」

[」

美夏(十四岁)洋洋得意地说着。

真不愧是家大业大的乃木坂家干金。年纪才这么小,出国就像在家附近逛大街.——

话说回来,没想到我真的来到英国了。

我一边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致一边思考着。数小时前的我,完全无法想象现在竟然能够搭乘着大型房车,饱览以前只在风景明信片或电视节目上看过的观光胜地。自从我和春香开始熟识之后,未曾尝试过的新体验接二连三地出现,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但我还是过得很快乐。

钢琴比赛的赛地维多利亚大会场.位于偷敦的市中心.

这座如城堡般巨大的大会厅,四周被老旧但流露着特殊风味的建筑物所环绕,并且俯瞰着从大型房车走下来的我们。

顺带一提,我们从日本来到这里的时间,大约是十四个小时。

但是我却完全没有已经来到伦敦的感觉我想这可能不,应该就是因为我的穿著打扮和平常逛便利商店没什么两样的关系.

「请往这边走。」

我们随着那波小姐的引导,进入了这座大会厅。

虽然从大会厅的外观已经让我心里有个谱了,没想到里面更加壮观。

无论是挑高的天花板,可容纳干人的观众席、放在四周的豪华摆设,或是以流畅英语交谈、

身着燕尾服或礼服的名人及富豪,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之前的我完全沾不上边。

我们被带往这个充满高级感的厅中最醒目的位子,也就是VIP席的地方。

「哇,太棒了]

这是设置在三楼且朝外突出的坐席,感觉就像是谒见席,视野极佳,可以看到整个大会厅。

「大哥哥,你的位子在这里,你坐我隔壁.」

[哦]

美夏伸手指着前方那三个座位并排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王公贵族所坐,充满资产阶级风格的位子。我试着坐坐看,又松又软,彷佛铺了十几床羽绒被子一般。

「如果会觉得看不清楚舞台,我们还可以准备望远镜哦。」

「我是OK啦!大哥哥,你呢?」

「我也没问题。」

即使是视力不好的我,也可以从这里一清二楚地看见放置着钢琴的舞台,真的是绝景。

「裕人少爷,请问你想不想喝什么饮料?」

我从扶手栏杆探出身子往下看,问话的人是那波小姐。

「恩?有饮料吗?」

一般来说,这种正式场合,我想应该是禁止吃东西和带宠物的.

那波小姐点点头。

「有。原本是不行的,但是这个位子比较特别,这个位子是EXSSS所以还附有专用吧台哦!」

「EEXECUTIVETRIPLES?]

「是的,就是EXECUTIVETRIPLES.]

世界上竟然有道幢名称像挽口令的位子.而我就坐在道横位子上.

我带着既感动又不敢置信的心情,再次环视自己的所在场所.

说这个位子会让C席站立区的一般老百姓看不顺眼也不为过。

以后大概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坐这种位子了吧?既然如此,那就要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当国王的滋味。我把双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把二郎腿跷得高高的。哇,这个世界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体验了几分钟的冒牌有钱人滋味(短暂的快乐)之后

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啊,那波小姐,你不坐下来吗?」

其实我从刚才就观察到,这位活泼的女仆小姐一直站在美夏旁边,似乎并没有坐下来的意

恩。难得有这么好的位子,为什么不坐呢?

「没关系,女仆不能坐在主人旁边,这是女仆礼仪基本中的基本.」

那波小姐笑着回答。

[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

好像真的是如此吧?

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也不曾见过叶月小姐在春香的面前坐下来。原来如此,原来这是当女仆的基本规炬。

但是在我明白的同时,脑子里马上浮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嗯?但是这么一来,位子的数量就不对了吧?」

「咦?为什么?」

「因为因为有三个位子啊,是不是春香也要过来?」

「嗯我想她应该不会过来。」

美夏一边用手指卷着头发玩,一边摇头。

「姊姊要上场比赛,所以有专用的休息室。叶月小姐现在应该就在休息室里陪姊姊吧?」

「那么——」

这个位子的数量还是有问题吧?

春香不来,那波小姐不坐,我和美夏应该只要两个位子就够了。

可是,这里有三个位子。

[」

我有不好的预感。

该说是对有状况发生的感应,或是只有预测下雨时才会准的气象预报总之,就是好的不准,坏的才准的那种。而且最让我感到郁卒的,在于这种不好的预感总是百发百中.

现在的预感也绝对错不了。

「哦,那是我爸爸的位子.」

对于我的疑问,美夏的回答就像是说一句[今天是晴天」那么轻松。

[爸爸?]

「恩,我们的爸爸,也就是OURFA~THER.」

我不知道美夏为什么要刻意用英语重说一遍,但我还是动脑思索这个单字的意思。爸爸

爸爸就是父亲,美夏的父亲就是春香的父亲,然后春香的父亲就是——

不会吧!不会就是春香以前曾经提过的伯父大人吧那个伯父大人要来这里

这件事非同小可至少,现在不是我悠闲跷二郎腿的时候。

「美夏,你已经来了吗?」

就在我刚得知这个状况的同时,从我的背后传来一阵说话声。

「那波,辛苦你了。」

那是一个低沉且充满威严的声音——

这该不会

我就像一具坏掉的机器人那样僵硬地回过头,此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位眼神锐利、头发整齐往后平梳、身高体壮,让人猜不出年龄的壮年男子。

「啊,你就是绫濑吧!我之前听叶月她们提过你。」

这名男子用雷神般的双眼看着我,然后徐徐伸出粗壮的手臂.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乃木坂玄冬,是春香和美夏的爸爸。」

春香她们的父亲,就站在我的眼前。

从舞台的方向看过来,我们坐的位子,从左至右依序是春香的父亲、美夏(那波小姐站在她的斜后方)、我.

虽说幸亏美夏坐在中间,不过我还是很紧张,这种感觉就像是两手捧着生肉走进肉食动物的兽笼里。如果梢有失态,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变成漂流在多佛海峡上的浮尸也不奇怪.

所以上上之策,还是像一头争地盘争输的野狗那样,乖乖地、安静地、顺从地等时间过去吧!至少美夏还在这边,我想春香的父亲应该不会直接把关心的矛头指向我(希望如此)。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啊,那我先去看姊姊一下咯!」

「!?]——

美夏突然蹦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我很担心姊姊,反正离上场还有一段时间,我就先去休息室看看好了。」

「那我也」

「啊,大哥哥,你就好好休息吧!毕竟你是客人耶!」

美夏用笑容制止了欲言又止的我之后,就站起来离开座位,而那波小姐也像只花嘴鸭般,紧跟在美夏后面。

不不要走啊!求求你观察一下这里的气氛

我内心的呐喊落空了.

「大哥哥,回头见咯!」

「请保重!」

于是,两人的背影就消失在阶梯的那一头。

「」

「」

当然,留在座位上的,就只有我和春香的父亲两个人了。

「」

「」

「」

「」

此时的气氛,有如冬眠前身体堆满了脂肪的棕熊那般沉重。

一股结实的重量朝我的肩膀压下来,如果用声音来形容,就是「嘎滋滋滋」那种感觉。

「」

「」

这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好想哭。

我在有如地狱般的沉默中向神祈祷,打从心底希望美夏(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是叶月小姐或那波小姐也行)能够早一点回来。

这种情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客观来说,应该只有五至十分钟左右吧?可是对我而言,却像永恒那么长。

[你就是绫濑同学吧?」

「是是的。」

春香的父亲以沉重的口吻开口了。

「有些话我想跟你」

钤钤铃铃钤钤!

不过,就在他想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手机适时(或者不是时候?)响起。

「抱歉,我接个电话.」

春香的父亲一脸不悦地把手机拿到耳边。

「——是我。」

他用低沉却响亮的声音,透过手机谈论事情。

「什么?这种事情何必问我,自己动手!」

动手?

「对,对,没错。派不上用场的就(从货单中)直接把它除掉。我不是常说吗?只要留下对我们有用的就行了。」

这是在说派不上用场的人就把他宰了?

「问我除掉之后要怎么善后?那种东西随便丢(到仓库的角落)就行了吧!」

随随便丢?是要丢进东京湾吗?

「——就这样,别再烦我了。」

春香的父亲吐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收起手机。

「抱歉,日本方面好像有点乱。」

「没没关系」

是发生斗争了吗?我不敢追问下去。

「」

「」

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但是,这次并没有持续很久。

「——你就是绫濑同学吧?」

春香的父亲就像是鉴定人那般,以鉴定古董品真假般的认真眼神看着我。

「是是的。」

「有些事我想问你——」

「大哥哥!」

春香父亲的话又被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了。

是美夏.

美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活像小野兔般蹦蹦跳跳地跑来,然后拉着我的家居服袖子说:

「大哥哥,姊姊在叫你——咦?爸爸,你们是不是正在谈事情?」

[——没有.]

春香的父亲摇摇头.

「我没关系。话说回来春香要绫濑同学过去?」

「对啊!姊姊在上场前果然紧张得要命,不过她似乎想借着见大哥哥,让自己冷静一点。休息室是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不过大哥哥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因为你不是闲杂人等,没错吧~~」

美夏话中有话地看着我。

「嘻嘻嘻,因为大哥哥是姊夫候选人嘛!」

[姊夫?」

我我的妈呀伯父大人宛如阎王的视线实在是太恐怖了。

「大哥哥,快啦快啦!赶快去啦!」

美夏以近乎拥抱的姿势拖着我的身体。我的腰部附近有柔软的触戚,而柔顺头发所传来的甜柔馨香,更刺激着我的鼻黏膜

「」

然后,伯父大人的视线变得更尖锐了,就像压缩空气炮那样,伴随着物理性压力猛烈地朝我直射过来

或许明天一早,我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春香的休息室在大会厅地下一楼的最里面。

在美夏及那波小姐的带领之下,一到这里,我就看到那位非常眼热的沉默寡言女仆小姐,像立牌那样站在房门口。

「叶月小姐,我把人带来咯!」

[裕人少爷,好久不见了。」

叶月小姐一看到我,就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对我一鞠躬.她和那波小姐站在一起时,那张板着脸的表情尤其醒目.其实她个性明明很不错的。

「哪里哪里,我也是。先别谈这个,春香在找我吗?」

「是的。小姐说无论如何在她上台之前,一定要见裕人少爷一面。小姐好像非常紧张」

「紧张?」

「她一直都是这样子呀,」

美夏耸耸肩。

「姊姊在参加任何活助之前.都会想很多很多.她是那种必须有万全准备才会安心的人.像之前的购物指南也是如此,所以碰到像这种比赛的时候,她总是想太多而紧张个不停!其实像今天这种等级的比赛,姊姊只要随便弹弹,也稳拿第一。」

我明白美夏这番话的意思。总之,春香做任何事情都很拚命。说好听一点,就是春香不擅长马马虎虎或偷工减料.春香虽然看起来很机灵,但事实上却是个相当不知变通的女孩。

「然而这次的情形好像比平常严重。我觉得姊姊好像太在意,也太患得患失了,所以反而更紧张。不过既然是姊姊,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美夏一边点头一边说着: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耶,为什么姊姊那么在意这次的比赛呀?」

这我也不明白。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

不管怎样,现在我能做的就是——

「那么,我去陪春香聊聊天,稍微舒缓一下她的紧张情绪,这样如何?」

「请。」

叶月小姐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我们先回去三楼。」

「大哥哥,你是被指名的喔!」

「好火热喔!真让人羡慕呀!谁来帮忙降温啊!」

美夏和那波小姐异口同声地说了类似的话我到现在才发现,这两人的个性实在太像了。

「孤男寡女在密室独处,可不能做奇怪的事喔!」

「因为啊,里面装有监视器哦!」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就在我准备装作没听到这些事不关己的加油声,转头进入休息室时,叶月小姐叫住了我。

「裕人少爷,」

叶月小姐带着有别于另外两人的认真表情,对我深深地一鞠躬。

「春香小姐就拜托你了。」

「啊,裕人!」

我一进入休息室,春香就露出彷佛小狗看到狗妈妈般的表情,啪嚏啪嚏地跑到我身边.

「哇,谢谢你今天专程来一趟。」

她就这样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对不起,最近忙着比赛的练习,所以完全没跟你联络其实我真的好想好想跟你说话。」

两个星期不见的春香.身上穿着纯白的礼服.

可能是因为一直到刚才都还在练琴的关系吧.春香整个脸红通通的。另外或许是为了便于手部活动,她身上的礼服(好像是为了比赛而特别订做的)还采用了露肩式造型,而且胸线设计极为优雅恩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有点妩媚吧!

我的心脏开始噗通噗通地跳动不行不行,要是这样下去,我就无法反驳美夏她们的胡言乱语了。

「咦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春香倾着头看我.

「没没什么不对劲。」

要说不对劲的应该是我吧。

「?」

「总总之,你不用在意。」

我难为情地将视线移转到四周。

这间休息室大约有二十块榻榻米的大小。

从门口往内看的左侧墙壁上挂着一整面镜子,镜子前面有一架大型的平台式钢琴。

「哇,好名贵的钢琴喔。」

「嗯?啊是啊。」

春香回答的口气,似乎觉得我问了一个怪问题。

除了钢琴之外,这个房间里还有壁橱与其它的柜子,大概是让春香放私人物品用的吧。

然后,我发现了一样好熟悉的东西。

它就放在厚厚的一堆乐谱上面。从钢琴键盘的方向看过来,它正好在键盘的正对面。

那是个顶着一头蓝发,高度约十公分,一边用指尖抓着裙摆一边鞠躬的女孩。记得那是

「啊,」

春香注意到我的视线之后,立刻很腼腆地把模型娃娃藏起来。

「这这是我把它带过来当护身符」

不知道为什么,春香的脸竟然红得像覆盆子。

「所所以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啦,其实这是」

「柯,我知道啦,」

「因为你喜欢那个叫什么来着是不是羞羞姿啊?因为你喜欢这种模型娃娃嘛,我没记错吧?」

「啊,是是的。」

这大概是春香的习惯吧!碰到类似这种会紧张的场合时.就会想把自己喜欢的精品放在手边。这是个人的习惯,其实不需要特别解释的啊!

我这么一说,春香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复杂。

[也不尽然啦,因为这是你」

「没没什么啦!」

春香用力摇摇头。

「反反正别在意这件事,不可以在意这件事啦!」

「咦?恩好。」

我完全不知道春香为什么这么慌张。

我在放置于房间一角的折迭椅上坐了下来。

春香比我所想象的还有精神,而且看起来也没那么紧张。既然如此,我不需要特别担心她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但是很快的,我就发现这个想法错得离谱。

五分钟后。

「啊,恩,这里应该是这样」

春香坐在琴键前,开始像截稿前的漫画家那样呻吟。

「这这里是这样」

春香的纤纤玉指在琴键上游移不定。

春香在梢早之前开始热身练习,但是在我看来,她的情况好像非常糟糕.

她弹错的地方,连我这个音乐的门外汉都听得出来,而且她的肢体动作非常僵硬,就像发条快转完了又上油不足的铁制玩具那般。

「咦?咦?这里该怎么弹啊?这这个」

春香看着键盘的眼睛完全找不到焦点。这真的不要紧吗?

「放心放心,虽然姊姊上场前都是这个样子。不过她总是能够拿到第一名.」

虽然美夏这么表示,然而看到春香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是不安到了极点。

为了舒缓春香的紧张情绪,我现在是不是该说个有点俏皮的笑话?还是模仿红毛猩猩耍特技(小学的时候,瑠子曾经强迫我学会这样表演)?不过,正当我在烦恼这件事的时候

「对不起,裕人,能不能麻烦你把放在那边的乐谱拿给我呢?」

「恩?是这些吗?]

「啊。是的.就是那些.]

房间的角落堆了好几本乐谱,每一本都包上了书套.所以看不到名称。我伸手拿起那些乐谱,然后交给春香。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春香抽出其中一本,准备放到乐谱架上的时候——

「啊呀啊,~」

春香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就像花了两千日币向朋友买一只仓鼠,结果发现其实是一只熊鼠那样。

「怎怎么了?」

「我我带错乐谱了。」

我往乐谱架上一看,乐谱上写的名称是「害羞的三角型BGM集」(名称旁边还有一个动作明显超出人体极限的蓝发女孩手绘插画嗯关于这一点,我们就不必再去深入说明是怎么回事了).

天啊!

连我也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光看一眼就知道了。显而易见的,春香拿错「乐谱」了。

「怎怎么办?」

春香哭丧着脸抬头看我。

「没有乐谱会很糟吗?」

「不不会,其实我已经都背下来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乐章一开始那段装饰演奏的部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想这就代表没有乐谱会很糟吧!

[春香,那本乐谱的名称是什么?]

[超技练习曲全集]

就是我在春香房间里看过的,半本光听名称就知道声势相当浩大的乐谱.

[我知道了,春香,你在这里等一下.]

[夷?裕人?你你要去哪里呀?]

[我马上回来!]

我留下一脸不安的春香,飞快地冲出了休息室.

我当机立断,决定先找叶月小姐,那波小姐及美夏小姐商量,或许她们有带备份乐谱,如果没有再找乐器行或音乐相关商店,虽然我对自己的英语没信心,但肢体语言总可以派上用场吧!

不过,还是得先找到叶月小姐她们.

叶月小姐刚才说她会回去三楼的VIP席,美夏和那波小姐应该也在那儿.

我为了赶快前往三楼而用冲的通过走廊,就在我要拐过楼梯的转角时

[——夷?]

我发现那儿有个人影.

是一位穿着礼服的女孩.

我慌忙躲开,但是根据物理定律,速度很快的东西是无法立刻停下来的.

结果

[哇啊!]

[哇啊!]

我和那个女孩撞个正着,臀部先着地的她,手上的东西顺势飞了出去,我的头则重重地撞向走廊.

[好痛哦你你怎么忽然冲出来拉!]

女孩一边坐起来,一边皱着眉头.

[在转角处还冲的那么快真是难以置信!]

刚才我的确是这么做的.所以还是乖乖道歉吧.

[对不起,我有急事啊.不对.应该要说]

讲到一半我才忽然想起来,这里不是日本,而是英国.

[IIAMSORRYHYRRYUP]

「呃?说快一点是什么意思?」

「啊,我我说错了!」

顺便给大家参考一下,我的英语成绩是三级十级中的第三级.

「啊!在这种状况下,我到底该说什么好?HOLDup.咦?不对,很明显不是这样讲」

「恩,的确不对劲。」

「果然是错的。那我应该咦?你说的是日本话?」

我到现在才发现对方说的是日本话(太迟了).

「你你也是日本人?——啊!」

女孩看着我,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

「莫非莫非你是乃木坂小姐的亲戚朋友?」

「咦?是的」

「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刚才我看见你走进休息室,我就猜你们之间一定有关系。你是她的什么人啊?应该不是她的弟弟吧?你们长得不像。」

这女孩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难道她是春香的朋友吗?

我试着问她这件事。

「啊,不是的。因为乃木坂小姐是个名人,所以我认识她,可是她并不认识我。」

这是她给我的回答,原来如此。

「对了,我叫椎菜,全名是天宫椎菜。你呢?」

「思?我?我是绫濑裕人」

「这样啊。恩我们会在这里互撞,应该也算是有缘吧?我可以叫你裕人吗?请多指教。」

女孩晃着打了层次的短发,笑嘻嘻地伸出手来。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叫对方的名字,看来她应该是个非常友善的人。

「请多指教。」

我伸手握住椎菜的手,然后直接拉她起身。椎菜则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椎菜,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

「嗯?对呀。如果不是来参加比赛,就不可能打扮成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的。」

她抓起裙摆,俏皮地瞇起一只眼睛。说得也是。

「真要我说的话,看到像你这身装扮的人出现在这里还比较让人惊讶。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在维多利亚大会厅晃来晃去这里真的找不到一个人像你这个样子耶!」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我向椎菜简单说明之前的经过(被绑架+直达机场+搭乘头等舱+到达维多利亚大会厅)。

[哈哈哈!你也太会开玩笑了!]

结果却得到椎菜这样的响应算了!这也是必然的反应吧。

「对了,裕人,什么事让你这么急啊?」

「啊!]

被椎菜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想起正事.现在的确不是谈笑风生的时候,我得马上去找叶月小姐她们处理乐谱的事——

「对不起,我有点事必须先走咦?」

话说回来,眼前这位非常友善的姑娘也和音乐有关。嗯或许她——

「对了,椎菜」

「嗯?」

事已迫在眉睫,我决定姑且一试。

于是我把春香讲的乐谱名称说出来。结果——

「恩,我有啊,就是这本吧?」

椎菜从散乱的乐谱中抽出一本让我看。

「原来你在找这本乐谱啊?」

「是啊。」

「恩你是想跟我借吗?」

「这」

椎菜笑着看我:「是为了乃木坂小姐吗?」

「唔」

我们明明才刚认识耶!不知道是她的直觉太强,还是我把一切都写在脸上了?

先别谈这个。我想就算我撒谎,也可能被她看穿,所以只好乖乖点头。椎叶看到我这样,就说:「原来是这样啊!」然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好啊,就借你吧。」

椎菜很干脆地把乐谱递给我。

[这样真的方便吗?」

「没问题呀,这不是我今天要弹的曲子。」

「但是」

椎菜是参赛者,也就是春香的对手。这么轻易地就向对手雪中送炭,我多少会有点疑问。不过话说回来,是我主动请她帮忙的::

「没关系,拿去吧。如果借别人乐谱我就赢不了,那也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睢菜举手在脸前挥动。

[更何况,也难得有机会能把乐谱借给乃木坂小姐.]

她悠然自得地说着,就好像反而是我太大惊小怪似的。

「——这样啊,那我就心怀感激地跟你借了,谢谢你。」

「哈哈!那就这样吧!」

椎菜笑嘻嘻地说着。

这个小妮子真是不错。

「真的非常谢谢你。」

我向椎菜道谢之后,就赶回休息室去。

我一回到休息室,就看到春香呆坐在钢琴前。

「啊,裕人」

春香看着我,她的眼神非常孤寂,就像一只被遗弃而离群单飞的候鸟。呜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可是为了拿到这本乐谱,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喏。」

我把乐谱递给春香的时候,她睁大双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这这是怎么回事?」

「恩,这是我借来的,这样就行了吧?」

「是是的。不过,你是怎么」

「总之有些插曲」.

在这个时候,我最好别告诉春香这本乐谱是向其它参赛者借来的,这样反而会让春香变得更紧张、更担心。

「总之这点小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好吗?」

[]

春香似乎想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点头表示同意了。

[我明白了,我就听你的话,暂时不想这件事。」

「谢谢你。」

「好,不过」

「嗯?」

春香瞥了我一眼。

「——裕人,你真的好可靠,当我有困难的时候,你总是会适时地伸出援手,就像白马王子一样。」

[你你在说什么啊]

「嘻嘻!」

春香笑得好可爱,真是伤脑筋呀

不管怎样,春香的紧张情绪好像稍微舒缓了些。

接着,她一会儿练琴,一会儿练习上场,偶尔和我聊天。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就在离上场还有四十五分钟左右的时候

「真的是非常对不起,接下来我们得做各种准备了。裕人少爷,麻烦你到外面好吗?」

回到休息室的叶月小姐提出了这项要求之后,我走出休息室,坐在外面最靠近休息室的椅子上,一边翻着主办单位给的节目表,一边等待春香做完最后的准备。

这次的参赛者共有八名,春香的出场顺序是第五位。我原本以为参加这次钢琴比赛的人应该不少看来在这之前似乎有进行过预赛,所以今天来到这里的参赛者,都是经过严格筛选之后的优秀入围者。

「没错,参赛者绝不会从一开始就只有八位」

毕竟这不是在百货公司屋顶举行的小朋友下棋比赛啊!就在我再次确定自己的想法很愚蠢的那一瞬间

叶月小姐的声音从休息室里传了出来。

[准备好了,裕人少爷,你可以进来了。」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

「啊,裕裕人.」

为了上场比赛而盛装打扮的升级版春香。

她头发向上盘起,从那儿飘来阵阵柔香。白色礼服上多了一些装饰口叩,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灿烂的光辉。

最重要的是春香本人.

之前满面飞红、略带妩媚的春香也不错,但是冷静下来、经过精心妆扮后,充满透明感的春香更迷人。

我的心脏仿佛加满煤炭的蒸气火车头那般,又开始激烈跳动了。MYHEART!.快冷静下来啊!

「春香小姐,我先出去外面好了.」

叶月小姐是顾虑太多了吗?她丢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休息室.

当关门声响起之后,室内就陷入了沉默。

「因为我很少把头发向上盘起,所以自己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非非常适合。」

其实就是因为太适合了,所以我才会这么不知所措。

「真真的吗?嘻嘻,好高兴哦」

笑逐颜开的春香轻轻转动上半身,向我展示身上的礼服。

「你看你看,这件礼服前面的设计很特别,后面的设计也很可爱哦。」

就在春香笑着旋转身体的同时

「啊!」

她踩到了礼服长长的裙摆。

「呀啊!」

春香的身体在休息室空中画了一个大圆圈。

「春香,」

我反射性地朝着转了一圈,快要摔落地板的春香扑过去。就在春香快要摔到地面的那一瞬间,我成功地接住她。

「啊,好险」

我用单膝保持平衡后,才松了一口气.

「对对不起。」

「你没事就——」

我没有把话说完。

这是情非得已的。

理由很单纯。

我接住了春香,还有春香被我接住,从这两个动作衍生出来的状况就是——

[?]

春香带着像是刚出生的小鹿那种眼神看了我一眼,旋即注意到现在的状态。

「啊!]

像公主般躺在我怀里的春香,立刻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大概是因为这种反应太可爱、太楚楚可怜,我的心脏运动量又大幅增加了

「我我」

「唔」

接着,我们两人都僵住了.

呃我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以半躺在地板上的姿势,像使用了十年的中古计算机那样突然当机不动。其中一位是穿着家居眼与拖鞋的一般平民,另一位则是穿着礼服及完整行头的名媛千金。

以客观的角度来看,相信我们两个的样子一定很「莫名其妙」。

但是

春香的脸蛋就在我的眼前,我们两个之前从未如此靠近过。

我的手臂感觉到春香温暖而柔和的触感,鼻子则嗅到了春香柔柔的发香。我彷佛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然后,理性也像撒了大量盐巴的蛞蝓那样逐渐融化

不行不行!

我用力甩甩头,在危险关头尽力唤回理性——

再试着冷静下来,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吧!

我想到的选择有三种。

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轻轻地扶起春香,问一句:「你不要紧吧?」②维持现在的姿势,静待时间过去。③就这么顺势拥抱春香

首先,③不可行。比赛前做出这种突发举动,一定会让春香陷入慌乱。要是有什么万一,就成了犯罪。

所以剩下两个选择,那就是①和②。

②好像有点不太适合。至于①,如果我够机灵的话,刚才就已经这么做了——

突然间,三种选择都消失了。

伤脑筋。

真是伤脑筋啊!

我发现每当只有我和春香两个人时,总是会发生这种状况。

我瞥了春香一眼。

春香仍然一动也不动。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期间,脸蛋红得像意大利西红柿的春香,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我的臂弯里。

只有眼睛朝着我的方向——

[唔!」

[啊!」

剎那间,我们四目相交。

我的视线和她的视线交错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公分。

春香的大眼睛里有个因为紧张而僵硬的我,而我的眼镜镜片上想必也有个满脸通红、楚楚可怜的春香。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十秒左右.

接着::春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这个动作到底该如何解读?

一般来说,这个动作应该是「那个」意思吧?不过对方是春香,我也有可能会错意,而且可能性非常高。如果我贸然行动,恐怕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遗憾(春香尖叫+伯父大人现身+我被丢进多佛海峡)。

但是,我的心里还有不同的声音。

在这个状况下,除了「那个」意思之外,春香实在是没有理由闭上眼睛。只有我们两个人、静止的时间、闭上眼睛的少女。这些关键词全都到齐了。春香不可能是因为想睡而闭上眼睛所以如果我没有任何表示,对春香来说反而很失礼吧?不过

天啊!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啦!

莫非我们今天就可以进展到那个程度了

经过长时间(我个人的主观认定)的挣扎,我的过热思想推开了仅存的微弱理性,完全倾向选择③——

[破坏你们这么美好的气氛,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

背后响起一阵像湖面般平静的声音,将我和春香一口气拉回现实。

「哇啊!」

「呀啊」

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叶月小姐已经站在那里了。

[我已经习惯你们这种反应了,关于这一点我就不多做解释了。」

真讨厌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够无声无息地靠近我们,而且一定都是从背后冒出来!搞什么,简直就是杀手嘛!

或许是看到我一脸失望的模样,叶月小姐露出了些许抱歉的神情。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妨碍两位,只是时间差不多了。」

「时间?]

「是的,刚才第三位参赛者已经演奏完毕。春香小姐等会儿就要上场了,最好现在就到舞台侧边做准备」

时间这么紧迫了吗?我看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距离春香上场的时间的确只剩下七分钟了。

客观来说,刚才那段时间好像并不算短。

[啊,好,我知道了.]

春香慌忙站起来,整理弄乱的礼服。

「对不起,我必须先离开了」

「没关系,我了解.快去吧,我会在观众席替你加油的。」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准备离开休息室,不过春香却叫住了我。

「裕裕人。」

「嗯?」

我回头一看,只见春香露出了非常认真的表情。

[请请」

什么话这么难说出口啊?接着,春香缓缓走到我的面前,然后紧紧握住我的双手。

「请好好聆听。因为我今天是为了裕人而弹的。」

一言日以蔽之,春香的演奏实在是太精彩了。

老实说,看到春香踏着不稳的步伐,从舞台侧边走出来时,我还真的很担心她会不会跌倒,或是突然出状况.但是这股不安在春香开始演奏后,就飞到遥远的冥王星去了。

从琴音就大不相同。

之前演奏过的参赛者,既然是通过预赛而晋级的人,应该也具有不错的实力,然而在春香的琴艺前,他们就像一般日本本土的独角仙碰上了大力士独角仙那样,马上变得毫无看头。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够厚道,可是听了春香的演奏之后,实在很难想象这些参赛者用的都是同一架钢琴。

「实在是太精彩了」

认真的表情。

像旋风一般在琴键上迅速来回的纤纤十指。

配合着节奏轻轻摆动的身体。

以及一连串浑厚而纤细的琴音。

我听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舞台上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春香。

话说回来,这是我第一次认真观看春香弹琴的模样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能够打从心底感受到春香的精湛琴艺了。

节目表上清楚地标式了春香所演奏的三首曲目.

[G小调第二号钢琴协奏曲(R.舒曼)]

[魔鬼的华尔兹第一号(F.李斯特)]

[超技练习曲全集之第四首马采巴(F.李斯特)]

顺带一提,春香现在弹的是第三首,也就是比赛的最后一首曲子,当第一首与第二首曲子顺利结束之后,最后的压轴点就是这首曲子了.

[马采巴?」

好奇怪的乐曲名称,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涵义?

「咦?大哥哥,你不知道吗?」

美夏看到我拿着节目表露出纳闷的神情,就开始替我解说了.

「马采巴是十七世纪俄罗斯哥萨克的英雄.他和宫廷总管的爱人之间的婚外情东窗事发后,遭到了严惩。他被绑在野马上,一路拖行至乌克兰。这个故事非常有名耶!你听,现在的琴音听起来很像马蹄声吧?」

的确很像马蹄声,可是我实在感觉不出来他是个英雄,怎么想都觉得他只是个废材

撇开马采巴的个性不谈(坦白说他怎么样我完全不在乎),这还真是一首令人震撼的曲子.

感觉上每个音符的力道又重又强,虽然春香个子小小的,但没想到竟然能够把这首曲子的磅礴气势演奏出来,真是令人佩服.

一时之间,整个大会厅充满了有如万马奔腾的乐音。

第三首曲子的演奏时间虽然没有前两首那么长,但是它的气势及份量,绝不逊于任何曲子。

然后——演奏结束了。

春香缓缓离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钢琴前面向观众一鞠躬.

观众席响起如雷的掌声,而「BravO(注:太棒了)」这样的叫声更是此起彼落。其中还有人(看起来相当多)站起来鼓掌致意.

春香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走向舞台的侧边。

虽然她的脚步随时都有可能出状况,但是从她的背影,我可以看到绝对的自信——

结果,春香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冠军。

在舞台上领取奖杯的春香非常耀眼(虽然中途还是因为踩到礼服的裙子而差点绊倒),她就像黎明前的金星,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该怎么说呢?

看到如此耀眼的春香我的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嗯,这是当然的.」

春香的父亲看着舞台上的颁奖典礼,面不改色地说:

「这种规模的比赛,春香就算睡着都可以拿到优胜不过,还是麻烦你告诉春香,她表现得非常好。」

「遵命。」

那波小姐点点头。她在春香父亲面前就像是一只乖巧的西表山猫(注:日本特有种的猫,仅分布于冲缠西表岛.肉食),感觉很奇妙。

「爸爸,你不去看姊姊吗?」

「很可惜,没时间了,接着我还要赶到英国情报局保安部去会见一个人.]

[哼,这样啊。」

美夏以透着不满的口气这么说。

对于这一点我持有相同的看法,先不管目的地之类的可疑之处(认真想也只会觉得恐怖而已),但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至少应该看看春香再走吧?

春香的父亲似乎不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他静静地站起来,然后朝出口走去.

但是,走到一半却又回过头来.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绫濑同学.]

春香的父亲刻意走回来,伸出他粗壮的手臂,拍了拍我的肩膀。

「之后我想找一天和你单独聊聊。」

要聊什么?

当天晚上。

主办单位在维多利亚大会厅旁的大饭店,替参赛者、评审委员,以及其它的相关人士,举行盛大的庆功宴。

「裕人,请你务必要参加喔。」

春香亲口邀请,我当然想参加,但是老实说,我现在有点后悔。

当然,无论走到哪儿都引人侧目的服装(家居服配上拖鞋)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最大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我将视线移到会场中最热闹的地方.

春香就在那里,她换下了比赛时所穿的礼服,改穿另外一套更正式的晚宴礼服.

她的四周围着各式各样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有看起来很像评审、蓄着胡子,看似地位很高的阿伯,有穿着燕尾服的绅士,有梳着看似南国鹦哥会在上面筑巢的夸张发型的外国欧巴桑,以及女性参赛者。

他们频频和春香说话,春香也带着笑脸应对。

我知道这是身为优胜者该有的应对态度。

但是看到这个光景时,我却觉得有点感伤。因为这让我再次觉得和春香之间是有距离的。

虽然经过许许多多的事件,使我几乎忘了这件事,但春香毕竟是个名媛干金,是钢琴世界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著名人士,也是学校里才貌双全,甚至还有粉丝俱乐部的「白银星屑」,而

我根本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呼]

我独自走到大厅一角面对泰唔士河、向外突出的阳台,叹了一口如水银般沉重的气。

我觉得我似乎认清了「现实」。

春香和我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我原本以为这几个月来,与春香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不少,不过现在好像又拉大了。这种感觉,就像好不容易前进三步,却又倒退了八十一步。

或许就因为如此,我从窗外看着春香时,虽然中间只隔了一块玻璃,可是却觉得好遥远。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我的肩膀。

「唷,晚安。」

我回头一看,是留着短发、满面笑容的椎菜,也就是先前那位非常友善的女孩。

「哇!真棒,那位叔叔是德国的音乐大师喔!啊!那位是意大利最有名的新世代种马男。还有那一位是」

椎菜为我说明围绕在春香身边那些人的身分背景,真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那位顶着南国鹦哥鸟巢头的欧巴桑,绰号竟然是「钢琴界的玛丽王后」,真是令人跌破眼镜。

「这也难怪.乃木坂小姐真的是太优秀了,当然后天的努力是一定有的,但绝大部分还是要靠天斌。虽然我不甘心,不过她弹出来的音色就是和我不一样。」

「不,椎菜,你也」

「够了,别再说啦!我不需要假惺惺的安慰话。反正你根本不记得我的演奏,对吧?」

[唔]

她说中了。由于春香的演奏实在是太精彩了,所以关于其它人演奏的印象,已经漂流到记忆

另一端的另一端了,就算是椎菜「荣获第二名」的演奏也一样。

[虽然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我太了解自己了,以我现在的实力,还完全无法和乃木坂小姐较量琴艺.]

椎菜露出了苦笑.

「坦白说,乃木坂小姐的琴艺水平已经到达另一个次元了。别说是同一世代了就连二十岁以下的钢琴手,也没有一个人会是她的对手吧?难怪有人称呼她为键盘上的公主.」

在椎菜的眼里,春香好像是非常特别的人。至于「键盘上的公主」这是继「白银星屑」之后的第二个夸张绰号。不过,第一个想到这个绰号的人到底是谁啊?

「现在的我还远不及她。虽然远不及她,但是我不会认输的。尽管现在不可能,然而一、两年后,就算没那么快也总有一天,我的演奏会比她更撼动人心。」

「椎菜」

这个时候,我在椎菜亲切的琥珀色眸子里,看到了意志坚决的火焰。看来无论是春香或椎菜,都是对钢琴非常认真而执着的

然后,我和椎菜又聊了好一会儿。

「啊!我得走了,得进去和老师及评审委员打招呼。」

[这样啊。」

我个人当然希望她能留下来陪我多聊一会儿,但既然如此,那也不好勉强她.

「嗯,裕人,那我走咯!」

「对了,乐谱的事,真的是非常谢谢你。」

「这件事不用再提了啦!再见咯!」

说完,椎菜跟我挥挥手,然后消失在室内的喧嚣之中。

再度孤独的我,不知怎地将视线移往流经眼底的泰唔士河。白天的时候,这是一条很美丽的

阿,但是在黑夜的笼罩之下,眼前的它就只是一条乌漆抹黑的水流——

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本来我期待这是一场能够和春香畅所欲言的宴会,但是从比赛结束到现在,春香就像只家鼠般忙得团团转,我连一句祝贺的话都没有机会好好说,更何况我还有其它想说的事。

不过,照这情况看来,应该是不可能了。

我从阳台走入室内,再次将视线投往春香的方向。此时在春香身边的,是几个年纪和我相仿的金发男孩——他们大概也是参赛者吧?事实上,除了春香跟椎菜之外,其它人的长相我没有一个记得的——我觉得这些男孩就像一群觊觎迷路小兔子多时的饥饿野狼,接二连三地露出比氢气还轻浮的笑容接近春香.

其中有个人长得酷似佐佐冈,这让我很生气,但是春香也有她的立场,我总不能贸然拿起放置在桌子正中央的钢琴冰雕(比例:八分之一)砸过去。不过,有叶月小姐在旁边照顾,那个家伙应该不敢做出什么怪动作吧?就在我(强迫)说服自己,准备离开宴会会场的时候

突然,我和春香的视线相交了.

「啊!」

春香的表情豁然开朗,她像飞弹般往我这儿飞奔而来,然后就这样紧紧抱住我的手臂。

「喂喂!」

「嘻嘻嘻!」

在场的所有男生都对我投注尖锐的视线。虽然他们说的英语我听不太懂,但是随着咋舌声传来的「FUCk!」、「Danm!」、「KiII!」等充满杀戮意味的单字,都传人了我的耳朵。

「裕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春香兴高采烈地抬头看我,就好像完全不在意(应该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男生的尖锐视线似的。

「我从刚刚就一直在找你。不过因为忙着和好多人打招呼,所以一直没看到你」

说得也是,春香就像是个非常受欢迎的偶像,一直处于被追星族包围的状态。

「因为全部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所以好累又好紧张哦!但是看到你之后我就放心了。」

春香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唔好可爱。

我努力压抑内心想拥抱春香的冲动。此时,我注意到春香一直盯着我,好像想说什么似的。

「恩?你怎么了?」

「啊,呃」

「思?」

「其其实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春香垫起脚、挺直身子,在我的耳边低声细语。

「其实我在饭店隔壁的店里,看到了迷糊姑娘小秋UK版的模型娃娃.真的好可爱喔我现在就想去买,不过如果方便的话,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不敢一个人去」

[迷迷糊姑娘小秋?」

「对呀,而且是UK版的喔。」

春香紧握着双手,露出一副准备出马的模样。

[哈哈!」

看到她认真的表情,虽然觉得有点想笑,但同时也发现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松了一口气——

是啊,不管怎么说,春香就是春香。

虽然在舞台上华丽地弹着钢琴、在颁奖典礼上耀眼无比、直到刚才为止都一直被大批人群包围的春香也是春香,但是现在这个露出和年龄相仿的笑容、闪烁着一双打从心底快乐的大眼睛、

畅谈MADEINENGLAND的秋叶原系精品(我说得真罗嗦)的春香,也是不折不扣的春香。

[夷?我我说错话了吗?]

春香看到我突然发笑,不禁猛眨眼睛。这种毫无心机、完全不设防的表情,就是我所熟悉的春香表情。

「没有,你没有说错话。」

「?」

春香露出了更不解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就」

「好啊,走吧。」

我回答得很爽快。因为我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太棒了!那我们就快走吧!快!快!」

春香就像个嬉闹的孩子拉着我走,不过我一把拉住了她。

「不过,在走之前,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咦?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春香像小鸟般歪着小脑袋。

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先说这句话。

「嗯——春香,恭喜你得到冠军.」

春香听到这句话之后,先是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后来好象总算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一边看着我用力点头,一边微笑。

「谢谢谢!」

春香笑得非常灿烂,彷佛一朵盛开的花——

唔,这次虽然发生了好多意外,然而只要看到春香的笑容,我就毫不在乎了。

我想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可是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一件事。

这股奇妙的感觉,牵绊着我记忆的一角。

恩——

不管我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算了,既然想不起来,就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裕人!快啦快啦!再不快去的话,就要卖光了啦!」

[好好好,现在就去.]

由于春香在饭店门口催促我,因此我对正在想的事情马马乎乎做了个结论之后,就立刻朝春香的身后追去.

二十六个小时之后.

[呜我的螃蟹我的松叶蟹还没煮好吗]

[饿死了拉小裕]

回国兼返家的我,在我家客厅(奇怪的是,之前被破坏的门以及电视,竟然都已经修好了)发先了有如僵尸般倒卧在地,连为自己准备膳食都不会的两位妙龄女子(职业,秘书和老师)时,终于想起那件先前一直想不起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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