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缇希耶菈他们已经回来了。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说服是没有意义的。」
在决斗舞台的一端,缠满绷带的少女略微举起头上戴的帽子,年幼的眼眸注视的不是决斗舞台,而是竞斗宫内部。
……那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胸中些许的动摇,香缇在胸前交抱双臂作为掩饰。
就状况来看是法乌玛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但是,为何在这种状况下还有时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话?
「呐,你认为名咏式诞生的理由是什么?」
「你说呢?」
对于法乌玛唐突的问题,涅西利斯简短地加以回应。在法乌玛视线的前端——左右各带领着一只蓝色冰狼的涅西利斯同样毫发无伤。
法乌玛的红色名咏速度奇快,完全不知何时进行名咏,但涅西利斯却毫不费力地加以闪躲,这样一来一往已达十次。
诡异的是,法乌玛那就连观战者也无法见到名咏门的名咏。其中的古怪至今不明,不过察觉到时,名咏生物已逼近眼前。随意咏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或许会反过来在一瞬间遭到反击也说不定。
「你醒着吧,你没兴趣吗?」
「连想也没想过。」
在回话的涅西利斯背后,突然再次生出火焰漩涡。
两侧冰狼吐出的蓝色吐息挡下了这次的攻击。
「你不想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多余的事。」
进攻的是缠着绷带的少女,甚至可说是她单方面的进攻。
在此同时,也感觉到法乌玛厌倦了攻击。朝涅西利斯的死角进行攻击,涅西利斯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挥开,就这样重覆。涅西利斯的名咏式咏唤出来的对象全属特异生物,就算被法乌玛的名咏占得先机,也能在事后进行防御。
法乌玛名咏的速度快得诡异,涅西利斯强大的名咏则不容它近身。两者间的天平尚未倾斜,不,应该用不容倾斜来比喻才对。
「是多余的事吗?」
「是多余的事。」
「……好高兴,我也有同感。」
帽子底下隐约可见少女的唇边露出笑容。
「在萧告诉我调音者的争执时,我是这么想的,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困难的道理,阿尔维尔也一样。我只是想要协助萧,这样就够了。我的名咏式意义只要有它就够了。』
法乌玛举起疲软垂下的双手,有如手持看不见的指挥棒一般,左手微微颤动,而右手则高高举起。
……不过,就只是如此。
奇怪,没有任何变化?
火焰的波浪或是名咏生物呢?也或许是两者?做好觉悟的香缇也摆出迎战姿势,但不管再怎么环顾四周,也不见决斗舞台上出现任何东西,是失误吗?
「——豪华的观众阵容,可以这么说吧?」
因涅西利斯的低语而抬高视线,接着香缇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骗人……
红狮子燃烧火焰的尾巴倒竖,以充满敌意的琥珀色眼眸俯视。
食火鸟在空中拍打燃烧的翅膀,弯曲的鸟喙中吐出火焰。
有着坚硬的鳞片,以及眼中存在火焰的炎鳞的蜥蜴。
如红宝石般闪亮,在身体周围产生烧灼空气对流的热羽蝶。
鲜明的红色令人联想起在火山口流动的溶岩,以格外巨大的体格为傲的赤岩像。
填满观众席的不是人类,而是名咏生物。每一只不是红色名咏的第二音阶,就是相当于第三音阶的高阶名咏生物。此外,令香缇怀疑自己眼睛的是它们的数目——不是一只、两只,有些种类甚至有三只之多。
……不可能,在没有的情况下进行如此多种、大量的名咏?
这是连大特异点/涅西利斯及虹色/凯因兹也办不到的事。为什么这样的少女能够做到?
「原来如此,真是稀奇的名咏,以往我从未见过。」
「没那回事,这是忠于基本的名咏啊,而且我也咏唱了。不如说,我的名咏全都要咏唱,但是……」
望着表情依然不变的涅西利斯,法乌玛微微歪着头。
「伤脑筋,准备了这么多还是不够吗?」
「你说呢?」
在涅西利斯低语的同时,观众席上超过十只的名咏生物也一齐飞去。
目标不用说,是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名咏士。
无声着地的是红狮子。接下来,伴随撼动大地的巨响一同着地的是赤岩像,在它肩膀上的则是炎鳞的蜥蜴。
头顶上的热羽蝶及食火鸟正伺机盘旋。
「涅西利斯!」
我也去帮忙?不,不行,我不能那么做。不管在何种状况下,涅西利斯都不希望我那么做,他就是如此不中用的男人。
「快跑!」
在两侧待命的两头冰狼朝红色大军奔去。
避开高举手臂的赤岩像,跳上它的背部跃入天空。就算沐浴在炎鳞蜥蜴的火焰下,冰狼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将在天空盘旋的热羽蝶踢落地面,在着地的瞬间扑向眼前的红狮子。虽然受到红狮子、炎鳞的蜥蜴攻击,却击败两者。在力竭而消失之际,还与赤岩像打成两败俱伤。
另外一头冰狼也毫不畏惧地跃人红色大军当中。
「……那些冰狼是相当优秀的孩子呢。」
凝视这一幕,最后法乌玛发出类似叹息的吐气。
大特异点/涅西利斯咏唤出的名咏生物全是超常个体,第二音阶名咏的冰狼,便具有接近真精的力量。
——「Ruguz/蓝之歌」——
「啪叽」一声,涅西利斯洒向地面的蓝色溶液滴落地板。
细小的水珠微微溅起,水珠的轨迹就此形成闪亮的环状。被涂上深蓝色泽的光之螺旋画出好几道的圆,当中涌出有如泉水般的水。
在那里的,是令人联想起蓝宝石,有着半透明身体的人型妖精。
「水妖精?是蓝色的小型精命吗?可是,我认为水妖精并非好战的名咏生物。」
「好战是吗?有那种必要吗?」
涅西利斯伸手指向法乌玛的名咏生物群众的场所。
在此同时,水妖脚下的水猛烈溅起。
轻松超过人类头部的高度。操纵喷水程度的水妖精同样是超常个体,因此发出的水量有如壮观的急流瀑布一般。
「难道……」
「冲吧!」
水妖精的海啸冲开红色的名咏生物,被水的浊流环绕,赤岩像及食火鸟、赤鳞的蜥蜴均一并消灭。
「伤脑筋,大家都不见了。」
环顾再次恢复寂静的观众席,法乌玛无力地垂下肩膀。
「我还以为在和缇希耶菈闹着玩的战斗时就已经知道了呢,大特异点真的很麻烦……性能根本是犯规的,我的名咏式分明就这么普通啊!」
普通?那是什么意思?
少女随意的态度在香缇眼中看来反而显得怪异。
分明不见咏唱的举动,却说有咏唱。分明连触媒都没拿、连名咏门也没看见,但不知不觉间便结束名咏。
若与以往看过的情况相比,法乌玛名咏中的异常是很明显的不是吗?
「唔,没办法,而且萧也对我说过你很强……虽然累,不过只要进行比现在多两倍的名咏——」
「你想死吗?」
「咦?」
蓝色名咏士的一句话,令法乌玛的嘴停止动作。
「我在问你,你想就此继续消耗触媒而死吗?」
那是第一次。
保持沉默的那个男人主动对法乌玛说话。
「……涅西利斯?」
「血——那就是那个女人用来名咏的触媒。」
涅西利斯并未回头地如此告知。
「居然是血……那种事是骗人的吧!」
在红色名咏中的确能够使用自己的血,但刚刚那种数量的名咏要消耗多少血甚至无法想像。况且就算不使用血,像是红宝石或红色颜料那种可供替代的触媒多得是……
「被你发现了。」
少女发出自嘲的笑声。
「那么,已经可以了吧,我真的觉得热得要命。」
原本拉低的帽子在空中飞舞。
露出发亮的暗色金发,接着是有着十二、三岁左右面容的少女脸孔。
……原来她是这么年轻的孩子?
而她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和竞斗宫的霸者作战?
——啪沙!
以上等绢线织成的礼服被毫不吝惜地扔在地上。
「好舒服的风……如果一开始就这么做就好了。」
从开放式的决斗舞台可以看见夜空,少女有如拥抱夜空般仰头。若仅只如此,肯定足以成为绘画主题的景象。
但少女的脖子以下却显得异样,脖子以下的身体被数层绷带包裹,两只手、乃至于两只脚的皮肤均未裸露在外。一旦做到这种程度,那已称不上是绷带,而是约束全身自由的束缚衣了。就连皮肤也无法自由呼吸吧!
「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看你自己的左肩。」
自绷带下方略微渗出红色,法乌玛瞪大眼睛望着它。
「咦,原来已经渗出来了。礼服上也沾到了吧。」
唔,算了,反正是常有的事——若无其事的表情以及言语如实地如此表达,那并非值得惊讶的事。
……是常有的事?
怎么会……为何能如此不以为意?甚至从包扎得那么紧实的布条中渗出血来,光是如此还能站着,就已经近乎奇迹了不是吗?
「好了,重新来过吧!」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的眼睛眨了眨,接着说道:
「咦……啊啊,因为我使用血当作触媒?不是平常会使用的触媒?我好羡慕能够这样想的人。」
轻抚被绷带覆盖的手腕,少女静静闭上眼睛。
「因为,认为使用血来当作触媒有危险的人,平常一定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吧?我……我和缇希耶菈,每天都害怕自己会死。」
2
「你……那是……」
阿尔维尔胸口衣服的细小裂缝下。
凝视着发出黯淡光辉的银链,艾达吞了口口水。
「你还戴着它吗?」
「嗯?喂喂,这种说法像是你的弄丢了一样。」
指尖的颤抖传至长枪。
……不可能会看错,是那条便宜的银链。
那是很久以前,和父亲一同出外旅行时向摊贩买的东西。一条自己留下,另外一条交给这个男人。成对的首饰只会送给恋人,以当时的年纪还不懂得这般意义。记得后来在知道当中的意义后,曾经感到非常丢脸。
昨天,在安裘的宿舍里——
『呐,库露耶露,那家伙的脖子上是不是还戴着项链?银色的、感觉很廉价的项链?』
『呃啊,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自信,或许有戴也说不定。』
虽然从库露耶露那里听说过,不过没想到真的……
不、不行!
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库露耶露的事优先。
「阿尔维尔,你在笑什么?」
眯起眼睛,艾达瞪着眼前的祓名民。
虽然被长枪抵住胸口,但这个男人大胆的笑容还是没有消失。
「嗯?啊啊,我在想,你也稍微像个女人了呢。不,还差得远。我真想跟克劳斯大爷讨论一整个晚上。」
「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那种话等赢了我之后再说!」
「这点……还不知道呢!」
叽咿咿咿——响起短促而响亮的金属音。
「什么?」
手臂突然传来冲击。当类似疼痛的振动传送到肩膀的刹那,艾达睁大眼睛。
原本抵住阿尔维尔胸口的祓戈前端,被他原本抛在地上的祓戈弹开。
阿尔维尔的双手上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为何祓戈会自行移动?而且,居然像在保护这个男人一般,将我的祓戈弹开!
「我用脚尖挑起枪柄的前端使它离地,再往上踢。可以拿来当作才艺表演喔?」
「……别说得那么简单!」
膝盖上方固定,只运用脚踝的弹性,而且还安静到没让艾达察觉到他的动作,准确地以长枪弹开长枪——这不是灵机一动就立刻能学会的技巧。
「喂喂,别看我这样,我每天都脚踏实地在练习啊?」
「……呜!」
在想要缩短距离前,阿尔维尔已握住弹至空中的祓戈。
「休息结束了,重新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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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阿尔维尔和小姐那边怎么样了呢?」
有如要确认围在脖子上的黄砂色围巾的感触般,缇希耶菈轻抚脖子。
还以为她随意走近是想做些什么,但这个女人只是将脖子上的围巾方重新围好罢了。
「你口中的小姐,是在决斗舞台待命的家伙吗?」
将真精配置在自己身边,雷菲斯偷偷瞄向对方的双手……手中并无可称为触媒的东西,一点都感觉不出她想使用名咏。
「嗯,是没错。如果她乖乖听从萧的吩咐,现在应该正与涅西利斯展开一场激战吧。」
「……你是认真的吗?对手是涅西利斯啊。」
光是在白天的竞斗宫共同行动的那段短时间内,就已充分感受到。
身为大特异点乃是其次,那个男人的强劲扎根于坚固的地盘中,换句话说是不同于名咏式的土壤当中。
「我不懂,为何你不和涅西利斯交手?」
「我和涅西利斯?要我这么一个软弱的女子去对付那个壮汉?那可不是好玩。那个男人是蓝色的大特异点,再怎么说也是竞斗宫的霸者。」
对于装傻般摊开双手、愉快告知的缇希耶菈,雷菲斯只回了一句:
「黄色的大特异点。」
「喔哦……」
在不满一次眨眼的瞬间,缇希耶菈的眼神闪现锐利的光芒。有如钉住般的以视线追踪,雷菲斯挤出音量继续说道:
「那就是你的秘密,不是吗?」
黄色的小型精命拥有异样的攻击性,砂暴规模则是令人联想起发生在广大沙漠当中。
涅西利斯的冰狼,以及直达天际的冰塔。
——很像。若说涅西利斯的那个是蓝色,那么这个女人的名咏换句话说便是——
「答对了。唔,我也认为差不多要被识破了。」
储备仓库里响起第二次的掌声。
这次的掌声,比击退十只召电妖精时要稍微响亮。
「不过,真无趣。我还想稍微享受一下你狐疑的表情呢。」
无意岔开话题吗?缇希耶菈就只是悠然地交抱双臂。
「……这么差劲的个性也是大特异点级的?」
「阿尔维尔也对我这么说过。真是的,我分明是这么好的女人啊!」
「是吗?先不说这个,回答我的问题。」
为何这个女人不与蓝色的大特异点/涅西利斯交手?
那个男人的强劲无与伦比。正因如此,若不凭藉大特异点的能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既然是赌上米克瓦鳞片的战斗,那么派出必胜的阵容才合乎道理吧。
「因为小姐比我更适合。唔,就算陷入苦战,但也不会输。若借用萧的说法,这是必然的安排。就和现在的我跟你一样。」
「……等看过状况之后再说吧!」
「我想起了不久前的事。因为小姐说太闲了,于是权充轻微运动、我和她稍微交手了一下。当时的我就像你,而小姐就像是我。就纸盘游戏来说是必死无疑,或者该说即将弃子?」
真精就在他身旁待命,处于随时都能执行指示的万全态势。另一方面,对方并无任何名咏生物。
如果这不算「必死无疑」,还有什么能叫做「必死无疑」?
「一般游戏……说得没错。若是在竞斗宫的决斗,这已经凑齐了弃子的条件。但你仔细想想,小子你是灰色名咏,而我是黄色的大特异点,在通常不可能会有的组合下进行对战,会是普通的游戏吗?」
「这番话在我听来,只像是强词夺理。」
迅速简洁地回话。但在那一刻,雷菲斯感觉到一道汗水流下他的脸颊。
「……因为你,害我想起了不愿回想的事。」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昔日在那个地方与米修达尔对峙时也是如此。
曾一度利用那个男人的骄傲自满追上他。可是……尽管并未粗心大意,等到我回过神来时,反过来被追赶的人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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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咏是这个,就和你是大特异点一样,那必定是无法交换的东西吧?」
法乌玛用双手碰触自己那有如一阵风吹过,就会折断似的纤细肩膀。
「血的触媒是有限的。」
「无所谓,反正我总有一天会死。」
少女的回答不是言语而是微笑。
喜悦、谛观,以及混入等量疯狂的光辉在眼中亮起。
「萧付托给了我。这点令我很开心……所以我不能输。」
啪沙!
与刚才的礼服一样,布料落地的串宪声在竞斗宫内响起。
解开右手腕的绷带,裸露出到左肩为止的肌肤。黑色干涸的血痕,至今仍然鲜红的鲜血痕迹——黑色与红色的奇妙色彩被融合地画在少女肌肤上。
「……呜!」
香缇本能地以手掩口。直视后,接下来的瞬间涌上喉咙的,不消说是呕吐感。
烫伤、裂伤、殴伤,不对,远远超越其中任何一项的症状……不可能,该怎么做才能形成这样的伤痕?
「……」
啪嚏!
从条纹状的血斑中,一滴触媒沿着皮肤滴落地面。附着在地面上的红色血滴产生数道光线,光线互相交缠,逐渐形成鲜红的名咏门。
「来,好乖,过来吧!」
法乌玛将右手贴在名咏门上,不满一公尺的名咏门瞬间一口气扩大为十倍。
微弱的震动穿透决斗舞台。
有如某种巨大的生物出现的前兆。
「真精?」
虽然震动的大地使得双腿不听使唤,香缇依然继续凝视名咏门。
果然,这个女人的名咏当中还有秘密。虽然知道了触媒,但是的谜团尚未解开,她是在何时咏唱的?
——「Ruguz/蓝之歌」——
接获涅西利斯指令的冰狼奔去。只要在真精诞生前击败法乌玛,此战便算结束,没有道理等待对手完成名咏。
……Calra-l-Qhaonis Lecie/卡鲁拉·露·卡欧尼斯·雷杰【卡鲁拉/鲜血沸腾者】
在法乌玛低语的同时,拥有冰冻体表的狼突然被吹往上方。
巨大的影子清晰地映在决斗舞台上,还有在头顶上狂啸的强风……这是翅膀的拍击?
仰望头顶上方,香缇忘了要眨眼般的冻结在原地。
那是令人联想起人类的鲜血,拥有两对太过鲜艳红翼的龙。
一般而言,有翅膀的龙四肢会退化成又细又小。不过这头龙的四肢如何呢?有如狮子的四肢般粗壮,而且前端就和人类的手指一样,是能够攫取东西的形状。
「……这样……如何?」
法乌玛的声音略显疲惫,嘴唇也是失去血色的土灰,这是一再流失自己的鲜血作为触媒的代价。
「——」
涅西利斯弹了一下手指。
在称霸天空的龙的正下方,水妖精喷起惊人的水量。若是人类,将会束手无策地被那样的水压冲走,但龙的巨体依旧悠然浮在天空中。
不过是人类在享受淋浴时的感觉,不可能会有效。这点涅西利斯本人应该也清楚才对。
「你在打什么主意?」
他并未回答法乌玛的疑问。
「动手!」
接获涅西利斯的指示后,冰狼采取行动。
巧妙翻转被抛上天空的身体后着地,在水妖精喷起的水花前储备呼吸。在冰狼吐出的气息与水妖精的水花接触的那一瞬间。
——冰结塔。
发出清亮的声响,以直达天际之势被喷起的水花冻结。冰徐徐攀上更高的天际,直达龙的脚部所在的位置。
『——吱吱吱吱吱吱吱!』
超越人类听力范围的咆哮撼动安裘。冰有如缠住龙的脚、身体般的逐渐往上。
那是水妖精的水花以及冰狼冰冻吐息的混合技法。
对付真精,尤其是有翅膀的种类,涅西利斯设计出的方法便是冰结塔。当冰覆盖至翅膀时,胜负便已底定。藉由封印翅膀,不管是怎么样的飞行生物均无法避免坠落地面。
分出胜负了吗?
香缇不由得握紧拳头,就在指尖使力的那一刹那。
鲜血色泽的翅膀燃烧,阻止了冰结塔的进攻。
「这孩子的体温会随着时间逐渐升高,那道冰柱已经阻止不了它了……真是遗憾。」
龙的尾巴扫开冰柱。在发出干裂的声音后,散发蓝色光芒的冰片在寒冬的天空中化为干片消逝。在此同时,水妖精及冰狼也因力竭而消失。
「是我赢了。来吧,把米克瓦鳞片交给我。」
法乌玛朝依然仰望着头顶那头龙的涅西利斯,伸出她那包裹绷带的手臂。
不过,他依然坚决地紧闭双唇。
「怎么了?」
「我应该说过,不是赢得对决的人得到,而是得到那个触媒的人才是赢家。」
那句话我已经听过了。·
虽然嘴上没这么说,但少女露骨地皱起眉头。
「好了,快点!如果是现在,这孩子还肯乖乖听话,要是时间拖得再久,它可会变得狂暴唷。」
「那么,就先击垮它吧。」
「咦……」
对方意味不明的话语,令少女呆站在原地。
「香缇!」
他的这句话使得香缇急忙后退。
……他想召唤那个吗?
「你在说什么?」
「有必要回答第二次吗?」
啪叽!
涅西利斯脚下的水微微溅起。没错,是因水妖精而被咏唤出来的大量残水。虽然大部分已随水妖精一同消失,不过现在决斗舞台的地板上,还是有如下过雨般浸泡在水中。
涅西利斯不顾会弄湿大衣,在原地蹲下。
以指尖碰触混合冰片的水。
——「Ruguz/蓝之歌」——
一瞬间,决斗舞台被青色的光辉包围。
水化为冰,而那些冰在刹那间成长为冰柱,虽然高度不及冰结塔,但就数目来说,有将近三十根的冰柱如结界般包围了决斗舞台。
如宝石般发出蓝色的光芒,剖面的冰结晶清澈到足以映照出他们的脸孔。
「好美,冰的世界就是这种感觉吧?」
法乌玛毫不畏惧地眺望包围她的冰柱。
「但这又如何?我还以为你会咏唱,名咏出真精呢。」
「我不认为你会给我咏唱的时间。」
对方的真精正在头顶上方待命。对此毫不在意,右手搭在冰柱上的涅西利斯表情显得平静。法乌玛察觉到这点,表情略显扭曲。
「……所以?」
「所以,我决定在不让你察觉到的情况下咏唱,你没听见吗?」
「——」
法乌玛睁大眼睛。
她已发现涅西利斯名咏出如此多冰柱的理由,以及流泄在这个决斗舞台上的。
在冰的世界里流过的旋律,那是——
……唏……哔唏……哩咿咿咿咿嗯……
那是冰柱裂开的小小音色。
数十座的冰钟响起,此外,彼此相对的冰柱产生音叉效果的共鸣。这段音色徐徐增强,接着更加清澈。
名咏真精的三重连锁——使用特定的触媒,咏唱特定的,只能名咏授予其真名的真精。不过在真精当中,有着厌恶以人类的声音来咏唱的种类。此时所用的就是被称为无韵式的。
火焰爆裂的声音、树叶飞舞的细微声响、大海的浪涛声,那些全是充满自然的音色演奏出的。
正因是与自然环境结合的音色,因此也有在决斗中不曾有机会听到的旋律。不过,涅西利斯在唤出水妖精时,便已进行了这项布局。
「破坏水柱,动作快!」
龙接受回过神来的法乌玛命令展开行动,但远较这项指令更快,令人联想起深海的湛蓝色光辉已照亮冰柱。
冰柱进一步增强、反射名咏门的光辉,令所有观者眼睛烧灼的光辉,使得在天空滑翔的龙瞬间停止动作。
在那一瞬间,视野被染成雪白一片。
暴风中夹杂着轰然作响的雪花,甚至将观众席也染成白色。
「呜……是暴风雪!?」
在强风的吹袭下,全身缠满绷带的少女背部紧贴石壁——立于决斗舞台的一端,若不如此便会手足无措地被吹上天空。这场暴风便是如此强烈。
在将一切染成白色的暴风雪中,决斗舞台中央出现某种动静。
视野深处首先见到的,是闪着铜锈色的光滑鳞片。覆盖鳞片的长尾巴……不,就算说它的身体全都是尾巴也不为过。光是身体的直径就与香缇的身高相仿,至于全长有多少则无法目测。
「……果然是那个吧?」
以手挡开落至脸上的雪花,香缇睁大眼睛。
已经退化、覆盖着薄薄皮膜的双眼。有如代替翅膀一般,背部是类似鱼类的背鳍。全身包覆湛蓝色的鳞片,而大大张开的上颚及下颚间露出的巨大牙齿是略显脏污的土黄色,口腔则有如深海般的深蓝。
「大海蛇……刚才咏唤水和冰就是为了这个吗?」
法乌玛为了躲避暴风雪而蹲在地上,在她视线凝视的前方,是疯狂舞动般扭动身躯的真精。
冰海的沉淀,栖息在深海当中的大海蛇。
与暴风雪一同现身地面,与暴风雪一同回到海中的真精。若不是在平均以下的气温便无法名咏,且若没有一定的水量便无法生存的名咏生物。不过一旦达成名咏条件,它便会使出等同暴君的能力。
「——攻击它!」
混杂冰片的暴风雪徐徐变得浓密、强度增强。在听到法乌玛以手指指向暴风雪中心的指示后,鲜红的龙更用力地拍动燃烧的翅膀。
毫不在意冻结的寒风,龙跃入暴风雪中。少女名咏的生物是体内热度会逐渐升高的真精。若处在比击垮冰结塔时更高的体温状态,那么不论是何种暴风雪均无法如此轻易挡下它。
随后——
「你忘了吗?」
在夹杂着雪花的强风发出的奇异咆哮声中,传来涅西利斯的声音。
「这只真精同样也是特异个体。」
白化。
呼啸的狂风变得更强,冰片也变大一倍。超越吹动冰块的效果——冰化成海啸涌上决斗舞台。
「绿风妖精!」
藏身在冰柱阴影下的香缇咏唤出她的名咏生物。与大气同化的这种名咏生物能够缓和暴风雪,若不如此,这根冰柱不知何时会被风吹走。
……真是离谱的名咏。
涅西利斯不常名咏真精。原来如此,涅西利斯不用是有道理的。真精原本就拥有强大的力量,若再加上是这样的超常个体,也难怪会太过强大而难以驱使。
——哔哩——
传来结冻的模糊声响。
接下来,撼动整座竞斗宫的轰然巨响贯穿鼓膜。
「好痛!」
不由得按住耳朵蹲下身子。
是地鸣?不,刚才是某种超重量物体落下的感觉。同时有如呼应般,暴风雪逐渐减弱。风减弱后,占据视野的冰片也逐渐消失。
在视野开阔的前方——
「……」
是羽翼上覆盖着冰,落至观众席的龙。
另外,是以空洞的眼眸凝视这一幕的少女。
「……结束了。」
香缇将手按在自己胸前,重重吐出一口气,混合冷洌冰雪的空气进入肺中。虽然战况一变再变,不过就结果来说是当然的。真要说起来,一只真精不可能赢得了特异个体的真精。
就只有一点,那个缠满绷带的少女的之谜,直到最后还是未能解开,不过现在也不值得如此在意了吧?
「法乌玛,将那个触媒交给我们吧。」
出声叫唤按住膝盖,动也不动凝视地面的少女。
「……」
回答是沉默。但那也是当然的,就算从这里也可见到她肩膀起伏,困难地呼吸,已经连回答的力气也不剩了吧?
「你的确很强,那是真的,可是已经结束了。你耗费那么多血当作触媒,甚至还咏唤出真精来,如果再继续下去——」
「……赤咏……血……奏……」
「咦?」
在决斗会场。
不,在竞斗宫。
不,在整个凯旋都市——
——mis solitie Ymy fert xeleya quo muzel Lom,fisa/无法传达给心爱的你,无法实现的吻——
——O sia Sophia,ovan muzel wincle/如今已融为鲜红的铁的滋味——
来自天际的声音。
小鸟的啁啾声、名匠打造的至高乐器、所有自然的音色。
所有的音色均相形失色,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皇女演奏出的奇迹音色响起。
==========
「地震?」
艾达边注视阿尔维尔的枪尖,边对脚尖感受到的震动皱眉。
响起撼动竞斗宫的巨大崩塌声响才仅仅是数分钟前的事,那是有如某种东西落下的声音。
不过这次不同,微弱的震动持续,接着徐徐变大。虽然持续,不过这场震动的强度不定。与地震不同,况且这个城市的地盘应该很稳固才对。
……我有不好的预感。
想起了夏季的竞技大会。当时,从当中生出五色的水蛇。在它诞生前,也曾出现类似现在这样地震般的晃动。
感受到某种以往未曾见过,规格之外的怪物即将出现那样的寒意。
「阿尔维尔,你——」
「……那个不服输的公主不屈服呢。」
从阿尔维尔口中流泄出的,是压低的嘶哑嗓音。在此同时,他的语调中蕴含以往未有的尖刺。
「公主、大姊、我,这是我们认识萧的顺序,同时也是我们与萧之间交情深浅的顺序。就算萧不拜托,也会主动前进,直到吐血倒下前也绝不屈服……她就是那种人。」
「这阵摇动,是你的同伴做出来的吗?」
「十之八九是如此。不过,我不太希望这种事发生。不管是我还是大姊,其实就连萧也这么希望。公主的身体其实不该在这种地方战斗,她是那种若置之不理,不知何时会死去的重病身体。」
生锈弯曲的铁丝。
若要比喻,阿尔维尔的嗓音便是如此。
「重病的人?你让那样的人去对付涅西利斯!」
「我说过了吧,她就是那种人,对自己的性命不屑一顾,折损自己生命的名咏式就是她的全部。那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她——所选择的道路……不管是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责怪她!」
「阿尔维尔?」
艾达将想接下去说的话吞回去。她不懂……为何阿尔维尔会生气?就连这份怒气是朝着谁、是为谁而生也不懂。
……我还无法了解阿尔维尔的心情?
分明是这种场面,却因类似空虚的感情而感到难以呼吸。
「阿尔维尔,我——」
「正因如此,所以我认为公主很坚强。像我或你这样,连感冒都不曾得到的人是赢不了她的。因为那个公主知道『光只是活着』这件单纯的事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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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最好记住一件事。这是未来,当你仅仅以名咏士的身分活下去后,不管经过几年都学不到的事。而且,也与你的师父约书亚有关。」
「……」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开玩笑——雷菲斯正想说的这句话在无言当中烟消云散。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与他对峙的这个女人的表情也说不定。
不是先前那种,像是瞧不起对方般的笑容。而是有着深刻的知性及慈爱,甚至令人感受到虔敬这般严肃感受的沉静表情。
「这个世上最痛苦,同时也最难让人体会到的努力便是活下去的努力。就算为了成为名咏上而不懈怠地修行,以流血般的体认苦学——即便如此,这些还是能亲眼见到一定的成果,不论结果为何。」
「若要说到活下去的努力,所有人类都是如此。」
「没错,那就是我们容易犯下的骄傲。我说的不是那么抽象的话,小子。」
那份坚强有如母亲在训戒孩子般,大概是男性绝对无法到达的领域。
如今它便存在于对峙的名咏士眼中。
「我要说的,是从生下来开始便罹患重病的人。得将服用时间错开半小时的内服药、彻底的饮食控制,无法凭藉自己意志起身的孩子们。我……见过好几个这样的孩子。」
专注地望着天花板,就只是集中精神在自己的话中。以可称为毫不设防的姿势暴露自己的身形,缇希耶菈继续往下说:
「这样的孩子们经常在与死亡搏斗。一旦忘记努力便会死,为了不发生那种事,他们努力维系生命——秉持最痛苦、无止尽、已无法用努力这个名词来概括的某种意志。是以健康的身体被生下来的人类不由得会忘记的精神。你要记住!」
「……现在在这里说这段话有什么意义?」
「在我们的同伴当中,有个伯寂寞、给人添麻烦、不懂世事的干金小姐。她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罹患不治之症。由于出血性的皮肤病,原本被医生吩咐需要绝对静养。」
凝视天花板的她缓缓转头回望雷菲斯,这时,她已恢复成刚才那种有如要吞噬人一般的表情。
「有着那样的身体、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吃力的小姐,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希望为别人充分使用沾染自己鲜血的名咏式。」
「你想说那就是与涅西利斯之战?」
「名咏式是镜子也是警钟。擦得愈亮影像就愈清晰,用坚定的想法去敲击,便会发出响亮的声音。所以小姐很坚强,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名咏士都要强——那就是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的赤咏血奏,最丑恶、最强大的真精停驻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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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噜哩……
解开变成红色条纹状的布条,擦过皮肤坠落地面。
解开包覆脖子的绷带,接着是双臂、胸口、腹部、双脚,覆盖全身的绷带全部散落在地面上之后。
那里站着一个有着乱翘的金发、一丝不挂的少女。
纤细的肢体令人怀疑是否只要一阵风吹过,便会倒地。与日光无缘的雪白肌肤透明得可以见到下方的血管。
香缇原本便猜想她拥有病态的雪白肌肤,涅西利斯也有类似的推测吧。
不过——
「法乌玛……你……那是……」
看着少女裸露的全身,香缇的喉咙深处为之冻结。
那是沾满鲜血的裸体。
全身数处沾着发黑凝固的结痂,上方流出至今未干的绋红色鲜血。并非血不凝固,而是伤口太大、太深造成不断出血。
从脖子以下到脚尖均是伤口。比裂伤更广、比挖开更丑陋的伤痕……就算受到再凶猛的野兽袭击也不会如此吧,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形成这样的伤势?
「咦?嗯,这全是我自己造成的伤口。」
「……你自己?」
「一痒我就会抓。一整个晚上都痒得抓个不停……一旦持续了二十年左右,就变成了这样。」
某种不同于寒气的凉意抚上香缇的背部。
「呐,你看我是几岁?」
少女凝视的方向,是领着大海蛇的名咏士。
就外表来看是十一、或十二岁。尚未成长的身高、稚气的脸孔、如枯枝般瘦小的肢体至今仍无女性化的特征。
在安裘的居民当中,若有一百个人大概九十个人都会如此回答。剩下的人会回答更小的年纪。
不过,法乌玛先前说过什么?持续了二十年?
「我今年二十一岁,早就已经是成人的年龄。」
……二十一?
「看来不像。」
「你直坦白。」
法乌玛以那未反映出感情的眼眸凝视涅西利斯。
「可是的确如此,我还没有发育成能够生小孩的身体。身体的成长停在十岁左右的阶段,就罹患这种疾病的身体来说,那就是极限。」
法乌玛伸手轻抚自己的胸口。
「从出生开始,我就罹患不治的皮肤病。晚上会非常……无比地痒。可是,痒的不是皮肤下方,而是更下面,接近骨头的地方。所以不管再怎么抓也还是会痒。虽然也曾经把血管和肌肉挖开,深可见骨,就算挖到这种地步还是会痒。」
某种东西自轻抚的部位一层层剥落下来。
那是凝固的血块。
「只要天二兄,搔痒就会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伤口造成的疼痛。晚上抓到睡不着,白天则因疼痛而几乎丧失意识……光是头发接触到背部也会痒,因此头发不能留长披散到背后,就这样过了二十年。这副身体也一样,医生说原因是睡眠不足及压力造成的。」
绷带覆盖全身并不是为了阻止出血,大概是为了让少女在搔抓身体时,指甲不会直接抓伤皮肤而采取的苦肉计。
「以昔日王家的身分出生,因为拥有这般声音的缘故,因此谒见者络绎不绝……我光是活到今天就已经很吃力了。希望大家不要管我——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但萧跟我说话,他也是第一个主动说要替我换绷带的人。所以我想在萧描绘的理想名咏式中帮上忙——藉由,再加上米克瓦鳞片这项触媒。那么,就算是燃烧我的生命也要守住,所以……」
少女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指甲陷入肩头用力抱住,接着——
「对不起,这种名咏不只是烫伤就能了事。」
……她在说什么?
早已分出胜负,因为法乌玛的真精早已落入观众席中——
「……什么……!」
龙的形体消失。
不,若只是如此,还能解释为「已经归返」。令香缇倒抽一口气的是,在原以为龙落下的地点——鲜红的有如溶化的溶岩般的液体扩散、分布在十数张观众席的椅子上。
有如那头龙因自己的高热而溶解化为液状般。
涅西利斯同样动也不动地凝视这个景象。
「……」
一只食火鸟支撑住身形不稳的法乌玛,它的羽翼载负住少女,将少女送往观众席。没错,就在液化真精的下方。
「我的真精喜欢我身体的悲鸣,全身骨骼挤压、肌肉收缩、血液流动、搔刮皮肤的声音。与我疾病有关的所有痛苦悲鸣就是我的。这就是我名咏式的秘密。」
……怎么可能,从没听过那种无韵式的歌。
可是如果那是真的,的确就能说明到目前为止那速度快得惊人的名咏。
气我的名咏比你快两个阶段。』
利用喷出的血液,便不需要替换触媒——这已是一个阶段。
而另外一个阶段,是她的歌来自于自身肉体的悲鸣。换句话说,等于她总是在咏唱。因此已没有必要再次咏唱。
「刚才的真精是具体呈现出缠满绷带的我,而这个象征的是……我原原本本的模样,等同于我这个人!」
如血般鲜红的溶岩出现小气泡,一个、两个……气泡的数目逐渐增加,而且愈来愈大。
叩啵!
在观众席流动的溶岩,中央部分隆起般的膨胀。
四片翅膀、巨大的四肢,出现的龙的剪影与刚才的真精有着酷似的特征。不过,接下来的瞬间产生变化。
四片翅膀当中的一片,发出声音坠落。
「……呜!」
变化持续在香缇眼前发生。
覆盖龙的厚厚一层皮肤有如腐烂般溶化,眼看着变成三片的翅膀也逐渐像凹陷般出现开口。下颚也像掉落般落下,不见复元。从大张的嘴中,冒出分不清是血还是溶岩的黏液。
「……腐烂了?」
这头龙虽然还活着,却已开始腐朽。
溃烂的皮肤一片片落下。自身体上剥落的皮肤一落到观众席中,周围数公尺的范围便发「滋」的一声开始溶解,白烟笼罩观众席。
那是超高温、并带有高度酸性的体液。
……Calra-l-Bediws Leo Lecie/卡鲁拉·露·威迪维斯·雷杰【卡鲁拉/悲哀的赤病冬公主】
龙展开行动。虽然身体即将分崩离析,却拍动三片翅膀浮在空中,就此飞向大海蛇遥远的头顶上方。
举起将碰触到的一切全部溶化的超高温手臂,鲜红的龙朝大海蛇的头顶上方进行攻击。
「迎击!」
涅西利斯的声音不见动摇……若是陌生人应会如此判断,但就香缇听来,只觉得其中孕含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第一次听到涅西利斯这样的声音。
「涅西利斯——!」
阻止香缇奔向他身边的,是大海蛇的暴风雪。
酷寒的风迎击超高温的龙。
受到有如冰刀般冰块的攻击,又有一片龙的翅膀落地。即便如此,身体受冰雪束缚的龙依然未停止动作。
配合限制行动的风来修正身体的姿势,举起带有黏性体液的手臂。
朝着大海蛇头部挥下的手臂,被大海蛇的尾巴卷住。灼烧鳞片的高温,使得大海蛇无声的悲鸣撼动大气。
不过——
「龙的……动作停了……?」
就算是香缇,也能看得出暴风雪急速夺走龙的热度。龙为了抗拒而挣扎,但因手臂被卷住而无法随意动作。
换句话说,若就此进入长期抗战——
「侵蚀两边手臂的有两只,侵蚀双脚的又是另外两只。」
在与呼啸的轰然巨响共同累积的雪中——
传来的是法乌玛那远比冰雪更冷的声音:
「再加声带的一只。卡鲁拉是五只合一的真精,我的身体持续被五只真精诅咒。」
骗人……
发不出嘶哑的声音。
龙的翅膀被暴风雪撕碎,与刚才同样因自身的高温而液化。眼前,在那些液体膨胀当中,逐渐诞生出某种生物。
……与那只腐烂的真精诞生时一样。
「不可能,这是骗人的!」
大海蛇,以及在涅西利斯眼前的第二只龙发出咆哮。
此外在那只大海蛇的背后,暴风雪映照出不同于第二只龙的影子。脑中掠过第一片翅膀落入观众席时的景象。
「……后来又增殖了一只吗?」
暴风雪逐渐减弱。这也就表示,暴露在三只红龙的热能下,大海蛇已达到极限。
在领悟到这点的瞬间——
「——绿风妖精,保护我!」
香缇投身斜斜吹过的暴风雪当中。
涅西利斯没有错,他也不软弱。
要对付那样的妖怪是太乱来了。不可能再继续进行下去,大海蛇就不用说了,待在距离龙的热浪那么近的地方,不可能会平安无事。
「拜托,住手吧!」
米克瓦鳞片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管那个女人和她的同伴有什么企图!
……我不愿失去你。
「所以拜托你,涅西利斯,已经——」
就在此时,视野倏然开朗。
暴风雪的中心是——大海蛇、以及包围它的三只鲜红的龙。
而在它的脚下,站着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名咏士。
『滋——!』
在大海蛇的怒吼中,龙的巨体突然膨胀。
体内积存的热度已到极限,恶寒在仅仅的一瞬间掠过脑海,香缇本能地察觉到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而且,也明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热膨胀——最后是龙本身化为一个火药库,接着……
「涅西……利——」
发不出声音来。
是嘶哑的声音?不,一定只是内心在呼喊。
龙的躯体发出鲜红的光辉,接下来——
三头龙随着红色的闪光一同进裂。
眼看所有的一切、暴风雪、大海蛇均已毁灭消逝。
意识因声响及冲击而消失,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依然呼喊他的名字,朝他伸出手……
『我说的就是你!那边那个家伙……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见的,是过去的我说过的话。
『是我——歌姬香缇好心献唱耶!你却完全置若罔闻……就像我不在一样,净是喝酒,最后还在我唱到一半时起身离开?开什么玩笑!』
当时,是我第一次见到涅西利斯。
……这么说来,为什么我现在会如此担心他的事?
以那么差劲的方式认识,我应该是非常憎恨他的才对。
而在见过法乌玛后,得知自己的愚蠢,在被彻底击垮的那个时候,他也来了。
他……是怎么说的?
『那么,你就现场唱最后一首歌来听听吧!』
『——啊?』
『随便什么歌都好。』
『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耶?为什么我非为你唱歌不可!你根本就不够资格在一个人包场的地方听我唱歌!』
『你应该说过,你已经不当职业歌手了。』
『……呜……』
『出自流浪诗人尤米耶尔的诗集《礼地祝诞》,最终章第七节。』
『……你的喜好还真奇特。』
没错,不知为何,就只有对歌曲的喜好一致,这点令我不可思议地感到可笑。
『绝对不接受我的点歌吗?』
……
「笨蛋……」
在白茫茫一片的视野中,香缇嫣然一笑。
「我是想让你听歌,才成为名咏士的呀?」
远在意识消失前——
香缇的确见到了身穿蓝色披肩大衣的男子,转头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