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习惯丝绢的触感,就会觉得麻布又重又硬邦邦。可是我想,这才是我应该穿的服装吧。
东和的夏天很短,一到高夏的尾声,早晚穿的无袖上衣就觉得有些冷。
夏季快结束了。因为天气变凉,我也换上长袖的单衣,
感觉有点土。
只是穿起来自在多了,舒适又轻松。
不过
喂!多画点雀斑,再把头发弄乱、显得粗糙一点吧!
这也太过分了吧!
呜呜~太过分了!以前都要我多打扮一下、多搽一点白粉的!
我们的对话让负责梳妆的侍女也为之一愣。
这是当然的。
日复一日把乡下姑娘妆扮成公主殿下,现在竟然要我回归原本的模样。
啊啊在从中原买来的昂贵大镜中,映出一个脸上有雀斑的瘦弱小孩。
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是应该送到孤儿院的破旧衣服。
短袖的麻衣,下面是宽松的开叉裤裙。
衣服都蛮耐穿的,但总觉得这副模样像个小男生。
怎么看都是原本的我,本来我还以为自己没有雀斑。
肤色不能看起来更像个做惯粗活的人吗?
请不要说些不可能的事!平常明明要我不要晒太阳的!
恩我本来是想说捡到游牧民族小孩啦算了。
杜艾大人偶尔会在旁边胡说八道。
连在旁边加油添醋的展大人也马上同意,真让我受不了。
我当然会更加爱惜自己啊!为什么落到这种下场呢?是我平日吃好穿好的代价吗?
好!装扮好之后就去骑驴子!我要坐马车。
又和平常相反。
杜艾大人本来都会和我一起搭马车,很少骑马的啊?
那我到外面等。
杜艾大人迅速地从梳妆室消失。
等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殿下,您怎么了?难道打算退位吗?
连总是沉默寡言的梳妆师也这么问我。
只有她对我、杜艾大人和展大人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
刚开始我们还在某种程度上,假装忠心耿耿的上下关系,但却瞒不了身边这位成熟的女性。
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个小孩,而且,他们俩本来就漫不经心到让人害怕了。
什么退位我本来就是个只有贺川城承认的公主。
只不过是口头承认,然后擅自行动罢了。事实上我这个
公主根本还没正式即位,只有每季乖乖听话,主持几个祭典和仪式而已。
不过,该不会就这样突然变回普通小女孩吧?明明离那天晚上还不到一个月。
这样可以吗?还清您多加保重。
身材瘦长的梳妆师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东征将军展凤和七宫左大臣杜艾尔陶,两人都是很特殊的人。
特殊?的确没错。
奇怪的两人组,说不定也是东和平原上最有趣的两个人吧?
我在镜中的脸笑了。
看来您似乎一无所知呢。
梳妆师在镜中的表情几乎毫无变化,就连语调也是。
这个人很少显露真正的心思。
也不知道她是三十多岁,还是已经超过四十岁。
没人知道这两位大人真实的身分。
咦?
大约十年前,他们突然出现在东和鼓城、牧濑、仓濑还有贺川等地,谁也不晓得他们过去的经历。
一边梳弄我的头发,一边用说明新布料般的口吻继续说:
那时候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事吧?他们混进豪商或有力人士身旁,赚到钱之后马上把老板搞垮,然后再流浪到下个都市。最后才在贺川拥立公主殿下。
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两个人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我沉默地听着。
据说左大臣是大河上流贸易商的少爷,而将军则是中原来的败战佣兵。就这样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
他们是投机客。
她一脸平静。
投机客?
我喃喃重复了这个没听过的词。
听起来虽然可疑,倒不像嫌恶的称呼。
我的知识来源除了增进教养的学习,还有观察杜艾大人和展大人的言行举止,不过从没听过这个词。
这倒像是展大人会骂杜艾大人的词,不过我却没听过。
为什么从来没讲过呢?难道因为自己也是吗?
我还是找个机会问问看吧。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那个?
我向镜中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想打听她的名字。
梳妆师,这么称呼我就可以了。或者可以叫我梳头发的女人。
果然这样,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不告诉我她的名字呢?
都已经认识三年了。而且接下来我们还有一阵子见不到面吧。
想起我常常会问,但她总是回避这个问题。可是这种关系也不错,所以我也没有认真追问。
突然觉得这段时光有点遥远,也开始有点寂寞。
即使不能跟随殿下,万一需要换装的话,随时都可以吩咐我。
换装吗?
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又反问她。
要是万一的话。
她回答得很简洁。然后就不再多说什么。
直到最后她的表情都一样。
请您务必小心。
她又说了一句。
好痛、好痛、屁股好痛!
杜艾大人,我、我不行了啦!
我对前头没上漆的厢型马车大喊。
透过丰窗窥视用的网帘,杜艾大人望了后头的我一眼:
你不是我的贴身侍女吗?到商家还有一半路程,忍着点。
被这么一说,我看着前方的乡间小路,远方是连绵的丘陵,到处都是绿色的森林。
沿着这条路前进,应该就是贺川城吧。
听说展大人常常从这条路骑马过去,但我觉得自己做不到。
唯一的好处是夏天快过了,将近秋天的现在,气候不会说变就变。
不过,只用山间土壤加上沙砾,简单整理的乡间小路,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真的很辛苦。
杜艾大人,我以前根本没骑过驴子耶。
就算驴子是用小跑步的速度慢慢前进,从一大早到现在也算是很久了。
路程还不到一半而已。
今天的经验不错,将来会派上用场的。
太、太过分了。
我到昨天为止都还是个公主耶!竟然这样对待我?
护卫的骑兵跟着低声窃笑。
他们是杜艾大人的护卫队。
呜呜~这些人明明每天早上训练前都会来向我请安的。
骑兵每天早上都会骑马绕城一周行礼,只要没有祭典,
我每次都会目送他们离开,现在却好像完全没发现我是七姬空澄的样子。
就算阅兵台有两层楼的高度,看起来有差那么多吗?还是大家本来就不曾认真看待身为装饰品的公主?
喂!阿空,你还好吧?
有个开朗的声音对我这么说。
将军,阿空是什么啊?
骑兵愉快地搭话。
学我们公主殿下的啊!帮野丫头取个名字。
哦哦!不愧是将军大人,取得真好!
那当然啦!哇哈哈哈哈!
可、可恶!
说到将军,在七宫的近卫以及贺川城的守军里头,也只有一个而已。
奴婢乃是东征将军命名,军师贴身侍女阿空。
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尤其是展大人,笑得特别开心。
希望他不要笑到肚子痛。
真没办法,上来吧。
杜艾大人一副不忍心的样子,从帘幕中探出头,要我坐上马车。
真、真的吗!?
不过可别告诉公主殿下哦!虽然只是临时,毕竟还是公家的马车。
我、我就是公主殿下啊
终于深刻领悟到出城时,梳妆师的那番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好啦!你要努力服侍哦!
一位骑兵先生拉住我的驴子。
啊!真是个好人。
我正想下来时,发现马车根本没有停下来。
这是要我直接跳上车吗?
请、请等我一下!
我一边难为情地如此说道,一边跑到马车旁边。
马车里就好多了。
日常乘坐的红漆马车,是七宫公主的官方用车,当然不能在这里登场。
黑色马车是贵族阶层、白色马车是有钱人、高级官方使节则是淡黑色、还有素材本色的马车,此外其他的颜色都不被承认。
这似乎是东和自古以来的风俗,剩下的就没有人教我了。
你们太过分了!
哭诉一番之后,杜艾大人困扰的表情终于露出笑容。
真是抱歉。你还没被正式接到贺川城,但是也该让你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城市了。这可是秘密潜入哦。
他继续煞有其事地说着。
而且,我也想把你从长久以来的公主角色中解放出来啊。
你的脸在笑喔。
嗯还没有展那么夸张啦。
车厢里有四个座位,都对着前进的方向,我在与杜艾大人保持一点距离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
肩膀觉得好轻松。
不管到什么地方,我都可以称呼他们展大人、杜艾大人。不必叫他们东征将军或左大臣也没关系。
也不用在别人面前勉强自己。
虽然他们要我装扮成乡下女孩,但是我根本不担心。毕竟我也演了好几年公主了,已经很习惯扮演其他角色。
不、应该说是不用再演下去了。
我一面想着,一面看着阅读文件的杜艾大人。
休息一下吧。
好像洞悉一切的声音,我无意识地点头。
踏着车痕的脚步声,还有周遭的马蹄声。
啊啊跟外面不一样。
我再次明白,马车里是个很无聊的地方。只是长久以来都搭乘马车移动,不知不觉就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体会。
才觉得自己好久没有活动筋骨,过没多久,马上就有睡意。
果然还是累了吧?我就这么沉沉睡去。
啊哈哈哈哈!
怎、怎么了?
响亮的大笑声把我惊醒了。
杜艾!我先走啦!
厢型马车传来的声音,和以往一样快活。
什么!?那谁来保护我?!
杜艾大人从木窗探出头,和平时一样大吼大叫。
我生来就喜欢自由!
吵死了!你已经自由够了!
护卫的骑兵加快缓慢的步调,马上就走远了。
怎、怎么了?
我端正坐姿,寻问杜艾大人。他拉上帘幕和窗板,又坐回我身边。
展跑了。大概是想到那个地方豪族的家里吧。
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怎么办,要是我们在进贺川城之前被攻击的话怎么办?
虽然这一带的治安不错,但还是有些争夺地盘的犯罪组织。
马车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车夫和杜艾大人,骑兵们都走了,几乎没人守卫。
虽然有点没礼貌,但我从未听说!杜艾大人武功高强,也从未这么想过。
贺川城就在眼前。他到郊外豪族那里去了。
听见这句话,我连忙打开木板窗,往外头一看。
才发现马车正在整理过的坚硬马路上奔驰。
微风吹拂,传来白天草原的味道。
马车两侧是宽广的平地。
后方是山峰与丘陵。然后再往去路望去
在乎缓丘陵的彼端,可以看到白色的市区。
午后暮色渐深,远景在阳光中微微泛红。
黑色的屋檐,墙壁则是白色。连绵不断的民宅有数千,不、上万之多。
这些密集的建筑,让整个大地看起来只有这里特别热闹,真是令人震撼的景观。
一座座略有不同的房屋不断交错出人们生活的场景。
还有几座大小如城堡一般的建筑物。在微微起伏的平地上,我们前进的道路和人们居住的土地连接在一起。
真怀念,我好久没见到这个都市的景色了。
贺川城并不是拥有城壁的都市,检查哨设置在通往四方的大马路上。
只有城门的大路附近是整地过的铺装路面,因此若是针对大规模的输送和移动,只要检查这些地方就够了吧。
后方也有监视台正在警戒四周,只是我不清楚究竟严不严格。
听说因为和平已久,已经没什么防备了。
经过岗哨的时候,只有杜艾大人稍微露个脸,跟警卫队打声招呼。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每个月都有将近二天的时间会侍在这里,只要交代一声我是见习侍女就行了。
这样通过岗哨来到北门附近的客栈,停下马车。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下了马车,眺望颇具规模的三层楼客栈。
有着山形屋顶的中原风格木造建筑,总觉得外表比我们的城池还气派。
这是我的副业。
杜艾大人一边把行李交给从客栈出来接待的人,一边如此说道。
这里的老板就是我。三楼是给我、展、身分高贵的外地客人,以及公主殿下专用的。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一脸错愕,这个人要是认真当个商人的话,应该也不错吧?
不过公主殿下从来没住过,展也是偶尔才来。好啦!小姐请吧!
催促我进门的杜艾大人似乎不怀好意,好像在窥探我的反应,所以我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建筑物的外观是文化发达的中原风格,坚固的结构和城堡一样朴实。
里头为了缓和这种印象,壁面有着大片显眼的木雕装饰。
客栈的一、二楼只有稍做装潢,不过三楼却装饰的和七宫城内殿没什么两样。
然而,这些装潢只是乍看之下高级、做给外人看的装饰而已。实用主义的杜艾大人其实并不喜欢真正高档的风格。
我们之中大概只有展大人能够了解美术品和饰物的价值吧?大概是因为他常常和有钱人来往,进而培养出鉴赏的眼光。
因此,装潢的部分大多是由展大人决定,而太奢侈夸张的地方再由杜艾大人调整。
这层楼只有杜艾大人专用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符合他简单朴素的喜好,和他在七宫城里的房间没什么不同。
不过里面的书多得吓人,整面墙都是汀制的书柜。
我们两人就在杜艾大人的房间里时论今后的打算。
杜艾大人坐在床上,抓着头说:
当然不能让你住在公主殿下的房间罗。
我已经在隔壁准备好副手的房间,随时都可以过来。
副手?
我坐在他对面的圆椅上,想起城里似乎没有这个职位。
我想迟早会需要的。
我不是很懂,大概是政治上的问题吧?
你就趁到秋天这段时间,好好体会普通生活吧!府中旁边的行宫大约会在冬天盖好。
那就是七宫的新城吧?
从今天起我就可以开始上街了吗?
新城还是以后的事,我先间他接下来的状况。
暂时还不行。
他不客气地回答。
今天先让你看看我工作的样子,至少让周遭的人看到你在做些杂务。
喔!原来如此。
我连不用继续扮演公主都忘了,这次非得要扮演其他角色不可。
那之后就可以上街了吗?
听到我的问题,他思考片刻后点点头:
和他一起就可以。
杜艾大人转过头来,不发一语,只是示意我看一下房间深处。
那里有个男孩子。
灰色头发和灰色眼睛,轮廓有点像外国人。
身材比我高一点,不过年纪应该和我不相上下。稚气未脱的脸上,和梳妆师一样面无表情。
瘦小的身体穿着一身虽然干净,却已经褪色的黑衣。
紧身的黑衣服上加了一件随处可见的羽织。仔细一看有点像是奇异的外国服装,但乍看之下很不起眼,不会引人注意。
在我记忆深处,好像看过他的身影。
我认识这个人。
日影先生?
展大人一时兴起帮他取了象形文字的名字。
就在两年前左右,我曾经见过他一次。
那时候他站在房间一角,根本没人告诉我他的事。
在贺川城捡到的。应该派得上用场哦。
这是展大人带领这个灰发灰眼的少年觐见时所说的话。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为何,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还以为他已经被展大人派到外面去了。
他已经长大了,体格也越发健壮,带着褐色的皮肤站在我面前。
这次是为了今后的事情才找他回来的。大致上都已经说明过了。
杜艾大人朝看着日影的我继续说道:
日影非常熟悉贺川城的地形,可以帮你带路或助你一臂主力。可惜大家都认识我,没办法像你们一样光明正大地到处晃。
杜艾大人有点遗憾地耸耸肩。
我和杜艾大人的年龄差距,就跟早婚地区的父女差不多。就算没有年龄差距,要在城里一起闲逛还是不容易吧?
至于日影,和我八成就像是年龄相近的兄妹吧。
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日影面前。
站定脚步,微微偏头,手指交叉在胸前略为行礼。
我是七宫空澄。看到您健康无恙,真是太好了。
日影没有;回答,动也不动地盯着我。
这种沉默好可怕。
啊!是这样吗?
对不起,我是空澄,还请多指教。
大概是我不应该像平常一样摆出公主的架子吧?我以真实的一面不好意思地行礼。
日影还是没反应,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怎么办?到底是哪里弄错了?
以前和他见过面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毕竟有许多人拜访我,但都照个面就走了。
我正焦急着
日影
看不下去的杜艾人人出声了。
公主殿下也需要朋友,你就以诚意回应公左殿下吧。
这句话让日影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向杜艾大人。
他的动作不太一样.
身体没有丝毫晃动,只有灰色眼睛锐利地转动。
他缓缓开口:
可以吗?
听到他用就像是小声地自言自语般微弱的声音向杜艾大人确认。
不带感情这点很像梳妆师,只是声音更不加修饰。
就像质朴的器物所发出的声音,他的声音给人一种平板的感觉。
我答应不、我一开始就说过,有必要的话,无论随时都可以。
虽然杜艾大人的口气十分平淡,但不知是好是坏,在他的话中总是感受得到感情的变化。
日影点了点头。终于看到像是普通人的动作了,虽然只是一点点。
他眨了一下眼睛,转头面对我:
我叫日影。
用同样的声音报上姓名。
我的工作就是保护你。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叫我,我会尽量待在你身边。
这样吗?请多指教。
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不过还是先接受了。只见他从我
旁边经过,往门口移动。
你要去哪里?
这里的主流是拉门,而他的背影正要推开中原风格的大门。
我的工作就是如影随形,却又无影无踪。
接着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另一头的走廊上。
我不知所措地站了好一会儿。
我对着房门低声说:
这是怎么回事?真是个怪人。
杜艾大人又抓抓头,低声回答:
他会不好意思啦。
然后
你没发现他吗?
他反问我。
对啊!他本来就在房里吗?
我单纯地觉得他好厉害。
要是有这种守卫,小偷之类的罪犯就会消失了吧?
错了,是他没发出声音。
咦?
转头一看杜艾大人,他把手腕放在打开的窗户上,俯瞰客栈的中庭。
午后的阳光又暗了点。
经过你身旁、关上门、走到走廊,都没听到声音吧?
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
在东方尽头有个拥有无声技巧,擅长藏匿身影的组织。他们从小就开始修炼,克服许多难关才能够学会这种技巧。
杜艾大人像唱歌般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从这个角度几乎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我知道,这种时候这个人一定是面带笑容。
这种人已经差不多快绝迹了,他是少数残存下来的人之一。
手忙脚乱地过了好几天。
送中原茶、抱着文件跟在杜艾大人后头团团转。
有时候在外面、有时在勤务室里、也有社交场合,后来甚至给我一套外出用的女侍服。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还请左府阁下向公主殿下致意,吾等商会将不惜一切援助。
每当财界人士这么说,杜艾大人就会指着身穿侍女服的我说:
这是公主殿下的见习侍女。正式场合就由在下,非正式的地方就让她来转达诸位的诚意。
听见这么一番话,他们就会在杜艾大人离席后靠过来:
听好了!要跟公主和将军阁下多说些叔叔的好话喔。
然后把钱或贵重的宝石塞进我手里。
有时在贵族或名门望族的宴席上
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是温柔的公主殿下捡到之后交给我抚养的。七宫城内和周边的村落,还有很多像她这样,想要早日为殿下效命的孩子呢!
说完之后就会有入回答:
嗯,传闻公主殿下不曾出现在社交场合,但是殿下真的会全力投入救济工作吗?
不,这位夫人,东征将军以前也曾这么说过。这是千真万确的喔!
我被当成证人了。
有时候则是在地方豪族的宅邸里:
这个女孩正在寻找在夏目城和鼓城相争中失散的家人啊!让我们制止暴政压迫、避免人们继续牺牲吧!今后也要借重各位的力量了!
这时候我就要说:
战争是不好的!我们要改变这个时代!
就像这样拜访武将宅邸,谈论深奥的话题。
人家到底要演几种角色才够呢?
太过分了
我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仰望天花板。
上头的淡墨壁画是由神川都市的画家,所绘制的某处遥远溪谷的风景。
平静安稳的时间。
红色的阳光从床边半开的窗户照进来。
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了。
杜艾大人真是个大骗子啊
我一个人有感而发地自言自语。
为什么要一直说谎呢?
在从外面回来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本人。
他笑着回答:
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充满谎言。既然如此,我就来说些有趣的谎吧!
这种借口简直和金光党没两样嘛!什么都被他讲得天花乱坠。
简直是大师级的手法。虽然我不能乱说别人的坏话,但还是常常会这么觉得。
而且其中还有一半是想让我不好意思说来寻开心的,空澄姬也被他说得越来越完美。
要当公主还真难啊!
这样一来,我觉得到时候不只是要变回原本的公主,还要演变为更完美的公主殿下,不然就跟不上了?
除此之外,展大人也是个问题。
我觉得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了。
从别人那里听到他似乎说过这种话:
公主殿下时常泪眼朦胧地告诫在下,务必要开创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
殿下和侍女时常终夜为了牧濑城和仓濑城的卑劣行为流泪,但白天还是毅然地指挥部下。
殿下常说,贺川城是东和的希望。打倒神川城后,要重建贺川城作为王都。
能够和聪明的神川城黑曜姬、美貌的鼓城琥珀姬、深具人望的锡马城翡翠姬相提并论,公主殿下的仁慈是别人比不上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说辞哦!明明才三天而已。
怎么办?我好想逃走。
总之,我在偏远城池里接受教育的时候,这两个人在这里下了比军备来要多的工夫。
一宫的神川黑曜姬、二宫的锡马翡翠姬、三宫的夏目常磐姬、四宫的鼓城琥珀姬,五宫的仓濑浅黄姬、六宫的牧濑萌葱姬,还有七宫的贺川空澄姬。七座都市共有七位公主吗?
我继续自言自浯。
七个公主都这么辛苦吗?
我开始思考这些从未见面,却有相同际遇的人们。
其他都市还没有拥立公主的实力,否则数量继续增加下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七个人中敬陪末座的就是我。
据说先王有许多妻妾和婚外情,有几个私生子也不足为奇。
原本的后代因为接连染上流行病而倒下,再加上阴谋暗杀,才会演变成要从乱世中寻找后继者来维持王室。
该不会除了我以外,其他每个人都是先王之后吧?
这种想法虽然可笑,但我却慌张地从床上坐起。
突然觉得很担心,毕竟这是很有可能的。
这是杜艾大人和展大人一手造成。
如果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不但不会在意,反而会觉得找个冒牌货还比较有趣。
仔细一想,的确很有可能。
请您务必小心。
耳边响起离开七宫城时的叮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就选她吧!
找个健康一点的孩子吧!毕竟我们没办法给她什么保障。
从三年前的任性言行举止看来,事情越发是如此。
虽然听说大家都是冒牌的,但如果只有我是假的怎么办?
要是其他的公主都是认真又美丽,后盾是些正派的好人,又该怎么办?
还是要逃走?。
天气日渐转凉,背后却流过一阵冷汗。
不行,至少得先镇定下来。
总觉得越想越恐怖,不冷静下来不行。
打算到窗边,呼吸窗外的空气。
跨过自己的床,有气无力地趴在窗边。在城里等待我们回去或传唤的侍从长面前,我是不会有这种动作的。
靠在涂漆、打磨的窗台上,我探出头。
呼
晚夏的凉风吹拂着我发烫的脸,虽然感觉到天气要变冷了,但是风还有点热。
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怀感激的温柔。
泛红的阳光让我眯起眼睛来。
快到夕阳西下的时间,太阳落下的遥远西方地平线,可以看到空气正在摇曳。
在众多屋顶的另一头,杂草丛生的原野开始染上鲜明的颜色。
我的视线落在喧闹的人群。
窗户下的行人在客栈前的大路上来来往往。
工作结束了吗?有不少入都是一副急着赶回家的样子。要是一直关在城里,就看不到这幅悠闲的景象了吧?
竖起耳朵,还可以分辨出喧闹声中有些谈笑和争吵。
这就是所谓的日常吧?
在和缓的氛围里,我有了这种体会。
由于产油的锡马城正在打仗,灯油成了奢侈品。除了都市中央以外,夜色来得特别早,来往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
从穿着羽织的人群身上可以感受到市民的活力,偶尔也可以看见逐渐流行的中原服饰,四处都有穿着夏季单衣,再套上秋天衣物的人。
城堡和四周的村落,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这种富足的生活经不起考验。
啊!这是杜艾大人的口头禅吧。
想到这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和他的思考模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越来越像。
结果还是太迟了吗?
我低声自语,觉得心情轻松多了。
凝视着许多户人家后面的落日,感到放松下来。
夕阳余晖中,有几户人家开始点起灯火。
忽然发现在倾斜的屋檐缝隙中,有座高台上的公园。
似乎是为了纪念什么,有座像是城池土台的人造丘陵上,还种了一排花木。
东和地区祭拜时所使用的是圆锥形的丘陵,没有的话就构筑人工高台,和我订立契约仪式的玉水府也是如此。
公园的丘陵看起来很小,应该是没有特殊名称的土合吧。
看起来是可以轻松走路来回的距离。
过去;看看吧!
我下意识地低声说完,离开窗边,披上夜用的长外套,走出自己的房间。
来到铺设木板的走廊,发现隔壁房间的杜艾大人好像正在和客人讲话。
应该不是官方的工作。稍微听得见客人单方面、平淡的说话声。
大概是情报贩子吧。
我放轻脚步,不让他们发现,往楼梯前进。
鼓城的琥珀姬压力斥候
耳朵听着断断续续的片段,走下楼梯。
和客栈里的人们保持距离,来到门前的大路。
为了不让杜艾大人发现,我混进人群中,由大路往西走。
刚刚透过窗户就已经把路线记得差不多了。
应该马上就到了。
定过杂货店、干货铺和一排民宅前面,我似乎一直逆着人群前进。
从某个地方的屋檐下,传来风铃的声音。
玻璃风铃的声音清脆响亮;有点钝的声音是竹子风铃,陶风铃的声音则传得特别远。
黄昏凉爽的街头,家家户户种着牵牛花。
种满向日葵的庭院里,孩子们大声地玩闹。
人群在暗红色的街上映出长长的倒影。
我在这样的风景中漫步。
没有什么特定目的。
只是想看看不同的景色、呼吸不同的空气,就只有这样。
而且在周遭可以感觉到某种让人怀念的悸动。
不过,在这条街道上,这些房子里,没有任何地方是属于我的吧?
终于走到高台下,站在石阶上。
大概有三十阶左右。
这里的位置应该没有客栈三楼的窗户那么高吧?虽然在窗边就知道这一点,不过可以欣赏和室内不一样的景色就够了。
精神不错,我把今天最后的气力用在爬石阶上。
爬到顶端时,孩子们正好要回家。我和最后一个小孩在最上面的楼梯擦身而过。
像是和小孩子互换位置,我一个人站在石阶上。
眼前是一片染上夕阳的广场。
夏天的落叶在风中飞舞,寂静的景色。
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只有守护的树丛围绕一小片空地。
常绿树围着圆形的广场,可以看到土壤原本的模样是稳定的硬土。
用来举行小型的街坊祭典或祭祀刚好,也可以当成集会所,或是孩子玩耍的地方。
没有人烟的时候,这里显得特别寂寞,但对于想要静一静的我却毫不在意。
树林好像在地面上一较高低似的,在暗红色的广场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在我脚下,细小的砂石也跟着投射出实体一倍以上的影子。
我寻找西边的太阳。在宽广而平稳的原野彼端,可以看到那里有几座山头,以及上面的深红色夕阳。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往西,横越整片广场。
抬起头,举目眺望开阔的景观。
世界交织着暗红和阴影。
染上夕阳和暗影的浮云被风吹过,慢慢飘远;近处的天空,布满交缠的云朵。
我终于来到高台一角,在一排稍有高度的树木下,还有用来观赏景色的长椅。
将西边广阔的街景和远方辽阔的平原一览无遗。
稍微往下看,就能看到阴影下的屋子飘起炊烟,还有点上灯火的窗子。
这一幕真是温暖。
好美啊
我脱口而出。
就是说呢。
是啊咦?
正要同意之时,我不禁为主一愣。
就在我的左侧不远处,传来这道声音。
我慌张地转过头
发现那里有个娇小的身影。
我注意到西边,在我站着的广场一角摆设着我刚刚还想坐在那里的长椅子。
可是我完全没发现有人坐在那。
一定是我的视线都被这片广阔的风景吸引,分不清是人影还是树丛阴影的缘故。
这个坐在褪色木造长椅上的人一身黑衣,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的另一头。
请问您是对我说话吗?
我一本正经地反问。
啊!我打扰您了吗?
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请您好好休憩吧。
是我的反应很好笑吗?她微微一笑。
飘逸的黑发在阳光中摇曳,头上的黑帽子微微上下。
她穿着黑衣,留着一头黑色长发。
有如丧服般的黑衣,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刚从葬礼回来的样子。只是上半身穿着华丽的外套,看起来又不像丧服。
在这个季节穿着容易吸收阳光的黑衣应该很热吧?阳光还很强的时候,大概得躲在树荫下或是其他地方避暑吧?
衣服的质地好像是薄绢,帽子也是夏季的帽子。
您在乘凉吗?
我为了掩饰刚才奇怪的回应,试着问她。
是啊,我最喜欢夏天的这个时候了。这个颜色穿起来很热的。
她微微抬起广袖(注:袖口宽度和袖子一样长的和服)下的双手,照耀在暗红光影中的脸庞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在这个季节还是不要穿黑衣比较好吧。
我自己在夏天就只穿浅色衣服。
的确没错,不过我喜欢这个颜色。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傻,但也特别认真。
原来是嗜好啊?那就没办法罗。
不论是展大人或杜艾大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爱好不惜成本。我实在太了解这种人的心情了,所以忍不住点头。
这种回答听起来很怪吧。
只是,她却转向坐着的我,露出不可恩议的表情,凝视着我,指尖轻触嘴角微笑。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呢。
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吗?只见她一直低下头,忍着笑意。
不好意思我笑出来了。
不久之后,她用沉稳的眼神注视着我。
慢条斯理的动作,黑衣身影在长椅上坐直,肩膀上是件裹住全身的长外套。
衣摆淡淡的刺绣,在红色的夕阳中发光。
是一朵蝴蝶兰。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以清晰而一本正经的声音向我发问。
我?嗯
沉稳又优雅的姿态,让我不禁慌张起来。
她的声音和视线都很坦然,实在是太美了。
在我的眼前坐着一位端正、不,非常端正的少女
细长的眼睛,纤细的下巴,像是宝玉精雕细琢的端整眼睛、鼻梁和嘴唇。
肤色比起我遇过的人都还要白,头发也更黑。
绑在背后的黑发、不遑多让的黑色眼珠,和少女在夕阳下的白皙脸颊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我是来看夕阳的,因为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刚好这时您向我打了声招呼。
我低下目光,怕被她看穿,急忙地编了个奇怪的谎话掩饰。我竟然没注意到她这件事,让我难为情到耳根发烫。
回过神来,发现胸口怦怦直眺,为了镇定下来,我在脑里搜寻词汇。
一定很寂寞吧?明明人就在这里,对方却什么都没说。
是啊。
她平静的回答声,听起来好温柔,就像是大人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也完全看穿我随口编扭的谎言。
不,我是说我一定打扰您了吧?
我寻找着恰当的词汇,和她四目相交,只见她露出非常柔和的表情。
仔细一看,年纪好像比我大。
从成熟的外貌和镇定的表情看来,年纪似乎比我大上许多,不过实际上只大了二、三岁吧。
叫她一声姐姐似乎还不错。
既然对方年纪比我大,我稍微没有那么慌张了。
没关系,不用太过在意。
说了一串暖昧的话,她的目光转向西方。
我也把视线移向那边。
暗红色的半圆形。
就在不知不觉间,落下的夕阳下半部已经躲进遥远起伏的山间。
真漂亮啊。
一袭黑衣的她看了我一眼,形状美好的嘴唇动了动:
是啊。
那些山峰是西方山脉的尾端,真的很好笑喔!东和称呼它为西方山脉;从中原来看,它就叫做东方山脉了。
一阵低低的轻笑声。
那些山峰越往北占地越广,阻隔宽阔的陆路交易,也远离中央区域的纷争。那边的太阳不会照到我们这边来的。
她提起比位于东和西方的贺川,还要遥远的西方。
从不知道正确与否的地图看来,我回想那两个人,还有侍从教我的知识。
在山遥远的另一方有人迹稀少的荒野,尽头据说可以看见河流注入南方的大诲。大海彼方和中原南境似乎有海路相接,但却没有什么往来。对中原或东和来说算边境,为了寻找温暖的土地,双方都会朝南洋移动。
东和的四面,好像在东方尽头被大海包围,北边是西方山脉,南方则是邻近内海。过去杜艾大人曾经教过我,如果土地再长,再广阔一点,东和就称得上是半岛地形。
大海真好。
我对这种只听过名字的地方多少有点憧憬,除了旅行家以外,生在内地的人只知道自己诞生的地方和生活的都市,也是理所当然的。
旅行家也限于特定的商人、还有特权阶级的游山玩水。除此之外,大概就是像以前的展大人那样的流浪者吧。
大海是摇曳的原野,脚下踩不到底。
她似乎已经在某个地方见识过了,毫不犹豫地说。
是这样吗?
我小声地说,继续眺望落日风景。
我们就这样沉默下来,遥望着落日逐渐西沉。
在夕阳沉落七成寸,开始听见青叶鹗的叫声。
在视线的上方,黄昏月色的轮廓越来越鲜明,夜星开始闪烁:
咚咚!远处某个地方传来钟声。
那是水力推动的计时器所发出的沉重音色。
黄昏时光就这样平稳地度过。
时间差不多了吗?
要乘凉的话的确有点晚了,我这么问道。
时间到了,不过我不急。
黑影少女应声,黑帽子的帽缘往上一仰,抬起头,我也跟着做。
高处的云朵一片深红,然后逐渐幽暗下来。
看不到太阳,残留的淡淡余晖仍然在黄昏的景色中持续。
您是一个人吗?
换她问我。
是的,有点想一个人独处,于是从照顾我的地方溜出来。
真是巧,我也一样。
我打扰到您了吗?
不会,正好有点看腻了。
有点奇妙的对话,让我心头一阵悸动。
对方大概也有同样的想法吧?她重新戴好黑帽子,看到她的侧脸微微一笑。
不过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天色就要暗了。
钟声停止,黑衣少女慢慢站起来。
戴着黑帽子的她,大概比我高一个头吧。
是啊。
虽然如此,但总觉得很难告辞离开。
您回去的台阶是哪边?要不要一起走?
我走这边。
两个人伸手指着东边和西边的台阶,不约而同地相视笑了起来。
我笑起来有点孩子气,不过她却很有气质,即使想要模仿她也学不来。不知为何,我觉得有点好笑。
那么,清多保重。
请多保重。
黑衣人和我背对背,在夕阳中道别。
一回过头,她的身影已从视线中消失,我突然觉得好寂寞,站在东边阶梯的顶端。
那里也看得到一袭黑衣。
是个混杂灰色的人影。
朝下一望,在台阶中间,有个少年抱膝坐在那里。
他的视线,从照不到太阳的阴暗阶梯仰望着我。
日影
我完全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天色暗了,总要有人来接你。
他的特色就是不多话。
你看到那个黑衣女子了吗?。
我向走在我前头的背影发问。他们的打扮很像,身高也差不多。
同样是在灰色的羽织下穿着黑衣,只是眼前这个人的衣着很随便,颜色也淡了些,感觉像是薄黑色吧。
那个人身上的黑衣则和他不一样,除了布料让人感觉一定很昂贵外,做工也很细致,我想应该不是这一带的款式。
黑绫这个词,应该就是用在那种夏衣上吧。
回程一片夏季的灯火,路上行人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悠闲地在夜空中飞舞的蝙蝠。
她很漂亮哦!气质又好,也许是某个出门在外的名门千金小姐呢!
只要想起她就觉得自己心头怦怦直跳。
如果是她,一定比我更像真正的空澄姬吧!一边这么想,一边试着委婉表达自己的感受。
可是就和预想的一样,他什么也没说。
他虽然没提,可是大概从我走出客栈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后面吧。
我想就算跟展大人或杜艾大人报告,他也只会说最低限度的话吧。
晚餐的鸭子是贺川的名产。
看见闪烁灯火的客栈时,他的喃喃低语让我瞪大眼睛。
日影没有进入客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旁边的某条小巷里。他的去处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飞舞的灯蛾。
他到底在哪里吃饭,睡觉呢?!似乎连展大人和杜艾大人也不太清楚他的日常生活。
目送他的背影,我茫然站了一会。
难道他是在担心我吗?
不久之后我才注意到这件事,觉得他沉默寡言的背影变得可亲多了。
我为了这种小事而感到高兴。
在感受这种幸福的同时,不知道为何脑海里都是那个和我一起看夕阳的人。
黑衣的身影伫立在暗红色的世界,总觉得一直忘不了这一幕。
想和她多聊一些,自己却连话都讲不好,真是难为情,连耳根也跟着发烫。
而且好后悔没问她的名字,盼望能够再遇见她的程度,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