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一己的野心称作自我吗?
针对他者的野心称作希望吗?
感觉到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的信念
●
当京醒过来的时候,眼中盈满朱色。
橘色、橙色、夹杂著红色的黄色,从视野中央到周围,全都是那类的颜色。
过了一会儿以後,她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感觉。自己现在正仰天躺成大字形,眼前所见的是林中群树的枝叶与天空。
就连片片交叠起的绿叶,也都染上了朱意。
是夕阳吗?
京这样想,然後转动眼珠打量起周遭。
跟著她就看到一块阴影。人形的阴影,是男的,长著她认识的脸。
「喂,笨蛋!」
她之所以会猛然弹起身子,当然是有理由的。第一,本来以为自己是躺在地上,其实却是近似於被他斜抱在怀里的姿势。第二
「你流血了耶!」
直起身子转过去一看,看到他背倚著沙土,坐在崩塌的山崖下。
看起来呈朱色的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著,额头上挂著黑色的东西。在那一瞬间,京想起国中时脑门被硬球砸中的那位学长的下场,连忙左右甩头。
他的血色比那时候好看多了。
仔细再看看,他的右腕正朝向微妙的方向扭曲著。肯定是构成前臂的两根骨头断了一根。
「混帐」
一看就知道自己是被他护住了。她右腿小腿肚外侧也能感觉到擦伤的痛楚,不过跟他比较起来只算是小巫见大巫,涂点口水就没事了。
京环顾周遭,确认并没有其他人在。看了看塌掉的山崖规模还挺不小。至於崩塌的方式,要说的话则比较接近是朝向概念空间内侧斜斜塌下的形式。
当他们还在山崖上的时候,亚玻伦曾经说过在外围边缘附近的概念比较薄弱,不知道现在又算是什么状况呢?至少跟先前相比,这里离原本的边界更远了。
京为了叫人过来张开嘴巴,但是
「不用担心,这伤马上就会好的。」
他轻轻这样对她说。猛然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的京,因为他还活著的事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但是为了避免被他发现,马上就又对他撂话:
「你这个体弱多病的要什么帅保护什么人啊,笨蛋!」
「啊啊,因为我本来还以为说不定可以得到一声谢的嘛。」
他垂著看来仿佛十分疲惫的眼睛,不过却在嘴角挂上了笑容。
虚假的表情。京无视於那个表情,抓起他的右腕。
「会有点痛,忍著点。我帮你固定。」
「不需要。那样做是没用的,不必了会碍事。」
「混帐,那是对要帮你的人说的话吗?」
「你也是一样的吧?京。对救过你的人抱怨。」
只有嘴角挂著笑容的他这样说:
「为何你不离开?机会只有现在喔。接下来这个基地会进入备战状态,到时候你就无法离开这里了根据你说过的话,你现在不是正在求职,也就是正在寻找要加入的组织吗?」
「那不重要啦,你不必去管那种事。」
「不重要才怪。」
他如此断言。
「京,你是那个世界的居民,属於墙壁的另一边。相对的,一墙之隔的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再也不会扯上任何关系的地方。与其和这样的东西扯上关系,不如优先关心与自己未来有关的地方。」
「即使我在这里还有该做的事也一样吗?」
「你是指给自动人偶取名字的事吗那种东西,有跟没有都是一样的吧。」
京大暍一声:
「一样才怪」
怒吼的京知道自己正气血上涌不能自制,但来不及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让他面朝自己。在他睁大眯细的眼睛同时,她也窥视著那对眼睛。
「我的名字叫做京。是我父亲为我取的名字,有著聚集众人的意思。你这臭小子还不是有个叫做的亚玻伦的太阳神之名,而且还拥有对应那个名字的力量吗?让女仆们也得到那样的名字、相信自己的力量你敢说那是没用的吗!?」
「你对自己的名字挺有信心的嘛。」
敛眉直视著她的亚玻伦还以颜色。
「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不同。我的父亲为我命名、管理,最後把剩下来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就离去了而我甚至已经无法实现自己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因为3rdG失去了太阳,也没有需要国王的人们存在了给予名字这件事本身,也包含那样的事情在内。」
亚玻伦轻笑著啐了一声。
「回去吧,京。回去向你的父亲报告,说你已经帮聚集而来的许多人取名、给予她们力量,但是被一个没有良心的男人阻止你继续做下去这是个足以用来对父亲哭诉的藉口吧?跟我的父亲不同,去对那个愿意理解你的父亲哭诉吧。」
「我父亲十年前就已经死掉了!为了救外人死在那里!」
京说道:
「你这外国人连什么叫圣诞夜都不知道吗!我在家里算是个很不听话的小孩,不过也总是想著要找机会坦率地和父亲聊聊。所以就拿圣诞礼物当藉口买一小瓶酒给爱喝酒的父亲那天足圣诞夜,父亲要去工作,不过那时候他笑著答应我,说他不会暍太多。然後在那时候,他头一次告诉我为什么会给我取这个名字。还有他接著要去工作,所以等他回来以後再慢慢讲可是那就是最後了!」
自己是受到理解的呢?还是未曾受到理解的呢?
不管父亲是怎么想的。
都没人知道了。
京想著。啊啊,这样好像是在比较谁比较不幸一样。
感觉好差劲。
但是她饶不了自认为不幸的人。虽说有著类似的处境
我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不幸的。
那是因为
「後来还发生过许多事。我无意把事情美化,不过有一件让我忘也忘不掉的事。那就是我名字的意义我要当一个无愧於这个名字的人!就算父亲已经不在了、就算从来没有人期待我那样做我也要为自己的名字赌上一口气!」
说到最後,她一个头槌过去,感受到撞击力。
痛的感觉传了过来。
但是在痛感的另一头,对方也一扭头往这边瞪了过来。
耳中听到的话语是
「要无愧於那个名字是吗?要赌上一口气是吗?你太天真了!」
一记头槌过来。
「碰」地一声在她脑袋中震荡著。
相当痛。
这个臭小子脑袋还挺硬的嘛,京身子震得後仰,不过马上就又挺直。
抢先采取动作还以颜色。
「喝啊!」
但是产生的撞击声却不大。
对方撑住了,身子也没有後仰。
他们俩就这样头抵著头僵持住,他以咬牙切齿的声音放话过来:
「离开这里,京。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就去外面的世界一决胜负。为自己的名字努力。」
「好啊,我就到外面去分个胜负。不过要先等到在这里面分出胜负再说。」
「这里有什么胜负好分的?你是爱上被自动人偶们奉承的感觉吗?」
「我就是要战胜那种感觉!」
京的头在零距离的接触下往前顶去,靠摆动著头的动作把亚玻伦弹开。
「我要做到能够让自动人偶说出这种话承蒙您的照顾。不是以客人的身分,而是成为一个能够办到某些她们办不到的事情的人类!不行吗!」
「那是她们的主人要做的事!」
「就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不做,才会给外人找到插手机会的吧!」
「那你是想当她们的主人罗!?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要忽视我这个3rdG的最後居民,无视於我的选择自行其事是吗!?你如何负起责任?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在自动人偶们知道变化以後,你要如何对她们负起那个责任!」
一个头槌伴著这个问题砸了过来。
强而有力。
震得她眼花了一下,让京对亚玻伦稍微重新评价。
这小子也挺有气魄的嘛。
虽然胜负并不是只靠气魄决定,不过有时候倒还是靠气魄决定的。要能够忍痛注入力气,没有气魄是办不到的。
他提出的问题让京动摇,再加上注入自己气魄的头槌,加乘效果让她受到两倍的伤害。
刚才那个问题恐怕就是他的真心话吧。他在迷惘,不知道该对什么负起责任。
所以京张开嘴巴。为了把自己散掉的气势抓回来,脑袋中已经不存在算计之类的事了。既然对方已经说出自己的心底话,那她也只好说出真心话:
「臭小子,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吧?失去世界、失去老爸,你就不知所措了。」
京有自觉这是在挖别人的旧伤,不过这也是她在对过去的自己所说的话。
所以这才是推心置腹之言。解除客套,也不去考虑之後要如何相处。
京说出若是想跟对方交朋友就不会说出的话:
「谁管你责任不责任的啊。你的世界会不会毁坏,关我什么事。」
她扬起头。
「不过呢,是我的话就会这样做。反正我早晚会到外面的世界去求职,一定、一定会。我要成为深受期待的人,去我想去的地方,在那里工作,得到认可,失败时发牢骚,或是踢走上司、或是挨揍、或是讨对方欢心,反正不管怎样都一定要赚到钱,然後」
「然後?」
「如果是我,就会用那些钱养这里的自动人偶们。」
说著她往前看去,看到亚玻伦正用他的黄色眼珠看著这边。
「就算你不养她们,这里的自动人偶们也可以自给自足。她们原本就是除了少量燃料以外就不需要用餐的一群人,而且你打算怎么养在这里的所有自动人偶?你能够赚到足以支付她们每一个人薪水的货币吗?」
「你白痴吗?人不是靠吃饭养活的,是靠满足感。」
说得好天真啊,京这样想,不过这却是她的真心话。
抓住衣襟的手用力。你行的,京说给自己的心听。把以前在接受企业面试时没能说出的话倾吐出来:
「不管是钱、饭、东西、地位、问题或答案、要去哪里或要回哪里、要做什么或要破坏什么、要跟谁在一起或分开全都有相同的满足!!」
她说下去:
「既然你说自动人偶是伺候人的,那么就算只是一点钱,应该也会成为她们伺候人的纪录吧。光是叠上一枚硬币,机械的记忆就会发出货币的声音,那个声音的数量,就是她们伺候主人已经有多久时间的证明。而且不仅只是存在於脑袋里而已,更是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的记忆证明。」
「那有什么用只是一种感伤罢了,而且是把你的感伤硬推到别人身上。」
「戚伤有什么不对?机械也会回想过去,也会需要对自己的工作有一份骄傲感的证明吧。如果那个戚伤是不对的,那么相对於那份感伤的无情想必就很赞了是吧,亚玻伦!就那样什么都不做、不放入感情,也许不会失去什么,但也不会有骄傲,也没有会让人想到心痛的过去!可是,3rdG的人类不就是因为那样才会灭亡,只留下机械的吗!?」
她「哈」地笑了一声。
「比起没有感情无药可救的人类,还不如让具有素质,有可能得到那些的机械活下来不是吗?既然如此,把世界变成那样的神现在在那里?」
「那个」
「那已经不是存在於你我脑内,而是君临在现今种花的机械头上!有一天枯萎的花将会成为伤痕刻印在她们的记忆之中,而我会告诉她们,不要害怕花会枯萎。因为就跟你们为了创造自己的过去而使花开放一样,花也为了留下种子而创造出你们的过去在那里的人偶与花都有著相同的满足。如此一来我也会因为增加了3rdG的感伤而满足,我可无意向否定满足的你请示该怎么做!」
京甩甩头,感到全身都是力量。
我行的,没问题,京这样想。
所以她马上迎头往他的额头撞过去。
「我会那样干的!如果你是无情的主人,那我也一起当感伤的主人!」
在她这样大叫出声的一瞬间,从头顶、山崖的边缘那里
「那是真的吗?京殿下!!」
突然,在茉伊拉1st的话声中,有多达数十个人影从山崖上冒出来。
一下子有许多人动起来的声音交叠在一起。相对的,京则停住了动作。维持手还抓著亚玻伦衣襟,把他揪过来的姿势,抬头往山崖上看去。
在朱色的光线下,以茉伊拉lst为首的女仆们齐聚在那里。虽然没有看到茉伊拉2nd的身影,不过今天被她命名的女仆们都到齐了。
京维持著跪立的姿势看著她们。
「你、你们在做什么?」
「是。我们是来援救亚玻伦殿下的,可是亚玻伦殿下说想先跟京殿下谈谈。」
这个回答让京的视线落下。
隔著她所抓住的衣襟,转开视线的青年肩头正微微抖动著。
这个臭小子!
「你刚刚看起来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是在装蒜?」
「嗯。哎,算是吧。」
「而且还故意诱导我的思路?」
「京,你疑心病真重。我只是单纯希望你有话直说而已。」
「是喔,那还真是叫人讶异呢。」
她点著头,同时从心底涌出不同於先前的感情,要用颜色来打比方的话,那是一种属於黑色的感情。
京张开嘴,想著要说什么话,吐出了非常容易理解的句子:
「给你死。」
「哈哈,不,等等,你还真是个危险分子呢,京。女孩子讲话还是秀气一点比较好喔。」
「秀气地给你死。」
「等、等等,你冷静点,京。」
「死亡就发生在一瞬间,即使是我,也无法使它停下脚步等待。」
「你有诗人的资质耶。」
「不,是你有死人的资质,冥府万岁。」
但是这样说道的京察觉到一件事。
咦?
心中疑惑的她,抓起亚玻伦的右手。他的右手本来应该有骨折,可是
「怎么了,京?我的手怎么了吗?」
没有骨折。
这个事实让京感到背後一阵发颤。并不是由於恐怖或惊愕,而是对於现在正被自己抓在手中的事实感到无法理解,一种面对未知时的感情。
亚玻伦从作声不得的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轻甩了甩右腕。
「看来是痊愈了因为3rdG的人类很长命嘛。」
「啊、啊啊」点著头的京想起来了。可是,根据她昨晚从茉伊拉lst那里听来的话,3rdG的人类虽然长寿,不过新陈代谢的速度和LowG的人类几乎是一样的。
那他的伤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痊愈?
仔细一看,他额头上的伤几乎也都不见了。京伸手摸了摸刚刚与他用头槌对撞的自己额头,却没有摸到血。那就代表在他们俩有来有往的以头槌对撞以前,他额头上的伤就已经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琢磨著这件事的她,看到亚玻伦站了起来。
就像是来迎接他般的,女仆们从崖上走下。手朝著下方,以重力控制压住崩塌的崖面与其内部,同时踩著小跑步迅速下来。
一马当先的茉伊拉lst面露笑容,一下看看京、一下又看看亚玻伦。
「那么,两位,现在就再次确认两位是我们的主人了。」
「啊,不,我、那个」
京慌乱地这样说,眼睛一转,看到亚玻伦转过身去背对著她,肩头起伏著。
被他笑了,这个事实让京知道自己忍不住羞红了双颊。因为现在是黄昏,所以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於是她转向茉伊拉1st,抬头挺胸,转著一个念头。
哎,船到桥头自然直罗。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我就尽我所能地想办法来加工改造这里吧。反正在现代日本求职中的大学生认知中,那正是理想中的企业型态。寻找目标、寻求工作地点的人,与打破不景气是息息相关的喔。虽然我这个只会照本宣科、没经验的人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
她吸了口气。
对著笑意加深的茉伊拉lst、以及并列在她身後的期待笑容,京这样说:
「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选择没错,比起让局面更坏的选项是好多了。但我还是想设法做些什么,所以我就来设法对这个浪费掉的世界做些什么吧。」
●
「说真的,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这样一个声音在狭窄的长方形房间响起。
这里是有著双层床的学生宿舍一室。入口附近的铁柜名牌上,写著的是「世界的中心佐山」与「常识人新庄」。
从人口往前看,可以看到在夜幕渐垂的窗前,有个人影坐在窗边的桌子。那个人影是个个头不高的少年,额头上绑著白色的头巾,身穿黑色T恤与制服裤。
他对著手机另一头的通话对象发话:
「美影姊怎么了?啊啊,日记,她每天都有写那个。可以叫她来听一下吗?」
过了数秒以後,从话筒那一头传来一阵声音,他又开口:
「美影姊你现在在写日记对吧?因为今天我没办法帮你朗读了,所以我想在明天早上,和学长他们一起去冈山的路上念给你听,好吗?」
沉默,少年微垂下头。
「对不起,如果我更可靠一点就好了那就这样,我明天早上会打电话,不过要是在那之前有什么问题,请麻烦风见学姊打手机别怕,风见学姊是我的学姊。她比我更了不起,所以相信她也不要紧,她也答应过我不会做出让美影姊不舒服的事那,再把电话转给她好吗?」
沉默又到来,过了一会儿以後他抓著头。
「啊,是,就算没有出声我也差不多可以理解。那是一种感觉,她现在应该是在想著这种事吧之类的啊,好,我转给出云学长。」
在「喔」的一声中,出云从下铺探出身体。身穿黑色球衣的他,随意地对窗边的少年举起
少年丢出手机,出云接住并用带著困意的声音说:
「怎么了,千里?会寂寞吗?啊啊,问我飞场说了什么啊?他是说就算对方没讲话,他也知道对方在讲什么这小子的个性相当偏激,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耶。」
「学、学长!我会把一切都破坏掉喔!」
「啊?啊啊,千里,别放在心上,是小卒子的抗议。话说回来,其实我们俩也可以不用交谈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看嘛,像平时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再说下去要杀了我?明天在路上要把直升机砸到大地上?哈哈哈,你在害什么臊啊。」
「那是在害臊吗」
出云无视在窗边半垂下眼帘这样说的飞场。
「哎,能够和美影一起玩不就好了吗?仔细想想,这可是你久违的女性室友吧。」
「啊,可以帮我跟风见学姊说一下吗?当美影姊用拐杖走路的时候,请不要帮她,摔倒的时候也不要扶她。还有,虽然用笔谈会比较轻松,但是可以的话也请尽量不要那样做。这样也许会比较浪费时间,但是帮忙看看美影姊的发音状况」
「斯巴达式的耶。」
「不,是美影姊自己希望这样做。」
出云「喔」一声发出彷佛赞叹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千里。哎呀,刚刚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女用澡堂整个包下来让美影进去洗澡她挺成熟的耶。」
在他说完这几句话以後的好一阵子,他都以点头回应著对方的声音。
後来又聊了一阵子,在出云点头差不多点了七次以後,他看向飞场。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飞场一答「没有」以後,出云就这样回覆风见并挂上电话。
吐了口气,出云把手机放在地板上的充电座上。
「好。」
他看向飞场,而飞场皱起眉头。
「怎么了?你好像有话想说。」
「没有,只是呢,有种挺不可思议的感觉我家老头子和你爷爷、还有佐山的爷爷居然全都认识。」
「确实足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可是」
「可是?」
飞场有些过意不去似的抓抓头。
「我还没有把第二个污点告诉你们的意思,抱歉。」
「那无所谓啦。不过看了早上的战斗以後,你还是没那个意思吗?我是指和我们联手的事。」
飞场没有回答,只是露出困扰般的笑容。
出云对他这个反应轻笑。
「飞场,你啊如果与3rdG的战斗结束了,你要做什么?」
「那很简单啊。到了那个时候,美影姊一定已经再次变回能够进化的体质了,所以我会把神碎雷交给你们,过著平稳的生活。」
「你之所以会战斗,是为了美影的进化吗?」
飞场「嗯」了一声。
「我认为就是因为要战斗、就是因为没有概念核,美影姊才会没有继续进化。我只是想和美影姊」
「不要全部说出来,把心中想的事化为言语以後反而会削弱。」
「也许是那样吧。不过,出云学长也有这类状况吗?」
「有啊。我啊,总是对千里想著一些很色、不能宣之於口的事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不是那样的吗?」
「不,我对学长有些尊敬了。两成,不,差不多一成半。」
飞场的话让出云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感觉起来似乎不只那样而已。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有前晚,3rdG的堤丰曾经掳走人对吧?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曾经以下落不明的形式,失去过一个姊姊。」
「你姊姊失踪?」
「嗯,差不多十年以前,是爷爷带过来的,美影姊差不多是又过了三个月以後才来的吧。爷爷说过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虽然是女性,但是剑法非常高强,我根本完全不是对手。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冲到她怀中用这双手揉她的咪咪,可是连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唔嗯,连你动作这么快的人都不行,可见相当有实力。」
飞场点头,但是握起右拳。
用力地。
「不过如果是现在就难说了。当时父亲不在了爷爷本来是想让她当自己的继承人,但是差不多在一年以後,她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可以用IAI的情报网调查出来。」
「名字是美树。你认识吗?飞场美树。」
出云说了声「不」抓抓头。
「抱歉。所以你认为她的失踪,说不定是3rdG干得好事罗?」
「我战斗的理由大致上就是那样没错出云学长呢?」
被问的出云想也不想就回答:
「当然是因为好玩吧?」
他说出的轻浮话语让飞场停下动作。
经过了几秒钟沉默的时问以後,飞场皱起眉头。
「好玩?这可是会死人的战斗耶?」
「可是好玩就是好玩,没办法啊。而且在这种地方说谎也没用吧我也是有想过很多的喔?虽然战斗经验也许没有你那么多就是了。」
苦笑从出云的口中泄出。
「不过对我来说,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保佑、能够让我使出全力的现场、与千里之间的羁绊、和笨蛋学弟妹以及同伴们之间的信赖,总之光用嘴巴说完全不可信的那些事,目前全都在那里。不过在一般状况下,那些应该是在社团活动之类的地方取得的就是了。」
「你把概念战斗与社团活动相提并论?」
「以现场这个定义来说,不管是在教室里还是打工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吧。不然怎样?相对於学校或打工,你该不会以为只有自己所在的现场才是特别难熬吃力吧?」
出云看著飞场。
「如果你是那样想的,就给我去向在上课时从学校里看著窗外画画的那些人道歉。去向打工时站在收银台前、机车上堆著披萨四处奔波的那些人道歉。还要附上脱光衣服五体投地的照片必须是在室外拍摄的喔?」
「不、不要室外啦啊,最好连室内也不要。」
「是吗,你不喜欢裸露玩法啊?那就给我记好了。」
出云说道:
「不管现场在哪里都一样。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会分胜负成败,会有人因为意外死去、退缩所以飞场,我的意思就只是要尽可能的试著乐在其中而已。就这个意义来说,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都不用做就快乐和平的现场。要说起真正和平的地方」
「在哪里?」
「就是和心爱的女人一起睡的时候。就某种意义来说,战斗中也算。像你,将来是要和美影睡在一起的吧?」
「那是不可能的啦。是说学长,你真是太糟糕了我对你有三成尊敬了。」
出云说著「很好很乖」点点头。
「不过飞场,根据我刚刚从千里那边听来的你好像每天都跟美影一起洗澡是吧?」
「请、请等一下!有时候也会有要擦身体、在浴室中站不起来的状况耶?」
飞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出云还是维持著坐在床边的姿势,伸出手制止他,叫他别慌张。
「我没有责备你的道理而且根据我刚刚听来的,美影的身体还没有成形对吧?」
「是的」
飞场缓缓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环抱双臂。
「因为刚刚美影姊也在场,所以我没办法说出口她的女性性徵方面完全没有成形。我猜原因是出在她在还没有相关知识时就停止进化的关系。」
「那现在如何?」
「嗯,我有托最近在横田打工的社团学长平行输入外国的教科书。和美影姊一起看了以後,又要对美影姊的问题努力做出正经八百的样子玩羞耻游戏。像是贴到我身上来、突然脱掉身上的衣服比较起跟敦科书上的不同,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什么事吗!?」
「BOY你冷静点因为对她来说,那确实是在学习。控制自己,飞场。话说回来,那就是说美影接收到你的心意罗。」
出云的话让飞场眯起眼睛,屁股往椅子边缘挪了挪。
「那个,有时候她也会问我『如果我是真正的女人,飞场会开心吗?』这样。」
「你怎么回答?」
「不告诉你。」
飞场苦笑,出云也苦笑。
「总之呢,根据我看来的跟我听来的,她是个挺不错的女人哩。本来以为她更加依赖你的,不过倒也会把千里说的话听进去。」
「对於没有被我当成敌人的人,她的态度是中立的。至於触碰她也不会让她戒备,能够让她展露笑容的人,大概就只有我、我妈、爷爷和奶奶了吧。」
「她会笑吗?」
「美影姊第一个学到的进化就是那个喔。」
出云点点头说了声「这样啊」,没有再追问下去。
跟著飞场以一副察觉到什么的认真表情环顾周遭,缩起双肩。
「不过佐山学长和新庄学长是怎样啊?」
出云反问一声「啥?」飞场连忙小声对他说:
「学校里不是在传吗?佐山学长和新庄学长两个男生在交往。女子校刊社发行的日报『蔷薇尊』还开始连载小说,校内重度男同志投票的第一名是佐山学长,今早我还亲眼目睹到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之类的。」
说到这里时,飞场一拍大腿说了声:「啊,对了!」
「风见学姊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前些天风见学姊和新庄学长在校内百货购买泳装两个人都是买女用泳装。」
「等一下,有一点敦我有点在意我先确认一下。」
飞场歪起头「啊?」了一声,看著眼前的出云拿起手机。
「啊,千里吗?新庄的事是不是还没对飞场说过?」
在维持著歪头姿势的飞场面前,出云对著手机小声地叽哩咕噜著,点了好几次头。过了一会儿以後,他才缓缓地把手机放回充电座上。
「」
本来坐在床边的出云把屁股向後挪,低下头手架在大腿上托著脸。飞场问他: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不过呢,看来我们会共处好一段时间,所以就告诉你好了。」
「是关於佐山学长他们的事吗?」
出云「啊啊」一声头向下点去,看著飞场,以认真的表情说:
「不要说出去你看到、听到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这样啊」
出云一语不发,也没有点头。
只是在吸了一口气後
「这是学长命令,你今天睡上铺。我不想感染到佐山菌。」
「那睡新、新庄学长的床还不是一样!」
大声叫道的飞场站起来。
椅子被他的脚踢动,在脚轮的滑动下就那样直撞上一边的柜子,发出低沉的声音。
「啊对、对不起,在别人的房间做出这种事。」
「喂,最好不要深入接触那边喔?因为有出现证据的可能性。」
「请、请不要说奇怪的事啦。」
跟著飞场移动到位於双层床阴影处的柜子那边。
飞场从出云的视野范围内消失。
「啊啊,本来放在上面的东西好像掉下去了」
飞场的话声到这边就断掉了,过了几秒以後还是一样。
由於又过了几秒之後还是没有动静,所以出云扭过头去。
「喂,飞场,怎么了?」
「啊,没有,出云学长」
飞场手上拿著某种白色的东西从阴影处冒出来,用双手把那个白色的东西拉开。
「是这样的东西从柜子上掉下去。」
「女生的内裤啊。」
「请、请不要说得理所当然一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啊!」
「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真相吧对佐山与新庄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请等一下!在学校风纪崩坏的同时,这里变成魔窟了吗!?」
出云说了声「放心吧」,站起来一拍自己的胸膛。
「怎样?现在你知道我有多正常了吧?」
「感觉是比较材料太糟糕了」
「别放在心上。倒是飞场,明天我们就要到濑户内海合宿,我在此任命你和佐山睡同一个帐篷加油,是你的话,应该是可以设法突破困境的。」
「可以才怪啦」
在飞场握著女生内裤大叫的同时,通知熄灯时间已到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
冷硬的声音静静地响著。
地点是夜幕已垂的森林之中,位於亮著点点灯光的工厂後方广场。
在泥土地面向下挖掘铺设出来的五十公尺见方广场上,有著两个人影。
置身在黑暗中的,是两位女性。
她们俩都有著一头黑色长发与修长的身材,手上都拿著木刀。不过其中一个现在正摔倒在地面上。
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的是比较年轻、有著锐利眼神的少女。身穿白色丹宁衫与牛仔裤的她啐了一声。
「这次又照旧了,龙美。」
她站起身来半垂下眼帘看著对方,对位於前方随意拿著木刀向後退的女性龙美这样说。
龙美身穿黄色的连身裙,外面披著一件白色的线衫外套。从垂在脸侧的头发下弯起眼睛笑了笑。
「哎,能够露出那样的眼神,看来你足拿出真本事了呢,命刻。你差不多该去搭电车了吧?往横滨的电车十点开,那差不多八点半就要从这里出发了喔。」
「不会太早了吗?」
「可是那是横滨耶?晚餐要在那边吃的对吧?」
命刻吐了口气,听到龙美说了声「不然怎样」,不过她当作没听到,以下巴往工厂的方向指了指说:
「虽然是真的很想攻下中华街,不过今天诗乃有准备了。」
「是这样的吗?可是诗乃也有工作吧亚力士,诗乃呢?」
龙美对著空无一物的空气发问,跟著就传来一个声音。
『在吾辈之上睡觉。』
那个声音像是透过扩音器发出来的,但是并没有响遍周遭。是具有指向性的声音。
龙美回了一声「这样啊」,垂下双肩。
「如果诗乃有准备,那就享用她准备的吧?」
「能够那样就太好了,因为她肯定做了一大堆来。」
命刻准备站起来。
「!」
不料龙美突然抢到命刻脚边。
目标瞄准她的脚踝挥下。
命刻躲掉这迅速的一击。
利用站起的动作整个人往上弹跳,用手中的木刀往龙美一挥
「!」
龙美的身子已经在命刻眼前弯曲了起来,向上跳去。
原本瞄准命刻脚背挥下的龙美木刀,呼应著她曲身的姿势向上撩去。
清脆的声音响起。
命刻的木刀从中央被切断。身体、衣襟化为碎布四散,风刮著她的面颊。
置身在半空中的命刻什么都无法做。
胸前顶著一个东西。
那坚硬、不算太尖锐的东西,是龙美木刀的前端。
浮在半空中的身子,隔著轻轻抵在胸骨上的木材武器,另一头的人笑著做出忠告:
「张嘴、吐气。」
在她还来不及照著做以前,那个已经来了。
那是一股力道。缓缓注入木刀前端、几乎令人感受不到痛楚的力道,於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内连续加速,在让人感受不到痛楚的状况下
「被打飞出去之後要卸力!」
事情一如这句话的发生了。
眼前的龙美不见,视野所见的是天空。
一时间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不过在身子转了一圈,总算理解到发生什么事之後
「!」
她的背已经重重撞在隔出广场的土堤草坪上。
她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躺成大字,全身放松力道。原本位於肺中的空气突然消失,在她想到要吸气以前,胸腔已经因肌肉松弛而扩张。
氧气自然而然跑进来。
在吸了口气以後,视野也清晰起来。
龙美在哪里?命刻这样想。
她可以靠龙美的位置判断出自己被打飞多远。
但是她的这个想法落空了。
因为龙美就站在她右边。
「脱离常识的女人。」
「这种程度的事,你应该也办得到才对吧。」
「」
谁办得到啊?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不过现在已经连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种事已经争论过多次,通常都是自己输。
龙美对著默不吭声的她眯起眼睛,然後手伸了过来。
「今天的训练,敦了很不错的东西喔?你懂吗?」
命刻「啊啊」一声点点头,伸著自己的手。两人的手指相触。
在下一个瞬间。
「」
从命刻脚下响起自己的踏足声。
出现这个声音的原因很简单。原本应该躺在土堤上的身体,被龙美的手一瞬问拉起。刚刚听到的踏足声就是自己站立起来的声音。
龙美则一如平时地站在自己眼前,正当命刻为了这个事实吸了一大口气的时候。
「要振作点喔?你最近好像都没有进入状况的样子耶?」
眯起眼睛的龙美看著她说道。
「这次会把护卫赫吉大人的职责交给你,并不是因为信赖或义务之类的东西而是理所当然该这么做。你明白的吧?像刚刚那种程度的招式,你当然做得到。」
「可是我甚至连在训练中都没有攻击到你过」
「命刻是在实战中才能发挥实力的人嘛。」
龙美封住了她的藉口,然後维持著笑容歪起头。
「重点是仔细观察对手,妥善运用力量。看好对手,只要能够在干钧一发之际接下对方的攻击,应该就可以看得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虽然我是先接招再把你打飞出去的一方,但是你也可以在躲过攻击以後利用对方的动作给予迎头痛击的吧。」
龙美用先前伸出的那只手轻轻划著螺旋。
这个动作就是借力打力的诀窍。
命刻从来没有办到过。
因为天生习惯用蛮力了嘛。
「我想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采取像龙美一样的战斗方式。」
「你没必要采取和我一样的战斗方式啊,可是如果你再继续采取硬吃法布尼尔改炮击的打法,那今後会有危险。要是在那之後击中赫吉大人或诗乃怎么办?」
像是要盖过龙美的话般,一阵轻风吹过。
沭浴在轻轻吹拂於概念空间中的夏日夜风中,龙美启齿:
「没问题的,命刻。为了你们的世界,你可以取得更进一步的力量,然後也绝对可以把它运用自如吧。」
「你怎么会知道那种事」
「因为那是你的期望。」
龙美说道:
「你好好想想,越是有力量的人、越是想要力量的人,就越是难以把自己的力量运用自如就连并没有期望拥有太多力量的我,只要能够把自己的力量运用自如,就有这个水准了喔?」
所以
「现在未能把力量运用自如的你,一定可以成长到惊人的地步。」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所期望的事,其实足微不足道的东西。」
她挥开龙美的手,转过身去,爬上土堤。
「去把诗乃叫起来吃晚餐吧,然後我动身前往仓敷。诗乃归诗乃,她有别的任务。」
说完後从她的背後传来叹气声。
「你担心诗乃?」
「是啊,虽说带著小白一起去,可是今天的任务」
「诗乃不会有问题的啦。有问题的反倒是担心著诗乃的你喔,命刻。」
(图104)
可以听到身後的声音继续传来:
「老实说我从以前就这样想了喔?是不是该让以个人身分出『军队』任务的你们做个区分了呢?命刻,你是为何而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青春电影般的回答。」
●
命刻没有回答龙美的问题。
为何而战?
她自己很清楚,那与别人无关,就算是龙美也一样。
所以命刻始终一语不发,沉默地踩著土堤的草坪走了起来。跟著
「果然还是没办法像青春电影一样?」
命刻回了一声「是啊」。
「就算是像黑帮义气电影或怪兽电影一样也不行。」
「啊,那的确是不行。不过我上礼拜去看的『阿尔卑斯少女大战机械兽』的作品气氛,说不定倒挺合适的。」
「那部电影啊,因为音速彼得和巨大化的克拉拉使得结局变成一场烂仗,所以评价只有D扯太远了。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从土堤上回头一看,发现龙美动也不动。
月光下,她带著一个平静的笑容,在土堤的中段那里抬头看著这边。
光是这样,就让位於上方的命刻感到自己缩起身子。
龙美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罗。」
笑容继续制造出话语:
「你对诗乃是这样想的吧在不久後的将来与UCAT决战,当这个世界属於我们了以後,你要把一切都让给诗乃,自己消失。」
「」
命刻在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她怎么会知道?
但是为了遮掩充斥在自己心中的惊讶,命刻硬是让自己做出耸肩的动作。还用鼻音「哈」了一声,对龙美送去否定的反应。
她张开嘴巴,不过在她的话说出口以前,龙美的话声已经传过来了。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诗乃的。而且说起来,没有和你交手过的话,是不会了解你有多拚命的。」
「等等,龙美,不要用自己的妄想推论」
「是你希望我说出来的吧?所以你并没有阻止我说话的权利喔,命刻。我要说,而你要听到最後。有意见的话就去绝望吧,可以再加上鬼吼鬼叫的拟音。」
『失望!!』
「亚力士闭嘴。现在是女上的私房话,所以也不可以窃听!」
『失望』
龙美吁了口气。
相对於此,可以感到自己内心焦躁的命刻,伸手把头发拨往脑後。
龙美所说的话是事实。
「军队」迟早会与UCAT冲突。以结果而言,那就代表行使自己力量的他们,最後会掌握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但是命刻却也知道一件事。
让以力服人者就那样直接掌握权力,不会有什么好事。
如果「军队」在胜利後拥有得到世界的权力,那么让「军队」中距离强人印象最远的人行使那份权力,应该是最妥当的吧,这是命刻的想法。
而那也代表了行使力量的自己,最好要离那个人远点。
我应该离诗乃远点。
然而龙美却说出了另一种理由,她察觉到自己有著这种想法的理由却是
因为和我交手,知道我有多拚命,所以才推论出来?
所以她发问,先叫了声「龙美」当开场白。
「为何你会把我在拚命这件事,联想到诗乃的事上头?」
这个问题马上得到回答。
龙美启齿,在月光下双手微微一摊。
「很简单。光从拚命这件事来说,就代表你觉得自己死掉也无所谓吧?那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一般说来人不可能会为了自己而死,那么如果是为了别人以你的情况来说,那个别人就只有诗乃了吧?」
在话声中,龙美的肩头一动。
在命刻摆好架势以前,龙美已经来到她的眼前。
连一声「啊」都来不及叫,龙美的手已经举到她头上。
手握成拳,往下
「笨蛋!」
在话声中,从拳头与她的头之间爆出巨响。
痛感从脑门直贯尾椎,使得她膝盖一软。
「!」
命刻按著头跪倒在地,面前的龙美叹了口气手叉在腰上。
「我说啊」她这样说,叫命刻用心听好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命刻看向龙美。看著收起笑容,以无力表情看著这边的剑术老师。
「命刻,你是为了诗乃而战的吧。可是」
龙美的话声传了过来。
「如果你死掉,要算在诗乃身上吗?为了别人而战,说穿了就是那么回事喔?因为有那个人,自己才能够战斗。可是也因为有那个人,自己才会死掉。如果没有那个人,自己就不会死有时候事情也是会变成那样的喔?」
「」
「诗乃没有察觉到你的想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如果她察觉到,她就会阻止你出战,会说不希望你为了她那样做。可是到了那个状况的时候,与其说她是担心你的安全,她不想负起那个责任的比重应该更重吧。」
「诗乃不是个会逃避责任的人!」
命刻反射性的叫起来。
「她是个会为别人著想的孩子!才不会因为不想负起自己的责任就!」
「所以你就可以安心地把自己的伤归咎到她身上罗?你好卑鄙呢,命刻。」
「!」
「你那是什么脸?我戳到你的痛处了?那你要发火就发火吧?轰隆隆地爆出来。」
她的话让命刻动了起来。
她动得突然,但是龙美似乎早已料到,悠然後退。
但是她把龙美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右边!
她不是用视觉,而是用感觉踩上土堤,把手推出。
随即从手上传来碰到什么东西的感觉。
用力挥出的右手被什么东西包住的感觉。
手被抓住了。然後
「咕!」
动弹不得。手腕被固定住,踏出的脚步马上被伸出来的脚挡下。
但是手伸到目标那里了。那是
「这应该是你的攻击第一次打中我吧?」
对著发出问题的方向一看,看到自己正与龙美在土堤中段面对著面。龙美的右手在眼前抓住自己伸过去的手,再过去就理所当然的是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足以令你的攻击打中我的怒火,是为了谁发出的呢?」
在龙美的话声中,命刻看到眼前的天地翻转了过来。
被摔飞出去了。当她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月亮正好映入她眼中。蓝白色的月亮好像在发光的石头一样。当她脑中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
「!」
她重重摔到地面。而且并不是摔在土堤附近,而是距离约二十公尺左右的下方广场中央附近。遭受到冲击的身子咳了起来,龙美的声音从远方传过来。
「你没救了啦。为什么掉以轻心?别忘记做好卸力动作跟放松肺部啊。」
她没有余力回答。在直起身子以後咳得更厉害了,一旁的龙美用小跑步冲了过来。
「来来来,站起来。然後用脑袋想想,其实你是有选择的好好想想你是自己期望战斗呢?还是为了诗乃而战斗呢?不管是哪一边,都不能说是好是坏。因为事实上,如果你选择的是自己战斗,那说不定会变成一个人自作主张去死的状况。」
不过龙美又说了声「可是」。
「诗乃是为了让你们认同她而努力的喔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她自己。」
「我」
她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头就被打一下。
「你没必要在这里就给答案,急什么。」
可以听到含著笑意的声音。
「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中多想想,每当你战斗,伤到对手又伤到自己、伤到自己重要的人,但是又得以活下来的时候能够活下来究竟是好是坏?看你觉得比起伤害对手,自己活下来会比较好的想法,是不是已经不正常,算不算是自私自利。」
说到这里时。龙美怱地抬起头来,与她对上视线。
跟著她原本的表情因为笑容而放松。
「你不太让我说教对吧?诗乃个性坦率,对她说教也没意思;但是你会顶撞,所以说起敦来比较好玩。」
「确实,後半段是硬把我听不下去的话倒给我。」
不过命刻又说了声「但是」,站起来向龙美发问:
「继续战斗下去,我有一天也会说些诸如此类的屁话吧。」
「要不要现在就说说看?」
「没有可说的对象。而且」
命刻低语:
「要我找到自己战斗的理由,就需要对手吧向对方追问、探讨起我的意义也不动摇,完全不在乎地笑著的人。」
「我不行吗?」
「抱歉,不过龙美跟我是训练夥伴的关系。战斗时所需的对手叫敌人,是足以取代诗乃在我心目中地位的敌人。」
说著命刻想到一件事。
啊啊。
我这是在否定我是为了诗乃而战吗?
自己都觉得自己脑袋实在是太单纯了。连验证都没有好好做,就在龙美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诱导下做出选择。选的还不是一直以来都在一起的诗乃,而是未知的敌人。
但是也不希望因为受伤害诗乃哭泣。
以前曾经有只狗。
那只狗为了救诗乃,代替诗乃丧命。
但是那只狗本身又如何呢?如果它并不是为了诗乃才那样做,又如何呢?
它是否因为那样做,感到自我满足了呢?
还是根本什么都没想,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反射动作呢?
她不知道那个答案,就连诗乃应该也都不知道吧。
目前可以知道的,只有诗乃一直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只狗,用花与水供著它,然後会靠贤石的力量唤出它的身影抱住它。
如果我死掉,她应该也会那样做吧。
希望会那样。但是在隐隐约约如此希望的同时,却又有种那会是一种痛苦的感受。
「痛苦吗?」
她决定了。
「但若是要把不寻常当成日常,就非得领会那份痛苦不可吗?」
所以命刻一点头,消去了脸上的不善神色。一看龙美,发现一如平时眯著眼睛的表情已经挂在她脸上。命刻对著那张脸发问:
「龙美也有敌人吗?」
「嗯,有啊。然後我呢,就是为了询问而战斗的。」
「问什么?」
「只有我的敌人才知道喔。」
对於那个伤脑筋般的笑容,还一无所知的命刻只有点头的份,说了声「这样啊」。
「我也会有那样的敌人吗?」
「应该有吧?比方说那个,喏,全龙交涉部队的佐山那个姓。」
「会吗?那家伙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耶关於全龙交涉部队的意义。在他知道以後,还会成为我的敌人吗?」
然後
「在那之前,我自己多少也能找出一些属於自己的战斗意义吗?」
往头上看去,那里有著月亮。
蓝白色的圆弧。看著那泠泠的光华,命刻点了点头。
「走吧出任务了,去护卫赫吉义父。只要那里有战斗,说不定就可以一点一点搞清楚些什么。」
她收回视线,与龙美对上视线。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种事?」
「这个问题很简单。」
她肯定地回答:
「看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