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露出破绽,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这里不是她的地盘。转身望去,眼前是一道冰冷的走廊,左右伫立沉默的黑骑士。
黑姬的眼光正从背后看着自己。
「稍待一下。」
声音从王座传来,语声在走廊回荡,令人联想到幽谷回音。
一身深色法衣的她停下藏在宽阔裙摆下方的双脚。
那是一袭翡翠色的法衣,以此色为名的少女公主转过头。
声音的主人站在红色王座前方,身穿名为黑绫的漆黑公主服饰。
人们称呼这位公主东和一宫黑曜姬殿下。
仰头而视的人则是东和二宫翡翠姬殿下。
「让我送您。这次劳驾远道而来,最后就让我这个一宫尽点礼仪吧。」
外表白皙端正的公主如此说道,另一位长相同样秀丽的公主笑着回答:
「那就烦劳了。」
面对笑着迎接的翡翠姬,黑衣公主露出无邪的笑容。
宽大的黑衣随着脚步优雅摆动,黑姬走下王座前的阶梯,与身穿法衣的公主并肩行走。
两位娇艳的公主从肃立在走道旁的黑骑士身前走过。
走道铺着用以营造庄严气氛的异国地毯,所以听不到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走在一起,可以看出翡翠姬高了一些,黑衣公主显得比较纤瘦。
但是身上黑衣满是华丽的装饰,黑姬的存在感反而更加强烈。尤其是那顶即使在室内也不脱下的帽子,更是强调她的存在。
「那身衣裳太过华美了。」
翡翠姬坦白说出心中感想。
「成为东和之花是我的责任。」
黑衣公主微微开口。
「那么为何不脱下帽子?」
在王城最深处的室内,用来遮挡阳光的帽子究竟有什么价值?
「要是没有这个,有人会怀疑我不是本人。」
回答的声音很轻,意思是戴着帽子除了装饰别无他意。
两位公主并肩而行,却没有看向对方,两人的视线都固定在前面。
这真是难以置信的情景。一宫神川城深处,连接王座厅与等候厅这道由黑骑士左右护卫的长廊,在过去一向只允许一位公主通过。
如今身为城主的黑姬与她的敌人翡翠姬并肩走在长廊,原本是不应该发生的情景。
「真是滑稽。」
翡翠姬轻声笑道。
「我吗?」
另一位微笑的公主胸口,与名字相同的黑曜石胸饰反射灯光,发出黯淡的光泽。
黑骑士们仿佛听不见公主们的对话,四周没有任何声响。
「我是说这个世上的每一件事。有些事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理所当然。」
「我想令二宫屈服,您则一心想要打倒一宫。」
「然而却出现如今的同盟,世事真是无法预料。」
黑姬眯起眼睛说道:
「为了避免同盟这个说法,我们议会有个提案。」
深绿色的公主点头同意黑姬的话。
「的确,这个称呼容易让人混淆。毕竟对方已经自称四都同盟、五都同盟了。看来是模仿我们真都同盟吧。」
「目前大部分人的意见是用中央联盟来称呼。」
为了避免让人有一宫被真都同盟并吞的误解,神川议会极力避免使用「同盟」两字。
只不过是一个名字,又或是一个称呼便能对国民造成巨大的影响,这是只有曾经对世人发表自身理念的人才能体会的感觉。
翡翠姬回头说道:
「您觉得如何?有什么想法还请务必告诉我。」
黑曜姬回以单纯的预测:
「到头来只会称呼联盟吧。人们总会选择最简单明了的称呼。」
「一起努力让人们称呼我们大联盟吧。」
二宫锡马的公主一语道破两大势力联盟的目的——向全东和展示压倒性的实力,进而为东和带来安定。
来到长廊的终点,两位公主停下脚步。
「让我们创造新世界吧。」
「我们之中有包括我吗?」
两位公主望向彼此。
「若是这个世界需要您,您的愿望必定会实现。」
「对彼此来说都是如此吗?」
「当然,我相信那条路就在眼前。今日烦劳您抽空见面,真是感谢您。」
翡翠姬静静地移开视线,表示送到这里就好。
黑曜石的公主闻言,将手伸向自己的黑帽子:
「衷心期望下次能与您进行真正有意义的对话。」
随着双手的动作,黑帽子从头上画出线条来到胸口。
黑姬脱下代表自己身分的黑帽子,隆重地深深行礼。黑骑士立刻追随主人的动作,单膝跪下并且低头致敬。
这是一宫神川对待宾客的礼数。能够令一宫公主行此大礼的对象,只有长老等级的政治领袖、王室派来的高级使者,以及来自异国的宾客。
「之后再进一步详谈吧。」
礼貌地祝福彼此在下次见面前身体安康之后,两位公主互相道别。
身穿黑衣的公主一直保持行礼的姿态,随侍在周围的黑骑士也都像雕像一般闻风不动,直到身穿法衣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黑发的公主抬起头来,静静地戴上黑帽子。
隔了两次呼吸的时间,黑骑士也解除行礼姿势,回到警卫的站姿。
「各位,很感谢各位听从黑曜的无理要求,接下来还请各位保护我的妹姬归途安全。」
黑姬没有移动视线,闭上眼睛放声说道。
侍候公主的侍从一声不响地从黑骑士背后现身,守护公主的前后。
侍从请公主移驾等候厅,但是身为主人的公主没有动作。
「一起努力吗?那个公主想表示她和我们完全对等吧。」
独自留在原地的公主喃喃说道。虽是自言自语,声音异常清楚。
翡翠姬的话语清楚表示不是只有其中一方需要努力。
与身为正统政府,同时也是最大势力的一宫神川站在对等地位,建立对等的合作关系,并以同盟者身分构筑联合政权。这就是真都同盟,也就是二宫锡马采取的方针。
「真是怪事。」
线条优美的嘴唇发出声音,不过并非说给随侍在身旁的人们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真都同盟。虽然冠上同盟的名字,但是直到今天他们从未和任何地方缔结同盟。那个团体永远只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吸收其他势力,靠着合并壮大自己。」
黑色的眼睛静静反映世界的景象。
「一宫神川绝对不会灭亡。我会让他们知道,就算以往能打着同盟旗号吸收所有的对手,也不可能吞噬我们一宫神川。」
「就算是大国,拥有的权势也不是永远不变。该让他们知道自己被真都的精神吞噬的时刻已经到来。」
二宫翡翠姬在驶离王城的马车中如此说道。
在宫姬专用的朱红马车里,坐在公主对面的护卫武官点头赞成:
「恭喜公主殿下能够贯彻信念。这次连神川的公主也不是对手,公主殿下的表现一定能为真都的民众带来勇气。」
武官说得激动,坐在一旁的外交辅佐官也同意:
「我们真都可以说是朝着夙愿,朝着统一的和之世界大步前进。大师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东和的名字取自位于东方的和之地,真都同盟一向拒绝使用这个暧昧的称呼。
他们认为统一之和才是伟大的国家应有的样貌,因此真都锡马通常使用统和这个说法。
在他们的世界设计图里,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中央集权体制,而且这个体制绝不能由一向自以为是东和中央政权的旧王都一宫神川主导。
若是那样就不会有改革。
真都同盟二宫锡马必须随时站在最前面,以领导者的身分重建腐败的中央政权,若非如此就无法改变时代。要是将这个重责交给神川,就算未来能够中兴东和,也只是重复过去的历史。
「一宫会与我们共同展开重建东和的行动。」
「行动的第一步就是逼迫双子都市还有他们的狐群狗党解散。我们必须抑止各个势力的专断独行,向世界展示中央政权应有的样子。如此一来才能把我们的未来扩展到整个世界。」
并非追随一宫神川压制地方都市,而是以一个好邻居的身分支援衰退的一宫神川,引领它走向未来。这才是真都同盟的行动方针。
创造新一代未来的最大功臣将是锡马而不是神川,真都将取代一宫成为东和的主轴与代表。
目标是新世界的主导权。
「这才是祖父大人心目中的百年大计。」
这是个远大的计划。同时也是真都同盟自从创建以来延续三代的梦想,是相当真都前身的组织传承数百年信念的具体呈现。也可以说是现代的大师孤军奋战实现的成果。
「首先要合力向五宫与六宫传达时代的变化。只要双子都市能够理解现状,跟来游览的夏目与贺川也只能撤退。」
当大国彼此和解并且建立合作体制,双子都市无论如何抵抗也不能改变大局。
为了整个东和的未来,必须让邻国双子都市承认一宫与二宫的中央体制,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世界的重建便近乎大功告成,
其余只剩东和西部的三宫夏目、七宫贺川,还有不死心地重新打起宫都市旗号的四宫鼓城。这些都市就算在根据地继续抵抗,规模也不过是地方都市的造反。
通力合作的大国,加上以友好都市身分提供支援的五宫与六宫。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区区一两个地方都市,或许只要十天就能武力镇压。
「但是公主殿下,双子都市要是太容易屈服反而不好。」
武官这句话令翡翠姬露出复杂的笑容:
「的确如此。要是他们马上摆出顺从姿态,一宫也不会理会我们。届时一宫多半会把我们当成麻烦,恨不得马上抛弃我们吧。」
若是毫不费力地压制双子都市,一宫虽然会感谢二宫锡马的帮助,但是很快就会忘记这份恩情。所谓的大国精神就是如此。
双子都市与依附他们的势力必须做出相当程度的抵抗,否则支撑东和中央的联合政权很有可能无法长久。
兔死狗烹,一宫神川很快又会试图恢复单独政权,这点只要是略懂世事的人都想像得到。
单独执政才是一宫神川长久以来习惯并且喜爱的政治体制。
「我们不必出手,让一宫动手就好。我们要让五宫和六宫有犹豫的机会。」
犹豫,还有些许的抵抗,这些将有助于下一个时代的建立。
如果可以最好让一宫先碰钉子,再由二宫锡马以援军姿态漂亮压制双子都市。
这是最理想的状况。如此才能真正显示二宫锡马……不,是真都同盟的存在价值。
「很多人早已开始行动。」
辅佐官的话令翡翠姬把视线望向车外。
朱红马车的窗子使用以异国工艺制造的玻璃。东和的玻璃工厂规模还小,能够在马车配备耐得住移动的坚固玻璃窗的国家,除了大国一宫也只有权势仅次于一宫的二宫。
透过为了增加强度而变厚,不够精致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一片翠绿的庭园。
这是神川城引以为傲的广大庭园。
光是这座城内庭园就用上相当两、三个普通城市的土地。
在这座以和缓的曲线为装饰,五彩缤纷的庭园里,放眼望去尽是代表四季的树木。
树木之间是挺立不动的黑骑士。
黑骑团是东和一宫公主的亲卫队,总兵力据称有五千人。
「这是在炫耀。如此巨大的土地和兵力难道该由一个公主独占吗?」
整座神川城是只属于公主一个人的住所。原本的王族几乎全都被迫迁到位于这座庭园角落的别馆居住。
「那个公主从一个母亲来自异国,原本注定没落的王室旁支,一路爬上国家唯一象征的地位。原因就是她不仅没有父母,也失去所有亲人,神川议会就喜欢这种没有多余后盾的傀儡公主。」
从小以真都公主身分成长的人议论身为大国公主的人,手指下意识地拨弄衣袖上的翡翠,视线望向窗外的绿树,还有更远处的蓝天。
「但是她太聪明,力量太过强大。如此数量的亲卫队实在异常。神川议会一定对她早有戒心,恐怕再过不久就会逼她退位吧。」
近年来王室虽然没有先王的直系子孙,但是已有血统显赫的男子诞生。
势力过于强大的宫姬黑曜被迫退位,改由更容易控制的年幼王子登基——人人都预料这种情形将在不久的将来出现。
「让我们为她备好舞台吧。如果她想为重建东和尽一份力,我们也不妨伸出援手。因为是神川主动向我们求助。」
在真都方面的舆论,停战和同盟的请求都是由一宫神川主动提出。
「要保持这个庭园的美丽必定得耗费庞大的劳力。神川就是这么一个只顾大国颜面,充满浪费的庞然大物。是持续无意义权力斗争的失败者集合体。神川一点也不可怕,我们不必花太多时间就能取而代之,成为东和的主轴。」
领导者的宣示让武官与辅佐官满足地望向彼此。
因为他们的领导者总能说出他们最想听见的话。
「她想要我给她什么?女王的发言吗?还是尊贵的请求?」
耸立王城的高塔顶端,黑姬举目眺望脚下的庭园。
一面远望越来越小的朱红马车以及负责护送的骑士,一面在夏季难得的柔和阳光下调整头上的黑帽子。
「这场戏不过是神川与锡马互相利用的闹剧。我方只想利用自我膨胀的二宫锡马,对方只想操纵自我膨胀的一宫神川,双方都是唯利是图。什么和平对谈,什么携手并肩向全体国民说话,如此欲盖弥彰的做法最终只会惹来有识之士的嘲笑。」
如同人偶一般洁白纤细的手指扶上黑帽子的帽沿,细微调整帽子的角度。
看似平常却含有讲究的动作。
晴空之下,黑帽子总算发挥本来的功用。
「二宫的公主怎么样?」
公主背后一名身穿高阶文官正式官服的老年男子如此问道。
此人不执臣下之礼,双手轻松交曡在身后,举目眺望在空中盘旋的夏鸟。
「是个有心做事的人。看来应该是东和七姬里最有心,而且学得最多的一个。她忧心这个国家的未来,想支持一宫开拓这个世界。」
黑衣公主没有回头,只用声音回答来自背后的问题。
「只要她肯为一宫尽力就好。」
「应该说为这个国家尽力吧?她是为了东和的未来才会支援病入膏肓的一宫神川。当一宫靠着二宫的力量重振并且重建东和,一宫将会变成没有二宫帮助就什么也做不了的三流势力。」
名为黑曜的公主用不带丝毫迟疑的声音开口。
位于一宫神川城的中央政府是个背负庞大债务的赤字政权,支撑这个政权的看不见的梁柱早已摇摇欲坠。神川自然乐见有人协助拯救危机,但是相对的,神川将无法在伸出援手的真都同盟面前抬起头来。
人总是不敢违抗自己有所亏欠的对象,越重视社会地位与道德责任的人越是如此。
自认是正统政府的一宫神川必须背负相应的责任,一旦逃避这些责任,神川将会失去自身的尊严。就算是与对自己有恩的势力维持扭曲的关系,结果仍会让这种尊严不断流失。
无论是失去或流失,神川都无法维持往昔的大国之姿。
「我们政治家正设法不让这种情形出现。我们会让二宫永远只是舞台上的配角。」
面对老政治家胸有成竹的说法,黑帽子下的公主笑道:
「是让五都同盟解体吗?」
「我们已用神川议会的名义对地方那群人送出解散通告。他们若是不肯听从,东和中央政府将不惜使用武力。」
这只是一种恫吓。根本没有必要动用一宫与二宫的联军。
若不是与二宫的战争消耗兵力,一宫神川自己就有能力组织一支大军。
五宫与六宫就算倾全国之力,兵力顶多只有四万,而且其中大多是农兵。三宫与七宫就算派兵来援,各派一万已经是极限。
在不需分兵对抗邻国二宫的情况下,一宫神川是唯一能够出兵十万的都市。
这次不像鼓城之战那样必须勉强远征。
双子都市距离神川不远。一宫与二宫爆发领土纷争的千鸟这类边陲都市,距离双子都市只有数日的距离。
「他们若是顺从,我们的安定就有保证。对于二宫只需适当表示谢意,然后以怀柔政策应付就好。毕竟真都的大师年事已高。」
只要没有受到太大的恩惠,联盟或是联合政权之类的暂时关系只须数年就可以解除。这是老政治家的见解。
眼前只是与邻居暂时合作。只要不节外生枝,事后就能让一切恢复原状。小心一点就不会有问题,是神川议会没有说出口的真正想法。
「您是说真都会在大师过世之后衰弱吗?」
「就算翡翠姬再怎么努力,只靠一个人能成什么气候?真都没有其他领导者。」
长期在议会打滚的老政治家如此说道。至于神川议会的状况完全不同,中上程度的人才很多,就算少了几个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议长的想法很有道理。」
黑姬的视线终于从远方景色移开。
因为目送的对象已经穿过城门,消失在围绕神川的白色城墙之外。
回头望向身为神川议会之长的老人:
「但是大师真的来日无多吗?」
「病情确实正在恶化,甚至有传闻早已换了替身。」
「何时开始有这种传闻的?」
黑衣公主嫣然一笑,同时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
「先前曾经调查,这个传闻在我出生前就出现了。听说大师曾经因为重病徘徊在生死边缘,最后奇迹似地康复。」
「当时正是真都因为内部抗争陷入混乱之时。」
这是很常见的故事。国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领导者又遭逢意外的苦难,忠诚的部下于是群起奋勇救国。这类美谈总会被人流传后世,用来保护某些组织永续长存。
至于这类故事背后隐藏什么样的真相,一般人根本无从得知。
当时还未出生的人自然无法确认,就连身为当权者之一的老政治家也看不清事件的全貌。事实上就连当事人自己的记忆也往往会随时间经过而扭曲美化,这是每个人都可能犯的通病。
「世上有一种人是怎么打都打不死。我们当然不至于想弄死他,不过他也不是别人想除就除得掉的人。」
「人该死的时候总是会死。像我虽然不想死,也难保不会因为某个意外而死。也许那个名叫大师的生物会比我和翡翠还要长命。」
老政治家轻咳一声:
「想想自从我们把年纪尚幼的殿下迎接到城里,这些年来议会的长老们也少了一半。总有一天我也会以某种形式走下舞台吧。」
是该退休还是工作到死?他也到了必须思考这个问题的年龄。
「请您务必在我离开宫姬职位之后,继续担任议会的长老。让我能以平民的身分继续看见这个榜样。」
微笑表情带着这位美丽公主特有的毒。
「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工作到死?」
政治家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戴着黑帽子的头缓缓摇动。
「我希望您在解决一切之后,能够安稳度日。」
微笑的眼神无比冰冷。眼神清楚表达「不可能解决」的含意。
「会解决的。我们一宫必定可以主导东和的重建。」
宣示自己必会克尽职责之后,老人再次轻咳。他不是想调整语气,而是年老的喉咙承受不住长时间的讨论而沙哑。
「在那之后呢?」
有如银铃的声音发问——那是少女特有的音色。
「之后就是殿下的时代。只要您和其他几位能收拾一切就好。」
「我再过几年就得退位了。」
按照习惯,从宫姬退位的人必须和王族以及政治保持距离。
「东和的公主不是宫姬也会继续前进。完成任务的老人只需期待年轻人的表现就好。」
老人说的是人生在世必然会过上的世代交替。
身为政界泰斗的老人这番话,让身负东和一宫名号的公主想像未来,然后发出无声的笑。
「一宫神川可曾培育过继承下一代的年轻人?」
腐败的一宫神川内部有着许多对正统政府失望的年轻人。长期以来,这些不信任政府的失意青年要不是自暴自弃,要不就是前往其他国家。
外移者里有部分人去了新兴都市,更多人前往与一宫神川相邻的城市,逐渐形成有着共通信念的社团。
几十年下来,这群人得到足以撼动世界的力量,实质上的领导者刚刚才来过这里。
「你们才是真都同盟的催生者啊。」
声音无比冰冷,但是笑容丝毫没变。
背后的晴空,夏鸟依然在高夏的阳光下盘旋。
「就算叔父大人这么说,我就是不喜欢。」
象征三宫夏目的竹节标志摇晃。
身穿印有这个标志的公主装扮,拥有常磐之名的公主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地点是五宫仓濑郊外某处,两个人骑在马上前行。
马蹄走过视野辽阔的大道,道旁的路树稀疏,前后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后方远处是一支负责护卫的军队,士道将军率领的本队则在遥远前方的地方休息。
因为是休息时间,士道将军暂时离开军务,两匹爱马的步调也显得特别轻快。
「身为一国的公主自然得要讲求仪态。」
对常磐姬来说,既是叔父也是宿将的士道将军用训诫的语气开口。
相较于在东和七姬里身高数一数二的常磐姬,士道将军显得比较矮小,即使两人是在马背上也是如此。两人的坐骑也大有差别,常磐姬跨下是一匹神骏的白马,将军的坐骑则是一匹看起来普通至极的棕马。
比起体形或速度,士道将军宁愿选择脚力强的马当坐骑。常磐姬喜欢叔父这种务实的作风,因而十分不满自己只能骑以外观为重的白马。
事实上,宫姬跨上马背这件事本身就是件怪事。普通宫姬的服装绝对不适合骑马。
常磐姬的母系是历史悠久的武门,因此当她不顾众人反对坚持骑马,也得到周遭的默认。但是让宫姬骑上军马或农耕马也是问题,于是常磐姬在众人的压力之下只能妥协,选择美丽的白马当成坐骑。
「我不想再被平民笑称白马公主了。听说很多故事书都把我写成保护其他公主的剑客。」
街上那些俗称绘空师的画师,经常推销的公主画题材之一是描写骑白马挥舞长刀的武门公主。听见这个消息,被当成题材的公主本人不由得感到头痛。
「这种东西我倒是想看看。要是能用画让更多人看到我国这位坚强又美丽的公主,对我们倒是很有好处。」
地方都市的同盟已经由四都变成五都。在这种情况下,对武风比其他任何都市都盛的三宫夏目来说,拥立的公主在各地民众心目中建立英勇的形象当然是件好事。
「这件事该不会是由执政院主使吧?」
士道将军的回答令常磐姬大为不满,以质问的语气说话。
士道将军笑着否认,常磐姬还是不满地噘起嘴巴。
「看来是他们干的吧?」
别具深意的问题让士道将军收起笑容。
「多半是吧。像这类的传闻背后时常可以看见七宫的杜艾尔·陶的影子。」
一开始是利用庶民文化,把七宫公主推上舞台。但这只是人们看见的部分,或许他早在没没无名的时代就是如此。这次他也为了让庶民认识五都同盟下了许多工夫。从这点看来,幕后黑手肯定是他没错。
「这是把叔父大人送上战场的策略吧?」
若是士道将军和三宫夏目被要求展现武勇,七宫贺川就可以暂时获得休息。
「正合我意。不输给七宫的展·凤还有负责鼓城的雾羽·良沙的建功机会来了。」
不战斗就无法累积武将功绩,看着露出可靠表情的叔父,身为侄女的公主神情跟着放松:
「是啊。而且我国能提供给五都同盟的东西也只有武勇。」
以经济实力而论,三宫夏目在东和七大都市里敬陪末座。由于产业落后及地理环境的限制,三宫甚至不如身为新兴都市的七宫贺川。
「只要能进一步开发矿山,我国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为了迎接那个时候,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护这个同盟。」
若是什么都不做,三宫夏目城甚至无法维持。要是没有参加这个同盟,三宫很快就会被七宫贺川和四宫鼓城超越。不论是新兴都市变得更强,还是素有嫌隙的商都鼓城靠自己的力量重建,对三宫来说都是大麻烦。三宫必须对东和的发展做出相当贡献,否则势必会失去地位。
必须表现出不输给七宫贺川和四宫鼓城的实力才行。
「不过这种东拼西凑的杂牌同盟打得赢吗?」
「对方同样是杂牌军。」
一方故意用闲谈的语气发问,另一方也回以无关痛痒的答案。
常磐姬不想让对话的气氛变得沉重,朝着其他方向点头。
眼前是盛夏阳光普照之下的宁静原野。
夏季的绿意带有强大的生命力,也显得比她的名字所代表的常绿树木更有朝气。
「好和平啊。」
「这是个好地方。在这片广阔平原不管是开垦还是运输应该都很轻松吧。」
双子都市的地理环境十分优越,然而与一宫、二宫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这个事实让从小在群山围绕中生长的常磐姬感到不是滋味。
「不可能会输。我们的士兵都是长年在山里开拓的矿山男儿,绝不会输给在这片平静土地上悠闲度日的人。」
东和每个都市都没有太多职业军人,军队成员大半是战时临时招募的农兵,其中只有夏目是以矿业出身的人居多。
由于矿业不景气,夏目长期被失业问题所苦,不过这些矿工确实有着胜过都会居民的强劲。
「是啊。听说真都的士兵有很多义勇兵和志愿兵,这些人应该很难与一宫合作吧。虽说一宫的正规士兵比其他都市要多,但是这些士兵也出身都市,很难说得上有多强。」
「我们的增援很快就会到达。只要让士道率领一万兵力,三宫夏目旗绝对屹立不摇。」
为了表示对五都同盟的向心力,三宫夏目与七宫贺川分别答应派遣一万兵力前来此地。
老实说这是一次拖累财政的远征。在普通情况下,当地方都市宣称派出一万兵力,实际上往往只有六千到七千名士兵。
但是这次不一样,由于事前与他国的约定,加上为了顾及本国的颜面,三宫夏目硬是派出接近一万的兵力。
「是啊,我会达成公主的期望的。」
常磐姬称呼叔父士道的名字,两人的时间到此结束。
两骑缓缓并辔前行,本队与前来迎接的士兵很快出现眼前。
「三宫殿下正与士道将军共度时光。」
「七宫殿下也和两位监护人在一起。」
六宫牧濑城萌葱姬的屋里有两位公主的身影。
五宫浅黄姬坐在打开的窗边,六宫萌葱姬则从床上起身。
在萌葱姬的寝室里,人称双子公主、双子宫的姐妹面对面。
「我们的身体都不太好呢。」
身为姐姬的浅黄姬露出微笑,身为妹姬的萌葱姬说道:
「已经没事了。为了明天我有好好照顾自己。」
她用同样的微笑回应对方。
「我们得让世人知道五都同盟的诞生,还得应付大国的压力。」
「因此我们必须让人们看见四位公主携手合作的样子。」
如果可以,两人希望邀请身为四宫公主的琥珀姬殿下过来,但是一方面时间太过匆促,而且琥珀姬也不打算离开鼓城。
「必须赶在一宫与二宫提出某种要求之前。」
「确定我们的立场,先发制人才行。」
交织的话语,是对着一名坚决婉拒进入公主寝室的人所说。
年轻的政商以行礼姿势,站在窗外广阔的杜鹃花庭园里。
这名青年来自在五宫仓濑与六宫牧濑这对双子都市有庞大基业的富商彩家。
「我以彩家首领之名发誓,应有的措施已经开始进行。」
年仅二十二岁便继承家业的年轻首领,向年纪与妹妹相当的公主表示敬意。
不会太接近也不会太疏远,这就是他希望的距离。
不成为只会利用公主的财界人士,也拒绝成为以守护公主为己任的庇护者。这位年轻人在与公主保持暧昧距离,忠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他不喜欢父亲冷酷的做法,也时时警惕自己不可太过亲热。
至于两位公主总是以亲切的笑容迎接这位年轻人。
每当看见东和七姬中最温柔的两人对自己展露微笑,春濑·彩总会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不用这么拘谨。」
「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浅黄姬与萌葱姬轮流开口。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有两件事想请教两位公主殿下。」
春濑用有些微妙的眼神开始询问。
「事情是关于两位殿下见过面的各国公主。」
原来如此——两位公主点点头。
「是指常磐姬吧。」
邀请常磐姬到五宫仓濑,与她一同过来的五宫浅黄姬。
「是指空澄姬吧。」
还有邀请空澄姬到六宫牧濑的萌葱姬。
「想请教两位殿下,这两位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我所处的立场与宫姬之间有段距离,从我这里看不清楚许多事。尤其几乎没见过七宫公主,所以想在明天之前先听两位殿下的意见。」
两位公主表示知道春濑的意思,姐姬浅黄姬在征得妹姬的同意之后开口:
「三宫殿下是一位实在的人,同时也是位十分正直的人。若能与她相熟,想必可以看见她不惜牺牲自身利益也要完成职责的高贵姿态。」
春濑曾经出使三宫夏目,在夕阳下的山门前目睹她的背影。如今春濑感觉自己能够理解她那种看似顽固,其实是执着于人情的气质。
然而这种气质往往会变成弱点。那位公主虽然喜欢讲理,却经常把人情放在道理前面。
「她的国家在财政方面似乎很困难,看她老是穿着一样的公主装束。像先前有个晚上,我到她那边邀请她一同观星,却看见她把男性的服装当成便服穿。」
浅黄姬这番话让萌葱姬听得目瞪口呆。
「是像春濑先生这样的打扮吗?」
「不不不,比较像是那位画师工作时穿的衣服。」
「哎呀,三宫殿下的生活真是充满野趣。」
面对公主们愉快的对话,商家的首领有些不知所措。
「那位公主为了扮演人们心目中的公主角色,就连公主装束都很讲究。」
春濑清清喉咙,试图让岔开的话题到此打住。
「那么就让萌葱代替浅黄来说七宫殿下的事吧。」
面对六宫萌葱姬的微笑,春濑不禁紧张起来。
七宫是五都同盟里最令人看不清底细的势力。
展·凤与杜艾尔·陶两人拥立一位年幼的公主。
春濑一直没有机会与七宫空姬见面。他觉得如果能够了解这位公主,对于看清七宫的底细一定大有帮助。尤其是杜艾尔·陶这个人。
身为武者的展·凤原本就属于与自己不同的世界,就算无法理解也能接受。但是那个人不同,商人出身的杜艾尔·陶与春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春濑无法将他当成不可理解的对象。
萌葱姬平静地向春濑说道:
「七宫殿下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人。我不管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都一点不漏地看在眼里。她甚至可以看见我们的想法,直视我们的内心深处。」
七宫公主在萌葱姬口中一直是个可爱的公主,如今的萌葱姬却微笑说出如此惊人的话。
「常磐姬也说过空澄姬是个可怕的人。」
浅黄姬从旁补充,萌葱姬保持微笑继续说道:
「我想她多半是想把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吧。而且她也努力不忘记自己说过的话。那位小公主比我们之中任何人都要渴求知识。」
不管五年还是十年,只是不断记住人们说过的话,并在心中反覆回想。总是静静注视,绝不让自己忘记的孩子。
「是受到杜艾尔·陶的影响吧?」
春濑露出严肃的表情。
七宫公主身边的人里,资历最久的就是以左大臣身分辅佐政务的那个人。
春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熟悉世上表里的所有规则,把这些都当成工具来使用。
要是由那样的男人扶养长大,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更何况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总是笑着发动斗争的将军。
「不过她很可爱,而且非常天真无邪。」
「天真无邪吗?不是纯真或单纯,而是天真无邪?」
「是的,东和七姬里没有一个人是纯真的。」
如此回答春濑的,是一张只能用纯真来形容的笑脸。
「要说单纯应该是二宫殿下吧。那位公主的生存方式与七宫殿下正好相反。」
萌葱姬对浅黄姬送上寻求同意的眼神。
「是的,七宫殿下没有做过任何单纯的事。」
说得更进一步,空澄姬几乎什么事也没做。实际做事的人是周围的那些部下,空澄姬本人从来没有亲自领导或统治,只是在一旁静静凝视一切。
「其实宫姬本来就不应该做什么,唯一的责任只是主持祭祀。也许不做多余的事,才是正确的态度。」
世界的变动本来应该由统治国家的当政者负责,只能说些承认祝言,没有实权的宫姬照理来说没有任何义务。
然而这种情况不知从何时开始逐渐变质。
可能是从一宫公主的王族亲属遭到肃清之时,也可能是从二宫公主开始指挥人们之时,一旦有了开头,自称宫都市的各个都市便纷纷起而仿效。
在曲折错综的迷宫里,各个事件交织成复杂的图案。
在这种情况静静凝视的双眼究竟有什么想法?面对与空姬并称的双子宫姬,青年试着思考。
然后不知为何,他想起在鼓城街上遇见的那个孩子的眼神。
想起那双眼睛不知是如何看待自己,青年脑中不禁浮现可怕两个字。因为他自觉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如果在七宫殿下的注视之下可以不必弥补什么,能够心安理得地面对她,我们就算是很幸福了吧。」
萌葱姬对空澄姬的感想到此告一段落。
如果能对自己的生存方式抱持自信,即使被对方看透也不以为意,也不必再追求什么。
萌葱姬的微笑像是在表达这个意思,令春濑首次对七宫公主真正产生兴趣。
他想知道在那位公主的眼中,杜艾尔·陶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明知对那位年幼的公主不该抱有过高的期待,期待的想法还是油然而生。
但是春濑没有忘记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大人,立刻把些许的期待抛在脑后。
「几位宫姬的事我已经了解,感谢两位殿下的金言玉语。」
「那么正题又是什么?」
浅黄姬向春濑投以平静的视线,像是知道另一个问题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事。
至于萌葱姬的眼神也是一样,让春濑忍不住想露出笑容。
「两位认为明天典礼的成果对大国有用吗?」
面对严肃的问题,双子公主如同祈祷一般双手交握,以平静的表情说道:
「只要让人看到就有价值。」
「无论展现的价值会被什么人赞赏,又会被什么人轻视。」
话语如同流水没有丝毫间断,像是两人早已讨论过无数次。
「接下来的事不是我们的职务。」
「而是拥立我们的各位应该负责的工作。」
如果事情必须分出胜负,那不是宫姬们应该负责的事。
巫女姬们的存在目的并非竞争,站上决胜擂台的自有别人。
两位公主的话像是逃避责任,春濑闻言却松了一口气。
身为一个男人,又怎能眼睁睁任由这两位公主背负决定胜败的沉重负担。接下来该轮到自己和那些从不现身的为政者们作战了。
「感谢两位殿下能够理解身为公职者的职责。」
春濑喜欢能够说出这番话的自己,也喜欢能够说出那番话的公主们。
大国的威胁逐渐逼近,沐浴在从来自窗外的夏日阳光下,彩家的春濑在心中誓言追随两位公主直到最后。
「没有人愿意负责。四宫鼓城就是这样。」
琥珀色的旗帜随风飘扬。不同于过去四宫鼓城使用的旗帜,新生四宫鼓城的旗子加上饰条,大量制造的旗子几乎挂满每个角落。
就连围绕这座城市的城墙,还有水上小船的船头都挂上旗子。
伫立在游览船甲板上的少女身穿樱色夏衣,腰围琥珀色的夏带。
就在前一个夏天,她曾以同一袭公主装束在夏日祭典乘船巡礼,因此水路沿岸的群众一看见这身装扮很快便群起喧哗。
船上的公主轻轻挥手。
街上各处纷纷骚动,追着船跑的年轻人开始在左右两边的街道聚集。
这是一次没有事前通告的突然亮相。
身边只有少数随从,刚回来的东和公主第一次在人前现身。
在一片欢欣鼓舞的光景里,手握长刀的武者守在公主背后。
那是东和四宫琥珀姬,以及手下最有力的武将佣兵将军雾羽·良沙。
对于不明不白遭受七宫贺川占领与压榨的鼓城民众来说,这两人的身影代表无比的希望,因此人们的反应远比两人想像的更加热烈。
「我曾经代表这个没有人愿意负责的鼓城。」
向人们挥手致意,露出平静笑容的同时,四宫琥珀姬用只有佣兵将军听见的声音娓娓诉说。
「鼓城的财界、府中、当权者,没有人愿意负起半点责任。他们只是不停追求利益,逼迫我们的邻居三宫夏目,和把欲望带给七宫贺川。最后的结果导致战争和战败,我则成了他们争取逃走时间的牺牲品。」
为了逃避七宫的攻击,这些人在鼓城战败之际展开大规模的地下工作。
战胜者展·凤在当时收到数量庞大的贿赂,然而这些贿赂几乎没有发挥任何效果。
展·凤将贿赂自己的名单全部公开,并将贿款充当战死者基金。展·凤这一手不仅令鼓城旧势力的权威跌到谷底,也为自己的势力树立起正当性。虽然谁都知道他是个既不守法也不清廉的军人,但是这种做法确实为他赢得不少喝采。
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充斥各种卑劣行为。这是杜艾尔·陶以前告诉这位琥珀色公主的话。
将无处发泄的愤怒深藏心底,这位公主回到原地,重新站在众人面前。
「往后鼓城会不会改变?若是改变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我能亲眼看见最后的结果,那么站在这里笑着挥手就有意义。」
公主淡淡开口,武者单膝下跪,高举长刀向君主表示敬意:
「请恕臣直言,无论会不会改变,公主殿下立于此地的事实都有价值。」
简洁的回答没有让公主回头。她只是轻轻点头。
不论世事如何变化,自己的脚步如何不稳,现实依然存在。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愿望,还不确定自己该对什么人传达什么讯息,但是公主和武将的身影就在这里,得知这个消息而欢欣鼓舞的人们就在周围。
「就从这里开始吧。」
所以拥有琥珀之名的东和华姬正面迎向鼓城这座城市。
「不能再被他国和其他人制造的混乱摆布,也不能被往后出现眼前的景色击垮,我们从现在开始要重塑鼓城应有的形象。」
既然不知道先走一步的人会做什么,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那就建立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安然度过的地方吧。表情平静的公主默默许下心愿。
站在这里接受人们的欢迎。现在该做的事就是不断累积这样的时间。
带有夏季草香的河风吹起柔顺的头发,同时吹动与她名字颜色相同的旗子。
季节的到访对东和所有都市来说都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