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前方
以及我们的背后
究竟会留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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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AT的粉白色建筑物后方,有片沐浴在日光下的宽敞绿地。
这儿是座农园。是一座包含花坛、菜园,培育植物种类繁多的户外农园。
这里有露天种植蔬菜的场地,也有利用温室栽培水果的场地。不过,每处都是职员凭兴趣亲手搭建。因为是由各人亲自照料植物,所以在这里,随时可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
在农园西侧,靠近森林的花坛前方,坐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
是月读。
在她前方的花坛上,可看见几枝菊花伸长茎叶,含苞待放。
她面带满足地看着枝叶点点头。
「哎,老公,今天终于要跟Low-G进行全龙交涉了」
自言自语的月读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中,年轻的她与一名男子并肩而站。
两人背后是IAI的建筑物。
「直到你在那场大地震丧命之前,就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月读以感到遗憾的口吻说道,然后看了看照片,再看了看枝叶。
这时,她发现有个人影慢慢接近自己。
那位行走中的女子身穿黑色套装,月读认得她。
「戴安娜索恩伯克。」
被呼唤名字的黛安娜转过头,在月读身旁停下脚步说:
「哟?原来我这么有名哪?你是开发部的」
「是的部长级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
月读起身,退后一步。
「你是在九六年强势革新德国UCAT的魔女耶。我听说在那之后,德国方面能够制造出Sf,并开发出各种术式兵器,全都来自于你的功劳。」
「哎呀,既然如此,你并不知道在那之前的我罗?」
「在那之前?你该不会是说UCAT空窗期吧?」
戴安娜轻轻吐舌头说了句:「这是秘密喔。」
「除非对象是知道当时状况的人,不然我还不太想讲这个而且,我今天只是抱着怀念的心情来这里散步而已,就让我们安静地待在这里吧。」
魔女面带笑容看向脚边的枝叶。
确认了两人看着相同的东西后,魔女开口说:
「这菊花是你种的吗?月读部长。」
「是我丈夫留下来的你以前在这里种过东西吗?」
「有啊,以前我种过用力拔起来就会发出声音的植物,还有形状像婴儿的植物你为什么要往后退?」
「没,只是我们开发部比较不能接受超自然的东西」
黛安娜露出苦笑点点头说了句:「这样啊。」
她蹲下身子,注视着菊花。隔了几秒钟后,又以像在确认似的口吻这么说:
「今天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喔?我也会以监察官身分到场。」
黛安娜顿了顿,然后用双手罩住枝叶询问:
「你们也要选择无处可退的路走吗为什么呢?」
对于黛安娜毫不掩饰的试探性询问,月读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向农园另一端、UCAT建筑物的背面,然后放松肩膀说:
「以我的状况来说,听说我丈夫是在UCAT担任刀匠对于2nd-G灭亡这件事,身为前皇族后裔的他应该有其想法吧。」
「身为皇族的他不渴望安宁,而想得到力量,是吗?所以你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是啊,感觉上这样才是对的。所以」
月读低头露出苦笑。
「我应该拔刀相助那些在烦恼相同事情的孩子们,不是吗?」
听到月读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后,黛安娜「呵呵」地回以微笑。
那笑容让月读感到愉悦,认为还不错,那不是虚假的笑容。
接着黛安娜告诉月读:
「那么,请你仔细看一看今天的对手,看一看拥有佐山及新庄这两个姓氏的孩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那两人的事情?」
「知道一点点。」黛安娜顺着缓缓吹来的山风拨起头发。
「过去有一个姓佐山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还有」
在风中,黛安娜审慎地挑选字眼告诉月读:
「发生阪神大地震时,与这个男人抱着相同愿望的一群人,选择走上无法得到回报的路。」
「咦?那场地震」
听到月读的疑问,黛安娜站起身,眯起眼睛看向月读说: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那、那这样,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月读焦急地问:
「跟你一样曾经与佐山共事过的那些人就算没能得到回报,他们仍是幸福的吗?」
对于月读的问题,黛安娜以反问作答:
「你不是正要去找出这个答案吗?」
黛安娜吸了口气,继续说:
「既然你们跟1st-G一样,选择了无处可退的路,那就去看个仔细吧。去看看身为他们下一代的佐山会是什么样的恶徒但愿那个答案会与你的良人一样。」
黛安娜面带微笑地点点头说了句:「告辞了。」然后转身背对月读。
看着没有发出脚步声、朝向农园更深处走去的身影,月读叹了口气。
「答案啊」
喃喃自语的月读往脚边一看,发现不知不觉中,一朵如月光般皎洁的白菊花绽放了。
●
UCAT设计室里几乎没有人。
墙上的时钟刚过正午。每个人都已制作完模拟战专用的武器,此刻大家忙着为自己的装备做最后调整,或在战斗前稍事休息。
然而,还有一名男子留在以隔板隔开的某个空间里。
那就是鹿岛。
他仍然是在工作服外头套上白袍的打扮。不过,此刻拿在他手上的不是斧子,也不是笔记型电脑。
而是成束的和纸。那是从鹿岛双亲在老家亲手交给他的沉重信封里,拿出来的纸堆。
鹿岛已翻阅到后半部,就快看完全部内容了。完成布都的改造修理后,鹿岛就没休息地忙着确认纸上的内容。
尽管不眠不休,鹿岛却觉得视线再清晰不过。
他清楚看见罗列在眼前和纸上的名字。
「一方面也是因为字体很漂亮吧。」
这就是过去与爷爷对立的大城宏昌的字啊。
此刻的鹿岛脑海里浮现两个谜题。
「爷爷临死前,为什么要请求原谅」
还有
「爷爷的遗言提到荒王舰桥前部有个盒子,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鹿岛抱着或许能够找到什么提示来解开这两个谜题的想法,把模拟战前的自由时间花在阅读和纸上。
和纸上的字确实是大城宏昌在六十年前的亲笔。
然而,纸上有时会出现偏了位的文字。
大城宏昌的字迹没有显得迷惑,也没有因颤抖而扭曲,排列下来的文字却稍微偏了位。
「这」
鹿岛做出一个推理。
他摘下眼镜看着和纸。在少了眼镜的模糊视线下,稍微偏了位的文字反而变得容易阅读。
难道大城宏昌的视力变差了?
不明原因的鹿岛猜测着大城宏昌可能是疲劳过度或营养不良,也或许是
「眼睛受到某种光线照射而灼伤」
祖父知道这件事吗?
鹿岛一边叹息,一边让身体轻轻靠在椅子上。
他继续翻阅和纸。
手上的和纸只剩下十几张。
望着一个接一个排列下来的名字,就在读了差不多两行后
「」
读完了手上这张纸。
结果一路下来什么提示也没得到,这让他不禁有种失落感。
鹿岛带着彷佛勉强吞下沙子的感觉接受这个事实,并点了一下头。
不过,他决定还是读完所有和纸,因为就剩下没几张了。
读到倒数第二张和纸时,原本默默翻阅着和纸的鹿岛有了明显反应。
他在植物纤维清晰可见的白色纸张上看见了文字。
那是他熟悉的文字。
「KASIMA?」
那是以罗马拼音写下的文字,看到这些文字的鹿岛不禁心跳加速。
爷爷他
不是因为与大城宏昌对立,并且不愿意2nd-G完全服从于Low-G,所以拒绝以汉字使用「鹿岛」这个姓氏,改为使用「KASIMA」的吗?那怎么会出现大城宏昌写下「KASIMA」的字迹呢?
「该不会不是汉字的『KASIMA』是大城宏昌帮爷爷取的?」
鹿岛不明白。他带着这股疑惑翻过这张和纸,看起最后一张。他心想,或许最后一张纸上会写着什么答案。
然而,上头没有答案。
鹿岛眼前的最后一张和纸上,果然还是写著名字。
不过,纸上的字迹不属于大城。
纸上的笔迹潦草、扭曲,看起来像是没学过字的人所写。而且,纸面上画了一个大「」,由此可知这是一张写坏了的纸张。
鹿岛认得这张和纸上的字迹,这潦草又扭曲的笔迹是
「爷爷的笔迹」
鹿岛看向画上否定记号底下的名字。
那是祖父亲笔写下的某人名字。
●
午后阳光洒落的时刻。
有一处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这里是位于尊秋多学院二年级普通校舍一楼,有八间教室大的衣笠书库。
因为要举办全联祭,衣笠书库将从下午开始变成休息室,所以这里的书架全被挪开,排满在墙边和窗边。
不过,此刻书库里有几名访客。
佐山、出云与风见占领了阶梯式地板中央最底下那层的桌子。
佐山眼前的好几百张复本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纸张是昨天月读交给佐山的磁片内容。他已经看过了,但是
「我放弃。就算这些成千上万的名字已经依照职务做了区分整理,要人一次看完实在是」
在纸山另一端的风见一副厌烦的表情看向佐山说道,并以感到讶异的口吻接续说:
「不过,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嘛?发生什么好事了?」
「嗯,新庄切同学说他傍晚会回来。老实说,这让我觉得比较安心了。」
「是喔。」风见颔首。她身旁的出云正用双手拿着兔子的图画书,并且保持不会伤及视力的距离在
「虽然张开眼睛睡觉算是种特技,但也差不多看腻了。」
「可是,觉这个开眼睡觉功的版本有慢慢在增强耶」
风见说了句:「不管他了。」然后用手指顶了顶眼前的文件接着说:
「大城先生的父亲是因为看了这些名字,才发现八叉的本名,对吧?」
「嗯。不过,这些列印出来的名字是千千万万个构成2nd-G的神明之名这跟我们猜的草薙或丛云有出入。」
「要是八叉真正的名字不是草薙,也不是丛云,而是这里面的某个名字,那怎么办?」
「顶多我被烧死而已。」
「」
风见沉默不语,只是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耸了耸肩。
这时,佐山身旁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齐格菲。如往常一样身穿黑色背心及衬衫的他,在桌上放下三个装有咖啡的纸杯后,以低沉的声音开口说:
「好像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你们的样子。」
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但是我不会帮忙。」
「你是趁机来调侃我们的吗?」
「不,我是怕你们对我抱有不必要的期待,所以先表态。」
「谢谢你的体贴和咖啡。」
风见拿起纸杯说道,然后看向身旁的出云。
这时,风见对着以标准读书姿势睡觉的出云耳朵
「先把纸杯边边折出角度,然后倒进去~」
「呜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出云按住耳朵站了起来。
「混、混帐东西!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不会起床啊。」
「我、我说千里啊好歹我也是将来要把数钱数到手软的幸福人生送给你的人,拜托你小心一点好不好?」
「抱歉,出云,我刚刚搭时光机器到未来看了一下,发现你在桥下当流浪汉喔。」
「佐山!你、你这家伙还不快停止愚蠢妄想。」
「觉,你也先照照镜子再说人家吧!」
风见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出云问了句:「你觉得咧?」
「觉得什么啊,喂,千里,你还是不要这样一直让手指关节发出声音比较好,免得手指形状变丑喔。这也算是我反对暴力的婉转表现。」
「呿算了,不跟你计较。我是在问你觉得八叉的名字会是什么?」
「不是草薙或丛云其中之一吗?」
「你对眼前这堆文件到底有什么看法?」
出云看向在书桌上堆高的纸堆说:
「也就是说,这些应该就代表着草薙或丛云啊。」
「啥?什么意思?」
听到风见的疑问后,出云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出云发出「咦?」的一声,重新思考起自己的发言。
「啊?我刚刚好像随便说了很奇怪的话喔?」
「我、我说觉啊,你说话前可不可以多思考一下?」
风见一副感到伤脑筋的表情说道,然后歪头说了句:「不会是有哪条神经被咖啡烫坏了吧?」
然而,看着两人互动的佐山察觉到了一件事。
也就是说,出云想表达的应该是这样的意思。
「你是说这千千万万个名字汇集而得的意思,代表着草薙或丛云?」
「啊,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佐山!反应很敏锐喔,不愧是在我底下的副会长。」
「风见,拜托身为会计的你晚点解决一下这个在我之上的笨蛋。」
「要我现在动手也可以喔?」
然而,一旁的齐格菲摇了摇头,以训话的口吻说:
「听好,下午会有人来这里休息或借阅书籍。到时候这里要是有玻璃碎片或体液四散会很麻烦的,暴力行为请到外面解决。」
听到齐格菲的话后,出云这才露出厌恶的表情。
然而佐山无视出云的脸,一边在胸前交叉起双手一边说:
「不过,回到刚刚出云的发言虽然是个危险的推理,但可能性很高。也就是说,千千万万个名字是受到名为草薙或丛云的力量所支配啊。」
「咦?可是,佐山,草薙或丛云所拥有的力量不是风吗?这种力量有可能支配得了吗?」
听到风见的询问,佐山回以笑容。
「风呢是会不断变化的东西喔,风见。」
「万物流转啊。」
佐山点点头回应齐格菲的话语。
看见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而侧着头的风见与出云,佐山告诉两人说:
「风象征着没有一定形式,而且会不停变化,来来又去去的存在。它的力量应该足以控制包括掌管天候或技术等千千万万个神明吧?」
还有
「而且,风也是能够增强火势,又能够唤来雨水平息火势的力量只要从这样的角度来思考,就会认为风这个字眼很适合用来形容能够控制不管是草薙、丛云,还是八叉的力量。」
佐山看着眼前的纸堆陷入思考。大城宏昌看见如此大量的名字,是否也有同样的疑问?
那个疑问就是掌管所有名字的2nd-G究竟是何物?
想到这里时,佐山不禁感到安心。
虽然只是猜测,但佐山找到了理由能够证明他们一路下来的推理是正确的。
「不过,到最后问题还是在于哪一个才是2nd-G的真理啊。在地而行的草薙以及在天而行的丛云当中,究竟哪一方才是支配2nd-G千千万万个名字的力量?」
「也就是说,两者的本质究竟是神,还是人啊」
风见没有特别针对谁,只是这么问。这时书库大门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左右环顾书库、像是在寻找着某人的身影是大树。
「怎么了吗?大树老师。你是不是又闯了祸?」
「才、才没有哩!」
大树大步走近佐山,然后递出一只信封说:
「刚刚我看到舍监在找你,就帮你先收下了。舍监说这是有人直接送来给佐山同学的信。」
「直接送来给我?」
佐山感到疑问,并同时收下信封。看见寄件人的他不禁皱起眉头。
注明在信封上的寄件人是
新庄运。
●
UCAT总部一楼,宽敞的大厅里有两个人影。
是身穿橘色夹克搭配白色衬衫和裙子的新庄,以及身穿白袍的大城。
在圣母画像底下,大城一边搔了搔头,一边询问:
「2nd-G那些人都开始准备模拟战了,你还留在这里好吗?」
「当然是不太好啊可是,接下来我打算先找出一个很重要的结论。」
「结论?」大城问道,新庄点点头。
她微微低着头,谨慎地选词回答:
「切打了电话给佐山同学,要佐山同学下午五点在学校等他。」
「可是啊」新庄接着说:
「运写了信给佐山同学在信里要佐山同学下午四点到UCAT的屋顶上,然后要告诉他一直瞒着他的重要事情。」
这几句话的内容让大城倒抽了口气,而新庄十分了解大城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没错,从学校到UCAT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佐山同学只能在运和切两人之中选择一个。」
「你真的希望这么做吗?」
新庄花了一些时间才回了一声:「嗯。」
然而,她展露了笑脸,轻轻揪着身上的裙子说:
「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我知道佐山同学会选择谁。」
「」
「所以,要是佐山同学打电话来找我,你也不要把电话转给我喔。我希望在佐山同学真的做出选择后,再坦承我的谎言。」
新庄说罢,看向大厅深处。
那里的走道侧边可看见铺上红色磁砖的阶梯。顺着阶梯爬上五楼后,再继续往上爬到尽头,就能够通往屋顶。
望着无法直接看见屋顶的阶梯,新庄轻声嘀咕:
「这就是我的答案吧」
她叹了口气。
「对于我舍弃切的决定,不知道捡到我的至先生会怎么想喔。」
「我怎么知道。」
大城的回答夹杂着叹息。
新庄回头一看,发现大城难过地看着她。
「不要这种表情嘛,大城先生。」
「可是」
看见一脸遗憾的大城,新庄点了一下头。为了让大城放心,她开朗地这么说:
「我去寻找我的答案啰。」
●
下午两点十分。
佐山在学生宿舍的房里确认了新庄运的来信内容,并面临必须做出抉择的状况。
也就是从运与切两人之中,选择一人。
「我想告诉你很重要的事情啊。」
佐山喃喃念出运在信上提到的一句话后,叹了口气。
他看向无人的床铺说:
「新庄运同学,你这样会不会太急了啊?我也想跟切同学谈一谈耶。」
「不过」佐山伸手从窗边的书桌上拿了一样东西。
那是新庄切交给他的东西。
「或许现在正是时候了,我也来做出决定吧。决定怎么去面对你。」
佐山一边看着拿在手上的那样东西,一边调整呼吸。
保持肃静的他像是在面对什么的样子。
接着缓缓发问:
「何谓说故事你应该没忘记这点吧?新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