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也是从毫无所获的会议开始。
跟昨天同样,佳由季一脸没趣地在集合保安部部员与各栋舍长的会议室内。
「——从以上的观察结果,可以做出他们变成只能被称为吸血鬼的存在这种结论。」
叫什么冷泉的这名真琴麾下的眼镜执行部员,仅是针对现状淡淡地念着大家似乎都已知道的既定事实,看来没人晓得该如何据此得出最终结论。被集合的每个人都是一副不知是在听还是在想其它事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至于真琴则是在冷泉说明状况的开场白还没结束前,就开始打起瞌睡。佳由季望着她那绑着马尾正在点头的后脑杓,脸上持续摆出不悦的表情。
出席率比昨天还差。
不用屈指来数,一看就知道集合的保安部部员人数比昨天少了好几成。宫野没来虽然不是今天才开始,但连苿衣子都不见人影就稍微有些意外,反正一定是在哪里演出情景喜剧吧...
站在台上的执行部部员冷泉的悦耳声音是室内的唯一声响。
「——因此,已经确认在昨晚从拟死状态复活的学生们不问男女,所有人都伴随着黎明再度拟死,将他们视为在太阳出来的白天不会行动,应该不会有错吧。」
冷泉一面无声地翻着文件,一面用平板的声音说道:
「汇总虽然跟他们有过肉体接触,却幸免于被化为同类的学生们的证言得知,尽管他们在拟死状态时有体温,但在晚上苏醒后却是体温消失的模样。此外,脖子上会浮现拟死状态时没有的咬痕,那是因何机制造成的,现在正在调查中。」
扑克脸的执行部部员淡淡地继续道:
「另外,在其它宿舍吸血鬼化的学生们,已经在昨晚移送到女生宿舍D栋完毕,关于这件事,感谢各宿舍舍长的协助——」
室内连一声咳嗽都没有,每个人都像是只将现在第三EMP发生的吸血鬼事件,当成中场休息时消磨时间用的余兴节目般漠不关心。
回去吧...佳由季开始这么想着,没有任何我做得到的事吧,最多就是注意在自己宿舍的被害不要扩大。
他正想静静地站起身时...
《可以等一下吗?》
熟悉的意念侵入脑中。
《小由季,我有点事想拜托你,会议结束之后就,来会长室啦。》
我不想陪妳消磨时间。
《嗯~?是那样吗?不是挺感兴趣的吗~?不是啦,我是有正经事拜托,非你不可的事,是真琴的拜托。》
他看着她绑马尾的后脑勺。
《你太低估自己了,在这所学校,小由季拥有可说是独一无二的稀有价值,没错,只有你才有的东西。》
是什么?我想到的只有自己完全没有奇怪的超能力。
《正是那点唷,在全是怪人之中,唯一一个寻常的人。》
这哪叫作只有我啊?
《你脑袋真硬耶,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因为没有任何缺点本身就是一个缺点——就像是这样的唷,在这所学园,小由季什么都没有,这正正是你的特性唷。》
简直就像是宫野的诡辩一样。
真琴的意念如微波般荡漾,露出像是微笑的感觉。
《哎,有什么关系,人家需要小由季,不管是这种情况,还是其它的,所以来啦~人家好寂寞。》
知道了啦,知道了,不要再送那些恶心的精神波来。
《呵呵~你发现啦?想说来逗弄一下你澎湃的Pathos,让性欲完全解放,有那种意思的话,我随时OK唷~」
Pathos是什么?妳是知道它的意思而说的吗?
没有回答。
真琴的缠绕意念滑离,佳由季深深地将体重放置在椅背上。
在以「有」为前提的这所学园里,唯一一个「没有」的自己,基于「没有存在意义」的稀有价值,究竟有没有任何意义呢?只要离开学校回到一般社会,像自己这种没有EMP能力的人满街都是,那才是寻常世界的模样。
这里并不平常,平常的我只是个混入异世界的异物吧。说到吸血鬼,啥啊?这所学校终于变得连那种东西都出现了吗?
宫野跟苿衣子在做什么?虽然不知道真琴打算要我干嘛,但他们应该比较有用吧?如果是有趣的事,不管多么麻烦,宫野都会自告奋勇。
真琴的意念再度介入。
《那个笨蛋的话,现在正在对你的妹妹还有苿衣子她们发表演说唷,对宫野而言,吸血鬼做什么都无所谓唷,因为他的兴趣好像在别的地方。》
佳由季一边听着台上的冷泉不带情感的报告,一边闭上眼睛,是否真的听见这个真琴的声音也很可疑,说不定是自己自行在脑中重现的幻听。
《真令人受不了耶。》
真琴的意念伴随着叹息的回声。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嗯~还是说...你是那么地喜欢我...这算是一种转弯抹角的告白吗?哎呀,人家好高兴。》
冷泉的状况报告还未结束,不过,在最前排的长马尾猛地站起,回头的真琴唇边刻划着微笑,从座位之间穿梭而来。
在冷泉的声音中断、周围的学生转过头之际,真琴迅速靠近佳由季,在他旁边站住弯下身,嘴唇轻轻贴在耳垂,同时道:
「小由季你啊,连别人的话或意念都无法相信的话,那我等一下只好用身体来让你了解了,哼哼,这么说来,宫野也想过类似的事呢。」
佳由季为了逃离在耳边蠢动的唇,歪过头去。真琴则是擒获住那颗头强行拉过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双唇交迭...
发生了怪事。
苿衣子目瞪口呆地朝自己房间的暖桌投射极其怀疑的视线。
「怎么了?苿衣子,那双像极了第一次看到毒蛇的小獴哥眼睛。趁还没凉前赶快吃比较好唷。」
这么说着的宫野早就在用餐中。已经换好衣服、从梳理台抱着茶壶走来的类发现穿着睡衣呆站着的苿衣子而停下脚步。
「啊...苿衣子同学,早...」
「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对于苿衣子的质问,类像是吓一跳似的呆愣住,明明没有流汗的必要却流下冷汗,目光飘移到变成餐桌的暖桌。
「这些料理是什么?是从哪里拿来的?比起那个,为什么班长会在这里大啖着早餐?」
「是从餐厅拿来的唷,也没什么其它可能吧?」
宫野用筷子尖端指着一个大外送箱。
「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在这里吃的理由,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因为想在这里吃吧?作为动机很足够了不是吗?」
宫野夹起了烧海苔。
「其实我是想拜托外送的,但餐厅却说不受理宅配服务而断然拒绝,没办法,我只好亲自去拿了四人份的早餐,怎么样?说得有条有理吧?」
苿衣子闷不吭声地望向各色各样的餐盘,与其说是日西合壁,不如说是大杂烩的早餐菜肴,有荷包蛋、豆腐味噌汤、可颂、大碗白饭、蕃茄色拉、凉伴菠菜等等。
宫野是怎样解除双手束缚的?是类帮他的吗?苿衣子并不打算询问。
为了让自己清醒,苿衣子动了动脖子发出喀喀声,目光从用餐中的宫野转向类,她就那样抱着茶壶呆站着。而若菜的话,则还在被窝中,以像猫一样的睡相熟睡着。
「我明白了。」
苿衣子点点头。
「对于你特地运送过来这点,我就姑且致以感谢吧,虽然我并未如此希望,不过就算有也不会困扰,硬送上门的好意偶尔也会派上用场。」
「喔——是吗?值得感激呢,被妳那么说,我也有手舞足蹈的价值,我甚至想跳起舞来。」
「但是!」
苿衣子剌人般的视线注视着宫野全身上下道:
「请暂且离开房间,十五分钟到三十分钟左右就行了。」
「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苿衣子轻轻哼了声鼻。「我接下来必须换衣梳洗,若菜小姐也要,为此所需的时间平均起来约莫就是那样。」
「那样的话,妳们完全不必顾虑我,在那边换衣服不就好了?我一点都不会在意唷。」
觉得对此回应就太愚蠢了,苿衣子决定诉诸武力,揪住宫野的白衣后领用力拉起,出乎意料的是,宫野像被母猫叼起的小猫般,就那样乖乖的拿着碗跟筷子站起。
「至少可以让我加一样配菜吗?类同学,帮我拿那里的生鸡蛋过来。」
就这样被赶出房间的宫野,坐在女生宿舍的走廊上,狼吞虎咽地吃起生鸡蛋伴饭。苿衣子在他面前用力关上门,她为排除异物的意外地轻易而感到高兴,同时决定先将若菜叫醒。
会议在非常冷的气氛下结束。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为止,佳由季一直都坐在那里,他环抱着手腕,嘴巴形成へ字型。没有人来跟他攀谈,说不定是在怜悯他,任谁都会可怜变成真琴玩物的佳由季吧?
实际上,对于真琴在会议中采取的不寻常举动,在场没有人做出直接的反应,简直像是佳由季被那样对待是理所当然似的,唯有沉默充斥着会议室。
一想到这里,佳由季就不禁咋舌。
该不会,我跟真琴的「对话」被实况转播了吧?凭那家伙的精神感应力,应该也办得到那种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严重的私隐权侵害。
不过本来在真琴面前就没有什么私隐权可言,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浮上心头的意念都将只有全被看穿的命运。
确认其它人的气息渐渐远离后,佳由季站了起来,自己是因为已经习惯就算了,但他对于其它学生会成员是如何跟她相处而感到疑问。在无法制止自己独白的真琴面前,亏他们能保持冷静。
一年级的执行部部员冷泉也是。佳由季不认为这世上存在即使思考被读取也不觉得困扰的人,能够一脸平静的,不是相当的乐天派,就是善于控制感情的人吧。譬如若菜就是前者。
佳由季离开无人的会议室,走到同样无人的通道,自治会长室就在旁边,那是每次造访便会面临麻烦事,成为真琴基地的植物园。春奈消失,遇见另一个自己、闻到真琴浓浓发香的房间。
这次是要干嘛?要叫我做什么?
佳由季敲了敲门。
『这样啊,妳被叫去了啊。』
电话的声音在愉快的语调下说道。
<她>屏气凝神地听着。
『那是个好机会,要好好听唷,一字一句都别忘了唷。』
「听的人并不是我。」
<她>不带感情地诉说。感情——自己没有那种东西,自己只是寄宿在这具身躯上的,区区一个人格而已...
「这具身躯的记忆力很可靠,我...」
『唔,我了解。不如说这跟记忆力没什么关系,人的所见所闻全都会被收进脑袋里,所以不是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这种安全装置在作用着,毕竟所有事都记着的话会有点痛苦吧?人就是那样保护自己的精神。』
「...我全都记得,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
<她>突然想主张看看,即使明白自己只有那样存在的意义、就算认清自己只是个只读存储器的替代品,但说不定因为某种理由,能发挥更多的功用。
「...」
不可以,不可以思考,不用说,<她>不可能反抗<水星症候群>,那样做的话,就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意义、变成消失也无所谓的存在。
『有什么在意的事吗?想起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记忆而已,问题是接下来...」
<她>心想没有被对方察觉,语气也没有改变,这样就好。
『说的也是,我很期待贵重的情报唷。』
然后他说着惯例的话语,挂断电话。
<她>迅速操作手机,沉潜之前凝视着小小的液晶画面。
那里没有映着自己的脸,因为那不是<她>。
<她>知道的。
<她>就那样一直注视着,直到画面自动暗下为止。
被赶出去正好三十分钟后,宫野擅自开门进去。想说反正应该没用,所以房门并未上锁,也就是所谓最基本的信赖。
苿衣子跟若菜都已经换好衣服洗好脸,心怀感激地享用着变冷的早餐。若菜单纯地高兴,类战战兢兢地拿着筷子,苿衣子则仍然板着一张脸,因为对宫野搬早餐来的理由还有些无法理解。
(肯定有什么内情。)
苿衣子非常地怀疑宫野的亲切。
(一定有什么企图,班长每次心情好的时候都是那样没错。)
那可说是意外地正确的推测。不过,由第三者看来,宫野一直都是心情很好的,能够察觉到那种些微差异的,几乎也只有苿衣子一人,但她自己并未有此自觉。
苿衣子一边将白饭送进口里,一边凝视着昨天早上宫野在墙壁画的涂鸦。
(又打算从早上就开始发表奇怪的言论吧,绝对没错。)
果然,宫野简直像是被苿衣子的视线提醒了般,适时走向墙边。
「好了,各位!」
宫野将还拿着的碗与筷子放在地上,有如舞台剧演员般张开双手。
「接下来的时间希望能暂时陪我一下,不,只要边吃边听就行了,作为休息片刻的BGM,希望你们能听听我的话。」
看吧,来了...苿衣子心想着。
「这是第三节课唷,是我昨天花了一整晚想的,得出非常深远又有意思的结论,所以想在这里发表,妳们不用做笔记,只要能刻划在记忆里,那样我就满足了。」
若菜的嘴巴一边咀嚼着,一边抬头看着宫野,类抖动着停下筷子,苿衣子视若无睹地将咀嚼中的白米吞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非得在此时此地发表的事吗?到底要谈论些什么呢?」
「那应该不用说吧。」
宫野恶心地略为一笑,同时说道:
「可以试着想想我们现在身处的境况,在这所学园昂首阔步,成为夜晚居民的学生们,还有他们变成那种存在的理由——」
三名少女的视线集中在白衣的高个子身上,宫野很高兴地宣布:
「我要谈论有关吸血鬼的话题。」
佳由季拨开观叶植物踏进的会长室已经有客人先到了,而且还是两个。
一个是曾经有看过,嘴上戴着X记号口罩的长发少女,她是昨天早上在真琴房间也曾见过的娇小一年级女生。好像有在哪听说过她应该是隶属于保安部的,名字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那名少女端正地坐在会客处的沙发,在发现佳由季的身影后,静静地行了一礼。
「...」
佳由季对她默默回礼后,看向另一名来客。
这是张陌生面孔,可以断言素未谋面过,至少确定不是第三EMP高中部的学生。
如果有这样的家伙走在路上,即使只看过一眼也不会忘记。
「咈咈咈...咈咈,嗨——」
是名看起来外表怪异,感觉颇为虚弱的学生。不知是染的或者天生的金发遮住病态的脸,只有右手很奇怪地戴着露出手指的骑士手套,左手手指上则戴了好几枚夸张的戒指,脖子上金光闪闪的坠饰叮当作响,双耳也垂着古典耳环。此外,穿着跟第三EMP有微妙差异的法兰绒制服,虽然是男生制服没错,但如果光看漂亮的面孔,难以分辨男女,是两者都行的中性长相。
「你好、你好...咈咈。」
佳由季的视线从嘴巴歪成客套笑容形状的那家伙移到玻璃茶几上,浓醇香味来自两个马克杯,放在口罩少女面前的杯子里面原封不动,身上戴着没品味饰物的客人那杯则空空如也。
确定了...佳由季不动声色地下了判断:能将真琴的泥水咖啡喝光的家伙是宫野级的怪人。
佳由季在内心的笔记写入第一印象后,会长桌的主人对他说:
「好慢耶,小由季,你没有想过要早点来吗?我都那样诚心拜托你了~结果让客人等,也还没自我介绍,实在是超级浪费时间唷。」
真琴将双脚伸到桌上,椅背嘎吱嘎吱地作响,把双手放在脑后,注视佳由季的双眼闪着些微促狭。
「自我介绍那种事不用等我来也没关系吧?立刻进行不就好了?」
「这样不是要费两次功夫吗?你虽然只要一次,但对难得从别校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好意思吧?」
那个端出这种故意找碴的超难喝咖啡、把会长桌用来垫脚的家伙在说些什么啊?
佳由季的内心抱怨才到一半,真琴「嘿咻」一声,放下伸出的双脚,十指交叉置于桌上,模仿着昔日日比木会长的姿势。
「那么、三位,自我介绍一下吧,快点唷。」
她说着像是座谈会主持人般的话后,接着闭上了口,下巴置于交握的手上,以魅惑般的微笑注视着。
佳由季一面轻轻摇头,一面望着会客沙发的二人。
「那么,唷——你好...咈咈咈。」
饰物叮当作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是性别不详的怪人。
「我是隶属于第二EMP学生自治会保安部的那岐鸟狮子丸...咈咈,你心想着是个怪名字吧?有这么想吧?咈咈咈...我也是这么想唷,所以你可以不必在意,咈咈咈...哎,是个怪名字,咈咈咈。」
有什么好笑的吗?那岐鸟持续着令人不舒服的微笑。
「顺带一提,我有一个哥哥和弟弟。」
他开始说起没人问起的家庭成员。
「哥哥是虎丸,弟弟是乌丸,怎么样?很奇怪对不对?很奇怪吧...咈咈。」
佳由季不得已回应道:
「哥哥还好,弟弟就有点惨吧?」
「啊,那是骗人的,呵呵,再怎么样也不会取*乌丸吧,咈咈咈咈咈。」(编注:这里的乌丸指的是乌鸦)
「...是吗?」
「咈咈咈,顺带一提,我其实没有哥哥的。」
「那不就全是骗人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咈咈。」
他漫不在乎地说着,同时伸出戴着无指手套的右手。
佳由季叹了一口气。
「高崎佳由季。」
草草地只说了自己姓名后,佳由季伸手想跟那岐鸟相握,对方却马上把手收了回去。
「...」
不自禁瞪向那岐鸟时...
「咈咈咈...哎,很可惜,我不能握手,因为这个身体二十四小时都被诅咒着,咈咈咈...」
他不断发出低笑声。
「没错,我是『被咒者』,咈咈,请小心不要碰到我的身体唷,切记唷...咈咈咈。」
佳由季的视线从那岐鸟的低笑转向真琴的奸笑,又出现了一个莫名奇妙的家伙。
「就像本人所说的唷,那岐鸟同学他是『被咒者』,又称『咒物使』。就如同字面上一样,他藉由佩带着被诅咒的道具,让自己不断地被诅咒,同时拥有能使用被诅咒道具的能力,没错吧?」
对于真琴的解说,本人补充道:
「咈咈...如果一般人拿到被强力诅咒的器具,马上从精神到灵魂都被俘虏,之后,就是边被那个道具吸取生命力,边变成暴徒的命运在等着唷。我却是相反地吸取那些咒物的妖力,负有借着慢慢将它分解,让它转变成无害存在的使命,咈咈咈,危急存亡之时也能从武器释放出诅咒的力量,攻击敌对的个体...咈咈,以上,可以说是说明完毕吧?咈咈咈...咈咈,还有一点...」
那岐鸟抓起戴着的众多项链之一。
「咈咈,到了现在大概也不必特别再说明了:我现在身上戴的这些东西全是被诅咒的道具,譬如说这条项链被下了肚子永远都会饿着的恐怖诅咒。这只戒指是一旦戴上就绝对会变成同性恋的诅咒,其它的还有这双鞋...咈咈。」
佳由季的表情丝毫未变,就算是拥有再奇怪能力的家伙前来,惊讶的容量早已盈满。
「这样啊,这家伙就是妳昨天说的诅咒的专家吧。」
「咈咈...没错,也可以那么说,那么说也行吧?咈咈咈。」
「然后,那边的女生你有见过吧?」真琴优雅地用手指着另一位客人。「我们保安部游击班的小祁。」
口罩少女无声地站起,纤纤小手伸向佳由季,他握着那只手的同时,柔和的意念从温暖的手掌流入。
《我是新屋敷祈,请多多指教,高崎学长。》
是真琴的精神波无法比拟的纯真意念,不过不管她是拥有怎样意念的人,佳由季都不想被擅自读取意念。
「你放心,她是write-only,是无法读取的类型。」
祈对真琴的说明点点头。
《我是接触型的主动限定超能力感应者,虽然能将自己的意念传达给对方,却无法读取到你的意念。而且,没有像这样的接触就什么都无法传达。》
「妳...」
不能说话吗?佳由季犹豫着该不该这么询问,被X型记号的口罩遮住所以无法肯定,但祈似乎在微笑,睫毛浓密的眼睛瞇起。
《因为某个理由,我被禁止说话,也就是这个口罩的象征意义。然而我还是能听到、理解语言,所以请对我使用言语。听我说话时,则请触碰我身上的某一处,麻烦你了。》
「小祈她啊...」真琴道。「拥有一说话就会引起不得了的事的能力,所以她不可以说话,那个口罩是制约作用。」
「怎样的制约作用?」
《最初是戴口枷,不过那实在有点太过火了,所以真琴学姊对我施加了制约作用。》
清澈的意念代为回答着。
《戴着这口罩的期间,不管怎样的状态我都会无法说话的制约作用,它能防止我无意识的发声或是梦话,我只有吃饭或梳洗时会拿掉这个。》
佳由季看着真琴,她回以娇媚的秋波。
这家伙——
佳由季的视线充满无处可泄的愤怒。真琴对祈进行了精神操作,将这个制约作用刻附在她的心里,这是不可原谅的行为。随心所欲地操纵人心这种事,就算做得到,也只有坏人会做。
《那个...》
祈的精神波始终清澄。
《我很感谢真琴学姊,因为这个能力的关系,我...在过去...非常...》
意念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传过来的情感也混乱不堪。察觉到那里夹杂着深切的悲伤记忆,佳由季立即挣脱祈的手。
「我知道了,我似乎错怪了真琴呢。」
祈像是道谢般行了一礼,然后抬起脸时,祈的眼神回复原本的沉稳微笑的色彩。
「咈...咈咈,对了,也可以将我介绍给她吗...咈咈。」
从第二EMP来的诅咒专家仍站在那里,摇晃着一只手。
「妳好妳好,我是刚才也说过的那岐鸟狮子丸,不管有没有兄弟,总之不是虎丸也不是乌丸,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咈咈咈。」
他又像是要握手般地伸出手,然后闪开祈反射性地伸出的手。
「我不能握手,因为这个身体二十四小时都被诅咒着,咈咈咈...」
手扑空的祈失去平衡,佳由季抓住她的肩膀支撑住踉跄的身体,从手掌传来祈的不知所措与微微苦笑。这很像春奈的感情表现,春奈在骚灵现象外传达自己的意志时,常这样直接在哥哥脑中插入口齿不清的意念。
「...呿。」
他甩甩头除去多余的感伤,那是此刻不需要的东西。
佳由季再度看向过多装饰物的那岐鸟,这家伙是打算将自己先表态的拒绝握手当作玩笑吗?这一点都不有趣。
佳由季皱起眉头的同时,真琴咯咯地笑了起来。
「啊哈!哎呀哎呀,三个人都坐下吧,然后,请听一下我的请求,是有点重要的事唷~快点快点。」
佳由季耸耸肩,促使祈与自己并肩坐在沙发上。坐在对面的那岐鸟,一副很满足似的看着正前方的两人,同时用手指弹着胸前的坠饰。
「有一个必须是大前提的真理。」
宫野寻求着三位听众的同意。
「吸血鬼实际上不存在,到此为止没问题吧?」
若菜跟类一模一样地朝同方向,同角度地歪过头,苿衣子差点也那样做。虽然对马上响应宫野的话有点不甘,不过...
「请等一下,实际上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存在于现实。」宫野如此回答。
「这么说不是很奇怪吗?」
苿衣子放下筷子。
「这样的话,现在占据D栋的那些人是什么呢?变成那样的人们、日世子小姐她们——」她瞥眼看去旁边,类一脸难过地垂下目光。「——说她们是吸血鬼的不是班长吗?」
「这是个好问题。」
宫野以像是要藏着脸般的大动作,缓缓地点着头。
「关于这点,我想稍后再提,这可是重点,所以我当然不会忘记,不过,现在得先说关于吸血鬼的真实性:为什么吸血鬼不存在呢?」
宫野重新抬起头,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
「一条单纯的数学问题:先假设最初的吸血鬼在某处登场吧,不管是谁都无所谓,那个吸血鬼吸了一个人的血,那接下来会怎样呢?」
宫野的指尖指向若菜的脸...
「嗯唔?」
被指名的若菜想赶紧将咀嚼中的烤鱼吞下,却卡在喉咙,一边不断转动眼珠,一边喝光杯子里的茶。这一连串的动作结束后,她举起拿着筷子的手。
「是的,老师,呃——我不知道。」
「那么就听听类同学的想法吧。」
宫野毫不气馁地将指尖移向另一个学生。
「啊...那个...」类没什么自信地缩起肩膀。「被吸血鬼吸血的人...呃呃那个...那个人也成了吸血鬼...」
「及格,被吸血鬼吸血的人会变成吸血鬼,这是让被称为吸血鬼的存在声名远播的特征之一吧。」
「然后呢?」
苿衣子很快地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为什么不先说结论呢?
「然后就是,苿衣子,假设吸血鬼一天袭击一个人,被袭击的人会确实地吸血鬼化,那样的话会如何呢?」
这是在上什么课?苿衣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口道:
「吸血鬼会不断增加吧?那又怎么样?」
「不是说怎么样的时候唷,我不是说了这是一条单纯的数学问题吗?妳计算看看,准备好了吗?第一天只有一具的吸血鬼在第二天变成二具,第三天是四具,第四天是八具,这是等比级数唷,吸血鬼像倍数游戏般在增殖着。」
对于还没恍然的苿衣子,宫野像一个富有耐心的家庭教师般接着说道:
「那样一直增加下去的话,只要三十四天后,地球上全人类都会吸血鬼化,2的三十三次方是多少,要现在确认看看吗?」
计算器如魔法般地从白衣口袋中出现,接过的苿衣子就那样递到类的手上。
「咦!...啊、是的。」
类又缩了缩肩,啪哒啪哒地敲起计算器,老实地一次一次按着乘法键,寻求答案。
「呃——第三十三次超过八十亿...呢。」
宫野对类胆怯地仰望的双眼点点头。
「即使试着假设吸血鬼的吸血速度变慢也差不了多少,就算一星期一次也用不着一年,一年一次也只是三十四年,只需要像是眨眼般的短时间,然后人类灭亡,只有吸血鬼的未来造访。然而如此一来,吸血鬼会失去猎食对象,所以不久又会失去存在意义吧,等在前头的是没人类也没吸血鬼的世界。」
感觉这主张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苿衣子皱起了眉头。
「可是人类还没灭亡。」宫野愉快地说着。「这正是吸血鬼实际上不存在的最简单的证据,吸血鬼不是现实的存在,所以人类现在也在地球上极为繁盛。由于确实具备那种以等比级数方式繁殖的特性,因此吸血鬼无法存在。」
「那有点不对吧。」
苿衣子没有举手地插口道:
「那是在被吸血鬼咬的人无一例外地化为吸血鬼的前提下吧?不是那样的情况...譬如说,变成普通尸体的话...不能说没有吧?」
「那是谁规定的呢?」
宫野凝视着苿衣子问道。
「出现吸血鬼的被害者没有成为吸血鬼的情形?到底是谁创造出那种方便的特性的?」
「我不知道,但似乎在哪里有听过。」
宫野的视线环绕三人一周。
「因为机会难得,我想转移一下问题:妳们是在何时何地知道吸血鬼这种怪物的概念的?是在怎样的机会下,首次听到吸血鬼这个词、理解那个意义的?类同学的话,大概应该是卡恩司坦伯爵夫人吧?」
「那位夫人是谁?」苿衣子问道。
「妳不知道吗?她跟德古拉伯爵同是吸血鬼传说的中兴之祖唷,也可说是现代吸血鬼的起源。」
「我才疏学浅。」
「嗯,有意思。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不知道美丽的吸血千金卡密拉——但却知道什么是吸血鬼。那么,妳是在何时何地得知吸血鬼是吸血鬼的?」
「我无法理解问题的涵义,请用更能理解的文脉重新询问。」
「妳首次知道吸血鬼这个词语,是在何时,何地的事呢?」
「不知道,已经忘了,我不记得。是在不知不觉间知道的吧,一般不都是那样的吗?」
「这么说,妳没读过吸血鬼的原著吧?那就是不经意地有接触过啰?是看电影吗?舞台剧也行,接触有吸血鬼登场的故事是在哪里?」
「我想应该是出现在小时候看的电影,片名我不记得了,但不是什么古老的电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可是大事唷,苿衣子。听好了,现今不知道吸血鬼的人是少数派。大多数人听到吸血鬼,便会被唤起独有的印象,从字面上看的话,是吸血的鬼,这也是汉字是表意文字的坏处呢,因为,变成对于不吸血的吸血鬼没有适当的翻译,其实本来的吸血鬼是不吸血的。」
「是那样的吗?」
「追溯传说的话就是那么回事,哎,自古而来吸人生血的传说妖怪有很多很多,可是那并非现在最广为人知的存在而被认识的吸血鬼。听好了,单纯吸血的妖怪跟普通的吸血鬼之间有着绝对无法填补的鸿沟,他们是不同的妖怪,不是只要能吸血就好,那样的话蚊子或水蛭也是十足的吸血鬼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有猎食人类的存在,那他们应该老早就在食物链的顶点支配所有生物才对。」
若菜跟类张大了嘴,似乎无法跟上话题,苿衣子也一样,不明白宫野想说什么。
是从那样的三人表情读出了些什么吗?宫野露出苦笑般的表情。
「吸血鬼有蚊子或水蛭没有的魅力,妳们不那么认为吗?」
苿衣子也不明白那个问题的真正用意,慎重回答道:
「是怎样的魅力呢?」
「那么,我们就来简单整理一下关于吸血鬼的特征吧,第一是吸血行为,牙齿咬进被害者的身体,吸取体液的情景,缠绕着某种违背道德的味道吧?顺带一提,女吸血鬼有同性恋癖好不是现在才开始,那可以算是一种形式美,自过去伯爵夫人以来的传统。」
类小声地发出「咕」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第二就是不死,用一般的手段不会死,那种永恒安定的不死之身,能引起观者的安心感,第三是不老吧,年龄绝对不会增加,青春永驻,妳也很憧憬吧?因为能够永远留住妳现在的美貌。」
那说不定是个魅力...苿衣子这么想着。不过,她也想要再稍微成长一点。
「第四是如同刚才也说过的繁殖,吸血增加同伴的这种概念,恐怕是传染病与宗教传道行为的隐喻吧?也没有必要自己生儿育女,这是相当不错的一招呢,被吸血鬼咬的人成为吸血鬼——啊,这对苦于黑死病流行与异教徒入侵的中古欧洲人们而言,肯定是该避讳的东西,但在现在的日本又怎么样呢?第五是超能力,变身为动物、使出的强大力量、能飞能跳什么都行,非常方便吧。」
「你是说谁觉得方便呢?」
「不用说,是说故事的人。」
在说什么啊?不是应该在谈论现实的吸血鬼吗?
不顾苿衣子的疑问,宫野滔滔不绝地道。
「吸血鬼说起来是故事的构成要素之一,就像是星际宇宙飞船或时光机一样,跟如果有的话就很方便的这些未来道具没什么差别,不同的只是那是从过去来的赠礼罢了。不管如何,唯独这点是肯定的,故事里的吸血鬼不是大道具,是小道具。他们没有本质,只是从那个特性诞生故事,现代的吸血鬼,简单来说就是小道具,是人工的,因此吸引人。」
明明没有风,白衣却在飘扬,在苿衣子、若菜、类三人的注视下,宫野像是无意识地有如在画圆般地走着。
「吸血鬼的构成要素相当禁忌,因为禁忌所以吸引人。如果那完全是自然的行为,就无法形成或打破禁忌,因此也不有趣,也就是说不能成为故事。藉由吸血交换体液与繁殖、渡过长远时间的不死性、绝不会崩坏的身体保全性、超越人类的能力,以及总是少数派的这种感伤性,不管哪一样都违反自然,可以说对生态系、对社会都是被视为异端的存在。所以人类会觉得吸血鬼有某种魅力,然而,却已经不会感到恐惧。」
「可以去女生宿舍D栋,帮我找引发吸血鬼化的道具吗?如果能顺便知道是谁最先因为那个诅咒道具而变成吸血鬼的话更好。」
那就是真琴的委托。
为什么要我去?
佳由季理所当然地如此想着,如此回应着:
「为什么我必须做这种事?随便找哪个保安部的都行不是吗?譬如说宫野跟苿衣子就是适当人选吧?」
「那也未必呢。」
真琴慵懒地托腮说道。
「就算被他们亲亲,会变成吸血鬼的只有拥有EMP能力的人,你绝对不会变成吸血鬼,因为你没有EMP能力,怎么样?差不多该了解到自己的稀有价值了吧?」
「妳怎么知道的?问D栋的吸血鬼代表吗?」
「不对,我实地实验确认过唷。」
「就说这里哪有一般人——」
不对,有的。像佳由季这样,虽然无能力却住在宿舍的确实没有别人,但是,出入的一般人却是每天都有。
「妳...该不会...」
「对,没错。」真琴爽快地回答。「因为黎明前刚好有送物资来的宅配业者来,就请他当实验品了。选了D栋一等一的美少女,那个小哥儿也很高兴地被咬唷,哎,说不定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了。」
用手指缠着发尾的动作,显示出她没有任何犹豫或内疚。
「吸血鬼那边好像也有兴趣,想知道这个现象会否也及于一般人,就是说利害一致唷,但晓得结果之后是否满意就不得而知了。」
「要是那个小哥儿变成吸血鬼的话妳打算怎么办?灾情不就会蔓延到校外了吗?」
「如果变成那样,就不会让他离开学校唷,当然是关在D栋不是吗?」
这混帐,做人体实验后还想要非法禁锢啊?
佳由季义愤填膺,真琴对他露齿而笑。
「就是那么回事唷,你即使被咬也没关系,不会到那一边去,也去不了,所以是最适合的调查员,小真琴也很放心。」
「我可一点都不放心。」
佳由季狠狠地道。
「我或许不会变成吸血鬼,但说不定会贫血,那样的话还好,要是失血过多致死的话,那我还不如变成吸血鬼,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可能性啊?」
「没错没错,所以,这里有小祈跟那岐鸟同学不是吗?这两人是你的护卫唷,感谢一下吧,这是VIP级的待遇唷。」
对于令人困扰的事要怎样感谢?
「白天他们应该在睡觉,所以希望在那段期间找到道具,说实话我不太期待,因为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东西,对吧?贵客。」
「是啊。」
那岐鸟将手指绕在空杯的把手,像是闲得发慌地边转边说:
「咈咈,基本上,使物体咒物化的,说起来就是激进化的意念,跟剩余EMP力量凝结的思念体的起因不同,咈咈...‘明白吗?」
佳由季摇摇头,一直握住的祈的手,传来了不好意思的体温。
「这个嘛,思念体是EMP们无意识间放射出的意念长期累积、实体化的东西吧,咈咈咈,不——过,诅咒道具那种东西,就像这样,是将对什么的绝对意志直接寄宿在器具,涉及明确的意识呢,咈咈...也可以说是表层意识,或愿望的凝结吧,如果将它看成是愿望,残留意念这种形容也行唷,如何?咈咈咈咈。」
看到没有一个人同意,那岐鸟「啧」地咋舌。
「那种寄宿意志的东西有点棘手呢,它们很狡猾,一直在休眠状态,在谁拿起来的瞬间或是戴上身的瞬间觉醒,然后影响及于那个身体的拥有着。咈咈,其实让人成为不死者的那种咒物并不稀奇呢,也就是有那么多人寻求不死吧,第二EMP的秘密仓库里就放了好几个唷,咈咈,没有人想要...言归正传,吸血鬼是吧,那个我也没有听说过...咈、咈咈咈。」
真琴默默地听着,不过却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这是我的推测,感觉好像哪里有差异呢,咈...咈咈,吸血鬼跟不死很像,咈咈咈,在某方面要说一样也行...那姑且不提,我想说的是,一旦启动的咒物会在附着那个属性的人内部移动,所以无法轻易被发现,将嫌疑犯剥个清光,看看有没有像那样的道具是最快的快捷方式吧,咈咈咈,然后,嫌疑犯几乎都是女生吧,咈咈、咈咈咈...」
佳由季转向真琴。
「妳是要我帮忙去做那种事吗?」
「没错,是件好差事吧?我允许你那么做,趁D栋所有人在睡觉时把她们脱光光,从头到脚摸索一遍,然后,嘿嘿,如果变得想做的话,可以用我来排遣唷。你不觉得这样比起自己解决,小由季跟我都会比较舒服吗?这就叫做一举两得。」
祈的手微微震动,害羞跟困窘的颜色在脑里作出鲜艳的漩涡,是很新鲜的感情,不是春奈的酸甜意念,也不是真琴的盈盈秋波。
「那个就交给专家吧,即使是『被咒者』。」
那岐鸟到底有没有在听呢?他对粗犷戒指哈了口气,开始用手帕擦拭起来。
佳由季说道:
「那样就好了吗?在D栋的人没起床的白天溜进去,将在哪里、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某个被诅咒的物品找出来,拿回来。然后,事件就解决了吗?实在简单到不行。」
即使语带讥嘲,真琴的表情丝毫未变,不仅如此,还提出新要求。
「不愧是小由季,很了解~没——错。我注重的是另外一项:刚才也说过,最初的吸血鬼、始祖吸血鬼是谁——这件事唷,只要知道这点,那家伙是碰了怎样的道具变成那样,推测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真琴从桌上探出身,对他微笑。
「所以说,正式演出是入夜之后:我希望你问问每个人,作个访问。虽然很费工夫,不过很实在,问题只有一个:『你是被谁吸血成为吸血鬼的?』就这样问所有人就好,那样子的话——」
最后总会指向一个人。
佳由季心想这确实是个简单的方法,不过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光是搜索员不够,接下来还必须当记者是吗?
「不要把所有事都推给我们三个人,妳也来帮忙啦,既然是妳提议的。」
「我不——行。」
真琴幸灾乐祸地叹息着。
「就是那样的协议,我不可以进入D栋~我跟日世子那样约定了。啊,当然,那边也有所让步唷,让我们进行最低限度的调查,条件是最多三人,而且保安部部员只能有一个人唷。」
佳由季看着那岐鸟。
「他又不是这里的保安部部员,怎么样?是个很漂亮的诡辩吧?」
「对自己作辨解有什么漂亮可言?」
比起那个——
佳由季有种焦躁的感觉,他知道那主要是由于从昨天早上一直到现在,真琴都没有紧张感。要说她总是这样也行,春奈那时也是、出现大量冒牌货时也是,真琴维持着从容不迫的模样。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仍是那样可以吗?如果是没有死的死人还算好,但他们变成吸血鬼的现在,情况应该已经趋向不妙发展了不是吗?
甚至从第二EMP请来帮手,应该是相当紧迫的情况。
看不见的手迅速掠过头上,思考被读取了。
「我说,小由季。」
真琴仍是一贯地微笑着,不过,佳由季从那里感觉到微微的倦怠感,就算没有其它人察觉,自己也知道。
「我啊,还蛮欢迎这种情况的唷,问我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没有产生精神波。你能明白吗?这对我这样的AAA级超能力感应者是怎么回事。」
祈的手指微微颤动,像是对自身微弱的感应力感到羞愧。
「听好啰?包括你也是那样,几乎所有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意念都在流露状态,跟清醒或入睡无关唷,那样的东西,无止无休地流入我耳边里,不管有意或无意,我可以听见别人的精神声音。虽然如果想隔绝的话也办得到,但因为很累,不可能每天都那样。像这样用植物当屏障的话,虽然有稍微好一点,但真的是只有好一点。」
真琴说不定是第一次像这样坦率地吐露心情,在佳由季什么都说不出来之际,真琴继续说道:
「可是他们,活尸体的吸血鬼们没有任何精神活动,因为没有意念本身,他们完全没传来任何精神波,虽然那样也有点不安,但比起那个,我很轻松唷,因为很安静,说不定学园所有人都变成吸血鬼还比较清静...寂静到令我如此向往唷,我也住到D栋好了。」
前半段说不定是真心话,可是最后是开玩笑,笑不出来的玩笑,位于真琴那种立场的人,不可能那么堕落。
...不过,如果是跟佳由季两人独处时也就算了,因为他有不管对他说什么,都能搪塞回去的习惯与应对能力。
在祈跟那岐鸟面前说,只会徒然煽起不安。
握住佳由季手的祈,再度开始流入不知所措的意念。似乎不知道该对真琴的话如何反应,佳由季直接地理解到那种微小的情绪变化。
「哈哈,抱歉啦。」
真琴发出又大又不自然的笑声,挥了挥手。
「不可能让这里成为吸血鬼学园吧,至少不会在我手中变成这样,那实在太过丢脸了。呵呵,赌上我的自尊,我不会让它变成那样,所以放心吧,吶?吶?」
然后,她慢慢地将手置于桌上。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的任务就是那两样唷,一是找出那个诅咒的道具,二是锁定成为增加吸血鬼源头的第一个笨蛋,知道吗?知道了吧?那么,请马上前去,虽然距离日落还有段时间,但没过多久太阳就会西下,赶快赶快。」
穿着皮鞋的脚重重落在桌上,真琴环抱着双手,送来三连发的秋波。唯有那点他不得不承认:那是完美无瑕的秋波。
不知不觉间,宫野脸上的微笑变得形式化。
「不管哪个时代,定义吸血鬼的都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人类,为『吸人鲜血的尸体』这种现象加上道理是人的工作。很久以前说不定拥有实体,但跟实际上有没有那种现象,是不是单纯看错没关系,因为,存不存在都无所谓,吸血鬼成为传说、化为传奇,直到现在也流传在这个世界,那样就够了。」
宫野突然站住,再度跟苿衣子面对面。
「有关吸血鬼的创作会如此大量地问世,妳觉得是为什么呢?因为是简便、容易加工的小道具吗?显然不只是那样吧?构成吸血鬼的框架、那个特性吸引着人们,对说故事与听故事的人而言非常有魅力,因为吸血鬼是充满矛盾的存在。」
「...想象的话题已经够了,我想要着眼于现实。」
「概念就像这样繁殖,宛如吸血鬼般。」
宫野彷佛没听见苿衣子的声音。
「从东欧的民间传说起源的吸血鬼,那个概念在现代于全世界得到公民权,而且每个作品都会改变设定,这是概念性吸血鬼残存的战略,这么多样化的话,总会有一个残存下来吧,即使大部份被消灭,成为根源的遗传密码确实被留了下来,一度变成隐性的基因,也会有再度变成显性之日,不管是什么的遗传密码都一样。」
他在说什么?
「概念以人类为媒介繁殖,对概念而言人类可说是传达物资,就像人类使用言语一样,概念使用着人。」
这是在讲什么内容?
「就是说要小心,苿衣子,不能被概念摆布,有时候它对人不怀好意,为了别被当成抛弃式的方便工具,必须非常谨慎地思考、行动才行。嘛,不过在我身边的话,就很安全吧。」
苿衣子绞尽脑汁地探索话中涵义,然后道:
「吸血鬼的特性与时代一同变化这点,嗯,勉强可以理解,因此——所以怎么样呢?有什么不妥吗?」
「完全没有,无论故事世界的设定与我们所在的这个现实,相差有多么悬殊都不成问题,在故事中的现实没有任何理由必须遵循这个现实的样貌,不同是当然的,所以故事才会有趣。」
他补充说明道:
「然后,现实是很无趣的,就是那么回事。」
若菜的筷子完全停了下来,类则从一开始就没在起筷,两人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说不定是想上厕所,真可怜。
(真是的,听着这番话,当然连正常的食欲都会失去,班长到底想说什么?)
「吸血鬼不过是为了让故事有趣,由制作单位凑巧想出来的花招,重视戏剧性,忽略现实性,正是由于那是故事才有可能唷,在那里投入真实这种冷硬的世界观,当下就会变成无法成立的脆弱概念,因此...」
完全不明白苿衣子的心情,宫野宣言:
「吸血鬼的概念本身是虚构的,在现实不可能成立。」
宫野改变身体的方向,走近墙壁,那里有着好几条昨天他乱画的直横线,白衣的手像是在敲门般在那个涂鸦上敲着。
「我推测世界就像这样形成阶级组织,这个世界之上还有别的世界,而且下面也有,那么下面的世界是什么呢?那就是...」
宫野从白衣口袋拿出来的是五彩封面的文库本。
「啊!」
发出声音的是若菜。
「那是我的...」
苿衣子也有印象,那本少年推理小说是若菜用来代替安眠药的书。不过无比好睡的她,每天只能有几页的进展。
「啊、啊——我还没有看到最后唷,不要把犯人说出来。」
「我不会做出那么不可饶恕的行为。」
宫野乱翻了一下书页,再阖上之后,拿在左手高高举起道:
「这是对我们来说的下位世界,这本小说的登场人物在我们看来是住在虚构的领域,他们不存在于这个现实。对他们而言的现实,对我们而言是虚构的,而且,我们能够介入那个世界。」
宫野的右手不知不觉就握着红笔了,那个口袋是百宝袋吗?
「譬如说这本书,总觉得行为看来很像犯人的宅邸女主人,其实会身为第三名被害者而惨死——」
「哇——哇——哇——」
若菜塞住双耳,发出小小的尖叫。
「我不想知道啦~哇啊——哇啊~」
宫野不为所动,打开书的后半部。
「——不过,假设我想让这个女主人继续活着吧,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只要这样做就行了。」
红笔在书页上用力舞动,右手不断上上下下。完成后的宫野将若菜的文库本展示给三人看。
惨不忍睹,摊开的其中一页被鲜红色所涂满。
「啊啊啊!那样没办法看了啦。」
若菜就那样一直塞住耳朵,同时可怜地垂下无力的肩膀。
「这样发现女主人尸体的场景就被回避,之后只要依次在后半部任意窜改就好。就让女主人活着,第三名被害者变成主角的女朋友吧,因为只是在旁边晃来晃去的碍眼角色,如果妳希望的话,也将犯人更改吧,为免麻烦,女主人就是犯人了。」
在苿衣子等人惊愕的注视下,宫野在最后一幕左右的书页振笔直书,然后轻轻丢向若菜。
「我一点都不高兴——」
若菜哭笑不得地紧抱住跟主人一样可怜的文库本。
「嗯,就像这样。」宫野说道。「如同我们能够改变他们的世界一样,我们也受到谁人的姿意改变,如果是那样,会怎么样?」
「我完全不明白班长在说什么。所以不予置评。比起那个,请赔偿并弥补若菜小姐的损失。」
宫野毫不在意地继续道:
「如果说吸血鬼的现实无法存在,那我们又如何呢?EMP能力也是同样的东西,超能力、魔法这种非现实的故事背景,不应该存在于现实,存在的话很奇怪,也就是说,我们是有的话很奇怪的存在,跟吸血鬼同样不可思议。」
已经哑口无言。
「这该如何解释?我们无法装作没看到从昨晚开始在学园横行霸道的吸血鬼们,可是只要一认清他们的存在,那就会无法避免地连我们本身的存在也一并危及,好了,该怎么办?」
宫野像是思索着答案般,仰头凝视着天花板。
「我怀疑我们的现实会依照上位世界所希望的而受到改变,然后连那个世界的人也是,从更上一层的世界看来,说不定也只是个虚构般的东西,就像这样,世界是不断向上延伸的阶级。」
看起来简直像是那里会传来的谁的回答般。
「不过!那不是无限的,我昨天也说过,如果x轴的平行世界是有限的,y轴说不定也是那样,有个在阶级组织的顶点支配着的世界。在极高处的尽头,涵盖所有真相的世界只有一个唷,或许那才是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神的世界。不对,肯定也超越神,不局限在渺小的人类这种下等生物想象的神的层次,是拥有更高等意识的存在所居住的世界,我如此确信着。」
宫野只是看着上头。
「从<年表干涉者>或<Inspector>似乎不是万能的这点看来,他们最多是在我们上面一层的阶级,即使如此,我们能看见的约莫只有他们的鞋底,但在他们之上也有世界,不知道延续到哪里。不过既然是阶级组织的话,我相信也暗示着能够向上爬。虽然到达顶点的可能性应该很低,但我想要以那里为目标,然后知道所谓的世界,究竟是——」
<Inspector>.0
致<自动干涉机(Asterisk)>
在你的介入时空域,个体名.<宫野秀策>的危险度增大中。
有破坏构造秩序的可能。
因此建议.删除——抹消该人物的存在。
征求<年表干涉者>的同意。
<Interceptor>.1
拒绝。
<高等监察院(Inspector)>,我无法同意你的要求,我认同必须介入,但我判断并无排除他的存在之要素。
他是不可或缺之人。
要求<自动干涉机>。
继续吧。
<Asterisk>.6
.
.
.
.
.
.
判定。
实行。
明白后者之要求。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