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事再度上演
一如往常的疑问和一如往常的动作
以及一如往常的非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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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了午餐时间,午后的校园自然会变得热闹。
拥有广大校地加上众多校舍区的尊秋多学院也是如此。
二年级普通校舍内,佐山的班级二年D班已到了放学前的导师时间。
然而,大树仍在教室里上着课。
「同学们对不起喔~老师每次上课都很慢~」
众人毫不迟疑地点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中央位置的佐山开口:
「你放心吧。大家去年上了一整年的课,都习惯了。」
「真的吗?大家都好了不起喔~可是啊,还有更厉害的事喔。四月份的学测我们班是第一名耶,老师其实还挺会教学生的吧?」
「没错,确实是一切交由学生自发性学习的优质教学。」
「真的吗?」
「一个老师如果会睡过头迟到会忘了带教科书会翻译错误还不会读自己写的板书那学生们也只能靠自学了真是了不起的教学。」
「你刚刚是在夸奖我吗?」
「哈哈哈,如果大树老师觉得我这是在夸奖,那你真是个非常幸福的人。我先跟你说声恭喜。」
「耶~以结果论来说我还是被夸奖了!」
大树面带笑容说道,所有学生都露出威吓的目光瞪着她。
佐山看着大树转身朝对面排学生发讲义的背影点点头。
他心想:「像她这样的人才,正在为了解救世界而付出。」
想必四周的同学们都不知道这么可怕的事情吧。
佐山不觉得有优越感。
因为佐山等人所做的一切都未公诸于世。
同样地,大家也不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所发生的概念战争及其他一切。
想到这里,佐山忽然想起中午大树说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跟2ndG的人们进行全龙交涉呢?
对2ndG的人来说又是如何呢?他们是不是也这么想?
出云在午休时间道别时曾经说过
想知道2ndG的真相和概念,就去UCAT的开发部。
如果提起全龙交涉,2ndG的人们会变成同伴还是敌人?
「嗯。」
佐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心想放学后还是应该去UCAT一趟。
这星期的训练时间还不到预定的量,也想跟2ndG的人见见面,还有必要听听先行前往UCAT调查的风见等人意见。而且
只要去UCAT一趟,便能够见到新庄﹒运吧。
佐山这么想着,下定决心要去UCAT一趟。
既然决定了,就必须事先告知某个人。
那就是坐在佐山右边,把一头黑色长发绑在脑后的新庄?切。
佐山本以为趴在桌上的新庄是在写字,结果发现
睡着了啊。
为了叫醒新庄,佐山准备拍打趴在活页纸上的新庄肩膀。
就在这时,睡着了的新庄皱眉发出轻细的声音说梦话:
「啊不、不行啦,佐山同学」
佐山反射地从怀里取出携带型录音机。
快点!来得及赶上编辑吗?会不会盖过之前录下的内容?他脑中瞬间闪过这一连串念头。
佐山焦急地按下开关录音,同时新庄用指甲顶着桌面说:
「再、再热一点吧?」
然后新庄突然扭动身体接下去:
「这、这么硬的东西,不、不行啦,我不是说过了!」
「嗯,是什么东西不行?」
「ㄎ」
「ㄎ?」
「烤肉!」
叫声响起的同时,新庄好似要踢开桌椅般猛然起身。
布制笔袋掉了下来,几张活页纸也散落到地上。
接着,无声的注视集中在新庄身上。
停顿一秒后,佐山开口:
「你到底作了什么让你如此兴奋的梦啊?」
「咦?啊,没有啦,佐山同学坚持要以肉肉蔬菜肉蔬菜的顺序烤肉,听到我说蔬菜蔬菜肉肉蔬菜的顺序比较好后,佐山同学就硬要我吃下半生不熟的蔬菜那是梦啊?」
发问的新庄环顾一圈,察觉到四周的视线。
并发出「哇啊」的一声。
他似乎掌握状况了。佐山点点头说:
「总之你能够自己醒来就好。」
「你拿著录音机表情认真地这么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录了什么?」
「我在做脑内烤肉的现场转播啊哈哈哈,放心吧,我会有效利用的。」
「不、不行啦!我有种糟到了极点的预感,快拿给我!」
「啊~两位,老师还在上课耶~」
听到大树的声音,新庄立刻红了双颊。
不过下一瞬间,新庄瞥了时钟一眼后歪着头问:
「咦?说真的,为什么还在上课啊?」
「呜哇~要老师自己说可能有点奇怪,可是你这句话真是正中红心啊~!!」
「总之!」大树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指向新庄说:
「睡过头不好喔~」
听到大树的发言,全班学生异口同声:
「每次上课都迟到的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午后阳光斜照森林。
这里是奥多摩,是从车站往更深处走才会到的山岳。
覆盖着森林的山中,连接着青梅街道的路画出蜿蜒曲线向前延伸。
道路沿着山脊线和河川,自然地前进。
然而那道曲线却有一处呈现V字形。
该处呈V字是为了避开一座山。一座杂草丛生,却不见树木的山。
那是发生大规模土石流所留下的痕迹。
是一个宽达一百公尺、长达两百公尺、横跨南北的土堆。
土堆后头有座高达一百公尺左右的小山,崩塌面的地层裸露在外。
在这地层顶端有道身影。
是身穿白袍的青年鹿岛。
他在工作服外面套上白袍,双目隔着眼镜看着前方。
对面山上能看见森林起伏的彼端,有好几栋白色建筑物。
「天气好的时候看得还真是清楚啊IAI的建筑。」
每次从这里看过去,总能看得很清楚。
而且天空也是一望无际。
鹿岛坐在草原上,仰望青空。
这里距离鹿岛的老家很近,每次看着天空都会让他想起一个人。
「以前经常黏着爷爷来这里玩哪。」
以语言做表现的行为代表过去的回想。
爷爷啊
鹿岛的祖父是概念战争的存活者。
据说他曾经是位优秀的刀匠,但在鹿岛年幼时便已退休。前来拜访祖父的友人年年递减,而鹿岛的父亲虽然继承了祖父的技术,却没有继承他的事业,选择走上农业之路。
鹿岛经常坐在矮屋檐下的走廊,聆听祖父讲述2ndG的故事。
当时鹿岛在L0wG的学校上学,根本不觉得祖父讲的异世界故事是真的。
祖父提到了战争,但那场战争不同于发生在LowG的第二次世界大战。
然而,那场战争出现了很多人的姓名,也有战斗场面,并且失去了很多东西。
战场上刀剑挥舞,子弹纷飞,还出现了巨大的船只和龙。除了这些内容,祖父还曾经提到:
「鹿岛是来到这个世界时拥有的名字,代表着最崇高的军神。虽然不至于像天皇陛下地位那么高,但这是一个能够透过带有刀刃的道具,与上天交谈的名字。」
尽管鹿岛当时认为这是祖父夹杂着幻想的战争故事,心中却忍不住浮现一个疑问。
祖父不肯提及战争怎么结束。
不管询问祖父再多遍,都只能得到一个笑容,并这么说:
「这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祖父会说不重要呢?还露出显得哀伤的笑容呢?
升上国中时,鹿岛得知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同,这个疑问也就变成了怀疑。
根据鹿岛的父母所说,2ndG遭到八叉毁灭之际,人们来到与2ndG有关联的LowG避难,并制作出巨大人型兵器与剑封印了八叉。
听说在封印八叉这件事上,祖父的存在相当重要。祖父制作出封印2ndG概念也就是八叉的剑,并参与了机器人的控制作业。
鹿岛进UCAT做了一番调查后,得知这一切都是事实。
然而,他的怀疑仍然存在。
好比说,祖父生前不会以LowG的文字来称呼鹿岛这个名字,而是以KASIMA(注﹒鹿岛的日文发音)来称呼。
爷爷不肯完全融入LowG,他的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鹿岛不知道真相为何。不过,让他接近真相的最大契机,并非进入UCAT。
而是十三年前的一个夜晚。
「在爷爷去世的那个时候。」
为了回想成为自我起点的过去,鹿岛轻轻闭上眼睛。
在鹿岛变得幽暗的视野中,他身处一栋木造的古老民宅里。
是鹿岛老家的客厅。
这儿有挑高的天花板和墙壁,还有被煤烟熏黑的粗壮柱子以及门框。屋内每一根木材都保留着树干本身的些微弯曲,垂挂在天花板上的电灯泡照出这些曲线。
屋外是夜晚,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夜。
榻榻米上铺有床垫,一名身形瘦弱的老人在上头睡着。
是鹿岛的祖父。
祖父的稀疏头发已淡化成黄色,眼睛直盯着天花板的某处。
鹿岛思考着,他不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否紧紧握住了祖父的手。
只记得双亲在自己背后互相推托。
他听得见身后传来「给他安静的环境」或是「不要刺激他」的声音。然而,让鹿岛印象最深刻的话是:
「这是妄想!你没必要陪你老爸一起承担罪恶!」
这唤起了鹿岛的记忆。
他记起自己当时确实握住了祖父的手。
祖父那时还有力气回握鹿岛的手,口中也还能说出清晰的言语:
「昭绪。」
听到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鹿岛用手拨开在身后拉住他的父母,让自己的脸凑近祖父的脸。
鹿岛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过记得祖父的回答:
「像你父亲那样过活也不错。」
但是
「昭绪啊,如果、如果你心中有什么疑问,就去出云公司,那里有一个叫作UCAT的组织。然后」
祖父屏住了呼吸。
鹿岛没让祖父继续这么做,他以空出来的手揪住老人的领口说:
「你快说啊!到底是怎样!你不是一直在忍耐吗!?你即使会提起死去的友人,却不肯提到有关自己的事!UCAT吗?到那里后要做什么!?」
对于鹿岛的询问,祖父只回了一个词:
「立川。」
鹿岛反问:「立川?」他似乎看到祖父在揪起的领口另一端点了点头,喘了口气说:
「那里是机场,有一个巨大的」
鹿岛当时没能理解祖父的意思。
「巨大的?有巨大的某种东西是吗!?总之只要去那里就行了,对吧!?」
「没错,在头部舰桥正面的箱子里必须把里面的东西交给」
「谁?要交给谁啊!?」
老人没有回答鹿岛的问题,他说出另一句话。那句话是
「名字?」
祖父没有点头回应鹿岛的询问,只是用微弱的气息说:
「那是控制八叉的话语,是2ndG的真理。」
「!?」
「带着这句话去吧」
鹿岛倒抽了口气,祖父在他正前方转动了眼睛。
他的视线看着上方的某一点,并没有聚焦于从上方看着他的鹿岛脸孔,而是看向了更遥远的另一端。
老人没有放松视线的力量,只简短说出一句话:
「可以原谅我吗?」
这就是老人最后的遗言。
老人的纤细身躯微微颤动了。
那是终焉的鼓动。它透过鹿岛那揪住领口的手传了过来,像是要呼应似地,鹿岛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就是鹿岛拥有的记忆,一个遥远夜晚的记忆。
鹿岛或许遗忘了很多事情,但留在他心中的一个怀疑始终没有消失。
爷爷的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鹿岛这么想着,张开眼睛起身。
他脚下是土石崩塌的斜坡。
一片摊开的土石中,鹿岛的目光停留在某处。在偏向半斜坡下方的位置,有着一样带有色彩的东西。
白色。
那是金属经过涂装的颜色。
是一台没被挖出的白色中型巴士,以横躺的姿态埋于斜坡之中。
鹿岛看着陷入土石堆里的白色巴士,喃喃自语:
「可是,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放学后的教室里。
已完成打扫工作的佐山与新庄,在其他负责打扫的同学们忙着准备回家时交谈着。
佐山边将教科书收进书包里边说话。
新庄则是保持用大腿夹住双手的姿势说话:
「那、那个,佐山同学,刚刚对不起喔。」
「嗯?什么对不起?」
「就是我那个,睡昏头时说了奇怪的梦话吧?」
佐山在内心苦笑:「喔,原来是说这个啊。」
「没有,我不觉得你说了什么奇怪的梦话,新庄同学。」
「真、真的吗?没有很奇怪吗?」
佐山露出安心的笑容点点头,从怀里取出携带型录音机,开启电源:
『这、这么硬的东西,不、不行啦,我不是说过了!』
「哈哈哈,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够奇怪了!听、听话!乖乖把录音机交给我!」
「冷静点,新庄同学。又没有人因为这样而责怪你,不是吗?」
「话、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新庄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似地缩起身子。
「没什么好在意的,大家还比较注意大树老师的自爆话题。当然了,大树老师有可能是为了帮你解围才自爆,只不过这样的可能性低得连我都算不出来。」
「我怎么有种被呼拢的感觉?」
「不对我这是一种正面的敷衍。」
「这就叫作呼拢,你懂不懂真是的。」
「真是什么东西呢?新庄同学?」
新庄发出「呜~」的呻吟声,然后举起原本夹在大腿之中的手说:
「我说,刚刚的事情啊。」
说着,新庄缓缓抓住桌上的活页纸堆,抱在胸前说:
「佐山同学想知道刚刚还有早上我忙着在这些纸上写什么吗?」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然后,他心想:「真是个心思复杂的人。」
因为早上不让我看见活页纸内容,以及放学的导师时间给我添了麻烦这两件事
所以新庄觉得应该向我道歉吧。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让我重新启动录音机好了,请从实招来。」
「不、不要用这种礼貌的侦讯口吻问话好不好。」
「嗯那么,总之我想先听听看。你愿意说吗?」
「嗯。那,我先问一下喔佐山同学,你会看小说吗?」
「当然会。」
「哪一类的呢?」
「我在去年暑假结束前,就已经看完所有排在衣笠书库架上收藏的小说类书籍了。对于知识,我会针对想知道的内容去了解;但对于故事,我属于乱读派。」
「这样啊。」新庄的肩膀稍微放松,追问下去:
「哪、哪种小说比较有趣?你也觉得是暗夜武士吗?」
「那系列的小说只会描述武士如何试刀杀人,毫无个性可言当然是要那种让人看了后,会变得认真的小说才有趣。」
佐山一边说,一边在内心苦笑:「必须认真以对的故事啊」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他察觉新庄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于是,佐山指着新庄手中的东西说:
「原来如此。新庄同学你想写这类的小说对吧?」
新庄抬起头。
佐山细长的眼睛不带任何笑意地看着他。
佐山猜中了新庄的心声,他抱在怀里的活页纸堆是
「读过许多故事后,会想自己写写看、觉得应该有更有趣的故事、若换成自己来写就会如此这般等等说明你有这种想法的证据就是那堆活页纸,对吧?」
「嗯。」
新庄颔首,然而他却再次低下头。
他一边看着佐山的脚心想:「啊,没想到他的室内鞋还挺脏的。」一边说:
「可是,我还没有认真写作过我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那会是什么?一般常识吗?还是沉着度或客观性?」
「抱歉,这些问题我全数奉还那,我不想事情变得复杂,所以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啊,每次写作都会写到一半就放弃,现在准备要写的故事说不定也会」
「嗯。」
佐山点点头,不过隔了一会儿后又问:
「那么新庄同学,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呢?」
「因为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佐山同学比较好。」
「为何?」
听到佐山质问,新庄陷入思考。他想着早上不让佐山看见活页纸内容的事情,还有方才放学的导师时间发生的事情。
新庄感到过意不去,也不希望与佐山之间产生误解。然而
为什么我会不希望产生误解呢?
就在新庄脑中浮现这样的想法时,忽然脱口而出:
「因为我希望佐山同学能够更了解我」
说着说着,新庄忽然觉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脸颊不知怎地发热。
他蓦地抬高视线,像在偷窥似地看向佐山,然后从浏海缝隙间发现对方不知怎地眼中含笑。佐山点点头说:
「这才是说故事应有的态度,新庄同学不要忘记这样的态度。」
「咦?」
但佐山没有回应新庄的疑问词,他只是这么说:
「你现在准备写什么样的故事?是那种雀跃期待相遇的猎奇杀人事件吗?」
「我不会写那么新颖的题材啦我现在是在调查日本神话。」
「喔?真巧,我正好也在调查日本神话。」
「我知道啊。你昨天晚上在阅读这所学校的创办人写的神话研究书,对吧?」
「嗯,你发现啦我打算继续调查有关须佐之男与八叉大蛇的神话,你有什么建议吗?」
对于佐山的问题,新庄想了一下说:
「嗯~好比说,剑与英雄吧。」
「剑与英雄?」
「嗯,日本神话里头会出现好几把神剑。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草薙剑,再来是打倒八叉大蛇的十拳剑,还有冷门的布都御魂剑(注:即先前提过的建御雷神之剑丫这几把剑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草薙剑。」
新庄脑海里浮现透过调查所得到的知识:
「草薙剑被供奉给主神天照大神时,不知怎地名字变成了丛云剑。」
然后
「在那之后,直到人类治世的时代,草薙剑才再次被人类握在手中,也就是日本武尊。他与须佐之男是不相上下的英雄对吧?当时以小确自称的日本武尊为了统一日本,首先到了九州的熊袭,亲近熊袭武尊但是暗算了他。」
「日本武尊变装成女性接近熊袭武尊,然后杀害。那时,熊袭武尊把他视为打倒自己的英雄,封他为日本武尊。我说的没错吧?」
「嗯。他们都好有个性喔因为须佐之男专制霸道,所以众神都很讨厌他,但他是个对自己很诚实的人。不过,日本武尊就跟他不一样了。勇敢的日本武尊虽然受人爱慕」
「却活在谎言之中啊。」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忽然停下动作。隔了一会儿后,他才点了点头。
谎言啊。
新庄看向佐山的左臂。
那上头虽然缠着绷带,但底下的伤口想必早已完全复原了吧。
差不多该是自己必须从佐山面前消失的时候了。
尽管这么想着,新庄却说出与其思绪无关的话语:
「说起来,佐山同学比较像须佐之男类型的人喔?」
「能够与神明相提并论是我的荣幸。」
佐山露出微笑,新庄脸上也浮现笑容。
然而,隔了一会儿后,新庄开口。
说出白己这阵子不禁会思考的事情。
这件事情一定是让他对佐山产生罪恶感,以及希望佐山了解他的原因。
新庄以不同的角度说出了他的想法:
「佐山同学如果我是日本武尊,你会怎么做?」
放学后,打扫时间已结束。
随着午后过半的阳光洒落,整个校园充斥着新声音。
里头包括社团活动发出的叫声、球的弹跳声,以及夹杂在这些声音之中传来的全联祭准备工作声。
不过,校园内有几处不会有这些声音响起。
其中一处位于三年级普通校舍东侧。
这里的一楼被当作教材仓库,鲜少有人经过。
在校舍形成的蓝黑色阴影之中,站着一名女子。
是身形高大、穿着黑色套装的黛安娜。
她把头发拨到后方,忽地看向校舍的方向。
进出校舍的出入口旁设有访客专用的拖鞋柜,站在旁边的是
「有什么事吗?」
黛安娜说话的对象是一名少女。
站在出入口处的少女与黛安娜之间保持约五公尺的距离,一头灰发的她身穿制服,肩上站着一只蓝黑色小鸟,脚边带着
「那是我在衣笠书库看到的小猫咪吧。」
黛安娜用左手托着脸颊,像在叹息似地嘀咕。
少女眉稍微垂,紫色双瞳以锐利的眼神看着黛安娜。
「你到底有什么事呢?1stG人。」
「你知道啊?那就好沟通了。」
少女在腹部前方交叉起双手,面无表情地说:
「黑猫把事情跟我说了你好像说了要齐格菲别接近全龙交涉的话吧。你是UCAT相关人士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黛安娜露出苦笑:
「哎呀,你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呢?你不是已经输给他们了吗?」
「我是输了。但是,也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能让我有所获得。如果你敢」
「伤害他们的话,你打算怎么做呢可爱的布莲西儿﹒希尔特。」
听到黛安娜的最后一句话,依旧面无表情的布莲西儿解开交叉的双手。
她的右手握着蓝色石头。
她静静地移动右手,动作迅速而正确。蓝石的轨迹在空中写出文字。
一没想到我被人瞧不起了呢,被一个看起来像黄毛丫头的人当成少女看待。」
「哎呀,黄毛丫头啊?原来我看起来有这么年轻啊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叫我的名字黛安娜。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变成好朋友呢。」
仿佛在回应黛安娜的话似地,布莲西儿的右手射出一道白色光芒。
光芒呈现一环锁链的形状。
直径达三十公分宽的椭圆形光环突然以高速射向前方。
目标是对手颈部。
然后,就在锁链即将击中那纤细颈部的前一刻,黛安娜高举左手。
手指陷入如波浪般的长发之中。
下一秒,黛安娜从长发之中抽出一枚细长诗笺。
「!」
诗笺承受住了光之锁链。
金属声响起,微风飞沫随之飘扬。
跟着,黛安娜的诗笺出现了烧焦痕迹形成的一个单字。
「Kette(锁链)女性挥舞这种东西,实在不是什么优良嗜好呢。还是说,上了年纪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的兴趣?」
黛安娜眯起眼睛,轻抱自己的身体,保持嘴角的笑容说:
「总之,我能够确定一件事跟笨蛋是说不通的,对吧?」
「你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呢?黛安娜。」
「嗯,应该是」
伴随着接下来的言语,黛安娜做出了动作。
「说给世界听的吧。」
佐山听到新庄的询问皱起眉头,他一边思考新庄的意思一边说:
「怎么做是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如果我是日本武尊,佐山同学会怎么做?」
听到新庄说道,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他思考了一下后,露出认真表情拍了拍新庄的肩膀说:
「我带你去医院好了,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提到前世的话题。」
「不、不是啦,你怎么会从这么让人意外的角度做出反应?」
「哈哈哈,你怎么戒心这么重啊,我会介绍一个优秀的脑科医生给你。没什么的,别担心,只会像被针轻轻扎到一样而已。我也会介绍一个好的疗养院给你,到时候就变成由我来照顾你了。轻井泽的疗养院,听起来很有文学气息吧高原、辽阔天空、平静夜晚啊~啊~!」
「所以我说你望着远方自己在那里上演脑内连续剧做什么啊!」
虽然新庄半眯眼瞪着佐山,但立刻化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过对不起喔,我确实说了很奇怪的话。」
他脸上浮现了困扰的笑容。
其实佐山也不是不懂新庄突然说出的话有着什么含意。
新庄几分钟前才说过日本武尊活在谎言之中。他会把自己比喻成日本武尊,就表示
新庄同学心中藏着什么谎言吧?
而且是那种他想先得知佐山会如何应对的谎言,可见这谎言非同小可。
至于突然提起这件事的理由,应该就如他方才所说吧。
希望佐山能够更了解他。
而且,既然佐山的左臂几乎已完全复原,当然就代表着离别时刻不远了。
新庄同学应该是犹豫着在离别时刻到来之前,该不该把某些话说出来吧。
那些被称为「谎言」的话语。
虽然佐山很想知道是什么,但此刻的新庄只肯露出困扰的笑容。
就算开口问他,想必也得不到答案吧。
所以,佐山挑选着字眼说:
「新庄同学,你听听我的说法如何?不,听我说吧。」
「咦?什、什么?没头没脑的。」
「嗯或许你有很多烦恼吧。不过如果找到了机会,就开口跟我说吧。」
新庄对佐山的话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看见他这样子,佐山领悟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然后,像是在证实佐山的想法似地,新庄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说:
「嗯,这个提议好。」
「那就好。不过你要小心点,新庄同学。毕竟我是个以恶徒自居的人,就算是对你也一样所以」
「嗯。不管我怎么劝说,你都不能折服喔?佐山同学。你能够动心的时刻,是我真心想要传达什么让你知道的时候对吧?」
「一点也没错。到时候我会以恶徒身分、以你的基准者身分面对你。」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叹了口气。那是带有安心意味的叹息。
「嗯抱歉,要给你添麻烦了,佐山同学。」
佐山答:「彼此彼此吧。」新庄听了,脸上化为苦笑。
于是,佐山也露出苦笑。为了转换心情,他开始把教科书一一放进书包里。
可是忽然停下手中动作。
日本地图集。
手上拿着地图集的佐山突然在桌上摊开东京全区的地图。
风见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拿到2ndG的情报了吧。
好比说八叉被封印在何处之类的。
这时,在一旁的新庄看着摊开的地图集说:
「东京怎么了吗?」
「嗯,有些东西我等会儿要调查一下。比方如果在东京有能够让庞然大物恣意活动的地方,那会是哪里?」
「这、这听起来好像要拍摄什么怪兽电影喔我是很想回答公园啦,可是公园有满多树木啊、小山的,好像没办法恣意活动喔。应该要在更平坦的地方吧?像是机场之类的。」
「机场啊可是,东京好像没有机场。」
教室窗户边传来个声音回应了佐山:
「不是有横田基地吗?」
佐山与新庄同时伸长脖子看向左方。
靠近教室后方的某扇窗边有道背影。
一个脱去制服外套、中等身材的人坐在窗框上。
那名肤色略偏古铜色的少年身穿松垮长裤、让衬衫下摆露在外头。
他甩动波浪般的黑发,让五官深邃的面孔转向这方。
「你们从刚刚就一直在聊些什么疯狂的话题啊?」
少年藏在太阳眼镜底下的蓝色眼珠看向两人,佐山回答少年:
「就如你所言在聊疯狂话题,原川。你这小子在干嘛?」
「喔,大树老师昨天不是弄坏了这扇窗户吗?我受破坏者本人之托,来修理窗户。」
「只是很正常地打开而已,为什么窗户就自己脱落了?」
「那扇窗户正好插在楼下的花坛上,很有前卫艺术的感觉。不过,我专攻汽车研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是了算了这不重要,如果你想进去横田,要不要我帮你啊?因为我在里面打工。」
「不用了,我想找的不是横田基地。是战争前的机场」
佐山嘀咕道,然后忽然在桌上摊开地图集。
确实存在,战争前东京的确有大型机场存在。
就在佐山迅速掀开放大东京西侧的地图时,传来了原川的声音:
「立川啊。」
「没错。不愧是抱着打正主义经常翘课去基地的人啊,邓恩﹒原川过去东京确实有军事机场存在。立川机场,也就是现在的昭和纪念公园,那里是战争前就已存在的机场,也是」
佐山让手指在地图上滑动。
他发现有电车经过昭和纪念公园前方。
那是以立川为起点站的JR青梅线。青梅线从立川朝西边延伸,直通奥多摩设有UCAT的奥多摩。
「原来如此。」
佐山嘟囔道。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像金属声的声音。
原川一副「会不会是我手中的工具掉了?」的表情看着四周地板。
现场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这当中,佐山独自行动了,他站起身。
「玻璃碎裂声啊」
「怎、怎么了?佐山同学,你说什么玻璃?」
「抱歉。」佐山把自己的黑色皮革书包递给新庄。
「不好意思,请帮我拿回宿舍。因为我办完事后,打算直接去打工。」
「办事?」
新庄一边接过黑色皮革书包,一边间道。佐山点点头说:
「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