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的世界、夏娃的调音 二奏「摇篮、沉睡、静谧的夜」

1

穿越巨大的正门后便进入校区。

进入校区后,正面的柏油路两旁规律地栽种着绿树,再往前则是种植着嫩绿色草皮的开阔广场。以白色的素材雕刻而成、有如雕像般的喷水池给予广场滋润。虽然是校区,却充满着令人联想起自然公园的闲适。

「这里就是多雷米亚学院吧,不愧是新成立的学校,就连校舍和校区都很漂亮。」

有如观察着这番景象,到校的一组来宾缓缓在学校的柏油路上前进。

一位是撑着阳伞的女性。在反射着阳光、由白线缝制的伞下,隐约可见银白色的秀发、

琉璃色的眼眸,配上乍看之下像是茫然,但始终在微笑——子人难以捉摸神情的恰人外貌。

而做工精细的白色长袖衬衫更为这样的外貌增添了一种华丽的感觉。

「老先生,您不认为这是个好地方吗?」

「呀啊,还不知道呢。因为这里是由那个老糊涂担任校长的学校。」

走在女性身边的,是位年近士十的老人。身高比女性矮了半个头,手脚细长。在一头白发剪得短而整齐的小脸上,晶亮有神的亚麻色眼眸格外引人注目。身穿褪色蓝色装束的模样虽然寒酸,不过相较之下步履轻盈,背上背着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金属制长枪。

「老糊涂?」

「就是这里的校长哲亚?洛得菲尔啊!婷卡你没听过他的名字吗?」

「很遗憾,没有。」

在阳伞下,女性缓缓摇头。

「是吗?不过这也不重要,根本没必要记得那种老顽固。」

「哎呀,老先生您似乎很开心。」

老人直率的口吻与平常几乎没有两样,不过那名女性却听出了老人的语调之中,与平常有些许不同。

「唔呣,虽然我也很期待跟艾达见面,不过还得先确认那个老糊涂是不是还活若。」

一边点着头,老人的话中带着活力。

「你们认识?」

「我们曾经以钻研技艺为名,在竞斗宫里进行盛大的对决。也经常进行野外的比试,成绩总计是四十三胜四十二败,我以一胜领先。」

「……分不清是老友、还是宿敌的关系呢。」

老人开心的解释令女性偷偷苦笑。

「总之,是『我绝不能比那家伙先挂掉』的交情。好了,婷卡,接下来将会是以血洗血的战场,可别疏于防范。」

「是,老先生。因为您年纪已经大了,所以可别太过逞强。」

那名女性似乎将老人当成小孩般对待。女性的外表看来不过二十五岁左右,但她老成的气质跟同年龄的女性比起来,反而更接近这名老人。是因为这样吗?在对话时,两人的立场似乎不见高低。

「对了……婷卡,拜托你,请不要提到『老先生』或是『年纪已经大了』那些话。」

「啊呀呀,那是件好事啊,老先生?俗话说:『姜是老的辣。』

拉起老人削瘦的手,女性更加开心地露出微笑。

「……真是说不过你!」

手依然被牵着,老人无力地垂下头。

并不是这名女性掌握了老人什么弱点,单纯是她擅长与老人应对。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也会落入她的掌握当中。

「那么,我们走吧。听说哲亚?洛得菲尔校长是曾经在竞斗宫称霸一时的伟大名咏士,我很期待见到他呢。」

「哎呀,刚刚你说你不认识哲亚……」

「呵呵,您在说什么啊?」

若无其事说完后,那名女性——(A小调)的婷卡?伊雷森提起了手边的黑皮包。

位于多雷米亚学院总务大楼的校长室——

「洁西卡,对不起,可以麻烦你泡个茶吗?」

突然问,坐在中央校长办公桌的老人抬起头来。那是名体格矮小、身穿褐色长袍,表情

柔和、举止沉稳的老人。

哲亚?洛得菲尔校长虽然曾经是活跃于第一线的名咏士,不过已在十年前宣布退休。如今在大陆偏远地区设立罕见的名咏专修学校,以校长的身分致力于栽培后进。

「好的,我马上送过来。」

停下手边正在进行的资料审查工作,洁西卡软务主任自助手的办公桌起身。虽然有数务主任这个职称,不过最近就像这样,担任的工作几乎像是校长秘书。

「麻烦送四个杯子过来。」

四个?就算扔掉在校长室里的自己和校长两人,也还多出两个。

「我刚刚接到连络,会有两名客人到校拜访。」

「哎呀,是什么人呢?」

「是(A小调)的两个人,你认不认识名叫『路法』的祓名民?」

说完后,从刚刚开始就冷静不下来的校长看了看时钟。

「很遗憾,我不认识。」

「是吗?不过这也不重要,根本没必要记得那种老顽固。总之,麻烦你了,请你尽快准备好饮料。」

老人的口气比平常更急切。是自己太多心了吗?今天他在说话时似乎比平常更有活力,气色也更好。

「是吗,我知道了。那么我会送花草茶和一些甜食过来。」

「拜托你了。还有,茶水麻烦尽可能烫一点,最好是咕噜咕噜煮开,一口气喝下去会烫伤舌头那种程度的茶水……对怕烫的那家伙来说,会是再好不过的招呼。」

「校长您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微笑的表情和平常没两样,不过今天的校长似乎还加上了某种天真无邪,类似小孩子的神情。

「唔呣,因为我跟那个男人很久没见了。」

「你们认识?」

「我们曾经以钻研技艺为名,在竞斗宫里进行盛大的对决。也经常进行野外比试,成绩总计是四十三胜四十二败,我以一胜领先。」

「分不清是老友、还是宿敌的关系呢。」

老人开心的解释令洁西卡偷偷苦笑。

「总之,是『我绝不能比那家伙先挂掉』那样的交情。啊……来了吗?」

坐在椅子上的校长端正坐姿,走廊上同时「叩!叩!」地传来两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这扇房门前停下——

「打扰了。」

首先传来的是有着沉稳气息的女性嗓音。

推开精心打造的房门进来的——一共有两个人。

个子矮小、体型削瘦的老人,以及站在他身后、给人优雅印象的女性。

「初次见面。这位是路法?翁嗯?吉尔休费萨,而我名叫婷卡?伊雷森。」

拥有「吉尔休费萨」这个称号,换句话说这名老人是祓名民。

其次是刚刚打过招呼、名叫「婷卡」的这位女性。洁西卡曾经听过她的名字,记忆中她应该是不隶属于任何团体的名咏生物学者。对于名咏生物的生态系统有着卓越的洞察力,是学界中颇受注目的研究员。虽然同样置身于(A小调),却并非像莎莉娜露华那样仅仅专注于科学家之路,眼前的她喜爱多方研究,据说就连从生物学衍生出的医学方面,她也具备了相当的学识。

但是在随便打过招呼后,不知为何无视于两位女性,祓名民老人和校长的眼神中进裂出灼热的火花。

「十年不见了……还真久啊,哲亚。」

「没错,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命还真硬!」

伴随着挑衅的发言,校长神采奕奕地起身。

「别看我这样,我还不输给那些年轻的祓名民呢。倒是你,无所事事地坐在校长这个位置上,该不会已经痴呆到连名咏式都忘记了吧?」

「少胡扯了,你忘了四十三胜四十二败,我赢了你这件事吗?」

「你在说什么梦话,四十三胜四十二败的人是我吧!」

在紧绷的空气中,两名老人交换锐利的视线。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不过这两个人似乎互相主张自己赢过对方。

「好吧,在这里见丽算你倒霉!既然这样,就在这里分出最后的胜负——」

「老先生,跟那种事比起来,还定先谈正事吧。」

「校长,茶已经送上来了,路法先生、婷卡小姐请坐。」

洁西卡将装着花草茶的茶杯放在客桌上。

『呣……说得也是。』

合不合得来另当别论,是因为个性相似的缘故吗?两名老人异口同声回答。

「哎呀,这茶真好喝,花草茶的香气真是迷人。」

一手端着茶杯,身为(A小调)一员的女性露出开心的神情。

「哦,难得婷卡会开口称赞,那么我也喝吧!」

说完后,路法老人同样端起杯子朝嘴边送去。不过,才刚喝下一口——

「……呜喔喔喔喔!哲、哲亚,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老人充满苦闷的声音在校长室里回响。

「哎呀,怎么了,路法?」

校长一脸无辜,却笑得非常愉快。

「为了让你那糊涂了的脑袋活性化,所以我特地吩咐用滚烫的热水泡茶……对了!你非常

怕烫吧?呀——抱歉抱歉,最近我变得很健忘,不小心就把这件事忘了。」

「……呼、呼,没什么,我早知道你的脑袋不行了。」

依然端着茶杯,祓名民老人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过还真烫。就算是我,似乎也会不由得松开端着茶杯的手。」

「呣?」

在校长还来不及露出惊讶的表情前——

「哎呀,我的手滑了。」

隶属于(A小调)的老人翻倒了手上端着的杯子。滚烫的茶水毫不留情泼向坐在正前方的校长手上。

「——呣喔喔喔喔喔喔?」

校长发出悲鸣,痛得扭动挣扎。

「可恶啊——路法!你这家伙居然敢这么做!」

说出与先前雷同的台词,校长与祓名民正面对峙。

「呀——对不起对不起!最近我的握力低落到就连祓戈都握不住……不过话又说回来,婷卡,亏你喝得下这种烫死人的茶。」

「嗯,我只是品味尝香气,还没实际喝进嘴巴里。」

若无其事说完后,婷卡悠然地伸手去拿一旁的点心。大概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看透了一切吧!

「我说,老先生。接下来将会是以血洗血的战场,可别疏于防范——刚刚您不是这么告诉

我的吗?」

「婷卡……真是斗不过你。」

祓名民老人发出死心的叹息。

开心地注视这幅景象,婷卡以优雅的动作自座位上起身。

「多谢您的茶和点心。那么,很抱歉,我要先告辞了。因为,我差不多该去找艾达了。还行,叫『库露耶露』和『奈特』的孩子都跟艾达在同一问教室吧?」

2

在总务大楼的医务室。

「……不知道库露露的情况怎么样?」

带着异于平口的沮丧神情,蜜欧低声自言自语。

「一定不会有事的。」

蜜欧一直坐在椅子上。奈特也在她身边坐下,将手贴向自己心跳加速的胸口。

「因高烧而引发的脱水症状。」

医务室职员点了点头,将冰袋放置于躺在床上的库露耶露额头。

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是位戴若眼镜、身型纤瘦的女性医务人员。

「——我是这么认为,不过无法断定。」

「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不寻常的出汗和身体的颤抖,就脱水症状来说,症状未免太强烈了。而且一次部不曾恢复意识这点,也令人放心不下……真要说起来,她在学校关闭的期间,也曾经一度在这里休养,当时的病因是突发性的昏迷。」

不由得抬头望向坐在身边的蜜欧。

没错,那是她的身体第一次出现异状。

「就人学当时的健康检查结果来看,她应该非常健康才对,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宿疾。这么看来,只能认定是某种突发性的因素……不过……」

不过,毫无头绪。

这一点奈特以及身边的蜜欧都一样。

「如果查不出原因,就无法治好库露耶露小姐吗?」

「要根治或许有困难。」

意思是,现在就只能等她自行痊愈。

「……是吗?」

在垂下肩膀的同时,响起了熟悉的钟声。

考试时间结束。在此同时,也是宣告放学时刻到来的钟声。今天考完实力测验后,所有学生就能放学回家。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你们先回去吧,接下来我会照顾她。」

「不,请让我留下。」

奈特摇了摇头。

在库露耶露小姐醒来前,我绝不回去!

「可是……」

「拜托您。如果觉得碍事,要我帮忙还是做什么都行!」

『虽然我没办法帮忙你进行名咏,不过,我至少可以陪在你身边——』

在被火焰包围的竞技大会上,她曾经对奈特这么说过。

『放心,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吟唱吧。』

这次轮到我了。就算什么事都没办法为你做,但至少要待在最靠近你的地方,这点我是不会让步的。

钟声响起后,大部分的同班同学都已回家。被宁静支配的教室里——

……这是怎么回事?

艾达维持着自教室窗户仰望天窖的姿势,在心中嗯索着。

竞技大会的(孵石)失控、灰色名咏、库露耶露的身体异常,以及在女生宿舍遇见的谜样对手。

人多事集中在一起发生,已经无法认定是单独个案。目前,只能认为它们彼此之间互有关连。

或许只是我们现在还没发现到罢了。

『学生带若被称为梦幻的黎明的神鸟、以及史上最年少的祓戈的极致者。这些全部群集在同一所学校里、而且是群集在这个夜里,这样的异常真是令人愉快!』

回想起来,那个灰色名咏的使用者米修达尔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确定因素有时会召来不确定因素,在这所学校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还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存在着会召来不确定因素的真正异端因子……我会记住你们的,听到没?』

异端因子,某种召来不确定因素的原因。

「这么说起来,小不点的夜色名咏也一样吧?」

回想起来,一切的开端是从他转入这所学校开始。

(孵石)事件还有灰色名咏、谜样的对手,以及库露耶露的身体不适。

转动的漩涡卷入所有的现象。

那么,奈特的夜色名咏位在十分接近漩涡中心的位置?

「伤脑筋,我该怎么做才好?」

当事人奈特和蜜欧现在都在库露耶露休养的医务室里。他平常虽然稳重又自制,不过有时也会展现出极为顽固的一面,尤其牵扯到库露耶露,这样的倾向会更加强烈。直到她醒来为止,奈特或许不惜明天跷课,也要住进医务室也说不定。

「嗯——该怎么做呢?」

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艾达将身体靠向椅背。

凯特老师担心学生们会打扰到病患,因此严禁同学们前去探病。破例获得许可的,就只有平常和库露耶露很要好的奈特——蜜欧。

「不行!就算要死命哀求,我还是去看看她的情况吧?」

现状净是些令人不解的事。既然如此,与其埋头苦嗯,不如先去确认心中挂念的朋友目前的身体情况。

就在艾达刚从椅子上跳起的同时。

「哎呀,艾达,你要去哪里?I

「……嗯?」

不知何时,教室门口出现了一名有着熟悉外貌的女性。

银白色的头发、琉璃色的眼眸,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在微笑,是个表情令人难以捉摸的女性。虽然一年来都没见面,应该不会认错才对。

「咦,难不成你是婷卡?」

身为(A小调)成员的她,为什么会到这所学校来?

「好久不见,你好吗?」

「唔,要说好是很好。可是,为什么婷卡你会在这里?」

「还问为什么,就是为了你报告的那件事啊。关于那件事,我想直接听听你的说法。而且身为名咏生物学者,那也是份令我感兴趣的报告。」

该说是保有自己的步调吗?婷卡一点都没变,依然带着沉稳的气息。

「是吗。说得也是,而且你义是名咏生物学者……啊,这么说起来……」

不只是名咏生物学者!和莎莉娜露华并称为才女的这名女性,还有另外一项本领。

「婷卡!我记得你也有医生执照吧?」

「是的。作为名咏学者,那就像是附加价值一样。」

她的腋下夹若巨大的黑皮包。从前她曾经让自己看过,里面装的应该是医疗器材才对。

「……那个,我想请婷卡替一个女孩子看病,可以吗?」

3

两名老人和先前不同,态度沉稳地坐在校长室里的椅子上。

「那么,睽违许久的重逢戏码也已经演完了,小动作就到此为止。身为校长,就让我听听(A小调)成员的你到这里来的理由吧。」

「呣,你没接到艾达的报告吗?」

路法老人皱起眉头的神情,令哲亚校长暂时陷入沉嗯。

「是灰色名咏吗?」

「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这所学校里,可能有不同于灰色名咏的其它生物入侵。」

谜样的对手——根据艾达的说法,是人类肉眼看不见的奇妙生物。

当然,包含校长及教务主任洁西卡在内,这个话题甚至在学校的老师办公室内延烧。若是一般学生的报告还有可议之处,但这却是拥有「祓戈的极致者」称号的艾达所提出的报告,格外增添可信度。

「……啊啊,那件事我曾经委婉地和艾达讨论过。为了小心起见,老师们也会轮流在夜问

进行巡逻。」

「那就好。那么,后来学校方面有任何发现吗?」

对于祓名民老人的提问,校长缓缓摇头。

「完全没有。在老师们当中,甚至出现『这果然是项误报』的发书。」

「唔呣……那么,哲亚,我想听听你本身的意见。」

「如果艾达的报告属实,那么视情况……」

凝视着杯中红茶的表面,校长压低声音说道——

「有可能存在和五色名咏色不同的其它名咏色。」

「就像灰色名咏一样?」

对于祓名民老人的提问,哲亚再次摇头。

「不,关于那件事,学界人士已经达成共识。不论再怎么说,灰色还是白色亚种的意见占了优势。我说的是和亚种不同,全然不同的异端色——就像夜色名咏一样。」

就只有夜色名咏,目前的解析仍旧毫无进展。比方说,以夜色名咏召唤出的名咏生物,能不能利用反唱加以送还——这点就连拥有「祓戈的极致者」称号的人可能部无法做到。总之,不隶属于任何颜色,是全然不同的颜色。

「夜色名咏的事我已经听凯因兹和莎莉娜露华说过了。不过老实说,像我这种个性顽固的人,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祓名民凝视着杯中浮现的水波纹。看着他,校长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下来。

「那名学生就在学校里,放学后你可以去拜访他。因为他还是名年幼的少年,还希望你手下留情。」

「原来如此。我听说另外还有一个莎莉娜露华格外介意的少女,也在这所学校里。」

「喔哦?」

「是叫库露耶露?索菲尼特吧?根据莎莉娜露华的说法,她在红色名咏方面有着深不可测的才能。」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

听到这个名字后,校长夸张地发出叹息,以接近苫笑的表情靠向椅背,动也不动望着铺在房间里的鲜红地毯。

「啊啊……那孩子的确与众不同。」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像涅西利斯那样的大特异点,不过……」

大特异点。

在被名咏出来的生物当中,有着数量极为稀少,较一般个体性能优越许多的超常个体。

它们被咏唤出的寸能性是千分之一、或是万分之一。

何时、利用怎么样的触媒,才能咏唤出这种超常个体的条件不明。像凯因兹这样的虹色名咏士,可能进行一千次的名咏也咏唤不出,但相反地,校内的某一名学生可能一次就咏唤出来。目前最有力的意见是——完全要看运气。

不过在历史上,有数人目击到某位名咏士咏唤——的名咏生物,全都是超常个体。拥有这种本领、能够随意召唤特异个体的名咏士,那就是——大特异点。

在现今这个时代,(A小调)的第二号、名叫「涅西利斯」的男人正是如此。

「不,不是大特异点。」

校长并未将目光自鲜红的地毯上移开,而是迅速断言:「大特异点的确拥有非比寻常的才能,不过终究不脱名咏式的法则。虽然才能超群,不过咏唤出的生物本身是寻常种类。」

「换句话说,那名少女的才能是?」

「……我不知道。」

毫不隐瞒地说出真心话。

最近这一个星期当中,老师们没有一天不聊到这个话题。

「咏唤黎明的神鸟、轻易使用带有后罪的触媒进行名咏。但我有种感觉——这些不过是那名少女能力的一小部分。因为一年级学生还在基础学习的阶段,所以像大特异点这种例外的情况并未写在教科书上。不过,如果那孩子知道大特异点这件事……或许真能随意咏唤出来也说不定。」

「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得这么夸张。」

是感叹或是惊愕?祓名民老人交抱双臂。

「或许时代已经变了也说不定,我和你都活太久了。」

语调显得低落,校长以罕见的沙哑嗓音回应。

「凯因兹、夜色名咏的少年,以及那名红色名咏的少女。崭新的风已经开始吹起了,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是在雏鸟们乘苦那阵风离巢时,在一旁守护罢了。」

「……哎呀呀,我还打算暂时继续站在第一线呢,不过已经不可能了,是吗?」

祓名民露出带着白嘲的笑容,但校长却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若是付诸行动,或许也不见得全然如此,而且也有付诸行动的价值。对了,你那里的祓名民最近如何?」

「唔呣,素质不差喔。不过,最近的年轻人真不中用,我年轻时还要更有霸气——」

端起终于冷却的茶,两个好友暂时展开愉快的对话。

用毛巾拭去少女额上浮现的细小汗珠,擦完后,更换冰袋里融化的冰块,再次放上她的额头。

……好怀念的感觉。

将洗好的毛巾晾在室内,奈特望着依旧沉睡的库露耶露。

奈特隐约记得从前自己发烧时的事,母亲所做的事和现在的自己相同。

「……请你要早点好起来喔。」

定陷入昏迷?或单纯只是在睡觉?不熟悉这种情况的奈特分不清楚。在得不到回答的现在,总之就只能期待她复原。

咚!

医务室门上传来压抑、低沉的敲门声。是凯特老师?

「打扰了。」

门无声地打开后,进来的是名奈特所不认识的女性。她有着银白色的头发、琉璃色的双眸,以及平易近人的外貌。白色的长袖上衣令人联想起医生的服装,会是医务人员从校外找来的专业医生吗?

「请问,您是医生吗?」

「好歹我也持有医生的执照。」

将黑皮包放在桌上,女性的表情放松下来。

「我的本业是名咏生物学者。初次见面,奈特?耶雷米亚斯,你的事我已经从凯因兹那里听说了。」

从凯因兹先生那里听说了?

是虹色名咏士认识的人。这个字眼首先令人联想到的是艾达的父亲,接着是莎莉娜露华这名女性研究员。他们的共通点是(A小调)这个组织。

换句话说,难不成这个人也是——

「还没向你自我介绍,我叫婷卡?伊雷森,你叫我婷卡就可以了。平常是不隶属任何团体的研究员,不过我以私人身分加入了(A小调)这个协会。」

这个人果然也是(A小调)的成员。

「对了,医务人员在哪里?」

环顾医务室内,那名女性纳闷的歪着头。

「啊,医务人员在老师办公室,她去找我们级任老师谈话。」

「原来如此。说到这个,我听说除了你以外,还有另外一名学生在照顾她……」

照顾她的学生,指的是蜜欧吧?

「她因为家里住得远,再不回去不行,所以刚刚已经同家了。」

「哎呀呀,换句话说,现在是你一个人在照顾库露耶露同学?很辛苦吧。」

「不、不会……那个,婷卡小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有如在称赞「你这句话问得好!」似的,那名女性开心地放松表情。

「可以说是来帮你忙的吧?」

她小心翼翼打开黑皮包的锁。

在皮包内部,整齐收纳着有如学校实验室当中的道具。

橡胶管及连接耳塞集音器的器具—:奈特曾经见过,这是医生用的听诊器。其它还有体温计及注射器等小东西,还有许多他完全不明白用途的东西。

「这些是诊疗器材吗?」

「有诊疗器材和治疗药物等等,我只随身携带些体积不大的东西。」

她一边从皮包内取出听诊器,一边说:

「艾达请我来替你关心的人看诊。」

……这么说起来,艾达小姐认识(A小调)的成员吧!

「那么,就尽快准备进行剖腹手术吧——」

她拿出类似刀子的金属刀具,那是叫做手术刀的东西吧?

嗯,原来如此,要动手术啊……这么一来一定可以治好。

不由得想点头赞同婷卡若无其事的发言时——

「……手术!?」

接下来,冈为太过惊讶,奈特连声音都变了:

「不、不对,不行!如果对她做出那么痛的事,库露耶露小姐就太可怜了!」

张开双手挡在库露耶露床前。

「奈特,在医务室里要保持安静喔。」

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丝毫不见生气模样的她微笑着。

「我是在开玩笑,你安心吧。看见你之后,我忍不住想要逗你。」

「……好过分!」

这样就跟平常和艾达小姐、或是桑吉丝小姐说话时没两样了,不是吗?

「你真的很单纯。」

表情显得更加难解,她那有如宝石般的双眸望向余特。

「我听说你使用的是夜色名咏,原本还以为你会是个性格阴沉、生性阴险的孩子。不过,无论是在好的或是坏的意义上,你都非常纯洁无瑕。应该说是无色——那样的感觉吧!」

「是吗?」

虽然她指的是奈特,他却无法全盘接受。就算对方说他「无色」,但是对于这样的评论,

该如何回答才好?

「唔,这件事先搁在一边——首先,要担心的是这孩子的情况。」

接近躺在床上的她,婷卡将盖在她身上的薄毛巾被移开。

「失礼了。」

将库露耶露制服的钮扣解开,敞开胸口——

……啊、啊咧?

等一下!我觉得如果我再继续待在这里,情况将会变得非常尴尬。

「哎呀,奈特你怎么了?何必退到那么后面?」

「不、不……那个……我,到外面去一下好了!」

在女医生脱下库露耶露的衣物前,奈特奔出医务室。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哎呀,真可惜!难得这孩子在睡觉,就算在一旁看也不要紧啊!」

想起少年惊惶失措离去的表情,婷卡不由得苦笑……是现在少见的纯情男孩呢。

「他真的很关心这个女孩。」

可以看出冰袋里的冰已经换成新的,晾在室内的毛巾也仔细洗过。之所以特地晾在室内,是为了要保持医务室内的湿度吧。这些是目前他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接下来……」

将少女的制服钮扣解开,露出胸口。根据胸部的起伏,光凭视诊也能判断呼吸本身并无异常。

「对不起,你或许会觉得有些冷吧。」

脱下少女身上的制服,再解开内衣。婷卡将听诊器贴向她的胸口,闭上眼睛,将意识集中在听觉上。

呼吸的声音很正常,胸部也没有杂音。

「……原因不明的高烧以及昏睡,在进行过视诊及听诊之后并未发现异状。」

在制式病历表草草写上这行字。原本病历表是用来书写病症及进行治疗的处方,但在这次的情况中,用途却类似自己的笔记本。因为原因不明,如果这是原因不明的新型疾病,那么也得考虑到传染给他人的可能性。

触诊——用指尖轻轻划过少女的胸部,徐徐往下移动,触摸腹部。在内脏周围并未发现极端的硬化或任何异状。继续检查下腹部后,结果也一样。皮肤极具光泽,真可说是吹弹可破的细致肌肤。

不过,话虽如此——

不知不觉问,婷卡忘了要呼吸。

——她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不着片褛,始终沉睡的少女。

自己也知道这是极不恰当的感想,不过少女的模样,美得就连同性的婷卡也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如此,她甚至忘了自己的身分是正在诊察病人的医生,而不由得看呆。与闪动绯红色光泽的长发相对照的,是看似作梦中依然在微笑的神情。令人联想起高贵白瓷般的肌肤洁白剔透,毫无任何瑕疵。穿若制服时让人觉得太瘦,不过像现在这样,当她不着片褛时,才发现她也一并具有女性化的柔美及娇艳的身材。不,应该可以说是丰满吧?

不过就算这样,也毫无媚惑那般下流的印象。一旦超越那条线,就会变成徒具肉感的身体——她可说是不偏个倚位在那一条界线上。

「……吓我一跳,真的好惊人。」

停下触诊的手,婷卡无意识仰头。

宛若理想般清新艳丽的少女。

最初看见穿着制服的她之所以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这名少女藉由制服这层包覆,无意识抗拒被如此看待也说不定。

少女依然熟睡。

她的表情就如同在微笑一般。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是吗……」

可是,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凝视沉睡的少女,婷卡眯起双眼——这是她很少会出现的表情。

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身为医生,以往自己曾经诊疗过许多病患。从只是罹患感冒的少年,到与绝症对抗的老人都有。不过跟自己以往治疗过的病患相比,这名少女似乎处在更高层次的另一个世界。

然而,她不明白是什么理由让自己这么想。甚至有种因为问题太过基本,而被忽略掉了的感觉。

「原来如此……」

替少女穿上内衣,婷卡的嘴角微微扬起。

「沙莉娜露华,我也稍微能够了解你在意这孩子的理由了。」

想起在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着手分析(孵石)的友人身影,婷卡俏声低语。

4

在橘红色的天空上,有如小黑点般的黑幕逐渐扩散。将双肘靠在桌上,凯特越过窗玻璃眺望窗外的景色。

……太阳下山的时间,有些提前了吧?

「凯特老师,你那里如何?」

「咚」的一声,桌上落下一叠厚厚的纸。

那是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穿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老师。细得像线一样的眯眯眼和笑容可掬的表情就是他的特征。他是一年级学生「Surisuz(黄)」的专任老师。

「哎呀,辛老师,我就快完成了。从中可以很清楚知道过了一个暑假之后,学生们果然都松懈了。」

凯特正在为今天上午进行的考试评分。为了公平起见,级任老师不能为自己班上的答案

卷进行评分。负责替凯特班上评分的,就是这位辛老师。

「每年都一样。暑假后成绩提升的学生每年都只有一、两个。凯特老师班上就有一位这种少见的学生。」

「是蜜欧?蓝提亚吗?」

「是的,那个学生在笔试方面真的是很优秀……艾达和桑吉丝则依然需要补习。」

「她们自己也做好觉悟了。」

接过整理成一叠、打完分数的答案卷。

「啪唰啪唰」地大略翻着确认答案卷。接近满分的答案卷,一如所料是蜜欧的。另一方面,抽出几乎是白纸、分数也很凄惨的答案卷,确认学生姓名果然是艾达和桑吉丝。大略掌握了一下分数分布的情况,果然就如预期一般。

……咦?

就只有一张答案卷,没有用红笔打上分数。

二羊老师,就只有一张没有评分……」

「我就是想跟你讨论一下这件事。」

学生姓名是库露耶露?索菲尼特?

「啊啊,这个学生放弃应考,所以就算是白纸也——」

正想加以解释,但在解释前,凯特被那张答案卷上所写的内容夺走了注意力。

「……辛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案卷上,所有的解答栏都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问题出在这个答案。」

那名老师带着困惑的表情,指向其中一个解答栏。

问题六:

札路西亚?印?亚修卡尔德教授曾提出归纳论证,来解释人工触媒及自然触媒效果的相同及相异之处。请回答进行实验的期间及实验的地点,并对选择实验地点的理由提出个人方面的见解,同时以社会方面的见解进行比较。

解答六:

《实验时期》gohre-l-het 1,119,549,261

《实验地点》shantelelopia-l-net 715,372,453 shantelocia-l-net 211,806,011

《社会方面的见解》未包含在记录当中

《个人方面的见解》未包含在记录当中

这是某种暗号?

「对于评分者的我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一开始我以为是刻意恶作剧,不过其它解答栏上也条列着类似的文章。」

大致浏览过答案卷后,发现解答本身非常有条理。

换句话说,是列举出位数极多的数字和「末包含在记录当中」来作答?虽然就连其中有意义的部分都无法理解,不过可以猜测是遵循某种规则所进行的记述。

……不过,这句「末包含在记录当中」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谢谢你,辛老师。总之,这些答案卷就全部交给我保管吧。」

「呀,真是不好意思。」

辛老师离去后,凯特再次将目光转向答案卷。

暗号?不,这些文字难不成是——

从整叠答案卷中单单抽出那一张,放入文件夹中。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可能明白其中意义的就只有那个人。

在夕阳照耀的路上,凯特疾走向前。

医务室的门无声地打开。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看见婷卡对他招手后,奈特从走廊上起身。

……诊察结束了。

医务室内部没有变化,库露耶露也依然躺在病床上。而说到唯一的变化,就只有她的制服被吊在墙边而已。

「因为她流了一身汗,所以我自作主张替她把衣服换成病患穿的白袍,才会花了这么久的时问。」

「请问,结果如何?」

「总之,往后的病情似乎不会急遽恶化,不过……」

话说到一半,婷卡便表情为难的交抱起双臂。

「相反的,目前也不见复原的征兆。」

不见复原的征兆。

也就是说,库露耶露小姐依然不会醒来?

「怎么会……!」

「原因依旧不明。」

婷卡无力地摇头。

原因。

原因是什么呢?完全想不出来。

到底要回溯多久的时问,才能找出折磨她的原因?

——起始是在什么时候呢——

「啊……」

奈特发出轻轻的、小小的叹息。

昨天在咖啡店前面听到、有如幻听般的那句话。

「起始……起始是……难不成是指这件事?」

「怎么了吗?」

奈特茫然地朝婷卡摇了摇头。

「没事……」

还不行,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如果……万一那是来自库露耶露小姐的讯息……

将一切、将她卷入的某件事……

我是不是还怱略了其它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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