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回到房间的途中响了起来。
由于<水星症侯群>的暗示,<她>觉醒了。
『情况呢?』
为了回答问题,<她>搜寻记忆,想找出认为是必要的事。然而<她>并没有得知什么重要的情报,依据这具身躺的主人的记忆,生死不明的学生们所发生的异变仍是原因不明,也找不到解决方法的样子。
<她>小声告知对方时,从通道角落出现一名少女的身影,慢慢走着的姿势有种似曾相识的印象,警戒心飞掠而过,<她>暂时闭上了嘴。
那名少女轻轻飘扬着大波浪的卷发走来,露出了总是只能知道一半的表情,那是因为她一直戴着白色口罩。
「...」
戴着奇特口罩的少女跟站在原地的<她>擦身而过时,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她>一边迅速低下头,一边感到放心。没有被发现,可怕的应该只有缟濑真琴一个。
确认口罩少女离去后,<她>对手机低声道:
「这里不太方便,等一下再...」
『知道了。』
彷佛像是了解到现况般,电话的声音响应,像平常地念诵暗示后挂断。
剩下三十秒的时间。
<她>就那样紧握着手机,快步离开走廊。
感觉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苍之木类一面呆呆地那样想着,一面眺望窗外。
已经是傍晚了。
她来到窗边是想拉上窗帘,但一时之间却看着开始沿着山脊夕阳余辉看到入迷,落日明明这般美丽,但自己的心情却一点都不开朗,既觉得可惜,又感到对太阳过意不去。
「对不起。」类低下头闭起眼睛。
女生宿舍D楝,413号室。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呈现叫什么拟死状态的雨森日世子像是在沉睡般,被安放在自己的床上。
我还是回去自己的房间吧...她这么说的时候,苿衣子跟若菜曾以各自的论点挽留过。
(虽然非常高兴。)
从窗户离开的类,湿润的眼睛看着变成无言的、生死不明的日世子,同时回想起与二位朋友的对谈...
「妳是认真的吗?」苿衣子对她说。「D栋已经没有普通的学生了,有呼吸、运气好逃过一劫的十几人,都被这个A栋收留了,即使如此,类小姐,妳还是说要一个人回到D栋吗?」
「咦咦——?」若菜也提出意见。「我记得这里有空房间唷,啊,对——了,这间房间也可以不是吗?借张行军床来,三个人一起睡啦,嗯嗯,如果妳不介意,在我床上一起睡也行唷。」
听起来非常诱人的提议,不过...
「...对不起,可、可是、那个、我还是...」
几乎已是语带哽咽的类勉强逃离那个诱惑。
「想待在日世子旁边...至少今天请让我待在那里,一想到如果——如果!日世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那个...我就、那个...」
对于拧挤着双手,声音也是硬挤出来的类,苿衣子与若菜只好放弃再继续慰留。
「哎...说得也是。」
苿衣子叹了口气。她也不是不了解类的心情。
「好可惜呢~」
若菜以仿如春天的笑脸道:
「虽然觉得三人一起睡也不错,但小类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嗯,同房的朋友虽然很重要,但这样也很让人担心呢。」
(就是那样...)
...就因为这样,直到晚餐时间为止,类是跟她们一起共度的,她是刚刚才返回从早上就没回来的自己房间。从回想回到现实的类,再度低下了头,然后坐在床边,彷佛在守护着日世子的睡颜。
「起来啦,日世子,妳怎么了...?喂~」
没有回答,像尸体一般的日世子只是沉默不语,在连是死是活都不明白的状态之下。
「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张开眼睛呢?已经是晚上了唷~睡太多对身体不好唷...」
类靠着床,抱住膝盖阖上眼睛。
然后夜晚来临。
一视同仁地降临在所有人的身上。
「...类...」
意识朦胧类,感觉有人在对自己说话而张开了眼睛。
(咦...?)
房间很暗,是夜晚的黑暗,看来她是陷入了沉睡,突然回过神后,自己仍维持着坐在地板、抱住膝盖的姿势。
那个声音从还没清醒的脑袋中听起来像是在作梦一般。
「...类。」
「是...咦...」
类回答之后,才慌忙地回过头。
白皙的脸庞在黑暗之中朦胧地浮起,她花了十秒钟才察觉到那张脸是属于从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室友的。
薄暮中淡淡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流泻进来,那是房中唯一的光源,不过,不可能会看错。
「日世子!」
类跳起身来。
「妳醒来了吗?已经没事了吗?」
日世子以缓慢的动作起身,困惑地瞇起眼睛:
「嗯...?妳在说什么?类,我本来就没事唷。」
然后,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微笑着。
「啊~原来如此,妳还没有吧...」
「啊?」
类不明白话中的涵意。
日世子那白皙的脸庞白得过头。
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类却感到有种发麻的感觉在背部流窜。
日世子望向窗户。
「是个美好的夜晚呢。」
她微笑着说,然后又看回类。
「是个美好的夜晚,妳不这么觉得吗?类。」
「是、是...吗...?」
类无法理解昨晚与今晚有何差别,不过,日世子既然那么说,那就是有什么差别吧?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类,在与别人的意见冲突时,总是会决定采纳别人的意见。在某种意义上,那可以说是个轻松的选择吧。
「比起那个...!日世子——太好了,妳醒过来了,如果妳就那样一直睡下去的话我该怎么办?我今天一直...」
「对不起。」
日世子以像是落叶般的动作溜下床,微笑地靠近类,类睁大眼睛呆呆地站着。
日世子的手指触上了手腕。
——好冷。
如夜露般冷冰冰的手紧握住类的两只手腕,让人觉得她是在寒冬中刚从外头回来一样,那种有如冻僵了的手指。
「咦?啊...」
日世子对不断眨眼的类淡淡一笑。
「妳在担心我吗?我好高兴,我好高兴妳留在这里。」
类的双手被拉了过去,身体失去平衡,那是出乎意料的强大力量,像是不容许类有任何的抵抗般,日世子将类压倒在地。
「啊...那、那个...日世子?」
类本能地想抽回双手,却发现简直是纹风不动,并再度因为按住自己双臂的同学手指温度而惊讶。
——好冷。
感觉日世子的手并没有怎样用力,但类的手却动也不能动,彷佛是被老虎钳固定住般。
变成跨坐在类身上的日世子动着嘴唇...
「...可以吗?」
「咦?」
没听清楚低语声,类看回在自己上头的白皙脸庞。
「什么?」
「吶,可以吗?」日世子重复着,直直凝视着类,那张脸渐渐往下移。
「可以吧?类...」
从脚尖出现的剌痒感觉直窜到头顶,明明没开暖气,但类的额头却渗出小小的汗珠。
「妳、妳说可以,那个...是什么意思?」
日世子垂下的发稍轻触类的脸颊,白皙的脸庞就是如此地近在眼前,让类无法直视而转过头,自己的心脏像是有问题般地剧烈跳动,身体好热。
——而日世子的手则冷得不象话。
「呵呵...」
满脸微笑的脸没有停止向下。
「那个、日世子,妳妳妳、妳怎么了...?」
类只有双脚得以动弹,手被压在地板上,纹风不动。
好奇怪,有什么非常奇怪。
类紧紧闭上眼睛,继续别开脸。突然有凉凉的东西触上脸颊,让类的身体为之一震。
没有确认的必要,碰触自己的是日世子的唇。
微微张开眼的类斜眼看去,从极近距离捕捉到日世子的眼睛,她在笑。
「不会痛唷,我保证,嗯,或许会有一点点剌痛,但那马上就不碍事的,所以,吶,可以吧?」
「...呃?」
类心脏怦怦乱跳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全身是汗,下意识地重复着握住又张开手掌的动作。手热到不认为那是自己的。
——而日世子的手则像冰一样冷。
「怎么...?妳到底怎么啦~日世子——」
那个声音一半以上已经成了呜咽,在房里回荡着。
「不要哭嘛。」
日世子的声音比至今对她说过的所有声音都温柔。
「我希望妳变得跟我一样,只是那样唷,类...吶,类,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已经很忍耐了唷,虽然只有忍耐一个晚上啦,因为我觉得马上就这样做的话会很没节操。」
「什什什么...?」
类已经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可以听见在远方丛林间吹拂而过的山风,日世子以比那还小的音量,像是在呢喃般说道:
「我想要。」
日世子的视线移向——类露出的雪白颈项。
像是呻吟又像是嘶哑声,那种像是无法压抑住欲望涌上的声音传进类的耳里。
「给我,妳的...」
在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的类上方,日世子扬起唇微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尖锐而不整齐的牙齿——
类感到晕眩。
——好冷。
虽然意识开始朦胧,类还是听到了日世子的话语...
「血。」
如果声音也有温度的话,那正是冰点以下的声音。
日世子的脸擦过类的脸,往下而去。
寒气在类的颈项盘旋。
「让我吸妳的血...吶,可以吧?」
「哇...」
想说些什么的类,霎时间却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血...血?为什么?为何?变得一样是什么意思?
类无法张开眼睛,她害怕看到日世子。
「不要...」
——啊啊,而且...
类的脑袋似乎达到了沸腾点。
「日世子——放开我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冷?日世子的手也是、唇也是、连声音都是...直到刚刚为止,像是死了般沉睡的她还是温温的说...
——而且...那是什么...?
窗户悬挂的是遮旋光性低的帘价窗帘,虽然月光逐渐减弱,仍可勉强借光看到...
日世子的左边脖子上有两个小小的伤痕,像是挤青春痘的伤口,又像是被虫咬的,早上明明没有那种伤口的...
类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彷佛浮在漆黑的半空中,身体麻木。
「我不要这样...好可怕。」
「妳不用怕。」
日世子用安慰的语调回答。
「我最初被这样做时也很害怕,不过,变成这样后,就知道这是多么棒的一件事了,类一定也会那么想的,妳会非常明白以前的自己是活在多么狭隘污秽的世界,马上就好了...喔?」
——啊...
冰凉、柔软的东西触上脖子,蠢动着的那个张开后,坚硬锐利的东西在——
「到此为止吧。」
有声音响起...
「用强迫的不太好吧?嗯,不好。」
是有听过的声音。
「换句话说,就是要在双方的同意下做,不管人家的意愿强行硬来的话,哎呀哎呀,那可令人一点都不舒服,至少也该为旁边者考虑一下。叫作日世子的,妳的行为跟我的兴趣完全天差地远唷。」
「咦...呀~!」
也难怪类会发出尖叫般的声音。
墙边有个白色人影环抱着双手站在那里,那是个即使在黑暗中,也彷佛在闪耀辉映似的白衣男子。
「相当有意思的表演,特别是类同学,可以明白为什么苿衣子会喜欢妳,在任人摆布这一点上,确实完全是个有玩弄价值的玩具!」
宫野秀策的双眼散发出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光辉,然后无意义地张开双手...
日世子的头迅速抬起,双眼蕴含着冷漠的感情,直盯着入侵者。
「你要阻挠我?」
「当然。」
宫野很高兴似的说:
「想说反正会变成这样,所以我就事先潜入了这间房间唷,啊啊,妳在想我是躲在哪里的吧?我回答妳,在床底下,在类同学回来前我就先进来了,然后一直屏住气息直至现在,因此对于类同学妳对沉睡的日世子同学所说的温馨话语,我全听到了。」
「呀~」
看着类涨红的脸,宫野的嘴歪斜成笑的形状。
「放心,我答应妳不会跟别人宣传那个情况,我答应的事十次里大概只会爽约个两、三次,所以不必担心。」
「啊哇...哇哇哇...」
类在掌握现状上完全失败,同时感到丢脸与恐惧,脸一下红一下青的,只有下半身在挣扎,两只手腕仍被日世子箝制住,而那位日世子没眨动的眼睛则只是一直映着宫野的身影。
类从那里感觉到无言的压迫感,不过宫野依然神色自若。
「放开类同学,不然的话,我会揪住妳的后颈从那个窗户扔下去吧?还是说妳想跟我来场浪费卡路里的战斗场面?」
「我可不想。」
日世子简短地回答。类的手腕突然获得自由,坐在她身上的日世子站起身背对着类,并未摆出什么架势,只是垂下双手看着宫野。
类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仍是全身发软,所以无法顺利站起,就那样手撑在地上爬到墙边。
宫野以从宫的脚步走到类的旁边,居高临下的苿衣子上司确认举目仰望的类后,露齿而笑。
反射性地垂下眼睛的类,一面按着心跳还未平息的胸口,一面想着这样好吗?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类...」
那声呼唤听起来语调悲伤。
「妳不选我,而是选择了那边吗?我只是想让类成为同伴,想一直当朋友的说。」
「朋朋朋友...?」
那词语是类的弱点。
「没错,永远的朋友唷,往后一——直都是,直到时间的尽头为止,我们都是朋友,不会结束。吶,类,妳不想变成那样吗?非常舒服,而且永无止境唷。」
「啊...」
日世子的双眼看起来像是点着红光,彷佛一看就会被吸入的魅惑瞳孔。
——好美...
双脚擅自移动,类轻盈地站起,然后向前跨出一步——
「我不是说过了吗?到此为止。」
强而有力的手抓住类的肩膀,是又大又温暖的手,那份温暖让类想起了,好冷...日世子的手冷如冰雪,她自然地停下脚步。
「不必担心,类同学就由我来照顾,因为如果继续放任不管,就太过危险了,我个人对这名猫少女并没什么特别眷恋,但要是她就这样变成活尸体的话,苿衣子会伤心。虽然很少能看到,但苿衣子的笑容最美了,因此虽然这种事跟我的性格不符,却也没办法了。」
「你要怎样离开这栋宿舍?」
日世子不带感情地问道。
「你能毫无阻碍地进来是因为太阳还在,现在已经没有了。接着,没错,我在这栋宿舍里的同伴们也一起醒来了。」
她又再重问一次。
「你要怎样离开?」
「拨开、打倒成群涌上的妳的同伴,把每个人的头都斩下——我是想这么说啦,但这样既麻烦又费事,而且我知道那不过是在白费功夫,所以就让我尽速逃离吧。」
宫野像是在捡掉到地上的零钱般,将在地上全身僵硬的类抱在腋下。
「哇啊...!」
这句并不是欢呼声,类的脑袋跟不上事态发展,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
日世子的视线朝向门——同时间,也没响起嘎吱声,朝内开启的门缓缓被打开。
「哇啊...」
类随便地发出个声音。
走廊上站着好几个身影,因为没有点灯,无法确实地辨认长相,但仍可以判断那全是女生宿舍D栋的住宿生。
是应该处于呼吸与心跳都停止,不过却独独残留体温,连是生是死都不确定的住宿生人影。
「我并不想动粗。」日世子低声说道。「类,妳的印记就由我来加上,还是说妳想要别人的?」
然后再转向哼着鼻子的宫野。
「你呢?要不要变得跟我们一样?很舒服唷。」
「恐怕妳的意见是正确的。」
宫野像是要嘲弄对方般咧嘴而笑。
「假如是在问我有没有兴趣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Yes吧,百闻不如一次体验,不过现在不能那样选择,我还有许多必须教苿衣子的事,所以,我还不能放弃当人。」
宫野走向窗户,步伐轻盈得让人不禁怀疑类的重量是否跟空的波士顿手提包差不多,然后把窗帘往旁扯开,再把窗户整个敝开。
「咦...」
类的房间是413号室没错,也就是说,这里是四楼,以人类的跳跃力而言,可及之处什么都没有,虽然眺望森林可以看到对面的校舍屋顶,但只要不是梦幻岛的居民,这个世界就不存在着能飞到那里的人吧。
「咦...?」
类注视住地上,冒出问号。
有许多人在那里,像是在仰望D栋...不,仰望她与宫野的身影,到处散布。
在玄关前面特别多,简直像在将离开宿舍的人赶回去一样...
「好了,类同学,我问妳一个问题,妳曾经体验过自由落体吗?」
变成宫野随身行李的类飞快地摇着鬈发。
「那太好了,因为妳接下来就要体验。如同我刚才说过的,百闻不如一次体验。」
「...哇哇哇、等、等等!」
「我拒绝。」
不知道是否有意思阻止,日世子一动也没动,不过就算想动也来不及吧?
「皎洁明月夜、剎那之间的别离、令人不舍啊——再会吧!」
吟诵完拙劣的俳句,宫野毫不犹豫地纵身朝外跳下。
「——呀啊啊啊啊啊~」
五脏六腑一同翻转的飘浮感——这回不是幻想的产物,他们正在坠落中,顺着重力加速度,宫野以及被一手抱着的类正全速直冲地面。
女生宿舍D栋被无数的男女包围,看脸便知,那几乎全是隶属于保安部的学生,特别是聚集在D栋玄关前的许多张面孔,他们是即使被称为高手应该也不会有人反对的超能力者。
在户外电灯与月光之下,他们全都抬头向上。
<她>也在看。
从女生宿舍的四楼探出身,对背后宣告些什么的白衣身影,与紧抓住他手臂的娇小鬈发少女。
<她>在藏身的森林树丛中凝视、捕捉两人的身影,在这个距离无法确认到表情,白衣男跟少女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人偶。
「...」
不用任何时间等待,两道人影快到令人扫兴地从窗户坠落。
以目光追踪他们的着地处,在那等着的是石板地,不用几秒,他们就会成为两个浑身是血的肉块吧——
「...」
<她>注视着。
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石板地,带有黑暗光芒的魔法阵。
魔法阵的格式是自创的,不过形成了过于充分的EMP场,那种独特的气息有着甚至及于<她>身上的强度,是<她>最需要警戒的EMP能力者之一。
下一瞬间,两人朝着魔法阵落下。
「...」
乘着夜风传来的是高声大笑与不成声的尖叫。
在<她>注视的视野内,从魔法阵中飞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比没有星星的夜晚或正午的影子都还要黑的,数以百计的触角群,会让<她>联想到海葵之类的东西。可怕、巨大、拥有黑暗触手的海洋腔肠动物。
就像是邪神的体毛般,触角一边互相纠结,一边伸向毅然决定挑战自由落体的两人。
白衣男与少女落在那个的正中央。
被像是在蠕动的长春藤所淹没,二人的重量被一并承担了。
<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对那位少女而言,那个跳跃是一次恐怖的体验吧,接住自己的是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手。
<她>转过目光。
可以看到413号室的窗边有个黑暗人影,她似乎望了望下方片刻,但不久就离开那里消失了身影。
「...」
时间差不多了。
<她>也消失了。
「嗯。」
就那样拎着类降落到地面的宫野,似乎在确认周围的情况...
「哎呀哎呀,集合保安部全员铺设包围网啊,不愧是缟濑真琴,身为学园的全能之眼,计划周详又准备万全,完全看透局势的演变方向。」
实际上,在D栋发生的日世子与类之间的短剧,在其它宿舍也已经以缩小再制的形式上演。
几乎全员成为古怪死者的只有D栋,但在那种地方迎接夜晚的怪人仅有苍之木类一人,在其它宿舍尸体化的住宿生仅有数人到十数人,正常学生占绝对的多数,像日世子这样在夜晚起身的死者,早在类快被室友袭击时,已经为学生自治会所知。
「再迟一点的话,他们会出没在黑夜的学园中吧,还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封锁住。不过,这终归只是应急措施。」
现在最必须注意的是高中女生宿舍D栋,因此才有D栋的包围网,当然在那之中,也有隶属于保安部对魔班的她。
「类小姐!」
比周围所有人都先跑过去的苿衣子,推开露出傻瓜笑容的宫野,抱起像是被抛了出去,横躺在地面的类。
「妳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嗯——啊...」
已吓得几乎失去意识的类微弱地张开眼皮。
「啊、苿衣子同~学...呜呜呜...」
类紧紧抱住苿衣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好可怕...好可怕唷...呜哇哇、哇哇哇...」
苿衣子一面抚着鬈发安慰,一面抱住在手臂中颤抖的同学。
「已经没事了,这里很安全,没错,只要在我身边的话...」
然后她对宫野投射吊起的目光。
「班长,你实在太过胡来了,我的事就暂且不提,但你居然让类小姐受到这种折磨,你是稍微过份了点、应该多加以考虑等等的,你应该会确实地让我听到像这样的反省吧?」
宫野脚边的魔法阵消失得干干净净,两人落下到黑暗触角的地毯时,苿衣子最初联想到的是就那样被吸入地底的可怜活祭品,怎么看都觉得类非常适合当活祭品。
即使实际上并非如此,但此时在苿衣子的内心却想着为求成就自己的野心,宫野就算让一名女学生当牺牲品也在所不惜的形象。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野心。
苿衣子停止想象,任由类的泪珠染上她穿的黑衣。
「真是的,要是留在我的房间里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遇到那样恐怖的事...实在是...」
像是小猫为了不跟母猫走散般,类立起指甲紧抓着苿衣子。
苿衣子突然想起什么而伸出手,指尖在类的颈项爬行,摸索着脖子左右。
「啊唔...」
类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声音。
「太好了呢,妳没有成为他们的同伴吧?还好妳能平安无事。」
「当然会平安无事不是吗!」宫野嚷了起来。「妳以为我趴在床底下好几个小时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将类同学从她们手上救出唷,没错,只要交给我就会见微知着、快刀斩乱麻、天下太平。」
「哼。」
苿衣子一只手继续环绕类的背后,一只手从裙子拿出便条纸。
「这个留言是什么?还有许多更直接传达的方法不是吗?只要口头告诉我就好的事,为何要如此故弄玄虚?」
那张便条的内容如下:
『不用担心,我会救出类同学,如果看到这个时,她正处于该被救出的状态下的话(笑)。』
漂亮到无谓的文字,真想问问他是委托哪间代书行写的。
这张便条是在太阳西下的日落时分,吃完晚餐回来的若菜交给苿衣子的,在此之前的苿衣子则是在床上呼呼大睡。
然后就在那时,情况已经改变路线朝恶化的方向前进。
「在那个时间点上,局势还在流动,死者们会起来的机率虽然的确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但还不能说是完全肯定,我不会得意洋洋地诉说还不确定的推测唷。」
「一派胡言,那句话就已经是谎言了不是吗?你知道说谎者悖论吗?」(译注:哲学家艾皮米尼地斯有言:「克里特人总是撒谎」,但他本身亦为克里特人,因此形成悖论。)
「知道是知道,但很不巧我不认识克里特岛人,也没见过,因此那个地方的人是否全是骗子暂且保留,有必要实地采访呢。嗯,国外旅游也不错唷,苿衣子,请在明年夏天前取得护照。」
「班长。」
自己站在俯瞰爱琴海的绿丘上之风景画(而且还是跟宫野的二人合影),苿衣子一边对有此幻觉的自己感到羞愧,一边硬是力图修正对话的轨道。
「为什么班长会知道类小姐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呢?又是怎样比类小姐先一步潜入类小姐的房间呢?」
还想说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宫野居然意外地露出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呢,我是怎么会,又怎样溜进类同学的房间的呢?嗯?真奇怪,这确实很不可思议。」
苿衣子露出相当不屑的眼神,注射着努力回想的宫野。
「这是你自己的记忆吧?不可能想不起来呀,还是说班长你是自然从床底下冒出来的?简直像是虫——」
苿衣子还未说完,突然意识到有种奇怪的感觉飘落。
(咦?为什么?这种既视感...在哪里说过这种话...)
「就算是虫也不会自然冒出来,那只是没注意的...」
宫野的语尾犹如升上天的烟般消失,二人面面相觑。
「唔,苿衣子,我觉得之前好像曾经听过妳说过同样的话,但又有种那肯定是心理作用的感觉...」
「我也是。」
虽然对于共有既视感的对象大为不满,但模糊的违和感确实存在着。
「虫怎么样的话题,在哪里...」
突然吹起一阵风,拨动苿衣子的黑发飘过,犹如看不见的天使或妖精从宫野与苿衣子的脸庞间飞过般,弥漫着无法形容的空虚感。
片刻——
「嗯...」
叩叩地敲着额头,宫野就那样神情异样地开口道:
「啊啊——我想起来了。」
一副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想起来的表情。
「是谁呢?就是从在那里的类同学本人听说的。从餐厅回来途中,因为她一脸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僵硬地走着,所以我有点在意。然后好就说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于是我火速地写了便条,托被拉去厨房煮饭的若菜代交给妳,随即抢先一步到类同学的房间,事情就是这样,还好我及时赶上了。」
「是这样啊。」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松了口气,苿衣子点点头。
「你还是老样子,过着忙碌的人生。」
「不过若菜也实在是个超级大好人呢,明明没有轮值,但感觉人手不足的话,她肯定会在餐厅帮忙。话说回来,我从没看过妳穿围裙,是因为妳有着糟糕的厨艺吗?苿衣子。」
「请勿乱说些臆测的话,一、两样...不对,我随便就可以做出五样得意的料理,我的拿手菜绝不算少。」
「很好,下次做来给我看看。」
「我当然不要。」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我非常了解妳那无法坦率,然后在事后呻吟的习性。」
「我没有被你了解过的印象,而且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那个什么习性。」
「那、那个...」
微小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唇枪舌剑,声音是从一直被苿衣子抱着的少女口中发出。
「苿苿苿衣子同学,那个...我已经没事了...唷?」
类挥舞着双手,满脸通红地说着:
「那个...差不多该放开...不,那个...」
「失礼了。」苿衣子总算记起现在的状况,放开环绕类身躺的手臂。「我只顾跟鲁莽的班长对谈,完全忘了这回事。总之,妳没事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也不能光是高兴吧?」
「我不想被你用这么高兴的表情这么说。」
苿衣子边说边环顾四周。
集合在D栋前隶属于保安部的同伴们没有跟任何人视线相交,对宫野、苿衣子或类没有任何兴趣,脸与眼睛只朝着一个方向。
女生宿舍D栋的玄关,那扇玻璃门的另一端有个人影。
雨森日世子。
脸庞已没有血色的她轻松地打开门,从容不迫地从里面走出来,安静的步伐始终沉着,甚至让人觉得优雅。
苿衣子紧咬着唇。
(他们的时间开始了,到黎明还需要几个小时呢...)
「那、那个那个...」
才刚离开的类再度靠过去苿衣子身旁。
「到底、那个、发生了什么事?那个...D栋的人怎么了...」
白衣男挥起一只手制止类混乱至极的话语。
「这里已经不是女生宿舍D栋。」
宫野的表情像是发现新品种昆虫的生物学者。
「这里是桥头堡,在夜晚行走的活尸体们的据点,没错...」
雨森日世子的背后,好几名学生缓步从D栋玄关出现。
像是在对苿衣子们宣告般,宫野以充满信心的声音继续道:
「...吸血鬼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