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应该表现什么
说不定就代表着
自己渴望看见什么吧
●
布莲西儿持续飞行约三十分钟后,进入滑翔状态。
在高速下俯瞰的景色,有好一段时间持续一片黑暗,但现在重获光明。
目前,城市的灯光在下方展开,光幕的西南端有港湾,所以缺了一角。
「神户、大阪,还有堺(注:位在大阪东南方,面向大阪湾的都市)吧。」
布莲西儿喃喃说出俯瞰的城市名称,并以右手指尖轻轻敲打操纵用的青色贤石。在速度减缓的同时,确认了扫把下端伸出一片垂直的安定翼,接着在防风圈内坐起身子。
布莲西儿现在的姿势接近跪坐,她的脚尖仍然触碰着刷子部分。因为刷毛发出的光芒已恢复为蓝白色,所以她轻轻敲打贤石,让光变成看不见的频率。
「──低速飞行很耗费燃料耶。」
她叹气道。接着伸手拍落三角帽上的凝霜,再次俯瞰下方的景色。
下方的光线越来越少,山区的漆黑逐渐逼近脚下。
她保持俯瞰大地的姿势,对紧抱着扫把柄上端的黑猫说:
「你看,森林耶。」
布莲西儿等了五秒钟还是没回应,便倾着头把视线拉到前方。
往前一看,才发现黑猫全身紧紧抱住扫把柄上端,而且动也不动。
不知为何,黑猫的身体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
布莲西儿怀疑地定睛一瞧,看见黑猫全身结了霜。原来是凝霜反射着月光。
「真漂亮。」布莲西儿喃喃说道。这时黑猫的身体忽然从扫把柄上脱落。
黑猫失去平衡往下方掉落,布莲西儿看着黑猫掉落一瞬后,才「啊」的一声急忙伸手抓住黑猫的尾巴,把黑猫拉上来。
她把黑猫拉高到眼前一看,发现黑猫瞪大眼睛看着正前方,两边的嘴角上扬到最高点固定不动。她皱起眉头,上下摇晃着黑猫说:
「你在干什么?很危险耶。」
隔了一会儿后,黑猫才抖了抖身体,「哇啊」一声舞动四肢说:
「没、没、没、没命了!救命啊!」
「怎么了?很吵耶。你又作恶梦了吧?」
「对对对对对对啊对啊对啊!我好像被用力抛向天空,然后被冷冻那是梦?」
「是。可是奇怪了,你刚刚一脸超级无敌开心的表情在睡觉呢。」
说着,布莲西儿用单手抱住黑猫。
「不过,就算是作了恶梦,你也不用害怕。因为有我在啊。」
「这话能信吗」
「你说什么?」
她听到怀里的黑猫回答:「没有。」这时脚下的景色已是一片黑暗。
布莲西儿让扫把稍微偏向右下方,朝山里前进。
扫把缓慢而确实地降低高度。然而脚下只见一片漆黑的山地与夜空,难以确认上下移动的高度。为了确认水平线,布莲西儿看往流向背后的大阪夜景。
扫把下降着。
脚下一片漆黑的景色中,陆续有阴影出现。月光照射下的山坡面以及树木逐渐现形。
「快到了。」
布莲西儿喃喃说道,她的视线集中于在月光里浮沉的森林深处。
四角形的人工物体并排在她的视野里,那是排列在一起的住家。
未点灯的住家坐落在山间森林里,形成一座村落。
被布莲西儿抱在胸前的黑猫说:
「每次经过这里都不见人影,我想应该是废村吧。」
「G里还有可以毁灭的地方啊?真是奢侈。」
「反正曾经住在这村子里的人,还有住在那边那个大城市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G遭到毁灭。如果他们知情,说不定会稍微反省一下。」
脚下的废村缓缓向后方流去。布莲西儿一边看着这样的景色,一边说:
「那么,为什么UCAT不告诉人们任何有关概念战争的事情呢?」
「因为他们想当英雄吧?比起让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他们选择自己暗中解决一切这点和1st-G的国王完全相反。国王坚持绝对要保护1st-G,对吧?他配置了防卫用的机龙,还把概念核分成两个。」
「这时候齐格菲却乘人之危破坏了一切──王城遭到毁灭,指挥系统也瘫痪了。虽然雷金老师为了保护1st-G而与机龙布尼尔同化,把一半的1st-G概念藏在法布尼尔里,但是雷金老师做的圣剑格拉姆却被齐格菲抢走」
布莲西儿吸了口气,继续说:
「如果雷金老师的法布尼尔是哈根老翁的法布尼尔改,说不定会是不同的结局。」
「为什么?改型有什么不同吗?」
「啊,等等,总部快到了。」
脚下能看见与废村隔了些许距离的两柜大型建筑物。那里是学校,有校舍和体育馆。布莲西儿朝着体育馆的方向下降,同时开口说:
「改型是为了达到防卫目的而经过强化的机龙。它拥有两个动力炉,分别用来运转和推动武装。雷金老师同化的旧型法布尼尔只有一个动力炉,所以藏了半个概念核的动力炉一被圣剑格拉姆破坏,就只有死路一条。」
「相对地,哈根老翁的法布尼尔改是把」
「把另一半的概念核封在武装用的动力炉里──这个动力炉的力量等于是1st-G的宿怨,就算被破坏了,还可以用剩下的运转用动力炉的力量打倒敌人,或是消灭敌人。」
布莲西儿发觉黑猫的身体在颤抖。
「你会怕啊?放心,哈根老翁不会被打败的。」
「啊,没有,不是啦。我是因为觉得冷,想上厕所──喂,别把我吊起来玩!啊~!要是尿出来就太丢脸了啦!」
●
风见与出云两人在夜晚的衣笠书库里整理帐务。
「虽然现在放春假,但是从上一期到现在,资金的进出很频繁──啊,觉,你不用像机器人一样那么认真贴收据啦,眼神超可怕的。」
「喔,不知道怎么搞的,浆糊的味道挺吸引人咧这该怎么说呢,会上瘾?」
风见没有理会出云,她一条一条记录手边帐簿的借贷方。
这时风见忽然抬起头,她身边的出云发觉后出声询问: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呃!!混、混帐!我又还没说什么!」
风见无视出云的抗议,缩回用力弹向左侧的手。虽然齐格菲从柜台里投来目光,但风见轻轻挥手告诉他没事,接着站起身子说:
「有声音?」
风见一边嘀咕「奇怪了」,一边朝衣笠书库西侧走去,那里有一间准备室。
钻进准备室的狭窄入口后,可看见里头的窄小空间堆放着书本以及卷起的大型地图。
「怎么了?」
齐格菲的声音从柜台飞过四间教室大的空间传了过来。风见从衣笠书库这端的尽头,回头看向另一端的尽头。她在准备室的入口,同样以响亮的声音说:
「你有没有听到从刚刚就一直有像是鸟叫的声音?」
「应该是从你那个位置的墙壁产生共振,所以听得见楼上的声音。三楼美术教室和二楼音乐教室的声音会分别传来。」
「可是,怎么会是鸟叫声?是我听错了吗?」
风见才问完,又抬头看向上方。果然还是听得见鸟叫声。
「嗯,应该是美术社社长布莲西儿希尔特饲养的吧。今年的春假期间,应该只有她会进出美术教室。」
「你很清楚啊。」
对于出云的发言,齐格菲点了一下头说:
「因为她讨厌我。」
听到齐格菲回答得如此自然,风见一下子找不到话语回应。
风见迈步走向桌子。出云为了在她踏响的脚步声中化解尴尬气氛,开口询问:
「对了」
出云选了安全的字眼。
「1st-G的实际战斗力强不强啊?我记得存活下来的余党是『市街派』吧?他们拥有多大力量?」
出云询问的对象是齐格菲。
齐格菲从柜台里头看向这方说:
「今天有打过一场了吧?」
「对啊,和今天这场比起来怎样?」
「今天的战斗根本是骗小孩的把戏。1st-G真正的力量并非由文字发动的魔法──而是以文字为靠山的纯粹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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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莲西儿缓慢下降在夜晚的学校操场,地上仍有几处水洼。
操场上掉了一地枯叶,校舍和体育馆也没有玻璃窗。
这里是废弃的学校。
布莲西儿一边卷着强风,一边下降在废校的体育馆前。当高度低于五公尺时,她开始用同时握住扫把柄和青色贤石的右手执行降落动作。
她一边缓缓放松右手的握把,一边让刷子部位朝向下方,花了点时间让扫把慢慢垂直立起。
当扫把刷吹出的风直直扫向正下方的地面时,黑猫便以有如从扫把柄脱落似的动作跳下地面,接着布莲西儿也下来,完全停止扫把的动力供给。
「呼。」
布莲西儿呼了口气,并取下用链子缠在扫把上的青色石头。最后,她轻轻拍了一下扫把说:「辛苦了。」
在这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彼此伸展起全身变得僵硬的筋骨。
「嗯果然还是在大地上最舒服。」
「我刚刚听到在这世上最自私的发言」
「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不跟你计较。」
布莲西儿笑着说罢,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体育馆的大门已倾余脱落。从门的缝隙看进去,可以发现里头的地板已腐朽,表面的木板剥落,处处可见的大凹洞。设在篮球场两边的篮板一块歪了一边,另一块掉落在地板上。
布莲西儿从正门进入这栋荒废的体育馆里。
就在这时,此许光芒缠绕上了布莲西儿项链中央的青石。
她听见声音。那声音念出机龙持有的概念核所制定的,维持1st-G世界观的念条文。
文字拥有赋予力量的能力。
听到声音的同时雕刻在项链上的文字发出光芒。
在这一瞬间,布莲西儿脚边的黑猫身上也缠绕着青色光芒。
接着,世界改变了。
当布莲西儿再次看向前方时,那里出现了一座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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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里头的地板和舞台已被彻除,变成了木头地板的停机棚。停机棚里有几个柜子并排着,上面除了挂有战斗用的扫把、长型火枪以及刺枪武器之外,还堆放着整理过的出动用背包等物品。
停机棚中央有一台大型货梯,通往同样木造的地下室。电梯旁有个设有坡道的洞,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布莲西儿一边朝通往地下室的坡道前进,一边与在停机棚内巡回的大型人种士兵打招呼。
「我好久没来了,没问题吧?有没有被人发现?」
大型人种的老人点头说:「没问题。」跟着轻轻举高手转过身子。
布莲西儿也稍微举高手走向坡道。她把视线移向坡道旁的货梯,电梯表面刻着代表钢铁意思的文字。
但是,上面的文字被削掉了一大块。
那是拥有巨大爪子的脚印。布莲西儿对脚边的黑猫说:
「因为哈根老翁很喜欢看月光,所以动不动就跑出去。」
布莲西儿说完叹了口气。她一边看着爪痕,一边走下坡道。
进到洞穴里,因为天花板上写了代表光线意思的文字,所以内部显得明亮。另外,也有止滑的文字覆盖在地面上,所以脚底能够确实附着在地面。
她途中经过一个平台后,坡道便往更下方延伸。
洞穴尽头连接到原本作为校舍正面玄关的大门。嵌入大片玻璃的大门表面写着「坚固」,因此即使是透明的玻璃,也看不见大门背后的模样。
布莲西儿推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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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空间相当宽敞。是使用木材和木板挡起来的五十公尺见方空间。发出淡淡朱红色光芒的天花板有七、八公尺那么高,为了让地面的搬运电梯能够往上升,还在天花板中央设置了隔板门。
而现在,有好几个身影聚集在电梯搬运台前方。
聚集的身影包括人类,以及非人类。
左右两方分别有五十道左右的身影,有的站立着,有的面对面彼此交谈。他们交谈时显得声势十足,几乎算是喊叫了。
左方的身影以体格健硕的年轻人居多,右方以身形纤瘦的老人居多。
布莲西儿听着随地面震动传来的声音,她脚边的黑猫开口说:
「那些激进派和保守派的代表们又在争论了。」
「他们是因为郁闷。如果我也是负责事务工作的人,一定也会和你一起在那边大喊。」
「我是在你离开这里后,才被捡到的猫耶。如果你还留在地下,我就不可能在这里了。」
布莲西儿答了句:「说的也对。」然后看向入口处旁边。那里有几个柜子,上面挂了几支私人用的扫把。看着挂成一排的扫把,布莲西儿皱起眉头说:
「最近的小鬼都喜欢一些莫名其妙的机鼻艺术(注:NoseArt,指飞机,特别是战机机鼻上的各种彩绘。除机鼻上的彩绘之外,机身、机尾等部位的彩绘亦被称为机鼻艺术),把传统都给忘了。这六管小号成何体统?」
「我们的扫把也有碎花图案的保护盖耶。」
「那不是保护盖,是变向喷嘴。」
说着,布莲西儿把两人骑来的扫把挂在柜子上。
从她背后的人群中,传来了特别响亮的声音。黑猫垂下耳朵说:
「是法夫那的声音。」
「真有精神。他从和平派跑来这里的时候,还一副快要死掉了的样子呢。」
「那是因为Low-G的概念环境,最不适合像他那样的种族居住了。」
布莲西儿一边嘀咕:「真麻烦。」一边回头过去。
人群的左边有一个异形身影。那身高将近两公尺的黑色甲壳身影,拥有呈现锐角的头部,头上有三根角和金色长发。他身上穿的不是如布莲儿所穿着般的贯头衣(注:指只在一块布料的对折处中央挖一个洞,从头上套下的无袖服装),而是肩部固定型的露背夹克衬衫。穿着此类服装的原因是──
「背上的羽翼都立起来了他是想威吓对方吗?」
──他背上有两枚羽翼,羽翼的形状有如被甲壳包覆的手臂。两片黑色羽翼各自朝向天花板延伸,呈现V字型。
布莲西儿在视线前方看见了他──法夫那环视着对手们高喊:
「──我们要的是什么!?」
●
法夫那张开被甲壳包覆的两只手臂说话。他挥动长长的手腕说:
「──我们要的是找回1st-G失去的世界吧!我们要从UCAT那儿拿回格拉姆,让概念核变成我们的东西。只要解放概念核来对抗这个Low-G的负面概念,然后再把这个世界同化成1st-G就好了!」
另一方,法夫那的对手之中有一名年轻人站起身子,高高地挥手说:
「你错了!我们要的是在这个Low-G的权利吧?我们从UCAT拿回格拉姆之后,应该要拿着格拉姆与和平派会合才对!在那之后,我们要管理1st-G应行的概念解放,并同时进行对我们有利的交涉!」
年轻人继续说:
「法夫那,我们不是为了战斗才聚集在这里。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拿到格拉姆,进而得到与Low-G平等或以上的地位,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要求。而且,就算非得选择战斗手段,我们也不希望率先展开战斗,你说的纯粹是逆侵略的理论!」
年轻人的声音回荡,坐在他身旁的身影各自轻轻点头。
尽管纷纷做出肯定回应的身影们注视着法夫那,法夫那却倾着头说:
「逆侵略?不对吧,应该说是收复失地。你别忘了,祖先留给我们的大地可是被他们摧毁的。为了得到取代这块大地的土地而战,是理所当然的吧?」
「Low-G不可能会允许!他们一旦答应让我们收复失地,就必须也接受其他G提出同样的要求。你认为Low-G会允许吗?」
「所以我们才要战斗,你不懂吗?」
法夫那说道。
他以仿佛要把坐在身边的人们捞起般轻轻弯起两手手腕,跟着握紧前端的巨大手指。
在天花板发出的朱红色光芒照射下,法夫那的手指动作形成了巨大的影子映在地上。
「听好。在这个Low-G里,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过概念战争。所以消息全被封锁,报复和公开情报的行动也全部遭到UCAT、各国军队及政府破坏我问你,现在我们在这个G的什么地方?」
法夫那指向脚下。
「现在我们可是在这个G的影子里啊。在UCAT居留地的时候也一样,大家被挤在一块狭窄的土地上。那里的天空又矮又封闭,与外界的交流也被断绝。」
「所以我们才要打胜仗,如果没有让这个世界拥有与1st-G同样的概念,像我或是一些种族的人甚至要正常呼吸都有困难,因为这个G的概念不能支撑我们的心肺功能。你们指的自由,有包括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的真正自由吗?」
「这──」
「你们不会懂的,你们和这个Low-G的人类是相似的种族。就算在这个G的概念底下生活,你们的身体机能也会正常运作,甚至有可能融入社会。只不过,得先克服一天当中有一半的时间必须接触水分这个问题就是了──木精啊,你不会懂得我们的痛苦。还有我们总得在最前线作战的痛苦,你们也不会懂。」
法夫那无视于对方咬紧牙根的反应。
他看向大厅的入口处,那里有个身影正打算绕过他们往里面走。
那身影是黑衣打扮、身边带着黑猫的少女。法夫那对少女丢出话语:
「你要到里面去啊?哈根大人在睡觉喔。」
「我敢打赌,你的声音早就吵醒他了。」
「──哈,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啊!这不重要,倒是你那边进行得怎样啊?奈茵。」
听到法夫那最后说出的称呼,少女停下了脚步。
那动作就仿佛要用双脚刺进地面似的,并不自然。
听到这般脚步声的法夫那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相对的少女则是瞥了他一眼说:
「只有哈根老翁可以这么称呼我,你想侵害哈根老翁的权利吗?」
「那真是失礼了,布莲西儿。我以为你是为了找回你失去的那个名字,所以才在奋斗」
法夫那用带有笑意的语调继续说:
「你的任务不是去监视一个叫什么齐格菲的人,然后伺机暗杀他吗?这项任务已经迈入第三年了,到现在还只是定期报告而已。你该不会是被对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吧?不管怎么说,你小时候和那个齐格菲──」
从少女脚边传来的高亢叫声,打断了法夫那的响亮声音:
「不要再说了!」
出声的是跟少女一同前来的黑猫。它竖起爪子,摆出备战姿势。
「我们有执行任务,法夫那!你们今天会开会,不就是因为我们的任务成果吗?你们是根据我们看见的『王城派』战斗状况,而召开会议的吧?你们只需要开开会,但我们可是确实地在执行任务!」
说到这里,黑猫保持备战姿势轻笑,继续说:
「若你是想替我们打气,那就老实一点说出来如何?」
「因为最近说出这句话后,总会有很多郁闷的事情发生。说话拐弯抹角的,抱歉啊。」
法夫那依旧以带着笑意的语调回答,然后把视线移向少女说:
「快去吧,长寿女,等会儿我也会过去听你报告。」
说罢看向正面。
法夫那像一个一个确认每位对手的表情似的,环视全场一遍说:
「你们懂吗?并非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像你们一样,在这个G的概念底下生活。我们所谓的自由,说到底就是要把这个世界变成跟1st-G一样。」
法夫那拍了一下手掌继续说:
「因为如果不把这个G变成跟1st-G一样,我们就无法在这个G生存!没有在把这个G同化之下所得到的权利,算是真正的权利吗!?被压迫在狭窄场地里所得到的优厚待遇,究竟有什么意义?」
与法夫那对峙的年轻人咬紧了牙根。
当年轻人的身子快要往后退缩时,有人出面支援了他。是坐在他旁边的老人。
一头白发的老人用手按住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后,面向法夫那。
并开口发问:
「法夫那,你的演讲很精彩,不过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老人用手指向法夫那,点了一下头说:
「1st-G被毁灭的时候,你根本还没出生。被毁掉的不是你的世界,而是我们的世界。你是──」
「但我是1st-G的半龙。」
法夫那打断了老人的话。
「听好,我相信自己是1st-G的人,而且这个事实正是一切的开始。」
法夫那稍微压低身子,然后伸出头直视老人的眼睛说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众多的祖先、我不知道有国王统治的国家、我不知道有限的大地、我不知道没有月亮的夜晚、我不知道能够飞翔的天空、我不知道因为战败而毁灭的那一天,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守护什么。所以,我不知道荣誉是什么东西!」
他停了一拍,继续说:
「不过,我说老年人们啊,你们知道荣誉是什么。所以即使你们被挤在狭窄的地方,也能够赖着荣誉过活。」
然而──
「我们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是1st-G的人,我也希望自己一直是1st-G的人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够拥有像你们那样的荣誉?」
法夫那眼前的老人尽管眉头深锁,却沉默了下来。
老人的沉默被法夫那当成是一种回答,于是他挺起身子。
他那已经不是对着其周围的人,而是对着整个大厅说话的声音高高响起:
「我要的是1st-G到现在仍然与我们同在的事实!如果你们有不必把这个世界变成1st-G的方法,说出来无妨!」
●
一道声音在衣笠书库里响起,那是齐格菲的声音。
「──1st-G是个很难移到其他概念世界的G。因为他们内部的种族差异太大,如果不是在1st-G的概念底下,很多种族就无法生存下去。」
单手拿着杯子的齐格菲站在桌子旁,坐在椅子上的风见抬起头看向他说:
「为什么在1st-G时,他们就能够生存呢?」
「靠文字的力量──虽然目前还没深入调查,不过有可能是文字的力量也发挥在基因排列上的缘故。1st-G的世界也一样,大气和天空里都住着精灵,这些精灵代表着文字的意思。」
「这就是概念和居住者相互契合的意思吧。」
说话的是坐在风见旁边的出云。
「被这个G喜欢上的家伙就算想要去其他G,也没办法离开吧?」
「是啊──1st-G原本就是一个力量很强的G。但是他们强化种族,并且不停和其他G战斗,最后总算有能力建造出以陆战为主的机龙。在他们研究的成果下,制造了两架称为法布尼尔的旗舰机龙。但是,1st-G的机龙有一个缺点。」
「缺点?」
「当乘坐者进行同化时,1st-G的机龙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绝大多数的乘坐者都会在这个阶段死亡;就算熬过去了,也无法恢复原本的模样,必须以机龙的模样度过一生。」
「所以到了现在,还有机龙存活下来就是那个叫做法布尼尔改的大怪物。」
「嗯,两架法布尼尔当中,整备成王城用的那一架是我杀的。不过,在兵器研究所接受改造的那一架则逃过了1st-G的崩坏。」
「为什么要制造这种东西?是1st-G的领袖太好战的关系吧?」
齐格菲摇摇头说:
「他很讨厌战争。1st-G的国王因为概念战争失去了王妃,所以他为了保护1st-G直到崩坏时刻都不受任何人侵害,制造了防卫用的机龙。然后他把抽出的概念核分成两个,并且打算利用支配世界构造的概念封闭世界,进入守卫状态。」
「这是放弃参加概念战争的意思吗?」
「嗯,没错。因此──」
齐格菲说到一半沉默了下来。他把杯子凑近嘴边喝了一口后,换个话题说:
「看佐山怎么决定,你们自然会慢慢知道后来的经过吧。」
●
在1st-G的基地地下大厅最深处有一大片隔墙。
布莲西儿从隔墙旁的出入口走进最里面。
虽然法夫那的声音依旧从她的背后传来,但是关上出入口的门后,也就听不见了。
相对地,四周一片黑暗,脚边的黑猫逐渐融入黑暗之中。
「这里还真冷。」
她点头回应黑猫的话,然后看向上方。高高的天花板只有中心处有一盏灯光,上头刻有「灯火」文字的小吊钟,发出朱红色的光芒。
布莲西儿等到眼睛适应灯光后,才把视线移回下方。
这里是与隔壁同样宽敞的大厅。
「不过,这里不是大家的空间,而是私人的房间」
在落下视线的布莲西儿眼前,有个巨大如山的影子。
然而那不是山,是拥有好几个表面的构造体。整体是由七座被涂成白色的山所组成,分别是头部、躯体、四肢以及尾部共七个部位。
布莲西儿的眼前有一架钢铁制的巨龙。
身长超过三十公尺的机龙目前保持俯卧的姿势。机龙全身以白色及深绿色为底色,活动部位则披着黑色。而且,机龙身上的所有武装几乎都处于解除状态。
机龙各部位的外挂点装上了黑色伪装外壳,除了位于背部和四肢的常备刀刃,以及如摺叠羽翼般的散热器之外,表面找不到可以攻击的部位。机龙的基本武装多为内藏式,而各类装甲板上的开关口全都贴上了标示整备完毕的黄色封符。
「」
布莲西儿沉默不语地注视着机龙,这时忽然有声音从上方传来:
「怎么了啊?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吓」地一声抬高头,看见机龙背上有个人影。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老人。他有着一头灰色波浪发以及同样灰色的胡须,身上也套着深绿色外套。
在阴暗之中,老人的身影微微泛着光,使得其后的模样透了过来。
仰头看着老人的布莲西儿敬了一个礼说:
「布莲西儿报行──哈根老翁,您刚才见到你回来。」
虽然老人眯着眼睛动嘴,但声音并非从他的嘴巴,而是俯卧在布莲西儿眼前的机龙背上,那个看似排风口的黑色开口传来。
而且,只要布莲西儿一有动作,机龙的各部位就会传来声音。微微反射着光芒的声音真面目,是以保护材料包覆的辅助视觉元件。那是机龙的视线捕捉布莲西儿的声音。
然而,布莲西儿毫不在意视线地看着老人,老人也以他的身影询问:
「我的使魔会向您详细报告──『王城派』呢」
「听说他们决定在三天后投降,有使者传来消息说他们会就此结束一切行动。」
布莲西儿点头说:「原来如此。」她脚边的黑猫叹了口气说:
「所以法夫那他们才会这么激动啊。拜托你处理一下好不好,哈根老翁。」
「没礼貌!你在说什么啊!」
看见布莲西儿抓起黑猫严厉责骂,老人──哈根露出苦笑说:
「这我不能答应你呢,小同伴。」
「是吗?果然因为他们是同伴?」
「不是,如果我动手就算是手下留情,也会不小心杀死他们吧?那可不行。」
黑猫仰头看向布莲西儿说:
「刚刚的发言,我是该笑?还是该当作没听见?」
「你该把这个疑问放在心里。」
哈根露出苦笑,一副困扰的模样皱起眉头说:
「布莲西儿,我看,等会儿我再听你那只猫的报告吧。你还有什么其他情报吗?」
「有的。UCAT的全龙交涉负责部队虽然尚未组成,但已经开始参加实战。另外,听说全龙交涉的中心人物将在明天拜见与UCAT联手的和平派代表法佐特。」
「这么急啊?看来法佐特的想法也渐渐地完全倾向Low-G了啊」
「不难理解法夫那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因为他是法佐特的儿子。」
「称自己的父亲为斗败狗的战士啊他现在正在和大家争论不休吧?你觉得怎样?他太年轻了吗?」
「我觉得与其他说还年轻,不如说太不成熟了。不仅满口幼稚的理论,还把那些理论当成是正义。」
听到布莲西儿的发言,哈根加深了苦笑。
「他会显得幼稚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要说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大人们。但是当总是习惯随随便便拿个理由采取行动的大人,遇到小孩子认真主张幼稚的正义时,最后总是会被打败。大人们不是输给理论,而是输给更棘手的东西。」
「棘手的东西吗?」
「没错,棘手的东西。那是过去曾经拥有,但无法再次得到的东西。而且是他们自己从前拿来说服大人的东西。」
哈根托着腮,看向上方说:
「──法佐特的儿子个性非常率直。」
「不过,法佐特好像在那个UCAT的居留地里受了很多苦。」
哈根保持仰头的姿势回了一声:「是啊。」
「事实上,法佐特在那个UCAT的居留区做了很多努力。他接受在UCAT的概念管理之下生活,换得狭窄居留区里的安全。虽然大家会抱怨他要求得不够多,但是在UCAT管理的居留区里,和平派的性命其实是掌握在他人手中。」
「要是概念空间被撤除了,大多数的人都撑不过半个月吧。」
「法佐特他们之所以能够在那里生活,是因为他们有逃出时带出来的物品和知识可以作为交涉材料,还有UCAT的温情吧。」
「您可不能跟大家这么说喔。」
布莲西儿眯起眼睛仰头看向哈根。
托着腮的老人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张成弯月形说:
「我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是我带着大家来到这里,然后使用带来的概念核做出这个概念空间我必须以勉强算是前指导者的一员、以及现任保护者的身分领导大家。虽然很麻烦」
哈根看向布莲西儿继续说:
「要不要和我交换啊?拿我这个『法布尼尔改』跟你换『镇魂之曲刃』。我还是和住在冥界的人聊聊往事比较轻松。」
「没办法交换的。机龙一同化,就变不回来了吧?而且在这个Low-G里,能够做出冥界的概念太弱了。就算用曲刃打开冥界,住在冥界的人也只能出来一下子而已。」
「说的也是要是能够和冥界的人好好交谈,真不知道该有多好。这样或许就可以减轻大家的宿怨。」
哈根抬高了头,看着隔开大厅与这个房间的隔墙说:
「如果我们那时不害怕世界崩坏,说不定能够解救更多人。」
哈根闭上眼睛。法布尼尔的各部位发出小小声响,遮光板挡住了视觉元件。
「──也害了那只鸟。」
「那是弃小鸟于不顾的那个人的错。」
「弃小鸟于不顾的或许是那个人,不过,是我们没有解救小鸟。」
哈根说罢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他忽然喊出一个名字:
「法夫那。」
视觉元件有了动作,哈根把脸转向布莲西儿的背后。
布莲西儿回头一看,发现一个黑色甲壳的身影站在黑暗之中。她和黑猫慌张地跳开一步,摆出备战姿势。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你不用那么紧张,黑暗本来就是我的属性,我可是能穿梭黑暗的半龙。只要是在黑暗之中,我就能在想得到的范围内移动自如。」
在黑暗之中,法夫那从感觉变成了实体出现在布莲西儿眼前。
他没看向布莲西儿,而是向哈根敬了一个礼,然后开口问:
「您怎么决定?」
听到法夫那的询问,哈根探出身子,并顶出下巴指向隔墙的方向说:
「嗯,你们不是在那边讨论了吗?」
「讨论的结果是,在我们的意见达到一致为前提下,请哈根大人做出最终判断。」
哈根听了,搔搔头说:「你又用这么形式化的说法。」然后「唔~~」地低吟一声。
「看明天法佐特怎么行动再下结论,这样好不好?布莲西儿,我记得法佐特明天会和UCAT进行事前交涉,对吧?」
「是的。这是从和平派那边得到的情报,应该错不了。」
布莲西儿点头说道,然后看向法夫那。
法夫那看了她一眼后,垂下肩膀叹了口气说:
「哈根大人,我说啊,我这么讲或许不礼貌」
「喔~你总算恢复平常的说话调调啊,说来听听。」
法夫那动作敏捷地把两只长长的手腕交叉在胸前,然后托着腮说:
「为什么您要延后下结论的时间呢?我们本来就是聚集在您麾下,然后在您的率领下,一直努力到现在。」
「不是啊,你跟我说这么没有自主性的话,我很困扰耶。」
「这是您身为负责人的职责吧。」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啦抱歉哪。」
听到哈根这么说,黑猫拍了拍布莲西儿的脚:
「这两个人是谁比较大啊?」
「我。」
布莲西儿这么回答后,法夫那与哈根都回过头看她。她点头做出回应说:
「请继续谈论有建设性的话题。」
法夫那叹了口气。他挪开托腮的手,单手按住头部。
他用爪子轻轻敲打头壳,喊了一声「哈根大人」后,继续说:
「您的弟弟雷金老翁和侄女古特伦公主都被那个叫齐格菲的人杀死,最后也没能够保护国王。您心中对于这件事的怨恨都跑到哪里去了?」
「对啊,跑哪儿去了呢?我确定这份怨恨还在,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耶,法夫那。你一定很希望是在我的武装动力炉里吧?还有──」
哈根轻轻点头继续说:
「──失去生命的不只我的家累而已,所以我决定不照私心采取行动。当所有人都认同的真正机会到来时,我才会采取行动,现在我们越来越接近这个时机了。别焦急,法夫那。太焦急会有所失。」
哈根没有停下来,他就这么继续发问说:
「还有,你是为了什么而战呢?法夫那!」
被询问的法夫那抬起了头。他与哈根四目相交后,缓缓开口说:
「为了我们本该拥有的东西──为了把它夺回来。」
听到法夫那的话语,哈根「嗯」地回应一声。
他没有躲避法夫那的视线回答:
「既然这样,我会好好记住你说的话绝对会。」
●
佐山与新庄走在晚间的学校用地上。
二年级普通校舍的正门及后门都被锁上,无法进入。
让貘坐在肩上的佐山试着转动了两、三次门把。
「果然打不开如果有像孝司那样的技能就好了。」
「孝司是昨天来接你的人吗?」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在快要点头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他转头看向身旁,觉得在身边的应该是──
「你问得很自然为什么你会知道孝司的事?」
被佐山这么一问,新庄隔了一会儿后,慌张地左右挥手说:
「啊,不是啦,是姊姊告诉我的。她说有很厉害的人来接你。」
新庄停止挥手,探头看向佐山的脸。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怀疑我是姊姊吧?」
「没有,刚才的验身已经帮我解开这个疑问了。虽然你和你姊异常地相像,不过你确实是个男孩子。」
「你希望来的人是我姊吗?」
「谈论不会来的人也没帮助──不管怎么说,如果不能介绍校舍里面,就没意义了。刚才屋顶传来奇怪的声音,我还以为里面有人。」
听到佐山最后说了句:「今天还是先回宿舍吧。」新庄垂下肩膀说:
「我想多散步一下耶。」
「不过,你还有五箱行李没拆封。」
听到佐山这么说,新庄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呻吟着。佐山见状说:
「明天中午我有点事要外出,等我回来后一起去买日用品吧,我带你去附近的商店。不过如果你拖到明天才整理行李,就不会知道缺什么东西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好令人惊讶喔佐山同学,原来你也会说出正当的理论啊。」
「我觉得有必要跟你长谈一番。」
「呵呵。不过,我还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很多事情还要请教你,像是道路、商店、还有一些人们──浴池现在不能用对吧?因为在放春假。」
「嗯,这段期间在学生宿舍里只能使用莲蓬头。如果时间充裕,走出学校正门的地方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澡堂,你可以去那里洗澡。」
新庄点头回应,然后稍微垂下眼帘,带着微笑走到佐山身旁。
两人并肩而行。
月光让步行的两人影子落在地面上,走在佐山身边的新庄忽然指向校舍旁的操场方向说:
「佐山同学,操场后面那个像塔一样的建筑物是什么?」
「喔,那是探险社在去年校庆时做的攀岩弹跳台。那上面放了好几条救命绳下来,可以用救命绳绑住脚自力攀爬上去后,再从上面跳下来。」
「规模好大喔」
「嗯。那时候当然发生了从上面跳下来的人,撞上从下面爬上去的人的意外。哈哈哈。」
「这不是可以笑着带过的事吧!」
「没什么好在意的,人类的身体其实挺强韧的。」
「是吗?」新庄叹了口气,改为指向在学校餐厅大楼旁边、有如墙壁般的艺术品说:
「那个呢?」
「喔,那是很久以前的学生们制作的毕业纪念物。学生们在粘土板盖上自己的手印,再以烧窑的方式制作成大板子,算是这个学校的名胜古迹之一。」
「喔~是名胜古迹啊。」
「嗯。最初只是为了作个纪念,结果收集到了一千多人的手印,最后变成一个单纯的恐怖艺术。原本打算撤除掉,结果挖土机翻车,听说车身还沾了手印呢。哈哈哈。」
「你不需要刻意用一副很愉快的样子来解说啦。」
「还有其他地方,想听吗?那边的巨大手掌──啊,喂,不要拉我!」
新庄拉着佐山的西装衣角,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这时,佐山突然把视线移向二年级普通校舍的方向。
他看见校舍侧面的逃生阶梯楼梯间,今天早上他也看了那个位置。
不知怎地,佐山觉得每次看到那个位置时,自身的现状都有所改变,不禁露出苦笑。
这时,新庄可能是发觉了佐山的视线,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
「嗯。我想到最近自己的日常生活开始改变包括你成了我的室友这件事。」
佐山在心中自问:「不知道会一路改变到什么地步。」
一股与不安相似的郁闷情绪,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我有办法改变吗?
就在佐山的心中如此嘀咕时,与他并肩而行的新庄倾着头,仰望佐山说:
「──你不会是在想『不知道会改变到什么地步』吧?」
●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重新认真地看了新庄的脸。
「────」
月光下,在佐山的视野里,新庄的脸就在伸手可触的位置。
沐浴蓝白色月光的黑发随风飘动,底下的黑色眼眸直直地仰望着佐山。
佐山认得在他眼前摆动的黑发以及瞳孔的颜色。
这是新庄运的头发和眼睛。但是──
这是错觉。
佐山这么告诉自己。虽然他明白在新庄切这个独立人格面前,这样会显得失礼,但是其他思绪不断缠上他的心。佐山会如此在意,就表示他认同「她」的存在。
与我完全相反的存在。
佐山与新庄,日常与非日常。原本不相容的彼此渐渐重叠在一起。
佐山这么思索着时,不自觉地喃喃说起话来。
首先说出针对新庄询问的回答:
「的确我是这么想了。」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微微眯起了眼睛。佐山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笑容。
但是,他对着新庄点了点头,并在嘴角浮现微笑说:
「不过我不是在想会改变到什么地步。我想的是,自己会不会选择主动改变。」
「原来你这么认真啊,佐山同学。」
「没那种事。」
佐山不由自主地对自己这么说,他脸上的微笑化为自嘲的笑容。就在这时──
四周有了动静,仿佛呼应佐山的话语似的。
是一阵风。
那阵风不是以声音,也不是以回音,而是以威压的形式从西方突然袭来。
「!」
一阵强风猛力袭来。
那是甚至会瞬间夺走声音的强风。
佐山看见被风吹动的新庄按着头发,缩起了身子。就在这时──
他忽然做出了动作。伸出把因强风而皱起眉头的新庄拉近自己,抱住了新庄。
随着「啊」的一声传来,新庄的纤细肩膀完全落在佐山的怀里。
在这同时,风以质量的形态撞击佐山的肩膀。
险些被吹落的貘慌张地抓紧佐山的肩膀。
佐山在强风之中观察着,他看见一阵烟雾从二年级普通校舍升起。
「!?」
佐山仰头定睛细看风中,他看见如雾般扩散开来的白烟忽地消失在天际。
那是?
心中抱着疑问的佐山听到新庄更进一步的询问:
「沙子?应该不是吧?屋顶又不可能有沙子。」
但是,那烟雾看起来就像沙子。
风缓和下来,然后渐渐消失。
风逐渐驯化,佐山感觉得到新庄的身子在他怀里有些僵硬。
新庄纤细的手指顶着佐山的胸口,用黑色眼睛仰望着他说:
「那、那个,已经没事了。」
随着显得慌张的声音传来,新庄在佐山怀里微微挣扎着。佐山松开手臂后,新庄便自力解开束缚,退后了约一步的距离。
脚踩碎石的脚步声响起,西风的残渣介入佐山与新庄之间。
在佐山怀里留下纤细肩膀触感的新庄说:
「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你会突然抱住我。」
「因为我想那阵风吹过应该会很痛。」
「可、可是我是男生耶?」
听到新庄的话语,佐山倾着头心想:「他在说什么啊?」
「──你是男生,和你会感到疼痛是两件不相关的事情。」
「是、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
「我们是室友,为你做这点事情应该无妨吧。只要在你愿意,而我也愿意之下,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就是这么回事。这是我所相信的佐山家礼节。」
佐山挥动右手,弄平皱起的衬衫袖子后,朝着新庄伸出右手说:
「当你觉得疼痛的时候,如果我想保护你,就让我保护你。当你觉得一个人太孤单的时候,如果我想跟你说话,就让我跟你说话。当你决定把烦恼往身上揽的时候,如果我觉得你很重要,就让你一个人清静。当你不想待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我会为你着想,就让我讨厌你。」
还有──
「当你想要与人亲近的时候,如果我看见了你,就让我站在你身边。」
佐山询问:「这样如何?」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要求。我会要求我自己必须以表现礼节打基础,以加深信赖做应用。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因此,如果不以刀锋相向,就认命地付出──否则就不能夺取。」
新庄的视线落在佐山伸出的手上,他轻轻举起右手准备握住佐山的手。
「────」
却放弃了。
停止动作的新庄看向佐山,在他举起的右手后方,有一张眉尾往下垂的脸。
新庄露出看似不安的表情微微倾着头询问:
「你这样不觉得累吗?佐山同学。」
「我是把我的礼节和信赖寄托给你,难道你认为自己是个行事随便的人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注视着他几秒钟。
新庄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放弃了。然后──
「不是。」
新庄摇头说罢,放松了肩膀的力量。眉尾往下垂的脸上浮现的笑容化为苦笑。
然后伸出手握住佐山的手。
那是触感柔软的右手。佐山珍惜地握紧新庄的手指并点点头,然后夹杂着安心的叹息声说:
「──那么,多多指教。新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