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没有促成吸血鬼化的道具也很可疑,就算有,吸血鬼那边会将那个东西乖乖交出来吗?看来雨森日世子一派似乎对自己变得不死感到喜悦,还说想要增加同伴,虽然目前还能保持均衡,但没过多久,说不定即使是强迫性的,他们也会开始袭击其它学生,如果事情变成那样,有没有什么对应之策?
校园腹地内没有人影。天空中已经不见太阳的影子,只有夕阳余晖像是不服输般将天空染成橙色,不过那也马上就会被黑暗给腐蚀吧?凉爽的夜风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来到D栋的三人,不知谁先带头地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半盏灯都没点的女生宿舍。祈的手放开了一下,又重新握住佳由季的手腕,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的鼓舞情感缓缓流入。
「不会有事的。」开口发出不分场合的没神经声音的是那岐鸟。「我会好好保护你们两位远离魔掌的,咈咈咈,不过,万一真的成了吸血鬼也不错啊...不,这是开玩笑啦。」
那可是你跟祈最糟的结果,佳由季心想。依据真琴的实验和宫野的理论,不具EMP能力的自己即使被吸血也应该没事。可是对于不具加入同伴要素的人,吸血鬼们又抱有何种感想?与佳由季怀有的模糊吸血鬼印象不同的是,这里的家伙似乎不需要血液作为食粮,吸血行为只是繁殖的手段。
只是为什么要增加同伴这点佳由季还弄不明白,这是接下来必须问的问题之一。
「走吧。」
佳由季对祈点点头,踏进宿舍的正门。
同一时间,苿衣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漫无目的地渡过时间。
赶在日落之前解决晚餐后,她不能离开宿舍到外面,也没有其它事可做,话虽如此,她也不想学在暖桌上摊开笔记自习的类,而像若菜那样呼呼大睡又嫌太早。
结果若菜连晚餐时都被留下来洗碗,勉强在日落前才赶回来。若菜对于预定外的临时值班也没有丝毫不悦的神情,她笑容满脸地回来后,马上张口打了个呵欠。
「我先睡一下唷。」
然后就这样钻到床铺里睡着了。
过一会得把她叫醒才行,苿衣子瞥了一眼放在枕边的时钟,目光自感觉没怎么在动的指针上移开。日夜颠倒对身体不好,最多让她睡到洗澡时间就好...
她改变姿势转向旁边,眼睛因为明亮的日光灯而瞇起。
(没问题吧...)
令人担心的是高崎哥跟新屋敷祈。奉真琴之命的他们,现在应该正投身于成群的吸血鬼中,第二EMP那个感觉怪异的人靠得住吗?要当护卫的话,我也...
一想到这里,苿衣子坐起了上半身,今晚从上铺往下俯视的景象中,宫野并不存在。衣橱中与床底下也早已确认完毕,至少那个像是巨大白色蟑螂的男人,目前并不在这里,他从在餐厅分开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这么说来,为何班长昨晚一直就赖在这间房间不走呢?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行动模式。明明已经相处满久了,却总是我居于劣势,偶尔也该由我主动反击吗?
「太恐怖了。」
她慌忙甩甩头,可以说连思考本身都是件危险的事啊。要是做出那种行为只会让宫野高兴而已,完全没必要为了应付宫野,连自己也做出没意义的行为。跟那种人同类正是堕落的表现,苿衣子如此告诉自己。
(我的理想更为崇高,没错,之所以还未遇到我理想中的男性,是因为他位于高处...)
「欢迎。」
日世子说着跟早上同样的话,迎接着佳由季等三人。
「夜晚的女生宿舍里竟来了两个男人啊。」
日世子让出路来给他们进去,佳由季朝黑暗之中踏出一步。
「这里现在已经不是女生宿舍了吧?应该也有好几名男生宿舍的吸血鬼在,比起这种事,可以请妳开灯吗?」
佳由季环视着比外头还要暗的宿舍内部。
「你们说不定不在意,但我们在黑暗中可什么也看不见,夜袭什么的不大公平吧?」
「突袭就公平吗?」
笑着回嘲日世子碰了一下玄关大厅的触控面板,天花板的日光灯开始闪烁,接连产出光源。
《...》
祈的感情波爆出泡沫。
通道上散布着好几个人影,他们正对佳由季们投以冷淡的视线,在那之中没有D栋舍长的身影,看来是日世子的支持者们吧。
「所有人都醒着吗?」
佳由季冷静如常地问道。即使吸血鬼们近在眼前,他也并未感到多可怕,只是有种异质感。自从知道他们是EMP能力限定的吸血鬼时开始,佳由季就已经觉得有什么不地劲,或许真的就如同宫野所说的,那不过是看起来像吸血鬼的东西,他们自以为是吸血鬼,而那种意识成为了原动力,让他们自己变成像吸血鬼的东西...之类的,嘛,反正就看访问的结果如何了。
「你打算轮流拜访全部的房间吗?」
日世子嘲弄的语调不变。
「那得要弄到天亮呢。对了,我先带你去只会在晚上醒来的人那里吧?那样比较好不是吗?」
「还真是亲切哪。」
「想早点结束而已。」
日世子做出跟上来的手势,站在前方。
「晚上的学校是我们的。时间的分栖,对吧?我们只有晚上能在外头到处走,你们却偏偏在我们的散步时间来打扰,真是令人困扰呢。」
日世子说完后回过头来,白皙的脸上只有扭曲的唇瓣异常地鲜红。
「我们跟真琴学姊约好了,协议了:允许你们进行各种调查的话,晚上就是我们的自由时间。这个时间到外面的人,就是想要成为同伴的人,所以别来妨碍我们,那也是条件之一。」
站在走廊的数人让出了道路,佳由季一边通过他们,一边开始数起阖上的房门数。
打瞌睡了。
在被睡意拉入的瞬间,苿衣子感到一阵寒意。她的身子因颤抖而醒来。感到无聊的似乎不只苿衣子,往下一看,类趴在暖桌上打着盹,时钟的指针显示苿衣子已经发了半小时的呆。
刚刚好。苿衣子一边下床一边想着:等一下洗个澡后,早点睡觉吧,今后似乎得养成早睡早起的生活作息了。现在先叫醒类小姐和若菜小姐,决定入浴的顺序吧。
在那样做之前,苿衣子先尽情地观赏着若菜的幸福睡脸,以及类的梦靥睡颜。两者均有着丰富苿衣子心灵的效果。
「呼哇...」
类因为苿衣子放上她肩膀上的手而吓得跳起来,马上就清醒了,她慌忙闭起半张开的嘴巴,并频频擦拭唇边。
「什什什、什么事...?那个...」
「去洗澡吧。」
「咦...」
类像是想逃离苿衣子的视线般晃动着脸蛋。
「一一一一起吗...?那个我、这个...」
「要两人同时进去的话,这间俗室窄了点吧?我是无所谓啦。」
苿衣子对着滑稽地脸红的类微微一笑后,伸手去叫满脸幸福睡相的若菜。
佳由季在住宿生名册的姓名栏上做上记号后,站起身来。
「打扰了。」
两名女学生似乎觉得很有趣地点点头,然后互视对方的脸嘻嘻笑着。
「走吧,到下一间。」
坐下时也紧贴在身旁的祈身体跟手都热热的,但她那仰望着佳由季的小巧脸蛋却在发青,像是倚靠佳由季般用力地握着他的手,而谨慎起见地靠门站着的那岐鸟,则是搔着自己的颧骨。
「实在是提不起劲呢,没有护卫的意义...咈咈,也有非常和平又合作的吸血鬼呢...咈咈。」
佳由季没有回答,走出房间。在走廊等着的日世子像是在说「如何?」似的侧过头,同样不作回应的佳由季,敲了敲隔壁的门。
「晚安,请进。」
露出脸的高中部女生微笑着。
「可以开灯吗?」
因为佳由季的诉求,那名少女露出首次察觉到的表情。她的手在墙上摸索,啪嚓地打开开关,然后注视着在最后面的那岐鸟。
「那是谁?」
像这样的对话已经持续了好几间房间。同样黑暗、没有空调,同样惊讶地对那岐鸟睁大眼睛。连佳由季的问题的内容也是一字不差。
「是被谁吸血的?」
——嗯~...好像是二楼的厨子同学。
「什么时候?」
——晚上。
「哪一天晚上?昨天?前天?」
——我不知道。
「妳吸了谁的血?」
——隔壁房间的佐山同学。
「其它呢?」
——我只有吸佐山同学的血。
「喜欢太阳吗?」
——讨厌。
「白天也能起得来吗?」
——这么说来,我总是在晚上醒来呢。
「有想吸血想得不得了的时候吗?Yes还是No?」
——(沉默)...Yes吧,不过可以忍耐。
「妳想要尽量增加同伴?」
——没有,我没有那么想。
大半的题目都是真琴交给自己的,佳由季在活页纸上流畅地动着原子笔作记录。祈只是静静依偎在旁,没有参加问答。而那岐鸟则是从一开始就似乎没意思加入地靠在门上,但基本上他应该是在不动声色地寻找着那个道具,看看有没有被偷藏起来。
「变成吸血鬼的感觉如何?」
他们千篇一律地回以同样的答案。
「非常好唷。」
看向微笑着如此说道的女学生们,如果没有事先听说,他并不会觉得她们是吸血鬼。除了脖子上的印记外,她们跟一般人没有任何地方不同,其中也有数名以前曾交谈过几次的学生,但几乎所有人感觉都跟「生前」具有同样个性,不,甚至反而变得稳重许多。
是因为得到永恒生命的关系吗?佳由季一面在活页纸边缘写上自己的意见一面想着。是由于有悠久的时间为后盾的这种从容所造成的吧?她们看着我的眼神,也隐约感觉到一种优越感,不过还好不是看着食物的眼神。
「不好意思,可以跟她握个手吗?只是握手而已。」
「跟新屋敷同学?是可以啦...」
祈的右手没有离开佳由季,她伸出的左手与那名女子重迭,不久...
《一样。》
祈的意念流向佳由季。
《即使我用精神波呼唤,这个人也没有听到。》
从吸血鬼少女的茫然反应看来,佳由季也可以了解,因为真琴创作了一段极为下流、猥亵的话语,祈想用精神波表示的就是那个。那是一段如果听到,不是被激怒就是会哭出来的话语。
《好冷的手...》
佳由季也能经由祈感觉到那只手的冰冷。
「谢谢。」
对祈与少女两人道谢后,佳由季回头看向那岐鸟。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没有呢,咈咈、咈咈咈,谢谢合作...应该这么说吧?」
那岐鸟立即回答,背部离开门。
「去下一间吧...咈咈咈。」
一切就像这个样子。
他走到走廊上,与不厌其烦等着的日世子碰面。
「顺利吗?」
「嗯。」
他了解到了一件事:就是日世子她们是少数派。在他所接触过的吸血鬼中,大多数的吸血鬼并没有想要积极增加同伴。至少在口头上,她们表示并未对繁殖那么有兴趣——虽然就算吸血鬼数量增加,她们也不会觉得困扰就是了。而且她们似乎没有打算硬咬拒绝的家伙。
不过真多呢...佳由季歪过头。
全校加起来一百多人,D栋的学生几乎全被吸血鬼化。事情是在昨天早上发现的,但在此之前谁都没察觉吸血鬼的存在吗?这是个疑问。
嘛,算了——
佳由季按下心中的保留键。目前首要工作是先收集资料,只要探索吸血鬼的连锁,在树状结构的最上层应该就会浮现最初的吸血鬼名字。吸血鬼们的记忆有点模糊这点虽然令人在意,不过应该是属于只要补齐就会有线索的那种情况吧。
「到早上可能结束得了吗?」
日世子像是在揶揄般说着。当佳由季正想张口回答时——
附近有手机响起。
《...是我。》
祈放出抱歉的精神波,将左手伸进裙子口袋。那是大概二代以前的旧机种,她就戴着口罩凝视屏幕,慢慢贴在耳边...
祈什么都没说,听着来电者的话。
《高崎学长,找你的电话,是真琴学姊。》
为什么找我的电话要打给祈?佳由季这么想着,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机还留在房间。
「喂,有什么事?」
『哈啰—』
真琴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不同。
『小由季...』
是个没有精神,没有笑意的声响。
『你可以马上回来吗?啊啊,不是会长室,是女生A栋...嗯——应该说,到你妹妹的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名的痛楚窜过背脊,真琴的话彷佛从遥远的世界跨越次元传来。
『若菜变成吸血鬼了。』
佳由季只是听着真琴的声音。
『刚才苿衣子发现的,就在房间里,若菜没有在呼吸。』
「这样啊...」
这并非难过的声音。因为这是自己的声音,所以这点他还能够分辨得出来,而至于为什么不难过,那单纯只是由于感觉麻痹了。
『你能原谅我吗?』
真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比较难过。
「为什么我必须对妳兴师问罪?吸她血的又不是妳。」
『也是啦。』
真琴停顿了一下。
『总之,先回来啦,调查可以延后无所谓。先不提我...我希望你能安抚一下苿衣子,她一直嚎啕大哭着,我没有办法应付。』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等我一下。」
佳由季将电话还给祈,重新握住住宿生的名册。
似乎必须在无限熟悉的名字上作记号了。
这是骗人的吧?
「谁在骗人?把我叫来这里的可是妳哟,苿衣子。」
是骗人的还比较好,我不想认为这是真的。
「就是啊,如果能只作好梦地活下去,那一定很幸福吧?」
请想想办法,真琴小姐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完全相反也行呢,说不定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做不到还比较好。」
请别说那种话。
「呵呵,骗妳的,别看我这样,我最喜欢自己了,没事的,我一定会恢复原状给妳看,就交给我吧。」
那若菜小姐呢?若菜小姐呢?
「她也会恢复原状的唷。她是苿衣子的好朋友不是吗?相信她吧,像至今为止的发生的事一样,她一定能安然度过的。」
真的吗?
「真的。」
苿衣子无法判断那是声音还是意念。真琴的声音温柔地飘落,停在苿衣子的黑发上,如初雪般沉稳地融化。好温暖的身体啊,苿衣子的脸埋在真琴的膝盖里,在被抚着头发的同时,拚命压抑着呜咽。
类肯定也体会过这种感受,侑里时也是、日世子时也是,而我却老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苿衣子同学...」
类语带哽咽的声音,更加深了好的罪恶感。类是个能为了别人的悲伤而哭泣的人,跟我的层次完全不同。比起来,我这个人总是只会说些自以为是、总是在自私任性,所以这是惩罚,是某人下的惩罚,罚我连该怨恨谁也不知道。
「那个、那...那个、呜...不要哭,那个...呜...」
类反而还哭得比较厉害,她比只有对自己有利时才哭泣的苿衣子有人性,只有高等生物能共有别人的悲伤,我完全是低等的...是连老鼠也不如的剎那主义者。连别人的悲伤这种最基本的事都不能感受,为什么?被首次的丧失感彻底击溃了,为什么?一定是因为我在各方面都太软弱了,我是弱者,不对,我是傻瓜,大傻瓜。
真琴的手指在背上描着些什么文字,没有余裕读清楚,只能从真琴的精神波知道是安慰的说话。
「妳没有错。错的是我还有宫野,该被责备的是我们唷,用妳的眼泪,去责备在这所学园里,采取不认真的态度的有力人士们吧。」
苿衣子像个爱撒娇的小孩般紧紧抓着真琴,缓缓抬起被泪水濡湿的脸。
「...我有什么是可以做到的吗?没有我能做的工作吗?什么事都行,什么都...」
「我会想想的。」
真琴微笑着掬起苿衣子的头发。
「那个需要苿衣子的时刻,一定会来临的,不过,现在请先把眼泪擦干。听好了,苿衣子,伤心的时候哭泣只是人类的反射动作,虽然这也不是件坏事,但真实的眼泪只会在高兴的时候才流下的,不可以搞错唷。哭泣跟感动没有直接关系,将人的死替换成感动只是在自欺欺人,是错觉而已。妳应该明白的,因为妳是那个宫野的弟子。」
不明白真琴在说什么,苿衣子的泪水只是在真琴的温柔指尖下,更加的扑簌而下。不习惯被谁温柔对待的苿衣子对这种抚慰完全没有抵抗力,她身边一直都只有单方面地强加意见的白衣对魔班长,和引起她庇护欲的软弱同学而已。
光明寺苿衣子拥有强大的力量。因此不只是校内,她在校外也行使着那个能力,扮演平定各种混乱的角色。比起依赖谁,苿衣子一向都是被人所依赖的。然而那信念从大量的复制体<SIM事件>起开始动摇,那时候也是什么都做不到,除了跟类变成朋友外,根本什么也没有做到。
「已经够了唷。」
真琴低声道。
「没有人会责备苿衣子的,嗯,小由季也是。他很清楚该揍的对象是谁,他不会打苿衣子的,所以放心吧。」
真琴转头,望向敝开的门口。
「没错吧?小由季?」
「啊啊。」
高崎佳由季就站在那里,脸上挂着面具般的表情,从走廊探身进来。
「...高崎先生。」
苿衣子从真琴的膝盖里站起,跪在佳由季的面前。
「请您原谅我,我明明就跟在她的身边...若菜小姐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啊...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妳的错。」
佳由季的声音跟平常一样没有感情起伏,就跟他老是不高兴的表情一样,但即使如此,苿衣子依然无法从佳由季的脚边抬起头来。失去春奈,连若菜也变成非人的存在,他在这所学园的几个月内失去了两位妹妹,这跟失去朋友的苿衣子完全不同,有血缘关系的重要至亲,比起刚好长久住在一起的朋友,有着绝对无法比拟的近距离感。再加上,苿衣子对高崎春奈的消失怀有深切的内疚。
「可是、可是...」
激动起来的苿衣子被敲了一下头,佳由季就这样穿过她身旁,没有对真琴恶言相向,对类的泣颜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床边去的佳由季半跪了下来,注视着世上唯一的妹妹脸庞。
苿衣子双手掩面,无法正视眼前的一幕,但若菜平静的睡脸怎也无法从视网膜上抹去。
「若菜。」
是哥哥担心妹妹的声音,苿衣子第一次听到的,佳由季稳重的声音,可是现在只让她有种被冰冷的手揪住心脏的感觉。
「起床了,若菜,我有事要问妳。」
传来微弱的拍打声,似乎是轻叩脸颊的声音。
「现在已是晚上了,是吸血鬼起来也不奇怪的时间,妳听到吗?若菜...?」
像是开关被打开般。
「嗯...什么?哥哥...」
若菜慢慢地睁开眼睛,花了几秒对焦后一脸茫然地坐起。她的体温急速消失,苿衣子从佳由季碰触的指尖直觉地知道这点。
「怎么了?连真琴学姊也...为什么?在这里...?」
若菜还未理解状况地转动着只睁开了一半的双眼,然后改向仰望着自己的兄长。
「哥哥。」
她脖子上出现了两个牙印。原本就白皙透过的肌肤反射着室内的灯光,耀眼得让苿衣子难以直视。
「啊啊...」
比苿衣子的呻吟还要早,若菜露出一贯的微笑地坐起,她有些不解地环视房间后,直直凝视着自己兄长的脸。
然后,口中露出呢喃般的声音。
「吶...哥哥。」
「什么事?」佳由季回答。
「可以吸你的血吗?」
若菜这么说着,苿衣子倒吸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吸血鬼,若菜小姐真的变成吸血鬼了,为什么?有什么理由非她不可?为什么是偏偏是高崎若菜?是什么时候、在哪、被谁——
苿衣子思绪极度混乱的同时。
「可以啊。」
佳由季以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
「如果妳想吸我的血,就尽量吸吧,是妳的话我无所谓。」
「嗯。」
若菜很高兴地伸出双手,环抱着兄长的脖子。看来十分柔嫩的唇贴近佳由季的颈项...
彷佛被紧缚着的苿衣子动弹不得,她想要阻止若菜,也不能容许若菜的举动,妹妹竟然要吸哥哥的血,这是多么骇人的不道德景象。若菜不可能会想这么做的,为什么真琴什么都不说?
在所有人似乎都失去言语的寂静中,若菜咬住佳由季的脖子后闭上双眼。
「...」
虽然不知道佳由季有何感想,但被妹妹咬有何想法也不是能够挂在嘴边的事。说不定知道的真琴也只是默默地将手放在苿衣子的肩膀。
苿衣子什么都做不到,完全地无能为力。
(我比班长还没用。我们一起共度的时间明明比谁都长,但我却眼睁睁看着若菜小姐变成吸血鬼。可是...啊啊,我不明白,为什么?若菜小姐是在太阳还高挂时回来的,是何时?如何?因为谁而变成吸血鬼的?)
被发现的吸血鬼们全都在女生宿舍D栋,白天他们应该没有到外面来,而且大多数都是直到晚上不会醒来,能在日间行动的部份吸血鬼也无法在太阳底下走动。更何况,D栋在保安部的监视下,纵使有谁等不及夜晚想要出来,也不可能不被发现。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无法再直视埋首佳由季颈边的若菜,苿衣子移开泪水盈眶的视线。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佳由季如此感受着。
若菜的犬齿陷进脖子里、穿破皮肤,应该只是仅及于血管吧,但他并未觉得特别疼痛,硬要说的话,那是一种刺痒的感觉。若菜压上的嘴唇十分地冰冷,血液被吸取的感觉也很薄弱。她只是插入牙齿而已,让他的脖子开两个洞而已。
佳由季抱住妹妹那跟唇瓣一般冰冷的身体,任由她摆布。
我无法成为吸血鬼。
相信真琴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宫野的理论也是如此。第三EMP的吸血鬼繁殖事件的被害者,如果不是EMP能力者就没有意义,要变成吸血鬼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就要有相应的EMP能力作媒介。
那么就没关系了,不管几CC我都会提供。如果这样就能让若菜满足的话,我已有贫血的觉悟。
万一连我也变成吸血鬼的话呢?在这所以特异能力者构成的学园里,我是唯一异样的存在,干脆就这样吸血鬼化,或许我也就能成为适合这里的人材。
不是吗?真琴。
《不是。》
真琴的意念作出回应。
《因为小由季的存在意义也不是所谓的一般人,听好啰?那是显现架构PSY网络这种能力的高崎春奈这个人,无法扮演好正确角色的借口唷,所以你必须继续在这里生活才行。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是谁为了什么想建构PSY网络,而给小春那种能力的...然后她又为什么拒绝...哼?一堆谜团呢,可是啊,也有些事情我可以十分肯定:那就是你必须保持原来的样子。那肯定是小春的期望,到其它世界旅行过的我十分地明白这一点。》
但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嗯嗯...」
若菜冰冷的唇离开了。小小的伤口汨汨地流出红色的珠玉,超过张力的极限后流下,被吸进衬衫的领口。
若菜一脸恍惚地静静坐下,舔了舔唇,眼睛很困似的半张着。
「妳现在有什么感觉?」
对于兄长的问题,若菜微微侧过头。
「嗯——?很普通唷...有点想睡而已。」
「是被谁咬的?」
「我不知道,是在走出餐厅时从后面...好像是那样,咦?是谁呢?」
「是傍晚吗?有太阳吗?」
「有啊,夕阳好漂亮喔。」
若菜凝视着佳由季的颈边,犹如细线般贴在肌肤上的血液。
「血流个不停呢,对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按在自己兄长的脖子上,一副很可惜的表情。
「哥哥无法变得跟我一样吧?是吗?那,就算咬也没用呢。对不起,哥哥,会痛吗?」
佳由季的手托起若菜的下巴,凝视着那双如在梦中的眼睛。
「若菜,告诉我妳的心情,妳现在在想什么?」
若菜像是在思考问题的意义般,静静地回望着自己的兄长,片刻之后回答道:
「我想要增加同伴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种感觉很强烈,我想尽量吸许多人的血呢。」
若菜半阖上的纯真视线越过了佳由季的肩膀。
「苿衣子,小类...可以吸妳们的血吗?」
话一说完,类漏出像是口哨般的声音缩了缩肩。
「呼咻...我我、我那个、那个...」
相反苿衣子彷佛被迷住般,看着若菜的白皙脸庞。要是真琴没有从后面抓住她,她说不定就会那样摇摇晃晃走到若菜那里,她已经混乱到这种地步了,佳由季从苿衣子残留泪痕的脸颊上,几近正确地看出她的心情。如果若菜对她说「过来」的话,苿衣子应该会停止思考遵从命令吧,因为她认为若菜会变成这样是她的责任。
不是那样的...佳由季心想。这当然也不是若菜的责任。
最初是不自然的尸体,然后跟日落同时醒来、开始行动的他们,拥有跟吸血鬼同样的特性,被吸血鬼咬的EMP能力者成为吸血鬼,当早晨来临时又再度陷入沉眠——
第一个谎言:上午,在秋日倾注光芒的时段,侵入D栋的佳由季等人看到明明不是晚上却在行动的吸血鬼,「那是谁决定的?」日世子如此说过,还说了「害怕太阳」。
这是第二个谎言。若菜肯定是在日落前被袭击的,所以有能够在太阳底下跟普通人一样行走的吸血鬼,如果宫野的吸血鬼因子传递主张是真的,那现在若菜...
「我再问妳一件事。」
佳由季让若菜脸向着自己。
「妳对太阳有什么看法?黑夜跟白天,妳喜欢哪一个?」
「好怪唷。」
若菜像是觉得这问题很有趣的样子。
「两个都喜欢唷,我从未想过这种事呢。」
微笑的表情跟平常无异,令人无法相信若菜已经成为了活死人,假如不看脖子上的咬痕的话。
「若菜。」
「什么事?」
「睡一下吧,暂时不用起来没关系。」
「嗯,就这么做。」
若菜非常听话地钻入床上闭起双眼。她没有发出任何呼声,身体也没有任何动静,在生死不明的状态下化为睡美人。
苿衣子湿润的双眼看向站起的佳由季。
「您要去哪...要离开这里吗?」
丢下若菜...
「祈跟那岐鸟在等着,我要回D栋,调查还未结束。」
朝房门走起的高崎哥握住门把。
「得在早上之前问完所有人才行,说不定还能知道是谁咬了若菜。」
佳由季回头以冷彻的视线刺向真琴。
「只要知道谁是最初的吸血鬼,这事件就能解决了对吧?找到那诅咒道具后,吸血鬼化的家伙会恢复原状吧?」
真琴靠着墙壁,环抱双手微笑。
「大慨吧,拜托你了,小由季。」
她抚摸着马尾的发稍。
「访问就交给你啰,我现在有事得忙了,看来今晚也要熬夜了呢。」
她打算做什么?在苿衣子发出疑问之前,佳由季默默打开门。
然后,门外的一个高大人影如此说着:
「抱歉!苿衣子!」
跟佳由季交错走进来的,不用说也知道是宫野秀策。
「我多少也看出这样的可能性。虽然如此,我却太过沉迷于自己的灵感,不小心忘了保护妳们!这是道歉也没用的事,因此妳没必要原谅我,可以尽情骂我,发泄覆盖住妳内心的沉重情感。好,来吧!」
「宫野。」佳由季道。
「舍长大人,你也有权利唷,就请你尽量揍我吧。」
「改天吧,我现在没那种时间。」
就算只是装出来的,佳由季看起来依旧十分冷静。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佳由季瞥了一眼若菜的睡脸后便离开了房间。脚步声从被关上的门扉另一端逐渐远去,另一个脚步声则响彻苿衣子的房间。
「真是可爱的睡颜呢。」
宫野弯腰凝视着像是冻结般动也不动的若菜,如同苿衣子常做的那样般,宫野也看着那副睡相微笑着。任谁看到睡觉的若菜,都会作出如此的表情吧?但是看着已经不是人类的若菜,苿衣子脸上怎也无法再浮现出笑容。
*
「班长...」
宫野举手暂停了苿衣子的叫唤,一脸挑衅地朝向真琴。
「好了,代理会长,情况正向着出乎意料的方向急速发展,这点妳同意吧?」
「这个嘛...」
真琴正面迎视宫野的目光。
「嗯,算是吧,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对我来说,多余的精神波减少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就是这样想呢,所以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吧。」
「怎么可以这样!」
苿衣子率先作出反应。
假如宫野的说法是正确的,那吸血鬼们的时间就是静止的,即便说那说法是错的,苿衣子也想跟若菜一起生活在同样的时间里——不是这个成为不知道是死是活、有没有意识,这种莫名其妙存在的若菜,而是和那个跟以往一样的若菜一起渡过。她想和若菜共有相同的回忆,对苿衣子而言,若菜不只是个朋友,也不只是个无可取代的室友,而是更加重要的存在。
「班长!请说些什么!」
「啊啊,苿衣子。」
宫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我老实回答妳吧。其中一个标准答案,就是这样子什么都不做、放着不管唷。」
像是脚边的地带崩塌了般,一股非现实感侵袭着苿衣子的精神。
班长是认真的吗?不可以再这样下去的,不可以...
「我来告诉妳为什么吧。听好了?苿衣子,吸血鬼的根源是EMP能力,舍长大人他在偶然的情况下证明了这一点。不具有任何能力的舍长大人就像那样,即使被吸血鬼吸血,也不会吸血鬼化。」
那又怎么样?
「妳想想我们在这所学园的理由: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还有,我们是在怎样的条件下离开学园?想通了这些的话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我听不明白。
「我说坦白的:吸血鬼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那只是个差错、错误,不过是个无聊的现象罢了。」
真琴只是一脸装傻。请说点什么吧,什么都...
「理由啊:为什么我们会以这种形式存在?为什么我们有EMP能力?我想到个中的理由了,还有,为什么以超能力为主题的作品这么犯滥?为什么人们喜欢创作那种作品?为什么有超能力或魔法这种不应该存在的概念也是。」
宫野说道。
「一切都只是为了搭建基拙而存在,想成为正确的话我们就太不自量力了。真正必要的只是寄宿在妳我身上的超感应能力,容器是谁都无所谓,那是为了什么?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