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先去找大家。灵能力者团体,现在正在体育馆的周围进行搜查。我看见绫子,向她跑过去,正好看见约翰从体育馆的地板下面露出头来。
“约翰!什么呀全是泥巴!”
“哈……”
约翰四脚着地,从狭窄的通气孔中爬出来,带着没辙了的表情直起身。
“不行。这里也没有。”
绫子和真砂子唉声叹气。
接着约翰,和尚也爬出来。
“真的有吗?偶人什么的。”
看着满怀疑问的绫子,我说起了在魔之椅处还有田径部的活动室里发现偶人的事。大家都沉思起来。
“果然,是厌魅吗……。没办法啊。”
和尚呻吟了一声,环顾着我们。
“地板下面就找到这了。不在地板下,就在校园里的哪一处吧。我们只好分开来,挨地儿找了。”
绫子叫苦道,
“什么呀,为什么非得要做这么逊的事!?衣服也脏了。指甲都断掉了。”
“我们彼此彼此。”
“哎呀,我可不想被混为一谈。你以为这件衣服多少钱?这可是Inge的哎。学校会出干洗费的吧。”
“哎呀,不过是棉的吧。”
真砂子满怀挖苦的说。
“我的,可是绢的哦。”
真砂子看着她的和服。
“干这事,是穿着那种衣服的人不好啊。不方便活动,又要费心。”
被穿着考究身材的衣服和高跟鞋的绫子这么说,也难怪真砂子要生气。
两个女人开始就各自的穿着吵了起来。因此我决定给她们说一件带冲击性的事实。
“对了,那鲁说他不是阴阳师哦。”
突然没声音了。
看,骚乱平静下来了吧。
“那鲁……说他不是?”
“嗯。他说林才是阴阳师。”
“骗人。”
“他本人说了嘛。”
和尚向我弯下腰。
“那么,嗯?那鲁他帮了什么忙?”
“不知道。不过,他不一直都帮上了忙吗?”
“那——是啊。那是这么回事?他做脑力劳动,而我们是体力劳动……”
“不是吗?”这好像是哪里的喜剧演员在讲相声一样呢。
“为什么我——这个会除灵的人,却要受一个不会除灵的人使唤,嗯?”
不是因为那鲁头脑比较好的关系吗?
“哎呀,我也是啊!”
哎,绫子是所谓自作多情的那种吧。
“好了好了”
和往常一样,收拾残局的是约翰。
“涉谷他是超心理学者啊。因为有了一位真正的研究人员,我们才能取得相互平衡不是吗?”
和尚和绫子都是不满的样子。
我砰砰地拍了拍约翰的背。
“说得没错。好了,约翰,我们去找偶人吧。”
我这么说着,绫子说道,
“对了,还有一个派不上用场的人在呢。”
“哎呀,是说我吗?我可不是派不上用场哦。”
“说得够干脆嘛。”
“呵呵呵。我可是有着第六感的女人哦。”
就连那鲁都称赞过了。说我这回帮上了忙。
“好了,约翰,走吧——”
我押着呆立着的约翰的背,离开了那里。
2
半路我和约翰分开,一个人在校内搜索。
学校的某一处,应当有用于厌魅的偶人。我仔细地查看校园。盆栽的阴影里,花坛里都查看了。应该一眼就能看见,至少那鲁的偶人理应是最近才埋下去的。
我沿着西侧的栅栏,走到操场对面的一块空地边。这里以前似乎是学生会馆,不过如今已被拆除,成了不过一块空地。高高的杂草枯萎了。其间群生的是一枝黄花(花名)。空地上放置着混凝土瓦砾,钢筋破烂不堪,兀自突起。
在这里我稍事休息。靠着栅栏,我看着这片经过风吹雨打的风景。风吹着,杂草丛发出哗啦一片干响的声音。
这里也是学校的一部分呢。要搜索这片空地吗?那可够呛啊。
总算还有栅栏围着不让人进呢。那我还是先搜一遍校园再看比较好吗?
太阳西射。日头落得早了些呢。这样想着我眺望了一眼空地。
“……?”
忽然,我扭过头去。哪里传来小孩的哭泣声。我沿着栅栏走着。在一枝黄花群的花阴处,可以看见一个红色双肩书包就那样放着。我向前探身,喊道,
“有人在吗!?”
哭泣声渐渐变强。
“怎么了,啊!?”
没有人回答。我环顾周围。栅栏上没有破洞。嗬。我攀上比自己的个子还高的铁丝网。迅猛地跳下,跑向书包那个地方。
“有人在吗!?在哪儿!?”
我在大声呼喊时,听到附近有微弱的声音响起。我站立起来,看向周围。就在附近,可以看见像是建筑物残骸似的混凝土地板铺展开来。
我感觉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我试着向那边跑去。
混凝土地板表面有一个很大的裂缝。宽五厘米的裂缝延伸有三米长。
正是在我又一次环顾四周的时候。
“……救命……”
微弱的声音。我把耳朵贴在裂缝上。
“有人在吗!?是谁!?”
“…………”
细微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听不清楚。不过里面确实有人。莫非这下面有地下室吗?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看了看周围。应当有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才对。
我拨开好似贴在混凝土上一般丛生的杂草。在哪里,台阶……。信步走着,脚下碰到坚硬的东西。一看,是升降口。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升降口?看似很重的铁盖有一半错开了位置。
“……有人、在吗!?”
我向着升降口喊道。里面传出低低的回答声。
是这儿!
有人从这掉下去了。大概是那个双肩书包的主人。一个小学女孩。
“没事吧!?”
我边喊着,边挪开很重的盖子。下面有光。
洞里面空间不大。比四叠半(大概八九平方米)略大一圈。不过,很深。由于光线的缘故看不见洞底。从升降口处有个铁梯子通往下面,空间的一角蹲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很暗,看不清。不过,是个小孩。
“没事吧!?”
我又喊了一声,那个孩子抬起头来,小声地叫着,救命。是伤着了吗?似乎动不了的样子。抬头的样子也有气无力。
“为什么,会掉到那种地方……。稍等会,我这就去叫人来!”
“救命,救命,救命!”
我刚走开的脚踏空了。因为有梯子,所以下去的话很简单。不过背着那个孩子,我无法爬上来。
“等一等!我马上去救你!”
听到我的叫喊,女孩子带着哽咽的哭泣声更大了。
怎么办?我也下去吗?洞穴里漆黑的,在那种地方,我一个人没办法对付一个受伤的人啊。先下去给她鼓鼓气,等她平静下来再上来吧。这么想着,我坐到洞的边缘上,脚踩上梯子,正是这个时候。
“麻衣!?”
从远处传来响亮的声音。
我看向四周,隔着栅栏,那是那鲁。
“别偷懒。你在做什么?”
“有个小孩从这里掉下去了!”
“……小孩?”
“是的!那个……”
我想指向书包,不过却愣住了。
……没有。
没可能。刚才确实还在那。那片草丛处,有个红色的双肩书包……。
一瞬间。我踩着铁梯子的脚踏空了。
“啊啊啊!!”
立刻,我的双手挣扎着。两条胳膊使劲支开,攀在升降口的边缘处,努力不掉下去。
等等呀,开什么玩笑!掉到洞底呀,掉到井里什么的,人一生只要有过一回就足够了的说!
“麻衣!”
不知什么时候,那鲁跨过了栅栏,朝我赶来。我立刻把手伸长求助。
“……那……!!”
――我犯了一个、大错误!
因为在我伸出一只手的瞬间,支撑身体的力量就剩下一半了。
猛地身体一歪,背撞上了洞穴的边缘。我疼得喘不过气来,这时手腕上使不出力气了。
支撑体重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
“……啊啊啊!!”
我拼命地抓住升降口的边缘。手掌扒着混凝土粗糙不平的表面。手边咕隆地滚下小石块,我不由地闭上眼,转过头。
感觉悠地失去了平衡。抓着边缘的手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东西。
……骗人。
掉下去了
只有自己的周围是在做慢动作。血涌上头的一瞬间,我撞上了壁面,咚地一声闷响。
……怎么了?
手腕很痛。肩膀骨头咯咯响。
我没有掉下去。在空中。有股力量拉住我的手腕。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是。
“……那鲁!”
“……你这个……笨蛋……!”
是那鲁。他几乎全身探进洞口,两只手抓住我的手腕。
哧地一声,外套的袖子滑落了些。身体在往下落。那鲁抠住我手腕的手的触感更强烈了。
“冷静下来,找落脚点。”
那鲁的声音尖利。
似乎很重。我奇怪地平静下来想到。很重的吧。毕竟我有四十斤,嗯,多一点。虽然那鲁要扛几乎这么重的器材,不过扛着与被吊着大不一样啊。
就在我冷静地这么想着的时候,忽地又撞了一下。瞬间吓得脸色发白,浑身毛骨悚然。
“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冷静……找落脚点!”
落脚点?落脚点?
我用脚探了探周围。脚尖找到了混凝土铺就的粗糙不平的壁面。
那鲁拉住的那边肩膀就像要脱落一样。翻过手腕子,我抓住那鲁的手腕,拼命地伸长了脚。一气儿移动了身体,脚尖触碰到坚硬的东西。确认一下。那是像铁棒一样的东西。
是啊,有梯子的啊。
“有梯子。”
我说道。那鲁朝下的脸抬起来。
“能爬上来吗?”
“……嗯。”
这么说着,我的脚搭上了梯子。空着的那只手抓住梯子的边缘。刚放松下来,把身体的重心移上去,就在那一瞬间,梯级掉落了。又一次我的身体被哧地抛向空中,接着手腕处受到一阵冲击。
那鲁,对不起,让你吊这么重的我。
有着这悠闲想法的刹那,我开始很华丽的下落了,依旧抓着那鲁的手腕。
3
背上受到一阵强烈的冲击。这痛使我苏醒过来。正上方整个看上去白色的……那是升降口的洞口吗?这样看起来,近得令人惊讶。爽快地跳下来就好了。
刷拉刷拉地弄出了声响,我站起身。虽然一跳一跳地疼,身体上没有异状。与此同时,在我的旁边,一个身影也立起身。
“……你没事吧?”
嘻。那鲁。
“……嗯。原来你也掉下来了?”
“你如果肯放手,我就不会掉下来了啊。”
……那真是对不起的说。
“那鲁你才是,不要紧吧?”
“……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体重。”
……不好意思。
那鲁按住肩膀,蹲坐着。
“痛吗?哪里不舒服?”
“吵死了。”
……真是、对不起。
我看了看周围。这是个用混凝土筑起的狭窄小屋。这里面的混凝土块或弯折的钢筋是从洞口处落下的吗?满地狼藉,如针山一般模样。我打心底发凉。如果掉在四处林立的那瓦砾上,那。
眼睛开始习惯了黑暗。天花板的一端是升降口,梯子的残骸从那里放下。梯子在离洞口不到一米左右的地方断裂开了。而我在下面没使多大力地一触碰到这边又还剩一米左右的梯子时,它锵地断开了。到天花板有四米多高。梯子是这个样子的话,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吧。
“喂,那鲁,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吧。”
我回头看一眼仍按住肩膀,蹲坐着的那鲁。
“会来的吧……。终究”
他终于抬起了头。头发粘着额头(注:汗的缘故吧)。
“你说……终究!”
“你和谁说过要来这里吗?”
“……没有。”
“我也是。”
……是啊。那么……
“就是说我们被关在这了?”
“是这么回事啊”
“喂,”
我仰头看断裂的梯子。
“如果我在下面搭人梯,那鲁,你能爬上去,没问题的吧。”
“再过会的话啊。”
“……手腕、这么疼吗?”
“吵死人”
唔……。
虽然这么说,不过梯子已经腐蚀得完全不能指望了,而即便我的头上站着那鲁,手也够不到洞口的高度。
也就是,说?我们在没被某人发现之前,要一直被关在这里了?
怎么办?这是在操场尽头的宽敞空地里。即便叫喊,也没有人能听到吧。
我试着叫了几声。嗬地、声音反射回来。回声静下来之后,头顶上只能听到风刮的微微声响。
……没有、水。
……当然,没有、食物。
鼻子一酸,我的眼眶发热。
都是我的错,怎么办?
“没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我的声音,那鲁木然地抬起头。
“这状况像可以有什么办法的样子吗?”
“……不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鲁的声音淡淡的。我急急忙忙说明缘由。
“……终于你也被盯上了吗?”
……我?
孩子一直蹲在洞中的。而这里面早已没有一个人影。
那不可能是人类。很暗,看不见洞底的情形。为什么,只有那个孩子,可以清楚地看见?
我又一次浑身毛骨悚然。
说这个学校闹鬼,看来这话是没错了。那是恶灵。被厌魅召唤出来的恶灵。
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这不值得哭。但,眼泪止不住。
“哭了事情就会有变化吗?”
那鲁的声音不带感情。
“不会有变化。”
“那就不要哭了。”
“冷漠。”
“请说冷静。”
“冷漠哦!如果就这样在这里死掉了该怎么办啊?”
这样下去到了晚上,那个孩子又出现了的话!这一次可真的是抱着杀意而来也说不定。不仅如此,那鲁也是被盯上了的。加上那个孩子,那个女人再出来的话,怎么办才好啊!
……唉,我这是在拿那鲁撒气呢。虽然心里知道,可止不住。
那鲁腻烦了似地沉默着。
那句话之后瞅都不瞅我这一眼。可恶、这个混蛋……。把我的青春还给我,把时间倒回去,我的青春。我做兼职可不是为了要死在这种地方的!是啊,本来就是那鲁你的错,因为有你在,想待在你身边,才开始打工……打工又不是为和你殉情……的?等等哎。
这种情形不也可以说是,在黑暗的密室里和那鲁单独两个人……
哎呀呀,很幸运也说不定。
那鲁忽地笑起来。
“复活了吗?”
“……是的。”
那鲁笑了。啊,真可惜。如果眼角那能再温和一些,就和梦中的那鲁是一个样了。
“你知道我复活了?”
“我知道。麻衣你最先是消沉。然后会生气。之后就重整心情,积极面对。”
“……被看得这么穿吗?”
“因为都那样写在脸上了。”
那鲁的笑容。是、是吗?我是这么一个心思写在脸上的人吗?好难为情——
我不由地掩住了脸。
“麻衣。”
那鲁叫了一声,我抬起脸。那鲁的指尖上顶着一枚500日元的硬币。
“??”
“给你介绍我的宠物吧。”
“宠物?”
有这玩意吗?
“在这里。”
那鲁的视线转向硬币。……宠物?那枚硬币吗?你很阴郁哦。
那鲁微微晃了晃硬币,算是行了礼。
“……我说啊。”
这是一种玩笑吗?如果是的话,不开为好,那鲁。你不适合玩笑。这个噱头离谱得可怕。
“你瞧不起我了吗?”
“当然的啦。”
“所以说头脑简单的人很麻烦。”
“什么啊——”
那鲁握紧硬币。
“来,出来吧。”
那鲁说完,硬币马上从紧握的手指间一下子露出了头。
……我说啊。这种事,就是我也做得到。
硬币立刻溜回手里。
“哎呀,是因为讨厌麻衣吗?”
“……在说些什么啊?”
“它藏起来了。”
“……在手里。”
是吗?那鲁提问似地张开右手。没有。
“啊,这不——可能!”
“不过,不在这。我忘记说了,这孩子有一手。瞬间移动。”
“不对,是你藏起来了!”
“我没有藏。”
那鲁打着漂亮的手势翻开左右手。到处都没有。
“这不——”
“来,出来吧。”
那鲁喊一声,硬币又从轻轻握拳的手的拇指处出来了。
“啊啊。”
硬币小子,刚刚出现又缩进握着的拳头里。那鲁搭话道,
“这位姐姐,虽然没耐性、急性子、说话又粗鲁,不过不会把你拿来吃掉或做什么。”
劝说之后,硬币从拇指间又露了头。
“我说——”
霍地溜进去了。
“因为你叫得那么吓人,它不又藏起来了吗?”
“不是——,不是我的错。”
“出来吧。”
那鲁一边喊,一边轻轻地拍打着那一带找寻。
“找到了。”
在那鲁的胳膊肘边上。“好了好了”,那鲁给抚摸了一会,,于是硬币露了头。
“为什么?”
“这个孩子,知道谁心善。”
“骗人。”
那鲁比我要善良什么的那不可能!
“是吗?好吧,那,过去麻衣那边。”
对硬币小子这么说过后,那鲁哐地抛向空中。我想要接住硬币小子……没有。它消失了。
“你使坏!没丢过来!”
是吗?像是这么说着那鲁翻开两手。没有硬币小子。
“啊,为什么!!”
“因为它很怕你。”
没有那回事。嗯?……我,是不是太当真了?这不是所谓的……魔术……
那鲁这次从领口后面扯出硬币。
“……很棒啊。”
我说道。
“哎呀,你以为是魔术?”
“不是吗?”
那鲁看向硬币,像在说“是吗?”于是,
“hello”
嗬!……硬币说话了!
“你害怕麻衣吗?”
那鲁问,于是一个很像内向的孩子发出的尖细的声音回答说,
“……嗯。”
“看,它说害怕。”
我大大地张开嘴。
“不用害怕。因为麻衣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可怕的人。”
“……真的?”
“真的。”
你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
这……没有什么莫非了,就是所谓的什么口技吧。好厉害!虽然心里明白地注视着,但听上去只是硬币在说话!电视上不是经常放吗?携着人偶表演的口技师。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不过这和那个没法比!
那鲁随意地抛出硬币。硬币刷地落在我的膝盖上。
“好厉害……”
是那鲁微微的笑声。
“如果我说再多玩一些什么,没指望吗?”
“没指望。”
“拜托!”
那鲁靠在墙上。
“今天做不了更复杂的了。”
“手腕……疼?”
“没带道具。”
这么说着,气色却不好。
倔死了。疼的时候说疼就好了。
“喂,如果我踩在你身上的话……果然会生气吗?”
如果将那鲁当做踏脚台…
“会生气。”
用非常冷淡的语气说过之后,那鲁小声地嘟哝道,真是没有办法的家伙啊。
“总会有办法的。别担心。不论其他人,林的话能找到这里。”
“……真的吗?”
“啊。马上太阳落山了。大家集合起来,而我们还没有出现的话,至少林会觉得不正常。不要紧。”
说着,那鲁靠身在瓦砾上。刚要闭上眼,又马上皱起眉头仰望天花板。
4
“……来了。”
啊?
我跟着仰起脸。向上看着那鲁凝视的天花板。
“怎么了?是林吗?”
说完,我注意到那鲁十分紧张。他维持凝视着天花板的样子不动,朝我这边伸出了手。
“麻衣,待在我旁边。不管发生什么,不要离开。冷静些。”
咚地心脏跳了一声。
该不会……来了的是……。
天花板上听到咋啦地什么声音在响。撕开朦胧的黑暗,漆黑的某个东西向下降落。
……是那个家伙!
“……那鲁”
“不要紧。这种东西一天两天还成长不了什么。应当不会造成危害。不要惊慌失措而自取灭亡哦。”
“……嗯……”
天花板处有个白色的东西亮起来。可以看到的是微微放着磷光的女人的额头。一个倒着下落的女人的额头。
在我们紧张地屏息注视时,那个女人的头从天花板露出来了。眼睛放着光,嘴边不知为何叼着一根粗棒。木制的大约30厘米长的棒子。就像衔着竖笛一样地叼着。
随着骨碌骨碌的声音,女人从天花板滑下来。两手耷拉在两旁,倒着下落。当下降得腰部左右出来之后,忽然做了个笑脸。
然后,女人将手搭在衔着的棒子上。抓住棒子后她开始慢慢的将它拉出来。
“……!!”
我不由得将要起身,被那鲁阻止了。
不要。女人想要从嘴里拉出来的那是……镰刀……
女人从喉咙里拉出了黑亮的镰刀。锐利地刀刃割裂了下嘴唇,红色的东西沾污了蜡一般的脸。粘稠的血从脸颊流到眼睛,再到额头,从头发处滴滴落下。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到看这种东西!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却连眼也眨不了。女人终于吐出了镰刀。裂开的嘴惨不忍睹,露出鬼女般的笑。握着被自己的血弄脏的镰刀的手再一次耷拉下来。
我冒出了冷汗,耳朵里有耳鸣声。体内膨胀起来的恐惧,冲到喉咙口。我惊恐万分。叫出声就完了。这样想着我拼命忍耐。
尽管这样……不行……我头晕……。
刚想到不行了的瞬间,一股很大力量抓住自己的手腕。
我忽然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盯住女人没有丝毫松懈的那鲁的侧脸。
“不要紧。”
那鲁重复道。没有不安也没有狼狈的冷静的声音。
“我害怕啊。”
“不要紧。”
那鲁又一次重复道。
“……嗯”
在我回答完的时候,那鲁微微张开了眼。
“听。”
那鲁低语。我侧耳聆听。是扎拉扎拉的枯草被踩踏的声音。
女人微微转动身体,嗤地消失到天花板里。
……哈?
那鲁放心地吐了口气。
从天花板的洞穴处有微微亮光下来。那里忽地一个影子照过。
“那鲁,你在吗?”
“在这里。”
人影探头看进洞穴里。
“来得很快啊。我需要绳子或梯子。”
“我现在去拿来。”
“还有手电筒。”
“好。”
林的身影消失了。
好厉害……。怎么知道是这里的呢?……
我原地坐着,由于心里太过踏实,几乎瘫软。
……太好了……。
林很快拿着梯子和绳子回来了。此外还有和尚和约翰的声音。三人为我们放下梯子,把绳子作为万一时刻的救命索,我顺着梯子从洞中爬出来。
出来之后深呼吸。冲着样子很担心的约翰笑了笑之后,我看向洞中。
那鲁在洞里打着灯。黄色的光刷地照过瓦砾堆成的山。微微一闪,角落处有白色的东西在放光。那鲁走近,将它捡起来。
“那鲁?”
听到我的声音,那鲁抬起脸,把手高举过头。
“麻衣,在这里。找到了。”
那鲁高举在手中的,是将木板切成人形做成的——偶人。
5
那个洞穴(和尚称它做贮水槽或污水槽)里,就在从洞口落地的地方,有40来个偶人被扔在那一带。
我们拾起了所有的偶人,在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下一个一个地确认。这个较脏的上,可以读到名字“吉野广造”。较新的一个上,有“涉谷一也”几个字。一个崭新的偶人上可以看到“谷山麻衣”的字样。
在确认偶人的时候,绫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急救箱,给我身上刚添的擦伤涂了药。
和尚看着桌上小山一般堆积而成的偶人,感慨道,
“好强烈的感情……亏得做出来这么多。”
……一点不差。
“真凶是位女人吧。这一点肯定没错。”
绫子撅着嘴,
“喂,什么意思啊,这话”
“不是女人的话,是干不出来的吧。这种强烈复仇心的行为。”
“哎呀,最近也有孜孜不倦地做这种事的偏执男哦。”
“有吗?”
“肯定有啦。”
和尚对绫子的宣言缩了缩脖子,
“那么,这样一来诅咒就派不上用场了?”
回头看向那鲁。那鲁点头。
“对。接下来只要付诸水流……或烧掉。”
“那……真凶呢?这里的这部分只要净化过就完了。但,真凶会就此停手吗?”
那鲁叹了口气。
“不会停下来吧。应该试着跟当事人过过手吗……”
真凶,实施了这个诅咒。
必须让他(她)停下。这场邪恶而愚蠢的游戏。
和尚可恨地瞪着偶人。
“说到底,问题是真凶是谁吧。”
“啊……”
那鲁边低语边将深深地坐在椅子上。
“那鲁也受伤了吧。让我看看。”
绫子活像个护士,扛起急救箱过去。
“不……没有必要。”
“感染了细菌就难办了吧。”
那鲁对绫子把自己当姐姐似的说话腔调扑哧一笑之后,闭上眼睛。
“哎呀,真是好孩子——”
绫子不知为何兴高采烈地站到那鲁边上,拿出了药,蓦地,
“……那鲁?”
她弯曲上身盯着那鲁。微微伸出手摇摇那鲁的肩。
“喂……?”
好像带着疑问的声音。我们不由注视着那鲁。
绫子稍微粗暴点地摇了那鲁的肩。那鲁的身体保持坐在椅子里的姿势滑倒下去了。
“那鲁!”
林跳过桌子奔过来。在那鲁的身体眼看就要落地之前接住了。
真砂子发出一声哀叫。
“喂,那鲁!”
绫子惊慌失措不行地伸出手。林将它弹开,
“请不要动他。叫救护车。”
约翰跑出房间。
——我们是作为恶灵猎人来到汤浅高中这儿。即便那鲁倒下,即便我受了伤,工作不能不继续下去。
最后那鲁由林照料,由我们处理学校剩下的偶人。真砂子和绫子都想跟着去,但是二人勉强认同了谁都不去的话更公平这一句和尚的台词。
校园的一角堆积起收集来的偶人。我虽然帮了忙,但心思的一半却不知飞到哪去了。
怎么办?那鲁他。
像是没有受伤。不过,哪一处……头或背部受重击也说不定。或者是肩膀?
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
我太过轻率地行动,连累了那鲁。至少掉下去的时候,松开了那鲁的手的话。
这,确实是,我的错。
和尚在堆积起来的偶人上点了火。这些偶人受了潮气,怎么也烧不起来,一直一直只是烟雾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