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aorcoffee?」
搭乘距离地表超过一万公尺,朝著日本飞去的巨无霸喷射客机里的妙音听到空服员的问题,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随後才发觉对方只是问个稀松平常的问题,便急忙清清嗓子,以满脸的笑容反问:
「呃、那个……Japanesetea,please.有吗?」
金发空姐停下动作,脸上跟著浮现一张完美的职业笑容:
「Sure!Wehaveone.」
从手推餐车当中拿出绿茶茶包放进茶杯再倒人热水,泡出一杯虽然简便,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日式绿茶。妙音用双手接过茶杯,面带僵硬笑容向空姐道谢:
「T、Thankyou.」
「It'sourpleasure!」
空姐再度露出灿烂笑容,推着餐车服务下一位客人。妙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段时间走遍世界各地,至今依然不擅自应付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很不可思议的是她和亚洲人与黑人应对都没有问题,可是只要一看见轮廓比较深的西方人,内心就会自然而然产生没辙的感觉,这一点倒是和栋呈现强烈的对比。
想着想着,妙音为了让自己心情恢复平静,又喝了一口绿茶。
「唉……」
再次叹气。
心情依然无法平静。因为对妙音来说,光是看见这么巨大的铁块在空中飞行,就已经是相当诡异的状况,更何况现在的她居然坐在头等舱,接受空姊提供的机舱服务。
虽说她是为了回日本才搭乘飞机,但是这对她来说不是很舒服的经验。
「思?」
就在此时,妙音内心有一股不太对劲的感觉,不禁偏著头怀疑。
自己到底是对什么事情感到不太对劲?
她抱头沉思,觉得自己似乎忘记某件不该忘记的事,伸手压了几下太阳穴,随即又转头环视机舱一圈。
头等舱里坐满看起来很有钱的乘客。
里面有戴著眼镜,身材十分壮硕的中年白人男性、身穿红色套装,头戴红色宽边帽的黑人女仆,以及面有难色看著经济新闻的日本商人。
每一个座位部很宽敞舒适,前後左右都有足够的空间。座位前面还有一台液晶电视,同时也可向空服员借用棉被和枕头。
「咦?」
妙音再度看向周围,不太对劲的感觉再度袭来。
不过她却无法明确指出到底哪里不太对劲,只知道感觉怪怪的。举例来说,大概就像在拼图里只有一小块拼图拼错位置的感觉。
就在此时——
「!」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乘客之间开始涌现议论纷纷的喧闹声。
只见数名空姐神情十分紧张地从机舱後方座位起身,急忙跑向前方的驾驶舱。
受过专业训练的国际航线空服员,无论遭遇任何紧急事态,照理来说都不能让乘客看见她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才对。知道这个原则的乘客跟著大惊失色,不知道的妙音也从周遭乘客的紧张表现中感受到异常气氛。
跟外表展现出来的坚强态度完全伯反,其实个性十分瞻小的她不禁挺起上半身,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口中念念有词:
「怎、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在隔壁的白人男性不停指着窗外。
飞机突然失去平衡,尖叫声与怒骂声此起彼落。
「What!?」
「怎、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机身再度上下晃动,好几件行李浮在空中,妙音也忍不住发出悲鸣。重力在下一瞬问恢复正常,行李也掉到地上,又响起一阵尖叫声。
飞机虽然勉强维持高度,可是机身激烈摇晃的程度,就算下一秒钟空中分解也不足为奇。
机舱开始播放语气听起来相当紧张的机内广播:
『敬告各位亲爱的乘客!方才机组人员发现机长与副机长在驾驶舱自杀殉情!我很久以前就怀疑他们的感情好到有点诡异,可恶!没想到居然是职场外遇!而且还是两个男人!搞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自己去死就好了!FU○K!』
慌张声音的主人咳了几声:
『非、非常抱歉!刚才情绪有点失控。在此想请教各位乘客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所有乘客一起停下动作,吞了一口口水,等待广播的下一句话。
『请问是否有乘客有操纵飞机的经验?』
机舱顿时一片混乱。精神错乱的男子放声大叫、女性嚎啕大哭、看似修女的年长女性向神明祈祷、有名胖小孩不知为何拿起巧克力猛往嘴里塞,还有一名身上有刺青的男人不断挥舞小刀。
接著又有数名经济舱的乘客闯进头等舱,跟头等舱的乘客互殴。
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些人手上都戴著拳击手套。
妙音搁倒一名打算趁乱强吻自己的男人,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怎、怎么办?」
但是她也只能不知所措地仰望天花板:
「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机内广播再次传人耳中: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目前飞机正在持续坠落!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机舱里也响起一阵惊人的尖叫。
『难道真的没有半个人会开飞机吗!?』
浮在空中的飞机不停向下滑行,机上乘客根本无法站立,大家都只能坐在座位上,拚命紧握某人的手。只见假发与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生日蛋糕都以极快的速度往後飞去。
广播声持续传来:
『不管了!有没有人拥有直升机驾驶执照?一级船只驾驶执照?特殊车辆驾驶执照?啊——可恶,事到如今只好使出最后手段!为了启动紧急自动控制系统,我们需要一名胸围八十五公分以上的女性乘客!』
抱头蹲在地板上,不停发抖的妙音突然「思?」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
「什、什么?」
为什么胸围会跟这种紧急状况扯上关系?
令人完全摸不著头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妙音还来不及好好思考,从驾驶舱爬向机舱的事务长发现她的身影,不由得一脸喜色:
「喔、喔喔!你的胸围肯定超过八十五公分!」
这名英俊的事务长一把抓住妙音的手腕,扯开嗓门向周围的乘客大喊:
「各位乘客!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请各位尽管放心!看来我们应该能够幸运获救!因为这里有一位巨乳女性乘客!就请她来协助我们启动紧急控制系统!」
原本颤抖、哭叫的乘客也一起露出满怀希望的目光,转头看著妙音,并且异口同声呐喊:
「巨·乳!巨·乳!巨·乳!」
「一切就拜托你了,小姐!」
现场涌现一阵欢呼声、掌声以及口哨声。妙音完全跟不上事态的发展,只能傻傻站在原地。
「咦?什么?」
事务长拉著妙音的手,硬是将她带进驾驶舱。
透过座舱罩望向外面,可以清楚看见机身正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天际,朝著地面坠落。
垂在两个驾驶座外面的两只手紧紧握住彼此。他们就是自杀殉情的机师吗?
「咦?他、他们死了吗?」
妙音不禁吓得缩成一团,事务长见状立刻站在她与驾驶席之间,以强而有力的声音说道:
「你用不著看那边,只要看著这里。」
妙音以僵硬的动作点点头。
「很好。」
这名看起来有点像川平启太的事务长露出亲切的微笑。
在这个紧要关头,妙音的脸上却泛起一抹绋红,并且依照他的吩咐看往指示的方向。
眼前是一片仪表板。
「听清楚了,这是UEEKOS(超特殊巨乳紧急控制装置)。基本上是用来应付恐怖份子或类似此类意外的装置,不过如今我就省略那些难懂的说明。其实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
闻言的妙音也跟着点头。
「这里不是有两个圆形凹洞吗?」
「有。」
事务长说得一脸正经:
「希望你将你的胸部用力塞进这两个凹洞。记住,要让你的胸部完全填满凹洞,而且还得让乳头刚好嵌进凹洞的同心圆里,」
「什么?」
「当然得请你脱下胸罩,直接把胸部塞进去。」
妙音吓得目瞪口呆。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事务长继续说个不停:
「我也知道这是个没常识的要求!但是这个装置原本就是非得请巨乳女性协助,否则绝对无法解除限制的系统!求求你!就当做是为了救我们一命,请你把胸部塞进这两个凹洞里吧!」
「等、等一下等一下!」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如此一来自动控制功能就可以让机身恢复稳定!」
事务长抓住转身想要逃跑的妙音双手,整个人靠了过来。他的神情显得相当认真。
「咦?什么~~~~~~~?」
妙音不禁陷入混乱,这是打哪来的诡异系统啊?
就住此时,更加倾斜的飞机加速坠落。
来自后方的尖叫与哭声持续传人耳中,两个人都站不稳脚步,事务长不禁放声大喊:
「快!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飞机突然左右晃动,跌倒的事务长猛力撞上驾驶席。
「啊!你、你不要紧吧?」
妙音想要跑过去扶他起来,但是事务长伸手制止她的行动:
「别过来!不要管我,只管快点启动UEEKOS(超特殊巨乳紧急控制装置)!」
血流满面的他用手捣住伤口,再次大喊:
「我们的生命都交到你手上!不对,应该说都交到你的胸部上!」
惊慌失措的妙音看著四周心想:只要自己肯做,所有人都将获救。现在不是难为情的时候。
妙音毅然决然撩起自己的上衣,准备脱下胸罩,将她的胸部塞进仪表板上的凹洞里。
这个时候她才赫然发现一件事:
「啊!」
使尽全力大叫:
「『没有护照的我怎么可能坐在座位上!骗子!』」
话一说完马上使劲对着空气使出一记头槌。
下一瞬间,周遭的景色都有如幻影般逐渐溶解,只剩下她一人待在光线昏暗的货舱。
就好象偷渡一样。
不,这本来就是一趟偷渡之旅,她潜入的交通工具正是一架飞机。
一同运送的许多行李杂乱堆放在她身旁,其中还有一只装在笼里的小狗,不时朝着妙音吠叫。妙音一面喘气一面怒目瞪视手上的老旧陶壶:
「又捉弄我~~!」
壶中也发出一阵「嘻嘻嘻嘻嘻!」听起来相当高兴的笑声。
妙音不由得咬牙切齿。
装在壶中的春之精灵正是一切问题的主因。
根据护久夜的说法,它将会成为找出薰确切下落的关键之一,但是妙音也没听到更进一步的说明。虽然她曾向护久夜追问,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她只是露出暧昧神情,不肯把话说清楚。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平安送回日本。」
经过她再三叮嘱,妙音最後只说声「好吧。」便接下这项任务,没有再提出任何疑问。
虽然妙音的排名在上,但是妙音相信护久夜的判断力,因此在这趟旅程当中,她一直遵循护
久夜的指示行动。
「其实照理来说,应该由我亲自护送回去比较妥当,但是……」
面对对内心感到愧疚,讲话支支吾吾的护久夜,妙音则是露出开朗的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是无论如何,都希望拨空前往欧洲某处吗?这个就交给我先带回日本吧!反正这个似乎也喜欢上我了。」
不发一语,羞红著脸的护久夜实在很少见,看起来还满可爱的。
妙音觉得她的反应十分有趣,接著又补上一句:
「总之这段期间真是辛苦你了,你就尽情去向『那个人』撒娇吧。」
「别、别开我玩笑了!我、我只是请他拨空稍微跟我聊一下而已!」
先前没有什么交集的护久夜与妙音会变得如此亲密,也是拜这趟旅程所赐。妙音之前时常和栋、蔺草以及双胞胎姊妹聊天,不过不管是在山里还是住进薰家之後,都不太有机会跟护久夜、芙拉诺与天宗三名同伴尽情交谈。不过在这趟旅行之中,有时坐在下榻旅馆的房间灯光下,有时是在野外营地的营火旁边,妙音都得以更进一步认识这几位好同伴。
包括出乎意料的过去、快乐有趣的往事、伤心难过的回忆,还有先前曾经跟随的主人……
身为年轻犬神的她能够听见前辈分享各种不同的经验,也算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
因此妙音才会在瑞士与栋等人会合之後,几乎马不停蹄地抱著这个喜欢让人看见幻觉(而且内容有点色)的「罗马尼恒的春之精霞」飞回日本。
当飞机一顺利降落在机场,妙音立刻悄悄穿过货舱,飞越海关逃出机场。她虽然透过旅行社买了一张机票(只是没有经过再确认的手续),还是无法压抑内心那股愧疚。在这种情况下,她对自己不是人类感到不好意思
妙音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要直接飞回家,还是搭乘交通工比较好。由於行李(手上的陶壶)很重,所以她决定选择普通一点的方式,搭乘接驳公车回家。现在的她身穿牛仔裤与T恤、背著一个小背包、头戴牛仔帽,乍看之下好像前往某处参加当天来回的健行活动。
她本来就不需要其他东西,再加上除了身上的行李,其他随身物品也早已经寄回日本。
来到购票处付钱买票之後,搭上一台橙黑相间的接驳公车。至於陶壶则是用布巾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这个壶虽然不大,却出人意料地沉重。
坐定位的妙音总算「呼!」叹了口气。
等了一下公车终於开动,映在窗户上的景色也逐渐向後飞逝。
心不在焉看著窗外的妙音不禁脱口说道:
「唉,我离开日本也有一段时间了。」
内心也开始为之兴奋雀跃。
必须先把这个壶送回川平薰家,接下来等护久夜打国际电话回来,再向她报告现况。在报告完毕到护久夜回国之前,应该还有一段不算短的空档。
妙音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先到市区好好吃顿寿喜烧。
手中也还有一些蔺草汇来的活动经费。
她决定用这笔钱填饱肚子,之後再去打击练习场,接著前往游泳池,之後搞不好还可以带智羽出去跑步。
老家外面的森林、衣麻里与沙世加的植物图、外观老旧的教会,以及宅邸旁边的小木屋。妙音回想起静谧当中带著热闹的自家景象,这才发现自己的乡愁是多么严重。
她很怀念那栋石砌的大房子,也非常想念自己房间的那张床。
「嘿嘿。」
妙音笑著朦混过去,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话又说回来~~芙拉诺与天宗已经先回家了。」
由於同是护久夜组的成员,因此她跟芙拉诺及天宗分开其实也没有多久,不过她还是很想见到她们以及智羽。
「不知道智羽有没有长大一点?」
目前是她长得最快的时候,搞不好已经长高到自己完全认不出来。妙音还特别买了一份土产要送她。
迫不及待地想把土产交到她手中。
当妙音接连不断想着这些事时,居然不可思议地感到有点困。这才回想起自己在飞机上的睡眠时间并不多。于是妙音也用额头抵着车窗,开始打瞌睡。
她打算在公车抵达吉日市之前,稍微小睡一会儿。
只是隔了不久她就睡了
「妙音、妙音。」
因为有人正在摇晃她的肩膀。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川乎启太的脸出现在面前,表情看起来颇为正经。
「启太、大人?」
妙音有点睡迷糊了,对於他站在自己身旁一事并不感到怀疑,还伸手搓揉双眼。
「来,抵达目的地了。」
「喔,是吗?」
听到启太的话,还在恍惚的妙音只是回了一句。她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还是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一同走下公车。附近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化为一片雪景,只看得见细雪漫天飞舞。
眼前是一片未曾见过的荒凉景象,虽然路边有几间土产店,但是站牌附近却显得十分寂寥,到处都看不见人影。
这是什么地方?
「咦,这这这?」
妙音不由得左顾右盼。
在她环视周遭之际,公车(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一辆老旧的公车)驶离公车站牌。启太竖起外套衣领,手提一个看起来年代有点久远的行李箱。
「妙音,我们走吧。」
然後牵起妙音的手。
该怎么说才好?启太竟然有著一张彷佛日本明治时代的文豪,带有深刻忧郁的侧脸。
「咦?什么?」
妙音不由得被他牵著走,迈步走在只有黑白两色的风景之中。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启太一起来到这种地方。
过不了多久,他们抵达一座落在悬崖边的老旧旅馆。拉开纸门的两人一走进旅馆,就看见玄关的球型暖炉发出红色的温暖火光。启太拨掉肩膀上的雪花,也顺手拍掉沾附於妙音衣服上面的细雪。
「啊,谢……谢谢。」
妙音有点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向启太道谢。
启太微微一笑,以妙音都不禁为之心动的温柔语气说道:
「妙音,你用不着这么见外。」
「啊,嗯,喔——」
不对,我和启太大人没有这么熟啊?
但妙音没有办法说出这句话,只能跟著现场气氛行事。这问旅馆充满一股不该随便大叫,让人觉得有点阴暗的诡异气息。
妙音趁著启太在柜台办理手续时,看了整个大厅一遍。
立型时钟滴滴答答不停刻画时光的痕迹,一旁还有装於玻璃柜里的白鼹与狸猫标本,鲜红飘渺的玻璃眼珠看起来十分可怕,妙音不禁打了个冷颤。之後他们在身披背心,感觉有点阴森的旅馆员工带领之下,沿著发出轧吱声响的走廊来到一问面向白雪中庭的日式房间。
这段期间启太一直紧握妙音的手,一刻也未曾放开。
妙音只得满脸通红跟在他身旁。
「还请两位慢慢享受。」
面露诡异笑容的旅馆员工伸手关上纸门。启太也脱掉身上的大衣,以成熟稳重,却又带菩一点寂寞的声音开口:
「在外面冷了这么久,先去洗个温泉吧?」
妙音仿佛遭到催眠,情不自禁地点头:
「啊、好~~」
当她穿过位於走廊尽头分成男女两边的挂帘,在更衣处脱下所有衣服,一丝不挂泡著看不见其他客人的露天温泉,在朦胧的水蒸气中长叹一口气後,总算缓缓回过神来。
「唉……」
逐渐恢复应有感觉的妙音,一股焦躁情绪急速涌上心头: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妙音忍不住吐槽自己——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不停用双手「哗啦哗啦!」拍打水面。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虽然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再这样下去,事情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独自泡在温泉里的妙音疯狂大叫,却听见启太的声音从水蒸气另一头传来:
「喂~~妙音,你在那里吗?」
「咦?启、启、启太大人?」
妙音以尖锐的嗓音回应,不假思索就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缩成一团。
这下子真的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呃、那个,请、请等一下!」
她急忙将下巴以下全部泡进温泉,启太的身影从白色烟雾里浮现,最後终於来到妙音面前。
「看样子这里似乎是由男女浴池连在一起的混浴。」
「混、混浴?」
妙音顿时满脸通红,慌慌张张栘开视线,尽可能不看对方赤裸的上半身·
一脸成熟模样的启太眯起双眼:
「妙音。」
「有、有?」
妙音也加以回应。
「跟著我这个抛弃一切的人一起离开,你後悔了吗?」
直到这个时候,妙音总算领悟这又是春之精灵造成的幻觉。看样子似乎是两人为爱私奔的情节。只见启太一脸哀戚:
「抛弃阳子、舍弃川平这个姓氏,如今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
「这、可是……」
「你不愿意吗?」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妙音……」
启太——全身赤裸的启太紧握她的双手,逐渐将脸凑近。
至於妙音……:
「啊,启太大人……」
一瞬间差点闭上双眼——
「还是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和启太大人才不是这种关系!骗子!』」
猛然朝前方使出一记头鎚。
回过神来的妙音发现自己坐在接驳公车的座位上,急忙起身看过周遭。虽然其他乘客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但是妙音丝毫不在乎,总算放心地坐回位置上。
然後有点生气地伸手轻敲手中陶壶。
只听到壶中传来一阵「嘻嘻嘻!」的笑声。
妙音耸耸肩心想:「真是够了……」
她平常也觉得容易受到现场气氛影响的自己有点可怕,可是刚才真是太糟糕了。
这么一想,顿时又满脸通红。
公车抵达吉日市,这次妙音才靠著自己的双脚走下车。将行李摆在脚边後,用力伸了一个懒
腰。睽违已久的故乡,真是一个感觉很棒的地方。
朝气十足的妙音「思!」地点头,然後拿起脚边行李迈步往前走。
从市中心走到商店街,再往喷水池的方向前进。
由於今天刚好是假日,因此路上人潮还算不少。眼熟的速食店与运动器材行映入眼中。
喧嚷声、空气……所有的一切都让妙音感到相当舒服。
「咦?」
不过妙音却在此时皱起眉头。
她总觉得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穿著打扮很奇怪,看起来十分异常。所有女性路人都很正常,不过男性路人就有问题——他们每个人头上居然都戴著女性内衣裤。
极为自然的模样,彷佛戴上女性内衣裤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身穿直挺西装的上班族头上戴著胸罩,对著手机破口大骂:
「拜托一下;这样我会很头痛耶!你已经不是学生了,拜托学一点社会常识好不好!」
浑身散发时尚气息的两名年轻人也各自套着黑色与白色女性内裤,站在路旁闲聊:
「然后我那个打工同伴啊,还把收银台里面的钱通通花光了
「啥~~不太可能吧?」
小学生戴著小孩子穿的可爱内裤,老年人则是把丁字裤当成头巾,大摇大摆走在路上。
不管是谁都一样,路上也没有任何人针对此事加以吐槽。
「哇啊……」
看傻眼的妙音先是张大嘴巴,然後眯著眼睛看向张贴在街头告示板的海报。只见海报上印著一个下半身缠著兜档布、头戴内裤,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的肌肉猛男,旁边还写著:
『为了创造一个健全又明朗的社会,请各位切记要把内衣裤戴在头上!』
妙音终於忍不住连连叹气:
「『我住的都市才不是这么奇怪的地方!骗子!』」
猛然向前方使出一记头鎚。
幻影倏然消逝,身旁的景色也恢复正常。路上行人都穿著正常的整齐服饰走在路上。
「哼!」
妙音发出嗤之以鼻的嘲笑,伸手拍打抱在怀中的陶壶:
「告诉你,就算我再怎么笨,还是可以马上察觉这个场景有多么不对劲。真想骗我就麻烦制造出更~~用心一点的幻影好不好?想也知道不会有这种城市嘛?」
或许是轻松识破幻影让她的心情比较轻松,妙音忍不住嘲讽了春之精灵一番。
「呜呜……」
陶壶里的春之精灵发出有点不甘心的声音,妙音则是笑著说道:
「好啦,再过一会儿就到家了。」
就在此时,一个奇怪的东西映入眼帘。
「咦?」
她居然看见一名头戴女性内裤的男子,从容不迫走过她的面前。她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身陷幻影当中,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只见两名警察立刻从这名男子身後追赶上来:
「喂,你在干什么!?」
头戴内裤的男子回头,露出十分焦虑的神情:
「要、要把内裤戴在头上是我个人的自由!强烈反对警察执法过当!我为了後代世人著想,坚决把内裤戴在头上!我是甘地!是改革家!我是圣雄甘地!」
看到那个人拔腿就跑,警官也快步展开追捕:
「还不给我站住,你这个变态!等回到警局之後,我们再奸奸倾听你的主张!不,用不著等到后世,我要你现在马上改正!你这个变态!快向甘地道歉!」
现场充斥一股鸡飞狗跳的慌乱气氛。看样子他是个在这座城市里出没,相当常见的「普通变态」。周遭的行人虽然有点吃惊,不过马上找回自己的步调,喧闹声也再次响起。
妙音则是「思~~」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我果然回到吉日市了~~!」
虽然这种确认方式让人觉得有点讨厌。
壶中精灵一声不响。
穿过吉日市的中央进入森林。在穿透树叶洒落的阳光下,即使身上行李沉重,脚步依然不由自主变得轻快起来。同时也自然而然哼起歌曲,内心兴奋不已。妙音一边思考待会儿回家之後要先做什么,一边很自然地对著陶壶说话:
「换句话说,我们家的浴室可是很特别的!」
虽然陶壶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妙音一点也不在意,开心地自说自话:
「不但有天然的温泉,浴池周边还种满热带植物,有数不清的水果可以吃到饱。在泡完澡之後再来一瓶运动饮料,那种感觉真是棒透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侧著头:
「啊,不过启太大人也住在那里……怎么办,我有点不安了。」
回想刚才看到的幻觉,她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算、算了,管他的。反正阳子也住在一起,相信应该不成问题。」
随後又刻意地说了这么一句,并且露出笑容:
「不晓得阳子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听说她也有一点改变……但是我猜她的个性还是跟以前一样吵吵闹闹吧?」
之前启太和阳子住在一起时,光是他们两人就足以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现在再加上智羽、芙拉诺、天宗,以及她们带回去的精灵,整问屋子的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妙音边笑边折弯手指计算:
「话又说回来,现在到底有几个人在家?倒不如说和我们还在的时候差不多吧?呃,有启太大人、阳子、智羽、芙拉诺、天宗以及精灵,还有……」
算著算著,妙音突然停下动作:
「对了。」
她用有点平淡的语气轻声说道:
「等我回家之时,那个人也会出现在家里。」
一名在离开日本之前,只见过几次面的少女。一名长相和薰一模一样,但是身上散发的气息有点像熏又不太像熏的少女。她才是真正的川平熏。自己跟同伴竭力找寻下落的那个人……
他到底是谁?
风轻轻吹过妙音身边
「原来……」
雀跃的心情急速冷却下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兴奋什么的妙音面露苦笑。
只不过是回到日本,就高兴成这样?自己跟同伴明明还没有把主人找回来……
明明还没找回那位心地温柔,却饱尝痛苦而消失的主人……
「我还是一样没用。」
妙音摇了摇头:
「我得更专心一点才行。」
就在她打算说些什么时,突然倒抽一口气,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整个人为之踉跄倒退。
「不、不会吧……」
双眼笔直看著前方——只见川平薰就站在森林的出口,可以看见川平薰家的交界处。他的脸上带著开朗的笑容,并且张开双手:
「妙音,欢迎回来。」
白色长裤加上胸口微微敞开的麻衬衫,十根手指全部戴著契约戒指。
泪水不断由妙音眼眶流出。
「骗、骗人……」
她的声音沙哑,不停用力摇头。
但是川平薰没有因此消失,他确实站在森林与宅邸的交界处开口对她说:
「妙音,真的很高兴你回来了。这趟漫长的旅程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来,过来吧。」
「骗、骗人……」
妙音踩著蹒跚的脚步,仿佛身处梦境般缓缓走近薰。心中一直念著「薰大人,真是太好了。薰大人……」薰则是面带温柔笑容,张开双手站在原地等待妙音。
此时的妙音总算彻底领悟,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一场残酷的幻觉。
察觉到这一点的她哭了,无法控制自己,只能任由眼泪扑簌滴落。
「这……」
她强忍著不发出呜咽声:
「春之精灵,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站在森林出口的薰一脸不可思议地偏著头。只见妙音走到刚好可以碰到的距离,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不对。我们……不,如果我……」
她抽泣了一下:
「如果我的力量更为强大、如果我是个派得上用场的犬神,那么当时抚子向那台机器描述心愿的短暂时间,我应该可以阻止那具人偶的行动。对不起,如今回想起来……」
哭著继续说道:
「如果我当时使尽全力,应该可以比薰大人、比其他同伴更早一步飞到抚子身边才对。当时只有我可以做到。栋也好、其他人也罢,她们都没办法。只有我……」
声音越来越沙哑。
「只有我办得到,只有我……能够代替薰大人挡下那一击……可是!」
双膝颓然跪倒在地。
「我却吓呆了,整个人动弹不得。对!没错!我总算搞清楚了!『是我!都是因为我太瞻小,力量又不够强大,薰大人才会从我们眼前消失!薰大人根本就不在这里,骗子!』」
她用力地以头捣地,薰的幻影也在此时悄然消失。
「还有对不起……」
妙音维持跪在地上的姿势哭个不停,哭声全被森林的寂静气息吞没。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只全身毛绒绒,仿佛狗和浣熊混合在一起的奇妙生物从陶壶里现出身影。
这只生物不知所措地看着痛哭失声的妙音,以沙哑的微弱声音开口:
「对、对不起?」
手足无措地伸出毛茸茸的前脚,轻轻抚摩她的头,想要安慰她:
「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对不起。不要哭,不要哭……」
可是突然察觉某种异样气息,急忙躲回陶壶。一道阴影映在妙音的身上,原来是有人从家里走到森林查看状况。
「妙音?」
来者正是川平启太。
身穿短裤与夏威夷衫的启太发出怀疑的声音,蹲下来看著她:
「你……跪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妙音立刻「哇!」痛哭失声,扑进启太的怀里嚎啕大哭:
「薰大人!都是我害的!」
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启太却面露微笑:
「放心吧。」
温柔地给了妙音一个拥抱。
「你放心。」
妙音不停放声大哭,离开日本的担心、失去薰的自责、如今依然找不到主人确切行踪的焦虑不安……她口齿不清地想启太诉说,拚命想要让他知道。
启太不发一语,只是静静聆听她的倾诉。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启太在默默听完之後,只回了一句:
「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解决。」
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说得轻描淡写,他的笑容感觉起来如此强而有力。
究竟过了多长一段时间?妙音到底依偎在启太的怀中多久?当她缓缓离开启太身边时,启太只是沉默不语。
满脸通红的妙音低声开口:
「我……」
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下去:
「真的很对不起,我过去一直抱持尽量别依靠启太大人的想法。我总觉得这样比较好。」
自言自语的她随即一脸惊讶,急忙改口说道:
「啊、对、对不起,这并不是因为我讨厌启太大人!不对不对,我虽然非常讨厌时常做出性骚扰举动的启太大人,但是并非这个因素,而是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
「熏大人!」
说出这几个字的她自信想了一下,才用力点头
「没错……」
彷佛是在告诫自己般轻叹口气:
「我觉得薰大人若非由我们……由与薰大人订定契约的犬神一起携手救回来,那就毫无意义可言了!」
或许是总算找到答案,只见她和往常一样直截了当表达自己的意见:
「所以我会尽量不依靠启太大人的帮助!我想跟我的同伴,尽我们所能救回薰大人!」
启太虽然一时之间面无表情,但是随即露出满面笑容,将双手放在脑後简单回了一句:
「这样不也很好吗?」
妙音顿时换上一张豁然开朗的表情,这份「启太大人理解我的想法」的心情,使得妙音的身心都变得轻松许多。
於是启太与妙音并肩而行,感情融洽地一边聊天一边前进。面对启太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妙音也笑著揍他一顿,一起走回屋里……
至于接下来只是题外话,不过当她跟启太一同踏进家门——
「啊,川平先生,我烤了一些小饼干,你要不要吃吃看?这当然只是为了答谢你救我一命的回们,你可不要会错意喔?」
「给我等一下,惠!你也未免太烦了~~!」
「启太大人~~我不会玩这款SLG~~快来帮我!」
「呃、那个……启太哥哥,我看不懂这题数学,如果你方便……」
「怎、怎么可能~~!『启太大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受女孩子欢迎!骗人骗人!』「
看见被女孩子团团包围的启太,妙音实在无法相信在她离开日本的这段期间,已经彻底改变的现况,一时之间只能不停以头鎚猛撞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