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齁~!」
左手边是【莱森大峡谷】,右手边是广大的草原,魔力驱动二轮车『休钛弗』与四轮车『布利捷』被包夹于其中,背对着太阳,向西方疾驶。
尽管激起公路上的沙尘,布利捷至少仍沿着道路前进;休钛弗却不同,在峡谷的荒地和草原间来来去去,心情畅快地疾远奔驰。
「……希雅那家伙心情真好,竟然发出像※世纪末混混一样的欢呼声。」(译注:源自《北斗神拳》混混们的欢呼声。)
「……唔,我有点想试试看。」
始坐在布利捷的驾驶座,手肘靠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脸上表情像是被希雅打败。正如始所说,希雅现在没有搭乘布利捷,而是单独驾驶休钛弗。
她原本就非常喜欢休钛弗破风行驶的感觉,不过最近因为人数变多,搭乘布利捷移动已成为主流,所以她一直有点不满。
虽然可以从窗户将头探出车外,感受风的流动,但果然还是有点不过瘾;而且在布利捷的车内,始旁边是月的指定座位,因此希雅也不能像搭乘休钛弗时一样,紧贴着始的身体。如此一来,她还不如学会驾驶的方法,自己试着骑乘休钛弗,于是恳求始教导她骑车。
只要能够直接操作魔力,就可以简单地操控魔力驱动车,就算不用手操作方向盘,也可以用魔力控制方向。所以对希雅而言并不困难,她很快便学会,然后就被休钛弗的魅力夺去了心魂。
她发出奇怪的欢呼,忽左忽右地行驶,或是甩尾,或是翘起前轮,其他还有※Jackknifing和背着骑车等,展现出职业极限摩托车手也自叹不如的技巧。(译注:摩托车特技之一,利用刹车或重心移动使后轮翘起的技巧。)
油门和刹车也可以靠魔力操作,因此比地球的摩托车简单得多……即使如此,她的技巧已经精湛到始也望尘莫及。
希雅的兔耳有时会嚣张地对着始,仿佛在说「嘿嘿,我的技术如何啊?」令始有点不爽。有的人只要驾驶交通工具,性格就会大变,或许希雅就是那种人。
月坐在始身旁,看着希雅骑车,似乎也有点想骑。如果月也欢呼「呀齁~!」好像会让人非常伤心,始下定决心,绝对要阻止她。
月完全不知道始思索着这样的念头。月的另一侧,有一名三、四岁的女童,将头探出车外,一副很舒服的模样——缪开心地爬到月的腿上,圆滚滚的大眼露出兴奋的光芒,指着手握龙头、开始倒立的希雅恳求:
「爸爸!爸爸!缪也要玩那个!」
「当然不可以!」
眼见始一口回绝,缪坐在月的腿上,用尽全力使起性子嚷嚷:「不要!缪也要玩!」
为了不让乱动的缪掉下座位,月从背后抱住她斥责「……不可以乱动!」缪则是发出「呜呜~」的可爱声音,一副失望沮丧的样子,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缪,之后我会骑车载你,现在先忍耐一下吧。」
「……可以吗?」
「可以,我绝对不准你坐希雅骑的车……不过坐我的车就没关系。」
「希雅姊姊就不行吗?」
「绝对不行。你看,那家伙这次站在龙头上,摆出奇怪的姿势。虽然那姿势不知为何让我的心中有点感动,不过……你绝对不可以坐那种危险驾驶的摩托车。」
只见希雅站在休钛弗的龙头上,做出奇怪的姿势——她张开右手的五指遮住脸,左手垂下,肩膀微微抬起,还发出美国式笑声。
看到她摆出像是JO○O的可笑姿势,始冷冷地看着她,严格地叮咛缪:不可以瞒着我,去坐希雅的车喔?
「说起来摩托车原本就很危险,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缪坐……要不要来做个摩托车用的儿童安全座椅呢?材料就用……(念念有词)」
「月姊姊,爸爸一直碎碎念,好奇怪喔。」
「……始爸爸是因为担心缪……始意外地过度保护呢。」
「呵呵,主人竟会为孩子烦恼呢。嗯,这个反差相当地……呼呼。」
「月姊姊,缇奥姊姊在呼呼叫。」
「……她那是不治之症,不用管她。」
缪坐在腿上仰望自己,月抚摸她的头,陪她说话。
始等人与缪开始旅行还没经过多久时间,始就放弃抵抗「爸爸」这个称呼。
当初始还想尽办法,想让缪改变称呼,然而缪每次都会眼角泛泪,泪眼汪汪地用眼神诉说「不行吗?爸爸讨厌缪吗?」就算是深渊的魔物,始也能打倒,但不知为何,缪就和月一样,始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胜过她,「爸爸」这个称呼于是逐渐固定下来。
自从容许(其实是放弃)「爸爸」这个称呼后,始就一直很照顾缪,如今甚至可说到了过度保护的地步。始似乎认为,希雅是抱歉兔子,缇奥是变态,在把缪送回母亲身边前,必须保护缪!当始太宠她的时候,反而是月扮演阻止的角色,教导缪常识。这就是始一行人现在的关系。
由于缪很黏始,所以月没什么机会可以和始谈情说爱,让她有点不满足。不过她也看开了,跟自己亲昵的缪很可爱,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
在座位后方,缇奥不知在幻想什么,发出愈来愈烦人的呼吸声。月对缇奥射击魔法,让她闭嘴,同时因为对小孩的教育不好,所以月捣住了缪的耳朵。
始依然念念有词,构思着如何制作缪专用的座椅;希雅终于不骑休钛弗,让休钛弗自己行驶,希雅则抓着休钛弗的后部,直接在地面滑行。看到始和希雅的样子,月下了一个有点空虚的决心:「我要振作!」
魔力驱动车在公路上不受控制地疾驶了一会儿后,始一行人终于抵达【旅店都市霍尔亚得】。
本来他们可以不必停留,直接通过,不过【弗连】的伊尔瓦有事情拜托他们,为了达成伊尔瓦的委托才绕道过来。话虽如此,由于在前往【古卢恩大沙漠】的途中本来就会经过,并不算太费事。
只见始露出怀念过往的眼神,走在小镇的主要街道上,朝【霍尔亚得】的冒险者公会前进。坐在始肩膀上的缪,似乎察觉始的变化,露出不解的表情,用枫叶般的小手,拍了拍始的额头。
「爸爸,怎么了?」
「嗯?啊~不,因为上次来的时候…………明明才过了约四个月,却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
「……始,没事吧?」
始露出复杂的表情,月则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始的手臂上,担心地看着他。始耸了耸肩,下个瞬间,他已经恢复往常的氛围。
「啊啊,我没事。只是想到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不禁满怀感慨。回想起来,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呢……我带着紧张、恐惧,还有一点自暴自弃的心情,在这里住了一晚,隔天潜入迷宫……然后坠落深渊。」
「……」
就某种意义来说,那一日可说是命运之日。始回想着那天的事,月她们则是在奇异的气氛中聆听始的独白。月盯着始,缇奥则是充满兴趣地询问:
「嗯,主人不会想要重新来过吗?主人原本的同伴在这里吧?妾身有听过一些主人的遭遇……不过他们并非每个人都伤害了主人吧?应该也有感情要好的人吧?」
缇奥和始等人相识的时日尚短,为了了解始他们内心的想法,缇奥有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客观来说,那样的问法相当直接,一般人应该都会顾虑到始的心情,避开那种问题。
这是因为缇奥不希望自己只是旅行的同行者,她想要成为始他们的同伴,才会做这样的努力。虽然缇奥是个难以应付的变态,不过始倒是十分欣赏她在这方面的心态。
始并没有感到不快,他真诚地思考缇奥的问题。
然后,他忽然想起在月光照映下,那场深夜茶会;想起难喝的假红茶、白色的睡衣、反射月光的闪亮黑发、发誓会守护自己的女孩子——想起她在最后的瞬间,脸上带着悲痛的表情,尽管被同伴们抱着阻止,仍伸手想拉住始。
突然间,始感觉到搭在手臂上的那只手用力握紧,顿时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月带着无可动摇的坚定眼神,直直地注视始,而月触碰自己的那只手紧握始的袖子。
始与月眼神交会,忽地露出温柔的眼神,月也望向始。
「确实也有那样的人……不过,就算回到那一天,不管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走上相同的道路。」
「喔?为什么?」
尽管看到始的样子,答案自然再清楚不过,但缇奥似乎觉得很有趣,刻意明知故问。
始仍注视着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月抓着自己的手上,温柔地握住。月的表情稍稍露出喜色,脸颊也微微泛红。
「……当然是因为我想遇见月。」
「……始。」
【奥尔库司大迷宫】是个能够在安全范围内,提升等级或回收魔石赚钱的迷宫。【旅店都市霍尔亚得】由于邻近【奥尔库司大迷宫】,因此聚集了许多冒险者、佣兵和国家的士兵。为了赚他们的钱,也有许多商人聚集在此,这个城镇总是十分热闹。当然,镇上的主要街道更是热
闹非凡。
在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主要街道上,始和月突然在大街正中央停下脚步,凝视彼此。
他们无视周围的人,进入两人世界,伸手触摸彼此的脸颊,仿佛现在就要吻上对方。好奇与嫉妒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周围快要围起人墙,始和月却浑然不觉,似乎只看得见彼此。
「缇奥小姐,你听见了吗?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回答『遇见你们』才对吗?结果只有月小姐喔。他们又进入两人世界了,完全不管状况和场合,要我们在旁边看的人怎么办呢?我认为始先生和我也差不多该有那种气氛,我明明准备好随时都可以接受始先生,他却总是把我当成抱歉角色看待……不,我也明白月小姐是特别的喔?我本来就是因为憧憬他们两人的关系,才想和他们在一起。所以月小姐当然应该有特别的地位,我也希望如此。不,应该说如果始先生不重视月小姐,就不是始先生了。要是始先生忽略月小姐让她伤心,我反而会想杀死始先生。可是啊,最近我想说始先生也该对我有感情了吧,我也差不多该从少女变成女人了吧,我明明那么期待,事情却完全没有进展。就算月小姐是特别的人好了,你不觉得始先生也该稍微对我有些兴趣了吗?不接受送上门的艳福,还算是男人吗?我都已经这么清楚明白地表示欢迎了,他却找一堆理由,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就算我在心中骂:『你这个胆小鬼!』应该也不为过吧。我也想和始先生谈情说爱!我想要他在床上对我做这种事和那种事!我希望他像对月小姐那样,也跟我玩一些激烈的招式!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身为变态代表的缇奥小姐,不知你认为如何!?」
「希、希雅啊,妾身明白你累积了许多不满,但你稍微冷静一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那么羞耻的事,你反而比他们更受注目啊。话说你竟然在最后若无其事骂了妾身……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当成变态,呼呼,感觉周围看着妾身的视线很冰冷呢……呼呼,嗯啊~」
在主要街道正中央,兔耳少女大喊希望有人对她做色色的事;另一个妙龄美女被骂变态,居然还散发妖艳的气息,兴奋地喘气。原本因为好奇心而围观的群众,这时都被吓得不住后退。
「爸爸~希雅姊姊和缇奥姊姊她们……」
「缪,别看那边,你要装作不认识她们。」
「……希雅……下次把始绑起来,希雅也一起……」
听到希雅的呐喊,始和月终于回过神来,缪睁大眼睛,搞不清楚事态。不管怎样,始先叫缪别看希雅和缇奥,装作不认识她们。
月似乎小声地说了很恐怖的话,但始当作没听见。因为若是在意那句话,今后与月独处时,始就必须怀疑可能会有陷阱了,所以稍稍容许了奇怪的发言。如果是月的话,她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吧?……一定、大概……虽然月过去似乎有前科,不过始说服自己没问题的!
只见远方出现城镇卫兵的身影,他们大声怒喝「那边在吵什么!」,始无可奈何,只好抓起希雅和缇奥的后颈,拖着她们离开现场。
每次进入城镇,被美女和美少女包围的始,总是要承受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可是……只有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感觉同情的视线比较多,这一定不是错觉吧。
摆脱卫兵和众人的目光之后,他们终于抵达冒险者公会霍尔亚得分部。
始依然让缪坐在肩上,打开公会的门。这里的门与其他城镇的公会不同,霍尔亚得分部的门是金属制。只听见沉重的声音响起,那道声音似乎已成为有人进门的信号。
始上次来到【霍尔亚得】时,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冒险者公会,因此这次是他第一次进来。霍尔亚得分部的内部装潢和气氛,完全符合始最初对冒险者公会抱持的印象。
墙壁、地板到处都是损坏或粗糙修复的痕迹:各处都有不知是泥土,还是什么形成的污垢,给人不卫生的印象。内部的构造与其他分部相同,进门正面就是柜台,左手侧是餐厅,然而,与其他分部不同,这里的餐厅似乎正常地供应酒,所以大白天就有喝得醉醺醺的大叔们在此聚集。
二楼似乎也有座位,楼上也有看似冒险者的人隔着栏杆俯视楼下。二楼的人大多散发出强者的气势,虽然不知是制度还是默契,不过高等级的冒险者,基本上都使用二楼。
冒险者给人的印象也与其他城镇不同,这里的每个人眼神都十分凶悍,完全没有【布鲁克】的悠闲气氛。冒险者与佣兵都是自愿攻略大迷宫、专门与魔物战斗的战斗人才,充满气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算如此,公会的气氛剑拔弩张,情况似乎并不寻常,明显是发生了令身经百战的冒险者也露出凝重表情的事件。
始等人踏入公会的瞬间,冒险者们的视线一齐集中在他们身上。
由于目光实在太过锐利,坐在始肩上的缪不禁发出悲鸣,立刻紧紧抱住始的头。
冒险者们看到始不仅被美女和美少女包围,肩上甚至坐着女童,便在各种意义上对始散发杀气。
见到缪更加恐惧颤抖,始让她从肩膀下来,改以单手抱着她;缪则是将头埋进始的胸前,完全阻绝外界的事物。
有一部分冒险者陆续从座位站起,他们有的人是血气方刚,有的是想借酒闹事,眼神很清楚地在说「揍扁这个混帐小子」,明显是想发泄因为会的异样气氛所累积的郁闷,以及单纯找碴。
虽然始他们也有可能纯粹是委托人……但那些冒险者似乎完全不思考那些可能性,先痛揍一顿再说,他们带着这种暴力份子的思考,正要朝始踏出脚步。
然而,始最近逐渐成为过度保护女儿的爸爸。虽说不是亲生,但女儿被他们吓到,始不可能默不作声,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安抚缪的动作温柔无比,眼神却十分凶恶。
然后……
轰!好像能听见这样的冲击声,凶恶强大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毫不留情地压在瞪视始等人的冒险者们身上。
方才冒险者们发出的杀气,跟这股强大压力相比,简直就像是小孩闹脾气。这股压力甚至像是具备物理的力量,资浅的冒险者们瞬间失去意识;始完全没有碰到他们,就已令站起的冒险者们全部坐回原位。
承受始的压力——『威压』与『魔力放射』,仍能勉强不失去意识的人,大半也是全身发抖,只能拼命支撑意识与身体,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这时,本以为会永远持续的威压,忽然减弱压力。冒险者们趁着这个空档,死命补充新鲜空气,其中也有人失禁或呕吐……始笑嘻嘻地对丑态百出的他们说:
「喂,刚才瞪着我们的家伙。」
「「「「「「「!」」」」」」」
听到始的声音,冒险者们全身一颤,战战兢兢地望向始,宛如看到怪物,眼神中充满恐惧。始不理会他们的害怕提出要求……不对,是下达命令。
「给我笑。」
「「「「「「「咦?」」」」」」」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无视状况的命令,冒险者们不禁感到困惑,这时始又继续说:
「没听见吗?我叫你们笑,还要笑得开心点,表现出自己并不可怕的样子,顺便也挥挥手。你们吓坏我家孩子了,万一她留下心理创伤该怎么办?啊啊?你们给我负责啊!」
「既然如此,就别把幼儿带到这种地方来啦!」冒险者们虽然想这样全力吐槽,可是对方是有如怪物一样的人,他们不可能说得出口。就在他们一阵疑惑时,始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冒险者们尽管脸颊抽搐,仍拼命装出笑容,也开始挥起手。
长相粗犷可怕的男人们一起露出僵硬的笑容,并微微挥着手,那景象实在非常诡异。不过始毫不在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将脸埋在胸前的缪,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
不知始说了什么话,缪怯生生地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仰望始,然后,在始的视线引导下,缪缓缓地回过头。
她看见的当然是……长相凶恶却拼命陪笑的一群人。
「咿!」
果不其然,缪吓得又将脸埋回始胸前。始横眉竖目,眼神更加锐利,瞪着冒险者们,眼神里诉说「喂!这是怎么回事!」冒险者们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在内心吐槽:「别强人所难啦!」冒险者们最终有如求助般,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始身旁的月等人。
看到他们的视线,月深深叹了口气走向缪,像刚才始那样,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随即,缪果然还是和刚才一样,怯生生地抬起头,再度看向冒险者们,他们赶紧露出笑容讨好她。
缪注视了冒险者们一会儿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并挥挥手回应。由于她的笑容和动作实在太过可爱,凶神恶煞军团也忘了状况,忍不住跟着微笑。始似乎也感到满意,再度将缪扛在肩上,对冒险者们失去兴趣,转身走向柜台。
当始他们走向柜台的瞬间,到处都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不过始无视那些声音,走到柜台前方,告知柜台小姐他们的来意。
附带一提,柜台小姐很可爱,年纪跟始差不多,似乎是个活
泼的女孩。标准的柜台小姐原来在这里,不过平时充满魅力的柜台小姐,如今则紧张得表情僵硬。
「分部长在吗?我替弗连的公会分部长送信来……他吩咐要将信直接交给本人。」
始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状态板递给柜台小姐。柜台小姐尽管紧张,仍保持专业,整理好仪容后,接过状态板。
「好、好的,我收到您的状态板了。呃、那个、请问是弗连分部的公会分部长委托您的吗?」
正常来说,一介冒险者不可能受到公会分部长亲自委托,所以柜台小姐的表情有些讶异。然而,看到接过的状态板上显示的情报,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金、『金』等!?」
冒险者中,拥有『金』等的人不到全部人数的一成,受到『金』等认定之人的情报都会通知公会职员,因此这位柜台小姐当然也能掌握『金』等冒险者有哪些人。她却不知道始,不禁惊愕地叫道。
听到她的叫声,包含冒险者与职员在内,公会内全部人都做出与柜台小姐相同的反应——睁大眼睛凝视始,建筑物内变得有些嘈杂。
柜台小姐发觉自己大声泄漏了个人情报,顿时脸色苍白,猛烈地低头道歉。
「非、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啊~不,没关系啦,可以请你通报分部长吗?」
「是、是!请稍待!」
如果放着这种情况不管,柜台小姐可能会一直道歉。始不禁苦笑着心想——他们在【乌尔镇】打了一场战争,又在【弗连】击溃地下组织,既然事情都已经闹大,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身分。
一个带着小孩、坐拥美女和美少女后宫,外表看似少年的『金』等冒险者,公会内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不过,受到注目对他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始等人不为所动,等待前去通报的柜台小姐。
由于缪不习惯受到注目,看起来似乎很不自在,所以始他们全部人一起安抚缪。缇奥的安抚方式对小孩可能有不良影响,始于是赏她一记耳光,周围的骚动因此更加巨大,不过始一如往常无视他们。
终于……话虽如此,其实还不到五分钟,公会深处传来有人狂奔过来的脚步声。
始他们好奇发生何事,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到一名全身黑的少年在地上滑行,以猛烈之势从柜台旁的通道奔出。然后他开始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始认得那个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忍不住圆睁双眼,叫了他的名字。
「……远藤?」
没错,眼前这个人就是始的同班同学——远藤浩介。
听到始呼唤自己的名字,远藤头上冒出『!』,反应就像※某个喜欢纸箱的佣兵的游戏中出现的敌兵,只见他摇头晃脑地张望四周,却没找到目标人物,远藤开始焦躁地大叫。(编注:游戏《潜龙谍影》中的主角时常躲在纸箱中。)
「南云!你在吗!是你吗!你在哪里!南云!你还活着的话就出来啊!南云始!」
由于他实在太过大声,陆续有人用手指塞住耳朵。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切,似乎不只是想确认应该已死的同学是否仍生存。
月她们的视线一齐往始的方向看了过去。对于依然不断大声叫喊自己名字的远藤,始搔了搔脸颊后,尽管一脸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表情,依旧出声说:
「啊~远藤?我听得很清楚,所以你不要那么大声地叫我的名字啦。」
「?南云!你在哪里!」
听到始的声音,远藤猛然回过头,看向始的方,见到他急迫的表情,始不由得吓到。
远藤虽然一瞬间与始对上眼,却又很快移开视线,再度张望四周。
「可恶!明明听见声音却看不到人!你是幽灵吗?你果然变成鬼了吗!?所以我才看不见你是吗!?」
「不,我就在你眼前啊,大白痴。你冷静一点吧,生涯存在感薄弱度排名世界第一的男人。」
「!?又听见声音了!?不对,你说谁是便利商店的自动门也感应不到,不只存在感薄弱,连存在本身也快消失的男人啊!自动门三次有一次会开喔!」
「三次有两次不会开吗……真不愧是你啊。」
进行了如此多对话后,远藤似乎终于发觉跟自己讲话的是眼前的白发眼罩男,他开始盯着始的脸。始可没有被男人盯着还感到高兴的嗜好,便带着厌恶的表情别过头,远藤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询问:
「你、你……你就是南云吗……?」
「……对,没错,虽然外表不一样,不过我是货真价实的南云始。」
远藤从上到下、仔细地观察始,但他和记忆中的始实在相差太多,远藤依旧半信半疑。然而,从他的脸型,还有知道自己存在感薄弱一事,远藤终于决定相信他就是始。
「你……还活着吗?」
「我现在就在你眼前,当然活着吧。」
「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不管是外表、印象还是说话方式……」
「我可是靠自己的力量从深渊底层爬上来了喔?当然会有所改变吧。」
「会、会改变那么多吗?不、可是,是吗……原来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看到始若无其事的态度,远藤虽感到困惑,不过理解到原本以为已死的同学还活着,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就算远藤也和其他男生一样,曾经嫉妒始受到香织的青睐,对桧山他们的霸凌视而不见,也不可能存有就算他死掉也没关系的可怕念头。始的死对远藤来说是巨大的冲击,正因为如此,同班同学还活着,让远藤纯粹地感到高兴。
「话说你这段时间在当冒险者吗……?而且还是『金』等……」
「算是吧。」
听到始的回答,远藤的表情猛然一变。原本为同学还活着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转瞬变成像被逼得走投无路。
这时始才发觉远藤全身是伤,心中涌起「到底发生什么事?」的疑问。
「……也就是说,你不仅靠着自己的力量从迷宫深层生还归来,实力还强到被认定为冒险者的最高等级?虽然很难以置信……」
「是那样没错。」
远藤表情严肃地向始确认,始也表示肯定。接着,远藤仿佛要扑向始似地抓住他的肩膀,表情沉痛地扭曲,以急切无比的语气恳求。
「拜托你!跟我一起潜入迷宫吧!再不快去救大家,他们都会死掉呀!就算多一人也好,我们现在需要战力!健太郎和重吾可能也会死掉啊!我拜托你了,南云!」
「等、等一下,你突然说什么啊!?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你说他们会死掉是怎么回事?只要有天之河在,应该就可以搞定大多数情况吧?况且有梅尔德团长,大概也不会再发生像贝西摩斯那时的失败吧……」
看到平时不起眼的远藤,竟然这么仓皇急迫,始困惑地询问原因。然后,当始提到梅尔德团长的名字时,远藤露出非常阴郁的表情,无力地跪倒在地,接着像是强忍情绪似地喃喃说道:
「……了。」
「什么?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梅尔德团长、艾伦先生,还有其他人也是!潜入迷宫的骑士们全都死了!就为了让我逃走!因为我的关系!他们都死了!死了啊!」
「……这样啊。」
远藤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不断重覆说着「死了」两个字,始只是短短回应了一句。
始的天职并不是战斗类职业,所以与梅尔德团长碰面次数不多。即使如此,他仍记得梅尔德团长是个豪爽的男人,也记得坠落深渊那天,梅尔德团长在最后关头仍相信『无能』的自己。
听闻他的死讯,如果是刚出深渊时的始,可能会觉得事不关己吧。然而,现在的始心中则是感到些许遗憾,至少会在心中为他默哀。
「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
听到始这么问,远藤跪在地上,正要说出事情的始末,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制止了他。
「有什么话到房间里说吧,再说他们似乎是我的客人。」
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过六十、体格健壮、左眼有个巨大伤口,很有存在感的男人。
刚才的柜台小姐站在他身旁,始推测他应该就是公会分部长。因为远藤有如恸哭的喊叫声,屋内再次充满刚踏入公会时的紧绷气氛,始也判断这里不适合谈话,于是乖乖地遵从他的建议。
远藤恐怕已经像刚才那样哭闹过一次,并将勇者一行人和骑士团的状况说出来了,所以进入公会时才会是那样异样的气氛。
看似公会分部长的男人抓住远藤的手臂,强行让他站了起来,然后二话不说把他带入公会内部。远藤的情绪似乎相当不安定,他现在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谈话的内容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吧,始他们带着不好的预感,跟随在后。
「……魔人啊……」
冒险者公会霍尔亚得分部的会客室内,始如此呢喃。
霍尔亚得分部部长洛亚·巴瓦比斯与
远藤坐在对面的沙发,始则是在远藤的正对面,始的左右两旁分别是月和希雅,缇奥坐在希雅旁边,缪则是在始的腿上。
听远藤说完事情始末后,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刚才的喃喃自语。光辉等人遭遇魔人袭击,勇者队伍陷入绝境。这件事令远藤和洛亚表情凝重,空气仿佛变成淤泥,重重地压在身上,室内充满沉重的气氛。
……但是,由于坐在始腿上的女童像只松鼠鼓着脸颊,大口吃着点心,无法让人感到事态严重。始他们的谈话对缪而言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但她也感受到气氛不寻常,显得很不安。始看不过去,于是拿点心给她吃。
「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喂她吃点心!?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大家可能会死掉喔!」
「咿!?爸爸!」
对于缪这个破坏场面气氛的存在,远藤终于按捺不住,用手指指着她,大声怒吼。缪被他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抱住始。
理所当然,始身上立刻喷出怪物等级的杀气。身为爸爸的人,不会饶恕女儿的敌人。
「你这家伙……干什么对缪发脾气!啊啊?我宰了你喔?」
「咿!?」
远藤发出与缪相同的惊叫声,原本站起的他又坐了下来。
虽然听见两旁传来「……已经完全是爸爸了」、「刚才还脱口而出说『我家孩子』呢~」、「到了爱尼森,主人能跟孩子道别吗?」等声音,但始才不管,比起她们说什么,安抚害怕的缪更为重要。
远藤倒在沙发上,不停地发抖,始斜瞪着他安抚缪。洛亚的表情像是受不了他们似的,认为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打断他们谈话。
「好了,南云。看过伊尔瓦的信后,我大致明白你的事,你似乎大闹了一场呢?」
「全部是顺势而为罢了。」
即便那些事态绝不是顺势而为就能办到,但看到始耸耸肩、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洛亚好似深感兴趣,嘴角露出笑容。
「信上希望我赞同让你升至『金』等,并尽可能给予协助。基本上,我也掌握了事情的概要……你们仅仅数人就歼灭了近六万的魔物,半天就击溃以弗连为据点的地下组织。尽管尽是些令人难以相信的事,但我不认为伊尔瓦会为了胡说八道特别写信来。凭借那些事迹,就算你跟我说你是魔王,我也不会感到讶异。」
听到洛亚的话,远藤惊愕地睁大双眼。始自行从【奥尔库司大迷宫】的深层逃脱,远藤也认为他大概稍微变强了些,却仍然以为始应该比自己弱。
毕竟始的天职是『炼成师』,并非战斗类职业,原本还被称为『无能』。就算是『金』等冒险者,也不过是异世界冒险者的基准,无法与他们这些召唤者相提并论。因此,远藤原本以为,始最多只能修复损坏的转移阵,或是从事战斗支援的工作。
远藤之所以会出现在冒险者公会,就是为了请高等冒险者协助救援光辉等人。当然,要把他们带到深层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拜托他们守护转移阵。
虽然这里也有骑士团员驻守,可是他们必须返回王国进行报告,更何况他们的等级太低,最多只能守护三十层楼的转移阵,要守护七十层楼的转移阵,必须具备『银』等以上冒险者团队的实力。
远藤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冲进冒险者公会,在二楼揭露他们的现状,并请求冒险者们提供协助。然而,身为人类希望的勇者陷入绝境、骑士团的精锐全灭,委托内容又是防守七十层楼的转移阵,难度非常高。所以每个人都移开视线,不敢看他,对人类未来的不安也逐渐蔓延。
之后,洛亚察觉骚动赶到,一把抓住远藤的后颈,把他拖进里面的房间,聆听他的报告。就在这个时候,柜台小姐也拿着始的状态板奔入房间。
远藤这才发觉自己太小看始,如今他的实力可能在自己之上,一与过去的始相比,远藤不由得感到惊愕。
在远藤惊讶得愣在原地的期间,洛亚与始的谈话仍在进行。
「别说傻话了,区区一国之王,别拿来与我相提并论。」
「……魔王竟然被说成『区区』,你这个人口气真大呢。不过,如果你真有那样的实力,我希望你接下冒险者公会霍尔亚得分部长的指名委托。」
「……你要我救出勇者吗?」
远藤听到救出一词,立刻回过神来,探出身子,连珠炮般地说:
「没、没错!南云!我们一起去救大家吧!既然你那么强,一定可以救大家的!」
「……」
看到眼前出现希望,远藤的眼中充满兴奋的光辉,始的反应却显得不以为然,始看着远方,像是在思考什么。远藤一直以为始当然会和他一起去救人,所以见到始没有立刻答应,不禁感到困惑。
「你怎么了!我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大家可能正面临生死关头喔!你在犹豫什么呀!我们是同伴吧!」
「……同伴?」
始原本为了思考事情而移开的目光,这时又转回远藤身上,他露出冷漠的表情,注视激动的远藤。看到始冰冷的眼神,远藤的身子不禁后退,想起刚才的杀气,不由得感到害怕。即使如此,远藤也不能错失始这个贵重的战力,他半是逞强地回嘴。
「是、是啊,我们是同伴吧!当然应该去救——」
「少擅自把我当成你们的同伴。我把话讲明白吧,我对你们的认知只是『同乡之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跟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什么!?怎么这样……你在说什么……」
听到始意外冰冷的话语,远藤狼狈不已,始不理会他,继续刚才思考的事情——救助光辉他们会有什么坏处?
正如始所说,他对同班同学的认知,已经跟点头之交差不多。事到如今,始既不想为过往的恩怨进行复仇,相反的,他也不想全力帮助他们。
就算如此,若问始是否能二话不说地舍弃他们,答案依然是NO。因为舍弃他们的想法,和爱子老师所说的『寂寞的生存方式』息息相关。若他真的这么做,在【乌尔镇】的经验就会全部成为虚假。
再加上,始想起在月下的那次交谈。来到异世界后,那个女孩对既『无能』又『最弱』的始说「我绝对会保护南云同学」;结果,她感到的不安果然成真,始因为逞强坠落深渊。始明明为了消除她的不安,跟她约定「让她保护自己」,但终究没有履行那个约定。
在那个最后的瞬间,她看着始坠落深渊,露出几近崩溃的悲痛表情伸长了手。自从回到这个城镇,始一直频繁地想起那时的她。
「白崎……她还平安吗?」
始平静地询问狼狈的远藤。听到突如其来的问题,远藤一瞬间感到疑惑,但他心想总之必须说些话,求得始的协助,于是赶紧说出香织的消息。
「是、是啊,白崎同学很平安。或者应该说,如果没有她,我们不可能平安无事。若不是她,重吾和八重樫同学可能在最初的袭击就死了……白崎同学真的很厉害。与其说是她的回复魔法很了不起,倒不如说……自从你坠崖的那天起,她一直刻苦训练。其气势十分吓人,甚至到了我们都想阻止她的地步……她给人的印象也有点改变,应该说是变得成熟吧。她总是若有所思,没有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这样啊。」
远藤拼命地说明,连始没问的事也说了出来。始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下一秒——
他吁出一口长气,粗鲁地搔了搔头,望向旁边注视着自己的心爱伴侣。
「……照始的想法做吧,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跟着始。」
「……月。」
月露出充满慈爱的眼神,轻轻握住始的手说道。始则是反握她的手,回望的眼神充满感谢。
「我、我也是!不管哪里我都会跟着去!始先生!」
「嗯,妾身当然也会跟去喔,主人。」
「咦,那个、那个,缪也要去!」
由于始和月又进入两人世界,希雅她们赶紧提出主张。缪似乎不是很明白,但她不想被排除在外,于是紧紧抱着始,提出相同的主张。
坐在对面的远藤露出愕然的表情,口中呢喃「咦?这个后宫是怎么回事……」不过始不理会他,将自己的意志告知同伴。
「谢谢你们。虽然我既不想主动跟神选中的勇者扯上关系,也不想让你们跟他扯上关系,但是……我想偿还某个人的恩情,打算去救他们。可是以他们的能力,说不定他们自己就能搞定。」
说老实话,始才不在乎光辉他们会怎么样,而且到了勇者身边,总觉得疯狂的神也会在附近,因此始不想特地接近他们。
然而,香织恐怕正挂心着始,勉强自己吧,所以始想至少该让她看到自己平安无事,如果她遭遇危机,始也打算顺便出手救助。香织曾经想要保护自己,如今也相信自己仍活着,为了自己而努力,这些就是始想偿还的恩情。
关于这件事的危险程度,始倒是不怎么在意。若根据远藤的描述,在【乌尔镇一战斗过的四眼狼似乎也有出现。然而,就算是喀迈拉那些魔物
,以深渊的迷宫来说,大概也只是十层以下的强度吧,完全不是问题。
「呃、那个、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吧?」
「对……洛亚分部长,我希望对外仍以委托的方式处理这件事……」
「你不想让上面的人以为你是无条件帮助吧。」
「没错,还有,我希望在我们回来之前,你能借我们一个房间安顿缪。」
「好,这点小事没问题。」
最后,始无视听到自己愿意同行,大大松了口气的远藤,迅速跟洛亚谈好条件。
毕竟不能带着小孩到迷宫深层,所以始决定将缪留在公会。临别之际,缪对自己被留下一事表达强烈的抵抗,但在所有人一同安抚下,最终决定让缇奥留下担任保姆兼护卫,始等人总算得以在远藤的带路之下出发。
「好了,快点带路吧,远藤。」
「唔哇,别踢我屁股啦!话说你也改变得太多了吧!」
「吵死了,我们必须要快去快回,一天……不,半天就要解决这件事。虽说是不得已,但我们毕竟把缪留了下来,必须早点回来才行。而且跟她在一起的是个变态,这也令人担心啊。」
「……你真的成为父亲了呢,还坐拥美少女后宫……到底发生什么事,让那个南云有这么大的改变……」
远藤朝大迷宫深层疾速奔跑,仍然无法理解始的态度和所处环境,嘴里不停叨叨絮絮。
如今得到强大救兵,似乎让远藤的心稍微有了些余裕。但被始抱怨如果有时间说话,不如再跑快一点,使他原本对敏捷度抱持的自信,粉碎得荡然无存。尽管如此,远藤依然祈祷好友们能够平安无事。
「呜……」
「小铃!」
「铃!」
铃发出呻吟,身子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直待在身旁的香织和惠里欢喜地呼唤铃的名字。铃发呆了一会儿,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缓缓地开口。
「※陌、陌生的天花板啊~」(译注:出自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台词。)
「铃,我知道你很爱表演,但不必连这种时候都为了带动气氛而刻意搞笑喔?」
铃大概十分口渴,尽管声音沙哑,仍是拼命地找梗。雫听到她的声音奔了过来,带着半是无言,半是称赞的表情吐槽,并将一旁的皮制水壶送到她的嘴边,让她摄取水分。
咕噜咕噜,铃的喉咙发出可爱的声音,在补充水分后,大喊「我名符其实地复活了!」努力地坐起身子,香织和惠里则是在一旁扶着她。
看到班上第一的开心果从濒死状态恢复意识,立刻为众人带来欢乐的气氛,至今面带愁容的同学们,嘴角也不禁露出微笑。
然而,与她活泼的态度相反,铃的脸色非常差,固然是因为疲劳,但血量不足或许也是原因。她的脸色苍白,眼睛下方微微透着黑眼圈,笑容让人看了都有点不忍。钤的身体有好几处遭到贯穿,才刚清醒却仍然露出笑容,毫无疑问是因为她的『坚强』,雫与香织都带着尊敬的眼神看着铃。
「小铃,你还是躺着比较好,伤口即使痊愈,流出的血也不会回来……」
「嗯~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原来是贫血啊~那个可恶的魔物~竟然刺穿这么可爱的铃……『我被刺穿了❤』这句台词我是想在床上说的呀!」
「铃!太下流了!自重一点!」
铃怨恨地看着虚空说出那样的话,惠里红着脸责备她。野村和中野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却被雫瞪了一眼,他们立刻移开视线。
「铃,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我们很担心你喔?」
「嗨,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苍白喔?」
看到钤刚起来就聒噪不已,光辉与龙太郎面露微笑走近。
光辉因为『极限突破』的影响陷入虚弱状态,再加上战斗的惨败,沮丧了一段时间。不过,由于逃进这个临时的藏身处已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下来。
「早安,光辉同学,龙太郎同学!看来我们逃过一劫了呢?呃、大家都没事……咦?好像少了一个人……是我的错觉吗?」
「啊啊,是远藤吧。我们让他一个人逃走了。如果是他的隐形,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也能突破楼层……」
铃面露笑容向光辉和龙太郎打招呼,然后环视周围的同学,却发现人数有少。由于铃在战斗中失去意识,所以光辉他们除了回答她的疑问,也顺道说明现状。
附带一提,近藤和斋藤的石化也已经解除,他们比钤还早清醒过来,也听过同学们说明情况。
「这样啊,铃已经昏迷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啊,对了,小香香,谢谢你!小香香是铃的救命恩人!」
「小铃,治疗是我的职责,我只是尽了本分而已,说什么恩人就太夸张了。」
「唔~禁欲的小香香也很棒!我们结婚吧?」
「铃……你的脸色十分苍白,说那种话也只会让人感到害怕喔,总之你再躺稍微一会儿吧?」
铃纠缠着香织时,被惠里劝说,如果行为太过分就遭到雫以物理的方式阻止,完全是一如往常的模式。其他人原本已经开始心想,有可能再也无法活着回到地上,但看到钤她们的互动与往常无异,仿佛毫不在意败战,其他人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些。
然而,当气氛逐渐趋于轻松时,总是会有人出来泼冷水。
「……你在笑什么啊?我们差点就死了耶?而且状况一点也没有好转!有时间开玩笑,还不如思考该怎么办才好!」
近藤瞪着钤大吼。旁边的斋藤虽然没有出声,但看着钤的眼神也充满责难。
「喂,近藤,你怎么可以那样说话,铃是为了缓和气氛……」
「少啰嗦!你有资格指责我吗?还、还不都是因为你输了的关系!我可是差点就死了喔!可恶!你算什么勇者嘛!」
光辉开口想要规劝近藤,却似乎只造成了反效果,近藤突然激动起来开始指责光辉。
「你这家伙……你以为是亏了谁我们才能逃过一劫?不正是因为光辉帮我们开出退路吗!」
龙太郎愤怒地回应,近藤也不服气地回嘴。
「归根究底,如果他战胜的话,我们也不用逃了吧!再说那时状况明显对我们很不利,只要假装接受魔人的提案,之后再打倒他们就好了啊!结果这家伙却擅自开战!全部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起责任!」
只见近藤站了起来,龙太郎则与他面对面,两人瞪视着彼此。斋藤和中野或许也赞同近藤的话,他们也站起来与龙太郎对峙。
「龙太郎,我没关系……近藤,我会负起责任,这次绝对不会输!我已经掌握魔物的特性,它们的偷袭也不管用,这次我绝对能赢!」
光辉紧握着拳头极力强调,斋藤却以阴沉的视线说:
「……可是,你使用『极限突破』也无法取胜不是吗?」
「那、那是……这、这次没问题的!」
「为什么这次没问题?」
「这次我一开始就会用『神威』对付他们,只要大家掩护我……」
「长时间咏唱的话,对方当然会知道我们要用大招吧?他们也有对策了吧?而且魔物的数量可能不只那些呀。」
即使光辉说没问题,近藤他们似乎也已经对他的实力产生不信任感,他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光辉纷纷抱怨。
这时就算要求光辉负责,或是要他保证绝对能够取胜,都没有任何意义。但差点死亡的事实,以及对方不合理的强度与数量,好像令他们失去冷静。
易怒的龙太郎以一副要吵架的态度提出反驳,大概也是令近藤他们激动的主要原因。渐渐地,包含想要劝阻他们的辻、吉野和野村也开始散发凶恶的气氛。
最后,龙太郎抡起拳头,近藤架起长枪,场面瞬间弥漫紧张的气氛。光辉喊着「龙太郎!」抓住龙太郎的肩膀制止他。龙太郎似乎气昏头了,额头上冒着青筋,目光瞪着近藤不肯罢休,近藤似乎也有一半在赌气。
「大家冷静下来!不管说什么,想要生存就只能赌在光辉身上!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光辉『极限突破』的限制时间内打倒那个女人。既然她不打算让我们逃走,我们也只能这么做,这一点你们也很清楚吧?」
雫介入两人之间拼命说服,想让他们冷静下来,但依然没什么效果。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甚至还向近藤道歉,不过他似乎听不进去。香织心想或许有必要先把全部的人都绑起来,正当她暗中开始准备『缚光刃』时……有一道声音传来。
「吼噜噜噜噜噜……」
「「「「!?」」」」
是野兽的低吼,那令人印象深刻,直达心中的低吼。
全员脑海里闪过喀迈拉和黑色四眼狼,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先前险恶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即使是细微的呼吸声,此时听起来也格外响亮,他们自然地屏息静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通道前方作为伪装的墙壁上。
喀哩~!喀哩~!嗅嗅!嗅嗅!
隔着墙壁,听得见刮削某物的声音,以及粗
重的鼻息,似乎有某人咽下一口口水。气味之类的痕迹,远藤应该都已经消除了,就算是强大的魔物也不可能感应到墙内的光辉等人。即使心里这么想,身体仍因紧张而僵硬,冷汗不绝地直冒。
光辉等人尚且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钤的状态还不能战斗,香织和辻为了治愈耗费太多魔力,几乎没有回复。虽然前锋组的伤势都差不多痊愈,可是以魔法为主的后卫组,魔力只回复到一半,回复类的药品也几乎用完,本来学生们都希望最少能够再等几个小时慢慢恢复。
特别是缺少负责回复的香织与辻,以及负责防御钤,成为了无可弥补的漏洞。因此光辉他们只能注视着区隔外面房间与密室的墙壁,带着恳求的心情,祈求不要被发现。
魔物在外面徘徊了一阵子,气息终于逐渐远去,再度恢复寂静。即使如此,有好一段时间,依旧没有人敢动一下。直到确定魔物完全离去后,众人才大大地喘了口气,有几个人当场坐倒在地。由于极度的紧张感,每个人都汗如雨下。
「……如果刚才再吵下去,我们现在就已经被发现了。我拜托你们,现在先静静地专心回复吧。」
「好、好……」
「是、是啊……」
雫豪迈地挥掉滑过脸颊的汗珠,同时这么说道。近藤等人也带着过意不去的表情,停止争执,感觉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总算冷静了下来。
他们姑且脱离了危机,顿时放松下来……就在那个瞬间——
「吼啊啊啊啊啊!!!」
随着惊人的咆哮,分隔密室内外的墙壁遭到粉碎。
「唔哇!?」
「呀啊啊啊!!」
受到冲击飞来的墙壁残骸,宛如子弹飞进密室,命中人在路径上的近藤与吉野。两人发出悲呜,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
下个瞬间,他们暂时不想对上的摇晃空间跳了进来,出现在哑然失声的光辉等人眼前。
「准备战斗!」
「可恶!为什么被发现了!」
光辉下达号令,立刻拔出圣剑,朝着喀迈拉砍过去。一旦停下动作,喀迈拉的形迹就会消失无踪,所以不能让它拉开距离。龙太郎一边咒骂,一边挡在通往外面的通道前,打算防止更多魔物侵入。
然而——
「喔喔喔喔喔!!」
「咕呜!!」
伪布鲁塔尔用钢铁般的身体,有如炮弹似地冲撞过来,然后以猛烈之势扑向龙太郎,直接将他压倒在地。
趁着这个空隙,数十只黑猫一口气成功侵入,立刻射出数十只触手。触手以宛如枪林弹雨的密度射出,毫不留情地袭向近藤等人,他们仍站在刚才争吵时所站的地方。近藤他们立刻用手上的武器准备迎击,奈何触手数量太多,眼看即将被刺穿,不过——
「——『天绝』!」
「——『天绝』!」
三十道闪耀的障壁呈倾斜角度,出现在近藤等人眼前的空间,总算使触手偏离轨道。用极短的咏唱,却能勉强发动障壁,这种技巧任谁也不禁赞叹。产生出二十道障壁的是铃,十道的则是香织。
只不过,那毕竟是临时产生的障壁,况且钤的身体非常虚弱,香织的魔力则是快要用尽,她们的衰弱也如实显现在障壁的强度上。
障壁被打碎的声音接连响起,明明障壁角度倾斜,使冲击偏离轨道,却承受不住触手的猛攻,陆续被击碎。然后,其中有数根触手未被倾斜的障壁导引偏离,而是将其击碎,袭向后面的目标——中野和斋藤。
两人瞬间扭转身体闪躲,可是两人都是后卫组,身体能力并不高。因此,尽管躲过致命伤,中野仍被刺中肩膀,斋藤则是被刺穿大腿,两人发出悲鸣,重重地倒在地上。
「信治!良树!可恶!大介,快来帮忙!」
「好、好。」
桧山自从逃入密室后就一直若有所思,近藤也有觉察,就没有找他说话,但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是客气的时候。
近藤将负伤的中野和斋藤一起拖往铃身旁,铃虽然身体衰弱,剩下的魔力与大家相比却算相对地多,所以她身边是最安全的地带,也比较容易接受香织的治疗。
「光辉!使用『极限突破』闯出去吧!房间里的敌人我们会设法处理!」
「可是,钤她们还不能动……」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数量压制!拜托!你一个人突破重围,杀死魔人吧!」
「光辉!这里交给我们!我们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死掉!」
「……我明白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极限突破』!」
听见雫和龙太郎的话,光辉在脑中快速思考。不过他明白要改变现状,确实只有这个办法,于是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发动今天第二次的『极限突破』。
间隔不到一天再度使用『极限突破』,会对身体造成相当大的负担。也因为如此,通常『极限突破』的持续时间是八分钟左右,但在接连使用的情况下,光辉预测时间可能会更短,因此他不管其他敌人,只专注于打倒女魔人,从密室里冲了出去。
光辉从密室进入八边形的大房间后,看见大量魔物与伫立后方的女魔人。她露出冷漠的眼神,肩头停着白鸦,四周还有魔物护卫。
光辉直直瞪视女魔人,内心燃烧的是对于被逼至如此绝境的愤怒,以及想要拯救同伴的使命。
「哼,让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找人,我还有其他的重要任务呢……」
「住口!我一定会打倒你!觉悟吧!」
光辉如此宣告后,伴随简短的咏唱,将魔力一口气送至圣剑。由于威力远远不及本来的『神威』,这一击大概打不到女魔人。即使如此,光辉仍相信这击应该可以开出一条路,于是准备发出省略咏唱版的『神威』。
然而,面对光芒增强的圣剑,女魔人脸上冷冷一笑,命令在自己周围待命的伪布鲁塔尔,从背后拖出某个东西。
光辉露出纳闷的表情,却在看到那个『东西』后,愕然不已。光辉不由自主放下原本高举的圣剑,睁大双眼,声音颤抖地喊出他的名字。
「……梅、梅尔德团长?」
没错,梅尔德团长全身是血,生命垂危,后颈被伪布鲁塔尔抓着。乍看之下,由于他全身无力地垂下,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亡,但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显示出他还活着。
「你、你这个家伙!放开梅尔德团长——!?」
光辉看到梅尔德团长的惨状,顿时愤怒激昂,就在他气昏头,准备冲向女魔人的瞬间,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子,仿佛早已等待在那里,在绝妙的时机点覆盖住光辉。光辉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却看见一个有如墙壁般的巨大拳头,宛如要撕裂空气一般,以惊人的气势逼近而来。
光辉本能地抬起左臂防御,不过拳头挟带巨大的威力,轻易击碎了光辉用来防御的左手,强烈的冲击也袭向光辉的身体。光辉好似被砂石车撞到,以猛烈的速度弹飞出去,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撞击在墙壁上。由于力道太大,背后的墙壁出现放射状裂痕。
「呃啊!」
冲击使得肺部的空气被强制排出,光辉从墙上滑落,趴在地上,靠着安然无事的右手,拼命支撑身体,口中吐出大量鲜血,看来刚才的一击好像伤及内脏。
光辉似乎也出现脑震荡的现象,眼睛无法对焦,却依旧拼命地想要掌握事态,视线往四周不住徘徊。然后,光辉看到在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上,站着一只体长约三公尺的巨大魔物,它维持挥拳的动作,防备敌人的反击。
那只魔物的头部是长有獠牙的马,肌肉结实的上半身有四只粗壮的手臂,下半身则是猩猩。它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视光辉,每当长长的马脸呼吸时,口中就会喷出蒸气。它散发出的气势,明显与先前的魔物全然不同。
那只马头魔物在收回拳头的同时,散发出强烈无比的杀气,毫不留情地朝光辉冲去。接着,就在跪在地上的光辉前方不远处,马头魔物跳跃而起,以猛烈之势从光辉的头上落下拳头。
光辉听从本能的强烈警告,滚向旁边,拼了命地离开原地。
随后,马头魔物的拳头打在地上,暗红色的波纹扩散开来,地面立刻发生爆炸。爆炸所带来的破坏,只能用粉碎一切形容。
这是马头魔物的特有能力『魔冲波』。这个能力的效果非常单纯,就是将魔力转换为冲击波。正因为单纯,威力才非常强大。
光辉勉强从脑震荡的晕眩中恢复,努力地站了起来,举起手上的圣剑。然而,这时马头魔物已经迫近眼前,再度挥出拳头。
光辉虽然以剑为盾,可是他左手遭到粉碎,单靠右手无法完全卸去冲击,只能再度被击飞。之后,光辉努力闪躲,勉强不让自己受到致命伤,但光是应付四只手轮番发出的『魔冲波』,就已经竭尽全力,而且最初一击造成的伤害比想像中严重,光辉的动作迟钝,完全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咕唔!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我明明已经用了『极限突破』!」
「噜啊啊啊啊!」
光辉露出痛苦的表情,马头
魔物的力量胜过发动『极限突破』的自己,导致光辉愈来愈焦躁,他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打算即便承受伤害也要反击。
然而……
「!?」
在付诸实行内心的决定前,他的脚顿时发软无力,光辉『极限突破』的时间限制终于来临。或许是短时间使用两次的弊害,光辉感受到比过去更强烈的倦怠感,脚步想要往前跨出,却使不上力。
光辉全身无力,身体失去平衡,进入濒死状态。马头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瞬间用拳头打在光辉的腹部,冲击的声音响起。
「嘎哈!」
光辉口吐鲜血,身体弯成ㄑ字形飞出去,再度撞在墙壁上。由于『极限突破』带来的副作用,身体变得衰弱,这一击轻易令光辉失去意识,肉体也受到近乎致死的重伤,光辉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之所以没有当场毙命,恐怕是因为马头魔物手下留情了。
只见马头魔物靠近光辉,抓住他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光辉完全失去意识,全身瘫软,马头魔物高高举起他以供女魔人观视。女魔人看了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撤回攻入密室的魔物们。
过了一会儿,雫等人怀着戒心出现,看到一只不曾见过的巨大马头魔物,手上高举着全身瘫软的光辉,他们的表情顿时充满绝望。
「骗人的吧……?光辉……输了?」
「怎、怎么会……」
他们的口中说出毫无意义的话语。
即便是雫、香织和钤也说不出话来,呆立在原地。看到他们已经丧失战意,女魔人冷淡地说:
「哼,竟然会被这么单纯的招式骗到,我本来就认为这小鬼太小看这个世界,看来一点也没错。」
雫脸色苍白,依旧意志坚强地询问女魔人:
「……你做了什么?」
「嗯?就是这个呀。」
话一说完,女魔人指向仍被伪布鲁塔尔抓着的梅尔德团长。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濒死的梅尔德团长的瞬间,便明白梅尔德团长被用来分散光辉的注意力。只要看到认识的人被抓,游走在鬼门关前,光辉必定不会毫无反应,反而会失去冷静。
女魔人恐怕在上次的战斗中就掌握了光辉直率的性格。再者,她大概是使用了喀迈拉的特有能力,让先前预留的强大魔物埋伏在此,等光辉激动冲出的瞬间发动奇袭。
「……然后呢?你对我们有什么要求?你特地让我们活下来,还跟我对话,一定有什么要求吧?」
「啊啊,你果然是最能判断状况的人。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要求,看到上次你们的反应,我想再劝降你们一次。上次是勇者小弟擅自决定的吧?我看你们之中也有相当优秀的人才,决定再重新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意下如何呢?」
听到女魔人的话,有几个人有了反应,雫看到这个情况,毫不畏惧地再度提问。
「……你打算怎么处置光辉?」
「呵呵,你很聪明呢……不好意思,我不能让勇者小弟活着。我不认为他会加入我方,而且要说服他也是不可能的吧?因为他这种人不会接受别人意见,我们没有理由让这种危险人物活下来。」
「……如果我们不答应,下场也一样吧?」
「当然,明知会成为日后大患,我怎么可能让那种人活着呢?」
「你没想过我们可以先假意服从,之后再背叛吗?」
「这一点我当然也考虑过,因此我要请你们戴上项圈。啊啊,你们放心,那只会让你们无法反抗,不会夺走你们的自主性。」
「也就是极度自由的奴隶吧,可以拥有自由意志,但不能危害主人是吗?」
「没错,你理解的速度很快,真是帮了大忙。接下来,若能有和勇者小弟不同的谈话结果就更好了。」
其他的成员默默聆听雫与女魔人的谈话,眼神中带着不安与恐惧,面面相觑。假如不答应女魔人的提案,连光辉也打不赢的魔物就会发动攻击,十之八九会被杀死。话虽如此,加入魔人就会被套上项圈,再也不能与他们战斗。
等于实质上不再是『神之使徒』。到时就算能够设法回去,圣教教会有可能会保护没有用处的他们吗……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有好的未来,然而……
「我、我认为应该答应那个人的邀约!」
正当每个人都默默不语时,令人意外的声音响起。惠里发着抖,努力地说出这句话。听到她的话,雫他们惊讶地睁大双眼,注视着她。
对于惠里拼命提出的提案,龙太郎气得涨红了脸,对着她吼道:
「惠里!你想对光辉见死不救吗?」
「咿!?」
「龙太郎,冷静!惠里,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看到龙太郎愤怒的模样,惠里害怕得后退几步。但雫出面制止龙太郎,她才勉强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紧握着拳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我只是……不希望大家死掉……光辉同学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呜呜、呜呜……」
尽管泪流不止,惠里依旧拼命诉说。看到她那个样子,其他成员的内心也产生动摇。随即,有一个人赞同惠里的意见。
「我的意见也与中村相同。我们已经输了,要全灭还是活下去,这种选择没什么好犹豫吧?」
「桧山……你是说不管光辉了吗?啊啊?」
「坂上,你是要我们跟已经无法战斗的天之河一起陪葬吗?」
「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
「如果你没有替代方案,就闭嘴吧,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桧山的发言将场面导向应该接受提案的氛围,正如桧山所说,如果不想死,就只能接受提案。
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无法坦率地选择接受。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对光辉见死不救,会使他们充满罪恶感。简直就像是为了让自己存活而献出光辉,因此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正当众人犹豫不决时,女魔人在绝妙的时机,再度提出提案:
「嗯~?既然你们是在顾虑勇者小弟……我就让他活着吧?当然,我也会给他套上项圈,不过是无法与你们配戴的相比的强大项圈,相对地,你们全部都要加入魔人这一方。」
雫听到这个提案,不禁在内心咂舌。因为她看出女魔人一开始就打算提出这个方案。如果光辉对魔人而言是非杀不可的人物,那他现在还活着就很奇怪,她只要二话不说杀掉光辉就好了。
她之所以没杀光辉,让他活下来,就是为了这个瞬间。女魔人看到上次的战斗时,恐怕就认定光辉是有用的人才。但因为连对话都无法成立,所以她确信光辉绝不会投降,不过其他人未必如此。为了将光辉以外的人拉拢进魔人那方,女魔人才会布下计策。
这个计策的第一步是当下不杀死光辉,避免引起反感;第二步是将雫等人逼到生死关头,减少他们的选择:第三步则是引导他们的思考,当学生们以为『必须这么做』的时候,再帮他们除去问题点。
事实上,听到她会让光辉活下来,这样自己既可以存活,又不会有罪恶感,如今场面的气氛已经开始趋向同意投降。
关于对方是否真会让光辉存活,其实没有任何保证。在光辉被杀后,就算雫他们后悔,也无法再反抗魔人。即使如此,接受提案仍比白白送死要好。
雫心中的天秤也开始倾向冒险答应提案。她认为只要现在能活下来,说不定会有方法拯救光辉。
对于女魔人而言,这时得到雫他们有很大的好处。第一个好处不用说也知道,对人类方将会造成冲击。毕竟身为人类希望的『神之使徒』加入魔人,一定会对人类造成很大的打击……不,一定会带来很深的绝望吧。这对魔人而言是极大的优势。
第二个好处就是补充战力。女魔人来到【奥尔库司大迷宫】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借由攻略迷宫得到巨大的力量。虽然先前迷宫的魔物,能靠现有的魔物简单清除,但再下去就不一定了。由于魔物数量因被光辉等人杀死而有所减少,所以从补充战力的角度来看,能够得到雫等人,时机点也可说是刚刚好。
从现场的气氛,女魔人明白照这样下去,就可以得到雫等人,嘴角不禁浮现笑意。
然而,她的笑容很快被突然响起的痛苦声音消除。
「大、大家……不可以……别答应……」
「光辉!」
「光辉同学!」
「天之河!」
声音来自被吊在空中的光辉,同伴们一齐看向他。
「……她在欺骗你们……对方杀死了艾伦先生他们……不可以……相信……她会逼你们和人类战斗……大家会被当成奴隶……快逃啊……不用管我……能逃一个是一个……快点逃……」
光辉气息奄奄,告知这场交易的危险性,并主张与其跟对方交易,不如抛下自己逃走,桧山却摇头否定。
「……你以为在这种状况下会有几个人存活?你也看清现实吧!我们已经输了!至于那些骑士们……这本来就是
场厮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如果想要多一点人活下来,我们就只能答应啊!」
桧山愤怒地吼道,并用带着愤怒的眼神,看着到现在仍不肯退让的光辉。桧山只想要确实地存活下来。就算陷入其他人全都死光的最坏情况,只要香织和自己能活着就好。如果逃走,就像拿命赌博,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就算加入魔人一方,只需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有用之处,也很有可能受到重用,到时或许可以得到香织。当然,是在戴着项圈,自由意志受到限制的情况。不过对桧山而言,他并不在乎香织是否有自由意志,只要她能成为自己的所有物就满足了。
桧山的怒吼,使同伴们开始被更确实的未来吸引。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虽然痛苦,却强而有力的声音,响遍整个房间。低沉的声音明明很小声,不知为何却非常清晰。在战场上,那道声音不知鼓励过他们多少次,一直支撑着他们。无论怎样的状况都能做出正确判断,毫不迷惘地下达指示。那个作为他们榜样的巨大背影多么可靠。他是大家敬爱,有如父兄一般的男人——梅尔德团长的声音响彻四周。
「唔呃……你们只要想着如何让自己活下来就好……朝你们相信的道路前进……抱歉……把你们卷入我们的战争……跟你们相处的时间愈长……我愈后悔……所以,你们要活着回到故乡……人类的事情你们不用管……因为打从一开始……这就是我们的战争!」
梅尔德团长的话,并不是身为海利希王国骑士团团长所说的,只是身为一个男人,梅尔德·洛金斯所说的话。这是抛开立场后,梅尔德团长的真心话。他之所以会说出真心话,是因为他明白,现在就是他命尽之时。
光辉他们呼唤梅尔德团长的名字,听到他的话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梅尔德团长全身发出光芒,甩开伪布鲁塔尔,一口气冲上前,抱住女魔人。
「魔人……跟我一起死吧……」
「!那是……喔,你要自爆吗?很勇敢嘛,我并不讨厌喔。」
「废话少说!」
只见光芒包覆梅尔德团长。乍看之下,很像是光辉的『极限突破』,仿佛可以看见魔力从他体内喷出;不过,正确来说并不是从身体,而是挂在脖子上、一个类似宝石的东西中喷发而出。
女魔人似乎拥有这方面的知识,看到宝石的瞬间,便看穿那是何物,甚至对梅尔德团长勇敢的行动表示赞赏。
那颗宝石名叫『最后的忠诚』,正如女魔人所说,是自爆用的魔法道具。地位处于国家或圣教教会高层的人,当然握有相当重要的情报。由于暗系魔法中,存在能在某种程度上读取记忆的魔法,因此若身分地位高的人要到前线,都会强制携带这个宝石。用意是在紧急时刻,为了不让记忆遭到读取,跟敌人一起自爆之用。
这正是梅尔德团长赌上生命的最后攻击。光辉等人的声音有如悲鸣一般,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与光辉他们相反,明明有可能被卷入自爆而死去,女魔人仍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然后,梅尔德团长身上的『最后的忠诚』更加闪耀,就在即将发动的前一刻,女魔人说:
「吞噬殆尽吧,亚布索得。」
女魔人说出这句话后,原本洋溢强烈光芒、达到临界状态的『最后的忠诚』,竟以猛烈的速度失去光辉。
「什么!?怎么会!」
仔细一看,溢出的光芒似乎正不断流往某个方向。梅尔德团长拼命抱着女魔人,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有只六脚的龟型魔物,它张大了嘴,将包覆在梅尔德团长身上的光芒全部吸收而去。
六脚龟魔物名叫亚布索得。它的特有魔法是『魔力贮藏』,可以吸收任意魔力,贮藏于体内。这个能力既不能同时吸收多种属性的魔力,也不能将魔力重新利用于不同的魔法,最多就是将魔力压缩后,再从口中吐出。然而,它的贮藏量连上位魔法也能全部吞下,对以魔法为主战力的人而言,它可以说是天敌。
原本包覆梅尔德团长的『最后的忠诚』光芒急速消失,最后变成一颗普通的宝石。最终的挣扎被出乎意料的方法阻止,梅尔德团长不禁茫然自失时,一道冲击突然袭向他的身体。那道冲击并非很强。「什么?」梅尔德团长低下头,朝感觉到冲击的部位,也就是自己的腹部看去。
只见从那里长出表面粗糙的赤褐色刀刃。正确地说,沙尘形成的刀刃正从梅尔德团长的腹部贯穿至背后,背后穿出的刀刃上沾染鲜红,前端正滴着血。
「……梅尔德团长!」
光辉吐出血,大声呼唤梅尔德团长的名字。梅尔德团长听见他的呼唤,视线从腹部移向光辉,他的眉头呈现八字形,口中说着「对不起」,露出悔恨的笑容。
随后,沙尘之刀被横向一挥,梅尔德团长飞了出去,宛如人偶般失去力量,瘫软地撞击地面。只见地上的血泊逐渐扩大,任谁看了也知道那是致命伤。遍体鳞伤的状态还能做出那样的行动,固然令人惊异,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次真的没救了。
同一时间,明知来不及,香织依然立刻对远处的梅尔德团长施放回复魔法。虽然出血量似乎有减缓,不过香织自己的魔力也所剩无几,因此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呜呜,拜托,好起来吧!」
由于魔力几近枯竭,强烈的倦怠感令香织跪倒在地,尽管如此,她仍旧拼命施放回复魔法。
「没想到身负那么重的伤势,还能站起来抱住我,不愧是王国的骑士团团长,精神值得赞赏。然而,这次真的结束了……这就是其中一条末路喔,你们决定如何?」
女魔人轻轻挥动沾满鲜血的沙尘之刃,睥睨光辉等人。再度看到亲近的人在眼前死去,除了一部分的人外,所有人都颤抖不已。他们很清楚,如果不答应女魔人的提案,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桧山正准备对女魔人开口,代表众人接受提案时——
「……了。」
光辉全身无力,被马头魔物悬吊在空中,不过他似乎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他明明浑身是伤,应该没有任何威胁性,但不知何故,桧山却感受到无法忽视的压力,不由得又把话吞了回去。
「啥?你说什么?你这个仅剩半条命的家伙。」
女魔人似乎也听到光辉的话声,心想反正他大概也只会哇哇叫,女魔人嗤笑一声询问。光辉抬起头,目光直视女魔人。
她对上光辉的目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变成白银色,正闪闪发光。一股莫名的压力令女魔人不禁退后几步,她同时听从本能的警告,对马头魔物下令。她下意识地认为,现在不是顾虑收服雫他们是否有利的时候。
「亚哈托得!杀了他!」
「噜喔喔喔!!」
马头,不对,亚哈托得忠实地执行女魔人的命令,从两侧挥出发动『魔冲波』的两个拳头,想要打死吊在空中的光辉。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光芒仿佛爆炸般,从光辉的身体满溢而出,接着化成急流,有如龙卷风似地朝天花板卷去。光辉挥动右手的拳头,打在亚哈托得抓着自己的手臂上,喀啦一声,轻易地粉碎了它的手臂。
「噜喔喔喔!!」
亚哈托得发出与刚才不同意义的惨叫,忍不住放开光辉。光辉的动作一点也不像负伤的人,以一记回旋踢直击亚哈托得。
只听见大炮似的冲击声响起,光辉的踢击令亚哈托得的巨大身躯弯成ㄑ字形,以猛烈之势飞出去,撞在后方的墙壁上。伴随巨大的声音,亚哈托得粉碎了墙壁,身体陷入墙内。或许是受到冲击,身体不听使唤,虽然它拼命想将身体从墙壁拔出,却只是稍微动了几下。
光辉身子一晃伸出手,落在地上的圣剑瞬间回应召唤,飞回光辉的手上。光辉瞪视着女魔人,仿佛要用目光射杀她。同时,如龙卷风卷起的光之奔流,汇聚至光辉的身体。
——这是『极限突破』的最终衍生技能【+霸溃】。
相对于通常的『极限突破』能在限制时间之内,发挥出基本能力值三倍的力量:『霸溃』则是能得到基本能力值五倍的力量。只不过,那是在极限突破的状态下,进一步强行提升力量。以光辉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发动三十秒,效果结束后也会有强劲的副作用。
然而,光辉脑中完全没想到后果,怒不可遏地地朝女魔人冲去。现在他只想帮梅尔德团长报仇——只存在复仇之念。
女魔人脸上浮现焦躁之色,指挥周围的魔物攻击光辉。喀麦拉发动奇袭,黑猫射出触手,伪布鲁塔尔挥舞战棍。然而,光辉看也不看那些魔物一眼,一挥舞圣剑,便化解它们的攻击。他发出怒吼,脚步丝毫不停,冲至女魔人身前。
「你这家伙!竟敢杀死梅尔德团长!」
「呿!」
光辉高举圣剑过头,毫不犹豫地挥下。女魔人咂了下舌,立刻提升沙尘密度形成护盾……缠绕光之奔流的圣剑,轻易劈开沙尘护盾,躲在盾后的她被从肩头斜向斩下。
幸亏在制造沙尘之盾时,女魔人身子也向后退,并没有被斩成两半,身
体却被斜向斩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喷,因斩击的作用力向后方飞了出去。
背部冲撞在身后的墙上,女魔人从碎裂的墙上缓缓倒下。光辉像是要挥掉剑上的血般,将圣剑一挥,朝女魔人走去。
「伤脑筋啊……在那种状况竟然还能逆转……简直像在看廉价的戏剧呢。」
遭遇危机就会激发潜藏的力量逆转情势,这种老套的剧情似乎让女魔人放弃抵抗,注视着逼近的光辉,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
身边的白鸦虽然发动特有魔法,不过其伤口很深,无法立刻痊愈,光辉也不会给她时间痊愈。女魔人明自己至穷途末路,便强忍着剧痛,伸出右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坠子。
光辉看到那个坠子,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心想她该不会想和梅尔特团长一样自爆吧,于是一口气冲了过去。只有女魔人死的话倒也无所谓,可是她的自爆可能会波及同伴,因此必须在发动之前打倒她!光辉挥出最后一击,然而……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爱你,米哈伊尔……」
女魔人露出爱怜的表情,注视手上的小坠子呢哺。光辉看到她的行为,不自觉地停下圣剑。她已有承受冲击的心理准备,冲击却没有到来,女魔人感到奇怪抬起头,发现圣剑停在自己头上数公厘之处。
光辉脸上充满愕然的表情,睁大了双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女魔人。从光辉的眼中看得出他似乎发现某件事,也因那件事感到了恐惧与踌躇。
看着光辉的眼睛,女魔人正确地领悟到光辉为何停下圣剑,报以轻蔑的眼神。而那道眼神,使光辉更加动摇。
「……真是败给你了,你该不会到现在才发觉自己正要杀『人』吧?」
「!?」
没错,对光辉而言,他对魔人的认知就如同伊什塔尔教导,他们既残忍又卑鄙,是具有智慧的魔物上级版,或是魔物进化后的存在。实际上他们也与魔物为伍、使唤魔物,所以更加强化了光辉那样的认知。光辉从未想过,他们与自己一样会爱人,也会被爱;同样会为了某些目的拼命活着,同样也是会为了生存而战斗的『人』。或者可以说,他是无意识地不去那样想吧……
女魔人露出爱怜的表情,呼唤心爱之人的声音,颠覆光辉对魔人的认知。光辉无可避免地发觉,自己正要杀害的对象并非魔物,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他发觉自己正要做的事,其实就是『杀人』。
「想不到你甚至不把我们当成『人』……还真是傲慢啊。」
「不、不是……我不知道……」
「哈,是『不想知道』吧?」
「我、我……」
「来吧,怎么了?反正这对你而言甚至不是战斗,只是『狩猎』吧?眼前有一只将死的猎物喔?快点狩猎啊,就如同你至今做的一样……」
「……我、我们谈谈吧……只要好好谈,一定可以……」
光辉放下圣剑说道。听见光辉这么说,女魔人对他露出打从心底轻蔑的眼神,没有回答,而是大声地下达命令。
「亚哈托得!攻击那个女剑士!全队发动攻击!」
亚哈托得已从冲击中恢复,它遵从女魔人的命令,以猛烈之势逼近雫。在光辉这群人之中,雫在领袖魅力上固然不及光辉,在冷静判断状况的能力上却最为优秀。就某种意义而言,她是最难缠的对手,女魔人才会命令魔物优先攻击她。
其他魔物也一齐攻击雫以外的成员。女魔人判断与其用项圈控制优秀人才,让他们投效己方,不如利用他们杀死光辉。这也代表,光辉最后的攻击对她来说是很大的威胁。
「什么!为什么!」
「真是没有自觉的少爷呢,我们在做的事可是『战争』喔!精神不成熟却拥有强大的力量,你这个人太危险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死在这里!快看,你不去救同伴的话,他们就要全灭了喔!」
光辉向无视自己提案的女魔人提出疑问,女魔人却不予回应。
然后,当光辉听到女魔人的话,回头一看时,雫正好被打飞,身体撞击地面。
亚哈托得原本就是连强大的魔物都无法与之匹敌、强度与众不同的怪物。虽说它先前因为光辉的奇袭而处于负伤状态,但即便是『极限突破』中的光辉都被它压着打,雫一个人根本无法对抗。
光辉脸色发白,使用『霸溃』的力量,一瞬间阻挡在雫与亚哈托得之间,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下『魔冲波』的一击。然后仿佛要回敬它一招似地,反手挥舞圣剑,斩下它一只手臂。
不过,当光辉踏上前,想要给它致命一击的瞬间,就像是将先前的画面重播一样,光辉双脚瘫软,整个人向前倒卧在地。
『霸溃』的时间限制已到。很不幸地,不断勉强身体所付出的代价,不单只是变得衰弱那么简单,光辉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宛如遭到麻痹。
「偏、偏偏在这种时候!」
「光辉!」
雫为了庇护倒下的光辉,瞄准亚哈托得断臂的伤口挥出斩击。伤口遭到斩杀,亚哈托得也无法不当一回事,它发出惨叫向后退。趁着那段空档,雫一把抓住光辉,将他抛至同伴的身边。
光辉无法动弹,同伴们则被大群魔物包围,光是抵挡攻势就已经很不容易。雫心想……只有靠我自己了!雫瞪视女魔人,她的眼中寄宿着再明确不过的杀意。
「……喔,看来你有厮杀的自觉呢,你反而比较适合被称为勇者吧?」
借由白鸦的回复魔法,女魔人似乎已经完全恢复,她动作沉稳地站了起来,对雫做出这样的评论。
「……我才不在乎被怎么称呼。光辉没有自觉也是我们的疏忽,这个疏忽的代价就由我来负责!」
雫明明知道光辉直率且固执的性格,但因为过去他们从未真正面对『人』,所以她一直放任光辉,没有帮他统一认知,也就是让他有——自己在做的事是杀人——的自觉。对此雫感到自责,不由得懊悔地咬牙。
雫没有杀人的经验,也不想要这种经验,可既然这是战争,那一天迟早会来临,她也早有觉悟。在学习剑术时,雫也被教导伤人是多么沉重的事。
不过,当那个时刻到来,她的觉悟却轻易地产生动摇,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沉重得令她感到害怕,想要不顾面子和羞耻,直接放声大哭。即使如此,雫依旧紧咬牙关,拼命地压抑对杀人的恐惧。
雫摆出架势,准备发动『无拍子』,她要以神速的拔刀术,斩杀那名女魔人。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雫的背上窜过一道寒意,她的本能发出强烈警告。雫瞬间一个侧身空翻,从原地退开,只见黑猫的触手贯穿刚才雫的所在之处。
「我可没说不让其他的魔物攻击你喔,你的决心很了不起,但在还要应付其他魔物的情况下,你杀得了我吗!?」
「唔!」
「我当然也会杀你喔。」女魔人一边说,一边咏唱魔法。
雫借由发动『无拍子』,反覆进行没有预备动作的剧烈加速和减速,撑过魔物一波波的攻击。她想要找寻空隙,设法接近女魔人,脸上表情却逐渐充满绝望。
最令雫苦不堪言的是亚哈托得已经跟上她的速度。它的巨大身躯看似笨重,眼力却能确实地跟上雫的动作,就算雫找到空隙冲向女魔人,它也会在瞬间追上雫,挥出伴随冲击波、宛如轰炸的拳头。
雫是特别强化速度的剑士职业,防御力非常低,她基本上都是采取闪避或化解。就算只是『魔冲波』的余波,伤害也会逐渐累积,因为她无法完全闪避或化解。
不断累积的伤害终于令雫的动作有了些微的迟缓,这在极限战斗中是最致命的破绽。
「唔咕!!」
虽然雫瞬间以剑和鞘抵挡,但亚哈托得的拳头将她的武器从中间粉碎,直接抓住雫的肩膀。
它将雫的身体与地面呈水平抛出,雫重重撞击地面,滑行一段距离后,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她的右肩垂下,手臂朝奇怪的角度弯曲,骨头似乎完全粉碎。攻击的冲击好像也贯穿了身体,每当她狼狈地咳嗽,就会吐出血来。
「小雫!」
香织用充满焦急的语气呼喊雫的名字。雫尽管仍握着断剑的剑柄,也只是倒卧在地,动也不动。
这时,香织的脑中完全不考虑同伴的阵形、自己魔力即将用罄,或者自己冲过去也毫无意义,这些道理都被抹消得一干二净,她一心只想着『我必须到重要的好友身边』。
香织冲动地奔了过去,由于魔力几乎消耗殆尽,她的身子摇摇晃晃,脚步也非常不稳。即便背后有人出声制止,却传不到她耳里。她只是专注地朝着雫的方向,尝试进行有勇无谋的突破。魔物们当然不可能放过毫无防备的香织,它们的攻击毫不留情地蜂拥而至。
然而,那些攻击全都被闪耀的障壁挡下,无数障壁宛如通道,在香织与雫之间排列出一条连接的道路。
「欸嘿嘿……你们两人还是应该要在一起吧。」
制造出那条道路的人是铃。她的脸色苍白,右手直直朝着雫的方向伸出,所有的障壁都是为
了使香织与雫相聚。她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钤的内心早已明白,他们已经没救了。
所以,她想要用自己的魔法,让最喜欢的朋友们能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当然,其他同伴的防御就相对地变得薄弱……钤在内心向其他人道歉。即使如此,她依旧为了香织与雫,持续展开障壁。
靠着钤的障壁,香织多少受了点伤,却仍然到了雫的身边。她轻轻抱起倒卧在地的雫,支撑她的身体。
「香、香织……你在做什么……快点回去,你不可以在这里。」
「我不回去,因为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既然如此,我想陪在小雫的身边。」
「……对不起,我无法取胜。」
「我才要说对不起呢,我只能帮你减少一点痛楚,我几乎没有魔力了。」
香织扶着雫,眉毛哀伤地下垂,露出微笑,替雫施加减轻疼痛的魔法。雫也用完好的左手,紧握着香织支撑自己的手,像是拿她没办法似地露出微笑。
这时两人前方出现一道影子——亚哈托得。它眼中布满血丝,俯视相互依偎的香织与雫,发出独特的咆哮,挥下粗壮的手臂。
虽然钤的障壁不知何时张设在亚哈托得与香织她们之间,想要妨碍亚哈托得接近,但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障壁。它确信只要自己的拳头一挥,障壁就会像纸片般被破坏,光是破坏障壁的冲击波,就足以粉碎香织和雫。
面对即将落下的死亡铁锤,香织的脑海闪过各式各样的光景,「啊啊,这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吗?」她的心情异常地平静,沉浸在回忆之中,不过最后浮现的光景,却令她的心泛起涟漪。
那是个月下的茶会,两人单独谈话的回忆,也是自己立下誓言的那个夜晚,那时的他露出为难的笑容,如今却不在这里。当他不在后,香织才明白自己喜欢他。香织至今仍相信他还活着,并追寻着他。
然而,这份念想也将在这里结束。「结果,我又要违背誓言了。」这样的想法不知不觉化成泪水,从香织的脸颊滑落。
如果与他再会,香织原本打算想要和他彼此呼唤对方的名字。
所以香织心想,至少在最后呼唤他的名字……于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始同学。」
就在那个瞬间——
亚哈托得头上的天花板,随着巨大的声响崩落。
始作俑者是窜动红色雷光的漆黑巨桩。
就是那根巨桩穿破天花板飞了下来。
发出电流的漆黑巨桩,直接击中下方的亚哈托得。蹂躏光辉等人的异常魔物,轻易地遭到贯穿,丝毫不受阻碍,宛如压扁豆腐,名符其实地被粉碎。
发出红色雷光的巨桩,维持从天花板飞出的速度插入地面,全长一百二十公分的巨桩有一大半直插入地上;而以巨桩为中心,血肉散落一地,那是被破坏得不留原形的亚哈托得的残骸。
近在眼前的香织与雫自然不用说,光辉等人与袭击他们的魔物,甚至连女魔人也一样,仿佛时间静止,每个人都僵在原地不动。
整个空间被与战场不相衬的寂静支配,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能呆呆地站着。这时有个人影从崩落的天花板跳下来。
那个人物背对香织她们轻巧地落地,踩踏在亚哈托得的残骸上,睥睨四周。
他转过头,望向在自己背后相互依偎的香织和雫。
当那个人回过头,香织与他视线交会的瞬间,身体顿时窜过一道电流。
香织原本随着悲伤而冻结的心,不,说不定从重要之人消失的那一天起,时间就已经停止了吧。如今她的心就像被火烘烤过似地,突然释放热度,剧烈跳动。
「……你们的感情还是一样好呢。」
看到他露出苦笑说道,在思考之前,香织的心已盈满欢喜。
虽然发色、给人的印象、说话方式,以及眼神都不同。
不过香织知道,她看得出来。
是他没错,他就是香织坚信仍然活着,不断找寻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
「始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