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色的咏使 终奏 「黎明色的咏使」

终奏 「黎明色的咏使」

睁开眼睛,眼前是绵延不绝的夜空。

仿佛只要伸手就能碰到星光。

接着察觉到。

我——飘浮在夜空中。

「这里就是——」

奈特屏住呼吸,甚至忘了眨眼,仰望他站立的空间。

那是透明得像是有光泽的黑色。

有如深浅的海洋一般,那里是透明发亮的夜色世界。

……这就是库露耶露小姐沉睡的世界。

只见星海辽阔,每一颗星星都在发亮。彼方的极光如窗帘般摇曳,同时持续产生出新的光芒。

就连宝石也钦羡的光辉,与加上妆点的透明夜色,两相对照的元素神秘调和而成的世界。在他所知的知识中是——宇宙。不过就连用这个名词来比喻依然还是不够,其神秘的本质不同。

空间在头顶上方、前后左右,甚至在遥远的脚下展开,不,这是个持续扩展的空间。

而他就位在这个世界的中心,下方是悠久持续的夜色世界。话虽如此,脚下确实有坚硬的感触。

「——」

坚硬的地板闪着白夜色的光辉。

地面朝前方伸展,像是画着弧形一般,蜿延地持续朝上延伸。

螺旋状阶梯也发出白夜色光辉。

奈特就站在阶梯的最下层。

没想到你会主动跃入我的世界内倒。

像是透过扩音器般,响起朦胧的声音。

虽然令人想起库露耶露,却有着决定性不同的米克维克斯的声音。

「这个阶梯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做的。

这是在创造、通个世界的同时产生以来的副产品。

眼前的螺旋阶梯是支撑这个世界的丈牲,具体三死以「绒」这个象征。

白夜色的阶梯描绘出螺旋状,往上延伸。令人不由得联想起白夜色之蛇蜷曲的模样。

奈特所在的地点是最下阶,也就是蛇尾的末端。

而且萧说过。

还是残酷的纯粹知性时的库露耶露,是从米克维克斯的眼睛诞生。用不着说,眼睛是在头部。也就是说,她就在爬完这段阶梯的最高处——

奈特,你爬得上来吗?

螺旋阶梯的规模大到无法目测。光是一个螺旋的弧度,便足以装下多雷米亚学院的校园。而且它无止尽地往上,数百数千,难以计数地连结在一起。

「……我要上去。」

爬上塔,抵达萧等待的塔顶。这一切全是为了要与米克维克斯对峙。

而现在,终于抵达库露耶露置身的世界。

说得也是。

可是你在爬「瑟拉之塔」时,有人在你身旁有护。

约以你才能抵达萧所在的地方。

可是,死在如何晚?

用不着环顾。

这里看不到同行的艾达及雷菲斯。

他只是在提醒我。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跟库露耶露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沉睡。

在有关名咏式的记忆被消除的前夕,作着最后的梦。

与你一同登塔的人,也在、逼个世界的遥之下方入睡

你认识的约有人也全都在这个世界的遥远下方作梦。

即便如此——

你一个人能爬到名为我的这个世界的上面来吗?

一起登塔的艾达及雷菲斯不在,在学校等待的蜜欧也不在。

在这好梦方酣的世界里,独自一个人的孤独。可是——她在更漫长的时间当中,一直忍受着这样的孤独。

「我不能把库露耶露小姐留在这么寂寞的地方。」

张开双臂,再次用力吐气。

「就算是一个人,我也要上去。」

是吗……

那么,我就看着你的步伐吧!

声音的强度增强。

是强大如鞭子般起伏的声音。

是严格且崇高,产生出名咏式的人物的声音。

在这况雅的世秤中,你的步伐并弗好事。

为了端正均衡,这个世界的生物将舍采取行动来排除龃龋因子。

也就是说,接下来你非得与所有的名咏式为敌不可。

白夜色的螺旋阶梯——

既是通往库露耶露的道路,同时也是通向名咏式终点的道路。

这就是最后的历程。

正因如此,来吧,让我先到你的想法有多坚定。

如果你能超越我或龙猫描绘的名咏式——

声音细不可闻地溶入夜中,最后只留下余韵。

「……可是,我明白一件事。」

米克维克斯用「看着」这个字眼。身为调音者,蛇无疑一定也想确认他们守护的孩子们的方向,还有他们产生的名咏式最后抵达的音色。

所以,奈等朝螺旋阶梯迈进。

朝尚未见到的尽头,她等待的地点前去。

2

——沙……沙……

鞋子与阶梯间响起不可思议的音色。

是铃声,或是三角铁呢?不过这里响起的声音,没有金属乐器特有的尖锐强度,是更柔和、更悦耳的声响。

……阶梯在唱歌?

仰望蜿延、徐缓的坡道,奈特侧耳倾听。

「瑟拉之塔」集合了全世界的音色。另一方面,这个螺旋阶梯则是主动产生音色。这个阶梯一定也是活的。不需要星光或是极光,白夜色阶梯自动发出神秘的光辉。

「如果不是这种状况,一定会看得入神。对吧,艾达小……」

不由得呼唤一同登塔的朋友的名字,接着急忙摇头。

……对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挥去迟疑,专心一致地往上爬。

每当两阶当一阶地往上爬时,收藏在胸口的结晶便轻轻跳动。

——尚不知使用用途的两个结晶。

模拟泪滴的结晶是库露耶露的记忆。

模拟花朵的结晶包含了孤挺花的歌。

使用方式尚不明朗,胸口纷扰不安,担心早已错过使用时机。

「可是,总之还是得带着才行……」

唯一知道使用用途的是夜色结晶。紧握模拟利牙的结晶,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白夜色的蛇说过,名咏式被封律在他的内侧。如今他置身蛇的世界内侧,应该能够使用名咏式才对。

没错,那就是唯一的救赎,也是关键。

突然间,某种景象在视野边缘生成。

咻——反射性地望向破风而过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从遥远的螺旋阶梯上方,黑点陆续落下。而且不是一、两个,是五……不,还要更多。

啪沙!

在听到拍翅声的瞬间,落下的那个的模样变得鲜明。

那是长着翅膀的绿色名咏生物,而且有尖锐的爪子及利牙。不过更明显的特征是,它有狮子、公山羊、龙这三种头。

「三头怪物?」

停下脚步,朝着从头顶上方袭来的对象摆出迎战姿势。

狮子、公山羊、龙,三者的表情中浮现出的无疑是敌意。没错,这头名咏生物是为了攻击他而降落。

「难道……」

为了端正均衡,这个世界的生物将会采取行动来排除龃龋因子。

也就是说,接下来你非得与所有的名咏式为敌不可。

白夜色的蛇留下的话。

早知那不是单纯的威胁,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发光的黄色球体接着降落在眼前的阶梯上。飘浮在人类膝盖的高度,缓缓接近。

「黄色小型精命!」

从阶梯上方冲下来的,是炎鳞的蜥蜴与红狮子群。此外,若朝空中看去,则是两匹白马——天马与独角兽发出高亢的嘶鸣声。

「天马和独角兽也……平常分明是很温驯的呀!」

奈特终于明白了。

与所有的名咏式为敌,也就是与所有的名咏生物为敌。而且唯独他一个人。

在考虑到那是多么绝望的状况前,背脊便已冻结。

正想往后退的刹那。

喀沙!

回头一看,从他身后阶梯爬上来的是灰色石龙子。

「连灰色名咏也……」

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在原地站定。

奇 美

头顶上方是三头怪兽及黄色的小型精命,从左右采取夹击态势的是天马及独角兽,来自阶梯下方的是石龙子。此外,红色名咏生物群则从阶梯上层前来进攻。

这一瞬间,奈特领悟到他已完全遭到包围。

——动作快!

「拜托,把力量借给我……」

在包围网缩小前,奈特紧握牙状的触媒。

——「Ezel」——

头顶上方生出闪亮的夜色之环,同色的名咏生物无声地自环中跃出着地。

那是体高可及成人肩膀的黑色猎犬。奈特跳上它的背部。

「去吧!」

刹那间,黑色猎犬以猛烈的气势疾奔。

一瞬间便甩开背后的黄色小型精命及石龙子,以毫厘之差躲开独角兽及天马的冲撞,速度不减地朝通往上方的阶梯奔去。

「总之,避开它们前进!」

黑色猎犬朝抱住它脖子的奈特轻轻点头。

一个人要对付这样数目的敌人原本就是有勇无谋的行为。

眼前的攻势恐怕还只是第一波。若是浪费时间,第二、第三波的攻击将袭卷而来。现在虽然还没见到,不过得先做好与真精为敌的觉悟才行。

「接下来……」

红狮子及赤鳞的蜥蜴已来到眼前的阶梯。奈特他们往上,对方往下,冲突无可避免。

赤鳞的蜥蜴的火焰攻击距离、红狮子的敏捷性……不行,躲不开!

「拜托,两公尺就可以了,能不能载着我跳过去?」

奈特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载着他全速奔疾,而且还连续躲过来自头顶上方及两旁的天马等等,再继续增加它的负担等于自找死路。

即便如此,载着他的猎犬还是加快速度。快到足以让人明白,这是为了回应主人命令所做的助跑。

谢谢你……

望着逼近的红色围墙,奈特举起夜色触媒。

「三秒后跳跃!一——二——」

身体在一瞬间承受到重力,接着便轻飘飘地浮起。

猎犬跃起后,红色的名咏生物们也摆出迎战架势。炎鳞的蜥蜴昂首,红狮子也为了跳跃而缩起身体。

在红狮子的脚使力的那一刹那,奈特朝地面扔出黑曜石。

喀吱!在黑曜石碰触地面的那一瞬间。

——「Ezel」——

以黑曜石为中心,在局部产生令人窒息的高浓度夜色之雾。红狮子、赤鳞的蜥蜴、以及逼近背后的三头怪兽均被烟雾吞没。

黑色猎犬飞越烟雾后,几乎是在着地的同时。

「去吧!」

将被烟雾吞没,丧失视野的敌人抛在身后,载着奈特的猎犬奔上阶梯。

「这么一来,就全部甩——」

随后,一股无法形容的异样感将指尖到头顶一口气吞没。是螺旋阶梯的歌声。如同铃声般「锵!锵!」响着的声音停止了。

……怎么回事?我有不好的预感。

在听到阶梯下方响起别的声音时,疑惑变成了确信。

哔唏……咿吱吱吱吱……!

伴随着某种东西皲裂的声音之后,是物体碎裂的声响。而且声音徐徐增加,似乎愈来愈接近。

「难道……」

突然忆起的强烈恶寒窜过,弹起般的回头。

眼前的阶梯已经崩落。

最下方,奈特一开始站立的地方正发出巨响崩落。

就像骨牌倒塌一样,崩塌产生了连锁反应。

崩塌已来到直到刚才为止站立的地方——停留在那里的石龙子及炎鳞的蜥蜴,接二连三朝正下方坠落。一边发出凄厉的呼喊,身影逐渐远离,最后隐入夜色空间中不见踪影。

虽令无数的名咏生物坠落,不过阶梯的崩塌仍未停止。崩塌的皲裂逼近到了下一阶——

……糟了!

「尽全力跑!再这样下去,我们也会有危险!」

使劲朝猎大的背部呼喊。夜色的名咏生物放低姿势疾奔,如流动般奔上阶梯,经过助跑,在达到最高速度后——

来自横向的冲击,将奈特连同猎大一同撞飞。

「呜……!」

奈特的身体撞上坚硬的阶梯。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起身。

不——在即将起身之际,身体不顾自我意识地站起。

有如被某人自背后反翦双手一般。

……咦,为什……么……

……身体……不能动?

视野的一端,夜色的空间摇摆。

不是极光的光芒造成的晃动,这阵晃动似乎曾在哪里——

「空白者!?」

这种名咏生物拥有人类肉眼无法察觉的透明身体。虽然只能用巨大的身体来压制对方,不过因为它那透明的身体,所以无法在接近前发现。

时机真糟,阶梯的崩塌已逼近到仅仅数十阶的前方。

「……在这种……地方……」

即便是在双手被反翦的姿势下,还是用力扭转身体。

身体内侧可清楚听到右肩的悲鸣。超越关节的可动极限,肌肉纤维发出声音逐渐断裂。

——就算肩膀毁了也无妨。

——害怕那种事,就拯救不了库露耶露小姐。

拚命忍住肩上传来的剧痛,将右手拳头抵住空白者。

「我……不会……输……!」

——「Nussis」——

随即自背后发出的光芒烧灼眼睛,身体的束缚倏然解除。

「呜……啊……呜……好痛……」

右肩因剧痛而举不起来。由于被压住喉咙,因此无法顺畅呼吸。

在有一半无法顺畅呼吸的状况下,按住右肩的奈特往前走去。

摇摇摆摆,步履蹒跚。

「……我得快点去才行……」

啪叽——近得令人心惊的地方传来崩塌声。仔细一看,就连数公尺后方的阶梯也已落至遥远的下方。

……不行,用走的来不及!

前往夜色之门,编织开放的小钥匙(话语)

一把钥匙的音色是为你

结合无尽的深夜及呼气 赠予所有小小的夜

得知有空白者潜伏的现在,走阶梯过去太危险。

那么他也必须从空中过去。

得知自己的恐惧 得知自己的灯火

自摇篮起身,心爱的彩星之灯

来吧、呱呱坠地的孩子

若世界渴求你

你自彼方现身振翅的小小夜之子

穿越从影子当中生成的名咏门,翅膀是濡湿羽翼色泽的鹰狮现身。

在夜色名咏中,是隶属第二音阶名咏的小型精命。除了第一音阶名咏的真精以外,是奈特手下最强大的名咏生物。

「拜托,我希望能坐在你身上。」

鹰狮无言地垂下翅膀,空出背部方便奈特坐上来。

啪叽!

在脚下的地面出现皲裂的同时,鹰狮轻盈地飞上空中。

『千钧一发呢。』

「嗯……」

怎么回事?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奈特察觉到能够与协助自己的对象谈话是多么令人鼓舞的事。在此同时——爬上令人头晕目眩的螺旋阶梯,所有的名咏生物均露出利牙前来攻击,居然是如此地损耗心神。

「好痛!」

在略微松懈的瞬间,右肩的剧痛再度复发。

『你太逞强了吗?』

「……我没事。」

相对于故作平静的反面,在剧痛下发出声音是件痛苦的事。

——可是,我逞强是值得的。

跟自行爬上蜿延的螺旋阶梯相比,借用翅膀在空中高速飞翔要来得快得多。眼看着高度逐渐提升,他与猎犬爬上来的地方已在遥远的下方。

「这么地……」

俯视飞越的阶梯,奈特重新感到颤抖。

愈往上层,名咏生物的数量就增加得愈多。蓝色名咏的水妖精、红色名咏派出的赤岩像,大了一圈的白龙大概是真精吧!此外也混杂了曾在竞斗宫见过的混色名咏生物。

『原本信任的名咏式成为最后且最大的敌人,会很难受吗?』

「……是很难受,远比我所做出的觉悟还要难受。可是……」

左手抚摸鹰狮的背部,奈特腼腆地说:

「我不后悔。现在是如此,以后也会是如此。」

『很好的回答。』

鹰狮用力拍打翅膀,抬起头来。

『要来了。』

——下一波已经要来了?

奈特仰望头顶上方,紧咬嘴唇。只顾着提防着阶梯方面,全然没有发现他们所在的空中成了致命伤。

从口中发出火焰气息的是食火鸟。掠过它周围的绿色的风是绿风妖精。此外,背后是手持石枪的鸟人石像,在它的肩膀上,栖息着同色的石龙子。

在这个阵容连接起来的后方,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蠢动。

代替退化的手臂,绿色的龙拍打巨大翅膀。

「——疾龙!?」

虽然隐约早有预感,不过就连能够翱翔天际的真精也出现了。

以第二音阶名咏为中心,十多只名咏生物前来袭击。在它们背后待命的是绿色的真精。

那不是能够解决得了的数量。

「迂回也行,能不能想办法闪避?」

『在载着小主人的情况下会有困难。』

鹰狮在虚空中停止拍翅。

『所以,您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

奈特自静止的名咏生物身上站起。

『真没面子。』

「不,谢谢你。光是带我来到这里,就已经帮了我非常大的忙。」

抚摸它的背部,接着——

「对不起,要求你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我反倒觉得光荣——你去吧!』

在那个声音的推动下,奈特从鹰狮背上一跃而下。风声呼啸而过,如线般细小的阶梯在眨眼间变得巨大。

「呜!」

紧按着右肩着地。鞭策因冲击的麻痹的双脚,当场立即起身。

——很好,周围没有名咏生物。

就从鹰狮背上确认过的情况来看,在阶梯的崩塌抵达这里以前还有时间。

「……总之,我非去不可。」

不理会听到的奇怪悲鸣声。在远离螺旋阶梯的地方,鹰狮正在扮演诱饵的角色,不能让它的努力白费。

再次咏唤那头猎犬……不,不行,一只手无法顺畅地使用,用剩下的一只手要捉紧名咏生物的背部是件困难的事,就算不是猎大而是黑马,也会遇上相同的问题。

从这里开始,得完全靠他自己的脚前进才行。

——「Ezel」——

「接下来就只能依靠你了。」

奈特对夜色蝙蝠发出指示后,便朝眼前的阶梯奔去。

那是连绵且持续的螺旋连锁。「瑟拉之塔」是笔直前进,而这有如画圆般的坡度光是跑动便会对脚造成负担。

包含塔在内,我已经跑多久了呢?

充满周围的声音只有奈特的脚步声及呼吸声,以及胸口怦通作响的心跳声而已。

……怎么回事,好热。

伸手按向他自己的胸口。并非激昂的感情,是某种具有真切热度的东西。

产生热度的是模拟花朵的结晶。绯红色结晶发光,带着微微的热度变色。犹如花苞绽放的前兆。

「孤挺花……要开了?」

有如要妨碍这个思绪一般,在头顶上方的蝙蝠飞行路径突然变得混乱。

是名咏生物的超音波侦察到异状的征兆。但与采取回避行动的蝙蝠形成对照,周围并无其他名咏生物的身影。换句话说,蝙蝠察觉到的对象是———

第二只空白者!

紧握牙的结晶,朝蝙蝠影子落下的地方挥出拳头。

有某种东西碰触到拳头的感触。

——「Nussis」——

犹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出现光的漩涡,接着如止息般逐渐关闭。

只留下空白者咆哮的些许余韵。

正想放下心头的大石头时,脚下传来隐约的嘈杂声。

「喀沙」一声,隐藏在坡道的落差中,原本隐身的石龙子飞扑过来。

「——呜!」

扭身躲开掠过脸颊的石化之爪,背对在后方着地的灰色名咏生物,奈特甚至不敢呼吸地朝一旁奔去。

……真危险,爪子的风压还留在脸颊上。

『趴下!』

远方传来鹰狮的怒吼,声音当中孕育前所未有的严肃,使得奈特在确认头顶上方前,便先移动身体,跃向前方阶梯。几乎是同时,轰然作响的风声掠过背后。

嘶!地面上响起某种穿刺的低沉声响。

「是鸟人石像……」

手持石枪行动的石像,拔起它那刺穿地面的长枪。原本也是被鹰狮引开注意力当中的一只,是因为刚才名咏式的光而被识破吧?

已经没有时间与它对峙。不论是时间、还是体力都已接近极限。

——「Ezel」——

奈特朝挥动长枪的名咏生物脚下掷出黑珍珠碎片。

是第二次的黑烟。被迷濛扩散的夜色烟雾卷入,鸟人石像错失目标。

很好……

调整呼吸,继续往上跑。

就在那一瞬间。

——咚!

……咦?

是个小小的、令人觉得可爱的声音。

当它在鼓膜中响起时,奈特已被推出螺旋阶梯。

在快速翻转的视野一端,见到的是鸟人石像从黑烟中冒出的枪尖。之所以察觉到被枪柄扫到,是在踏出螺旋阶梯后。

「——呜……咳……!」

反射性伸出的是惯用的右手。

在指尖构住阶梯边缘那一刻,从右肩到背后窜过一阵剧痛。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勉强仅以右手指尖避免了坠落的命运。

想以引体向上的要领撑起身体——

怎么会……

……手臂……动弹不行?

冷汗滑落下巴。

由于肩膀的剧痛,使得平常能够行动自如的右手完全使不出力气来,能够动作的就只有指尖。但奈特明白,它也正在逐渐失去力气。

再这样下去,用不着受到名咏生物攻击,在前方等待的会是——

……会就此坠落?

至遥远的正下方。

无尽延续的夜色空间。在下方悠然展开的,大概是米克维克斯覆盖的沉睡世界。

……一旦落入那里,就无法回来了。

一旦落入,就连我也不会醒过来。

如果就连独自逃开入睡的我也睡着,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拯救库露耶露了。原本她作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的记忆将被交给米克维克斯,所有的名咏式将从根本彻底改变——以库露耶露本身的完全消灭作为交换。

……快点……撑起身……体……

……我在做什么啊,这是我的身体吧!

……拜托……快动……啊!

咬紧牙关,在剧痛中撑起身体。

——不过,极限也只是数公分。

左手碰不到阶梯边缘,指尖再次一点一点地从阶梯边缘滑开。

「呜……啊……!」

紧闭的嘴唇发出的声音,不是苦闷而是呜咽。

为什么……

……明明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分明就只剩下一点……

……我什么都办不到吗?那种事——

——我不要!

绝对、绝对不要!

不想放弃。如果现在放弃……我将背叛所有相信我的人。

所以——

我……不放弃!

接着,就在此时,奈特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谢谢你。』

『谢谢你,对于这样的我也……只有你这样的心意就够了。』

那是来到这里以前,绯红色少女的话语。

「——孤挺花?」

不是本人的声音,而是放在胸口的花朵结晶透过绯红色的热度及光芒传递出来。

『虽然不会再见面,不过我还是会记得你。』

『谢谢你……虽然是再也不会见面的人类和调音者,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会忘记曾经见过你。』

绯红色的光芒烧灼眼皮。

「花……」

原本放在胸口的花朵结晶轻轻飘上天空。花苞结晶正一点一点地绽开花瓣——

「……开花了?」

曾几何时,它不再是结晶,成了真正的绯红色花朵。

开花的孤挺花花瓣发出光芒。

每一片花瓣都像存在火焰般亮起、发光,逐渐注入沉静的旋律。

『库露耶露,替我向奈特道谢。』

『最能够支持你的支柱,既不是存在你内心的我,也不是黎明的神鸟,曾几何时,变成了那个名叫奈特的少年。为此替我向他道谢。』

『我要将我的真言一部分托付给你——教你我最珍藏的歌。』

从那朵花中听到的那些是……

「孤挺花的……记忆?」

那么,孤挺花托付的是……她活着的期间,自身的记忆。

『我教姊姊我最珍藏的歌,那是——』

〈孤挺花真言·大母新约篇奏——『所有觉醒的孩子们』>

好了,醒来吧,所有觉醒的孩子们

没事的,不用怕。

这是那个时候的……

并未忘记。是混色的名咏生物出现在竞斗宫时,库露耶露咏唱的歌。

有着超越澄澈音色的温柔。

有着超越塞丽的怜爱。

就像母亲唱给孩子听,充满慈爱的祈祷之歌。

「多么美一丽的歌……」

远比第一次的冲击更强烈,旋律的优美再度渗入内心。

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也不禁入神地聆听这个音色。

可是……

……手……已经没有力气……

手指滑向阶梯边缘,就连最后勾住的指尖也自边缘滑开——奈特自螺旋阶梯落入虚空。

……库露……耶……

「很~好,我找到奈特了!」

奈特自阶梯边绿滑开的手,被另一个人紧紧握住。

咦……

……是谁?

因为逆光看不清楚长相,不过这个声音确实很熟悉。

在唯一的白夜色光芒照耀下,乱翘的金发映入眼帘——

「奈特,喂,奈特!快点上来啊!我一个人要拉住你很辛苦呢!」

……蜜欧小姐?

「嗯嗯,好了,快上来吧!」

带着娇憨表情点头的,是应该已在多雷米亚学院分别的蜜欧。而且,她现在应该在米克维克斯的沉睡世界中作梦才对。

「咦……」

「好了,快点!再不快点,我也要掉下去了!」

「咦,啊……好、好的!」

以蜜欧的手作为支撑,左手捉住阶梯的边缘,撑起身体。

可是,与他得救这件事相比,重要的是眼前的她——?

「嘿咻!啊,太好了,奈特,真是千钧一发……呜哇,这里怎么回事,看不见下面呢!要是掉下去会怎么样!?」

从阶梯边缘往下眺望的蜜欧发出悲鸣。制服是多雷米亚学院的制服,口吻和性格也一致,无疑是她本人。

「……蜜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结果看到奈特差点就从阶梯上掉下去……唔,可是的确……」

以指尖抵住脸颊,蜜欧露出思考的模样点头。

「怎么说呢,在多雷米亚时我突然觉得好困——似乎有人在梦中叫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感觉得到是非常重要的事……」

梦中有人在叫她?

那是怎么回事?

在应孵化的时刻中,伟大母亲的旋律与你同在

夹到空白(空无一物)的世界以你那小小的、小小的赤脚走去吧

「呐……奈特,后面!」

突然间,蜜欧脸色苍白地放声尖叫。

难道……!

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鸟人石像的石枪。咏唤出来的黑烟已随时间消失,恢复视力的鸟人石像逼近到背后。

「糟……」

视野被鸟人石像伸长的石枪填满——

「好了、好了,往旁边看是不行的喔。」

那把石枪被对面方向伸来的银色长枪弹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朝着在意外的一击中,长枪被击落的名咏生物奔去。

铿——响起坚硬的声音及银光,在那一瞬间,鸟人石像停止动作。

「哎呀呀,我还纳闷是谁叫醒了我,结果过来一看……」

望着升起银色烟雾的名咏生物,她转头露出促狭的笑容。

少女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及男孩气的脸孔。不过最引人注意的是,轻松自如地操纵比她的

身高还要长的银色长枪。

「让你久等了,小不点!」

「艾达小姐!?」

继蜜欧之后,连她也来了。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照米克维克斯的说法,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应该都已入睡才是。

难道……

如今在此流泄的孤挺花之歌是——

找出自己的道路、确定自己的鼓动

找出映在水面上,自己内心的颜色

对了!

当时,孤挺花托付花朵结晶的说法是:

『我也给你饯别的礼物。』

『是孤挺花的真言〈所有觉醒的孩子们〉——虽然残留的力量不大,不过应该足以唤醒睡着的孩子才对。』

所有觉醒的孩子们。

是用以唤醒睡着的孩子的觉醒之歌。

换句话说,它代表的意义是……

再次抬头时——

眼前出现的景象,令奈特以往忍住的情绪一口气爆发出来。

「喂,小不点,你别哭啦!」

「……我才……没……哭呢!」

艾达拍了拍他的背部,奈特则微微摇头。

脸颊上有某种东西滑落,眼前因闪动的泪水而显得模糊。

在那里的是——

「等……这、这是什么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喂,欧马,你别吓昏了,快点解释啊!」

「别、别说傻话了!平民百姓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总、总之……好,总之,我们就往这座阶梯上面走去吧!」

「不错嘛,展开冒险!啊,是奈迪。喂——咿,奈迪也一起来吧!」

惊惶失措的男学生与高挑的黑发少女走来。

……桑吉丝小姐和欧马先生也来了!

而在他们身后的,是教室里的所有人。

没错,他和库露耶露的所有同学就站在那里。

这里是你的歇息之地,可是,

来吧,呱呱坠地的孩子啊,不要回顾,往前去吧

「奈特,啊,那个那个!」

蜜欧手指的方向,是从空中降下的黄色小龙。

它的目标不是奈特或蜜欧。是人数众多、聚集在他们身后的同班同学。

糟了!

「桑吉丝小姐,欧马先生,快离开——」

———「Ruguz」———

在阶梯的一端出现发光的蓝色名咏门。

朝桑吉丝他们飞去的黄色小龙,撞上从阶梯边缘生成的冰壁,落入夜色的虚空中。

是谁的名咏呢?

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

「喂,欧马,不要玩了,点个名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到齐了!你是班长吧!」

甩动耀眼的金发,身穿嫩绿色套装的老师。

「咦,等……凯特老师,在这种时候?」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所以才要做。桑吉丝,麻烦你替女生点名。」

凯特老师站在那里。

此外,在凯特老师身后——

是身穿红、蓝、白,显示他们各自名咏色外套的三名老师。

「泽塞尔,我放在休息室里的饼干,是你吃掉的吧!」

「才、才不是呢!就跟你说不是我了……」

「骗人!知道我把饼干藏在那里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呀,所以啦,有个吉尔名咏学舍的学生饿着肚子。你抱怨过『冬天体重降不下来』吧?所以我才会想,把那些饼干给她吃也无妨。」

「……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不过你该不会把体重等等的那段话也告诉那孩子了吧?」

「……糟了,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红色名咏的老师拚命跑下白夜色的阶梯。

「泽——塞尔——今天你死定了!米拉,帮我捉住他!」

追赶他的白色名咏老师,还有——

「安妮……如果跑一跑能稍微减轻体重就好了。」

望着那两个人,发出叹息的蓝色名咏老师。

泽塞尔老师、米拉老师、安妮老师。

是学校的老师们。

——为什么呢?真不可思议。

虽然他们没为我做些什么,不过只要他们在那里,就让我精神为之一振。

听说那三位老师从前也和母亲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现在他们成了我就读的学校的老师,而且带给我这么大的勇气。

大家真的都……

没事的,不要哭

我的名字及我的歌 轻触你的羽翼

隆……隆隆……

如闪电般低沉的地鸣。螺旋阶梯本身像在畏惧什么一般,微微颤抖。

「凯特老师,下面!」

艾达的怒吼令老师及每一位学生均哑口无言。

因为,让原本宽度足以进行短距离赛跑的螺旋阶梯,看来像是细线的巨大怪物正随地鸣一同走上来。

「Keinez」、「Ruguz」、「Surisuz」、「Beorc」、「Arzus」。

拥有色泽鲜艳到显得不自然的五头水蛇。光一个头就有一只真精的大小,是以规格外的巨大著称的名咏生物。

难道……

「……是那个时候的水蛇。」

全身承受的重大压力令汗水直流。拭去额头浮现的大颗汗珠,奈特瞪视眼前的怪物。在多雷米亚学院的竞技大会上出现的五色水蛇。随着它一步又一步地逼近,螺旋阶梯出现皲裂。

原来如此,刚才迫使阶梯崩塌的元凶是——

「这下怎么办,小不点?」

「……」

奈特紧盯水蛇,说不出话来。

若是与当时一模一样的怪物,目前在此要制伏它会是件困难的事。那么,所有人到阶梯上方避难?不,这样的人数要那么做会有困难,清楚地知道迟早会被追上。

到底该怎么做……

「呀啊,少年,事情变得相当有趣了呢。」

喀吱!

鲜红的高跟鞋敲击地面,是位白袍翻飞的女性研究者。

原本应是留在凯尔贝尔克研究所的她——

「我还纳闷是谁的歌把我找来,没想到会是这么快乐的空间。这可是从根本颠覆名咏式秘密的事实呢,对研究者来说再幸运不过了。」

「……莎莉娜露华小姐?」

「五色头部的水蛇还真稀奇,活捉后直接送进研究室吧!」

用手梳理过浓绿色的浏海,她以下巴指向阶梯上层。

「你赶时间吧?那个就交给我们,你赶紧到上面去如何?」

我……们?

「没错没错,对付那么抢眼的对象也不错,很有成就感。」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用不着回头。从背后传来的那个声音,比所有的乐器更加清澈,有如自然奇迹般的魔性声响——

「你的表情也变得稍微像是大人了呢?」

在肩头朝外翘起的碧色头发,令人联想起母豹的大眼睛。身穿白毛皮外套的歌后姬,灵巧地朝他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让你久等了,也让我们帮忙吧。我们也想挽回一点名誉嘛。」

「香缇小姐……」

不只她,在微笑耸肩的香缇身边,还可见到身穿蓝色披肩外套的寡言男子背影。

涅西利斯先生……

……分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但他还是来了。

「那、那个!涅西利斯先生,我——」

蓝色的大特异点缓缓转过身来。

「我想向涅西利斯先生道谢……」

「我什么都没做。若是我做了什么,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做。」

那个时候,奈特感觉看到了罕见的景象。

笨拙鲁莽,比谁都沉默的那个男人,露出了小小的、小小的微笑。

「所以你也为自己前进吧!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个。」

仅仅一句话。

可是那句话,是竞斗宫的霸者独独送给他的话。

「——是!」

「那么,我也只对你说一句话,奈特。」

从涅西利斯的身影后方静静走出的白衣女性,以文雅的动作指着阶梯下方。

「不可以变成那样的大人喔。」

在〈A小调〉的女医生婷卡指示的方向——

「喔哦,那就是你苦战过的怪物吗?哼,那种货色就只是大而已吧?居然对那种货色感到棘手,看来你是老糊涂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那个时候,我只是有些腰痛罢了!」

「哦哦,那么让我见识见识吧!正好有五个头,就来比比看谁解决的数目比较多吧!」

「好吧,长年的恩怨就在这里做个了结——」

手持祓戈的路法长老。

在他身边的是多雷米亚学院的哲亚校长。

而一脸为难地望着二人争论的,是祓名民的首领。

「吵吵闹闹一辈子的同伴虽然也不错,不过不适合你和库露耶露。」

女医生掩着嘴角静静微笑。

「没错没错,要变成我和涅西利斯这样成熟的关系。」

「……香缇,别抱住我的手,会妨碍我行动。」

「有什么关系!好了,奈特,这里就交给我们,你去吧。」

香缇别有深意地朝奈特眨了眨眼。

轻轻朝她点了点头,奈特转身背对〈A小调〉的众人。

祝福你的离巢

如今,你振翅飞向约定之地

「奈特,那个!」

蜜欧手指的方向是阶梯上层。银色名咏生有如滑行般从有着落差的道路上疾奔而下。

它的周围是十二把守护剑。

「……灰色名咏的真精?」

糟了!现在能与它对抗的名咏是……来不及了!

银色真精以超高速逼近。

十二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剑从各个角度逼近——

——铿!

甚至令人感觉优美的反弹声。

飞来的剑逐一被十二面银色的盾弹开。

「抱歉,奈特,我来迟了。」

「奈特,让你久等了。」

是穿着吉尔名咏学舍制服的银发青年。有如隐藏般伫立在他身后的,是穿着同样制服的葡萄酒色头发少女。

「雷菲斯先生……连海伦小姐也来了!」

「不只我们。」

说完后,雷菲斯指着十二银盘的王剑者。刚才前来袭击的真精,有如冻结般停止动作。十二把银色的剑刺中它的身体。

不是它自己的守护剑。在刺穿它的剑旁,还有一具毫发无伤的真精。

没错,有两只十二银盘的王剑者。

……真不敢相信,因为这只真精隶属灰色名咏。

没错,就奈特所知,能够名咏出这只真精的就只有一个人。

「终究是虚像的真精吗?还以为多少能玩上一阵子,没想到……真无趣!」

以满是皱折的旅人装束包覆全身的名咏士。

在失去恋人的同时,也失去手臂的那个男人正背对他站着。

——虽然背对我,但是我不可能会认错。

那个声音、站姿,更重要的是那个灰色名咏。

米修达尔,在学校、在凯尔贝尔克,数度与之对峙的名咏士。

……难道他是为了要帮我?

「你在发什么呆?」

依然背对奈特,昔目的败者压低嗓音如此说道:

「真是碍眼——随便哪里都好,快走开!」

「那个……谢谢您!」

没有回答。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传达。

对眼前的男人。

还有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

为了所有觉醒的孩子们

……库露耶露小姐,你看见了吗?

聚集了这么多、这么多人呢。

学校的友人们、老师、熟人——以及曾经那么憎恨的人。

为了帮助我,

还有助库露耶露小姐一臂之力。

「奈特,你不能停在这里吧?」

蜜欧手指的方向是无止尽伸展的螺旋之路的前方。

「我也认为就快到了,所以你要加油!」

现在我懂了。

打破米克维克斯沉睡的契机是孤挺花之歌。可是真正重要的,一定是库露耶露累积起来的羁绊。

在这里的人们,是依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

前来回应孤挺花之歌的呼唤。

不是为了做什么特别的事。

——只是为了来救一个女孩。

「米克维克斯,你在某个地方看着吧?」

将手贴在胸前,奈特低声说道:

「这就是库露耶露小姐活过的证据!」

残酷的纯粹知性这个存在绝对不会产生的证据。

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是她以人类的身分连系起来的羁绊。

所以——

「我要前去编织我相信的歌。」

没错,与所有——

——所有梦想黎明的孩子们一起。

奔跑、奔跑、持续奔跑——

奈特微微抬头。

……螺旋阶梯的终点近了。

理由是名咏生物的袭击突然中断?不,之所以有如此的感觉,是上方伴随微风传来幽微的音色。

……是什么呢,令人十分怀念。

有如摇篮曲,也酷似嘈杂风声的乡愁溶入其中的旋律。

接近声音起始的场所。

所以,象征这个圆环的阶梯也接近终点。

——一定在等我。

而且在那里,应该有两个人在等我才对。

回应孤挺花之歌,人们聚集前来。如果他和库露耶露见过的所有人都在这里,那么一定还有两个人。

……还剩下两个最重要的人。

清了清喉咙,奈特凝视他应该前进的道路。

不能让他们等我。

再快一分钟、再快一秒钟也好,相信那就是对那两人感谢的心情。

奔跑、奔跑、持续奔跑——

已经持续跑了多久?

在仰望的前方,螺旋状的道路已到尽头。

道路变宽,呈现扇形。

在倏然中断的阶梯最上层,投射出两人的影子。

在剔透的夜色世界中,沐浴在星光下伫立的两人。

——到目前为止见过许多人。

——可是对我和库露耶露小姐而言,这两个人一定是……

白夜色的道路。

在它的终点伫立着的是一名男性,以及一位少女。

静静地,站在对面右侧的男性转过头来。

配合他的动作,枯草色的外套飞起。

「呀啊,似乎很辛苦呢。」

带着戏谑口吻的他显得腼腆。

分辨不出是金色还是褐色的发丝静静飞扬。

「……您果然在等我。」

仰望阶梯上方的男性,奈特也感到腼腆。

虹色名咏士——凯因兹·亚温凯尔就站在那里。

「谢谢您。」

「用不着向我道谢,反正我也有话要跟她说。」

在他凝视的方向——

是个有着湿濡羽毛发色的少女。虽然穿着陌生的制服,不过从那身服装中,轻易地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手脚细瘦得像是能够折断一般。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望着背影便能感受到她坚强的意志。

……我认识这个人。

少女并未开口,就只是顽强地背对着他。

「是……妈妈吧……」

奈特说不出话来。

「那个……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对妈妈说,可是——」

拚命将哽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

因为能够告知的时刻就只剩现在。

「我非去不可,我非去救库露耶露小姐不可!」

「——你长大了。」

就算不是他记忆中母亲的模样,但是那个嗓音无疑属于母亲所有。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

虽然她没有回头,却传达给了他。

似乎有些开心,

似乎有些悲伤,母亲如此说道。

「没那回事……」

「阿玛它呀,很高兴地告诉我,说你真的变坚强了。」

阿玛说了那种话?

「我……完全不记得阿玛曾经夸奖过我。」

「它就是那种个性。」

越过背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母亲单手高举过头。

将你的羽翼交给我

突然间,奈特身上的黎明色长袍上下翻飞。

令人联想起秋风的强风狂吹,卷起凯因兹的外套及母亲的黑发。

「这孩子说要负责带你过去,不听我的劝呢。」

在湿濡羽毛般发色的少女头顶上方,具体呈现夜晚颜色的名咏生物正在飞翔。

更重要的是巨大雄伟,高贵且优雅。

象征夜色名咏的龙,循着逆风着地。

「……阿玛?」

『快上来,小丫头在等你。』

高傲的口吻与平日无异。

可是那个口吻像感到难为情似的略显高亢。

「……他们走了。这样好吗?」

目送载着夜色少年的龙身影变小,凯因兹转头望向身旁的少女。

「其实你还有更多话想对他说吧?」

「开玩笑!你要我用这身模样扮演母亲的角色吗?」

脚后跟固定在地上,单脚回旋地转了一圈。朴素的裙子轻轻飘起,纤瘦的少女转身。

「我无法用这身模样去见那孩子。所以,那样就好了,不管对我、还是对那孩子来说都是。」

伊芙玛丽。

那是凯因兹最后一次见到的,在艾尔法多离别前的模样。

……我最好别说你的脸红了。

「怎么了?你笑什么?」

「什么事都没有。」

并未隐藏唇边的苦笑,凯因兹摇头掩饰。

「你也真辛苦。在他面前要扮演母亲,在我面前则是我认识的你。」

「女人就是这样,你们男人不会懂的。」

以手梳理过带有光泽的黑发,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了,你认为接下来会怎么样?就算那孩子救得了库露耶露,但之后……」

「你的口气像是会发生什么事。」

「正好相反。视情况……相反地,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名咏式或许真的会消失。就算留下,或许也会变得跟现在的名咏式完全不同。」

淡淡地,但她的话语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 ,如祈求般将手放在胸口。

枯草色的名咏士及夜色少女,守候般仰望头顶上方。

在场的所有人,

只为了一个心愿,

只为了一件事,心意重叠。

没错,心意在此。

而代表这一切——

「我也……最喜欢库露耶露小姐了!」

奈特微笑。

为了以最灿烂的笑容迎接她。

从前在凯尔贝尔克,也曾传达过相同的话。

可是,将唇贴上沉睡的她的唇上时,只能哭泣。

现在——

奈特能够微笑。

因为相信世上有为她存在的爱的形式。

将高举的拳头朝米克瓦鳞片挥下。

拳头敲击白夜色的壳。

……哩叽叽……叽叽咿咿咿叽咿叽……叽叽……吱叽叽……

与金属的敲击声或打击乐器不同,是鲜明又不可思议的音色。怀念的声音逐渐扩大。

传至遥远的彼方。

而在那个音色变小直到消失后。

出现某种碎裂的声音。

少女在黑暗、连一丝光线都未射入的空间中。

既不冷也不热,处在停滞的时间里,飘浮在沉淀的水中。

……我……

……我……是谁……

不管再怎么寻求回答,也得不到回应。

就算伸出手,也捉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人会回握她的手。

只有这无限透明延伸、名为「寂寞」的感情,勉强能够称为自我。

……我的……名字……我将它遗忘在什么地方了呢……

……我的心……遗留在……什么地方了呢……

不安定地飘荡,蜷缩身体,双手抱住膝盖。

将头放在膝盖上,拚命收集被分割的思考碎片后忆起的是——

……奈……特……

……奈特?那是我的……名字……吗?

……感觉不是……

……可是,那是……很重要的……名字……

未发出声音,因为她已遗忘声音这个东西。

遗忘声音,甚至遗忘自己的名字,即便如此,还是记得唯一一个名字。所以少女拚命在心中覆诵他的名字。

……奈特……

……你在……哪里……

……可是……

……啊啊……呜……已经……

残存的些许感情碎片。

清楚地察觉到就连它也溶入昏暗的空间,逐渐消失。

……不要……

……拜托,就只有这个……

想要守护唯一一个记得的名字,紧抱住自己的双肩。

虽然遗忘了一切,什么都想不出来。

却没有忘了这个名字,不想忘记。

因为这是直到最后仍然牢牢记住的名字,应该是最重要的名字才对。所以叫做这个名字的人——

一定是我……最重要的——

「姊姊!」

突然间,红色窜过视野。

温暖的绯红色灯火照亮整个昏暗的世界,前方浮现少女的身影。

在绯红色的花瓣舞动的祝宴中,少女走来。

鲜艳的绯红色头发代替了包裹身体的衣服,有如顶级的天衣般,优美地覆盖身体的每个地方。

……啊、啊咧……

……我的头……

脑部摇晃的感觉甚至引发呕吐感。

头好痛!

可是,为什么呢?有某种东西……脑子里有某种东西……似乎就要想起来了。

而且称呼我为姊姊的她是——

「我的事不重要,我只是来传话给姊姊罢了。」

少女微笑,张开双臂。

就像小鸟拚命展开自己的翅膀一样。

「我来告诉你,他遵守了约定。」

——他?

「他」是谁?

「哎呀,这点姊姊应该最清楚才对。」

胸口一阵刺痛。

不是受到戳刺的痛楚。

是内心深处产生出什么的痛楚。

吱……啪叽……咿咿叽叽……

光线穿越昏暗的空间,空间从那里裂开。

光线徐徐扩展开来。在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曾几何时产生出了近乎正圆的光之伤痕。

——不,眼前的那个不是伤痕,而是有如光门。

「来,姊姊站起来!」

……站起来?

……那是为什么?

「姊姊得靠自己的意志走出这扇门才行,我希望你能下定决心走过去。」

可是……

这里虽然昏暗,可是很温暖……

那扇门的另一头……对我来说太刺眼了……

「之所以感到刺眼,是因为这里太暗了。来,睁开眼睛。」

但是……

而且……万一那里很冷怎么办?我不要!

「说得也是,那扇门的另一头一定比这里还要冷。」

我不去那种地方……

我不想去寒冷的地方……

「可是那扇门的另外一头,有愿意拥抱姊姊、给你温暖的人在等着。」

……拥抱……我……?

「是的,而且是用无比灿烂的笑容。」

握住绯红色少女的手,摇摇摆摆地起身。

在少女的扶持下,她踩着蹒跚的步伐一步步朝门的方向走去。

摇摇晃晃,有时步履不稳,有时差点就要停下。

即使如此,还是来到光门前方——

突然回头。

绯红色头发的少女站在离她身后有段距离的位置。

咦……

你不去吗……?

「我的任务是在这里守护姊姊。接下来要带给姊姊幸福是专属于他的特权。」那是不可思议的一句话。

他……他到底是谁?

「只要穿越这扇门,你就会想起……去吧,姊姊。」

在她的催促下将手伸向门。

冷风吹动发丝,但绝非令人不快的风。

……如果是这样,去看看也无妨。

鼓起小小的勇气前往光辉的境界。

身体穿过门的那一瞬间——

对了,我的名字是……

我是……

全都想起来了。

「——孤挺花!」

站在门口回头,看见的是与刚才相同模样的少女……

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站在那里。

「……真高兴,你也想起了我的名字。」

闭上双眼的孤挺花露出微笑。

「不行,你为什么站在那种地方!你也一起——」

库露耶露使尽全身力气地大喊。

这是第一次。产生如此拚命,甚至让她感到愤怒的焦躁。

「快点,门要——」

光门逐渐变窄。

但眼前的少女轻轻摇头。

「我……没办法和姊姊一起去。因为我不是人类。」

「没那回事!跟那种事无关,我……对你——」

守护她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长。

在比任何人都要近的位置为她担忧。

可是我不曾替这样的妹妹做过什么,那种事我绝对不要!

「只要姊姊幸福就够了。」

「不要!那种事我绝对不要!」

伸手想回到光门里。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还是咬牙朝孤挺花伸出手。

「我……不要……绝对、绝对……」

拜托,有没有什么?

选择成为人类活下去的我,能为存在其他世界的妹妹做些什么?就算只有一件事也好。

作为姊妹中的姊姊,至少让我为你做件事。

「那么,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是什么?什么要求都行!」

「……我想听歌。」

一瞬间,害羞似地欲言又止,孤挺花将手放在她自己的胸前。

「S.ophit ele Ende」

是由瑟拉菲诺音语构成的一小段话。

若要翻译,可说是「心意在此,于是——」

「起始之歌,或许该称为黎明的真言?还没有任何人听过的歌词及旋律,我想听那首歌。」

妹妹第一次开口对她说出「愿望J

不管什么事我都想为你做,不管什么愿望我都会答应,可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首歌。」

不管是歌词还是旋律,

就连歌名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这是姊姊接下来要编织的歌。」

「我?」

「嗯,姊姊和他两个人一起。」

孤挺花对她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就算离得再远,有些感情还是能够传达到,对吧?」

这么说来,或许这是第一次。

总是带着悲伤表情的孤挺花,在她面前露出微笑。

不是硬挤出来的笑容,所以——

「——唔、唔嗯!」

用力点头。

「一定、我答应你。我……会加油的!」

「嗯嗯。那么再见了,姊姊,希望有一天还能再见——」

绯红色少女像是感到难为情一般,克制地挥手。

为了要传达给那样的妹妹,库露耶露也挥手。

聚集在眼角的泪珠。

随挥手的动作,沿着脸颊流下。

接着光门消失——

叽……哔唏哩……咿……叽……

白夜色的壳产生皲裂,一点一点地从那道伤口处裂开。从令人联想到蛋型的结晶上,小小的碎片一片、两片逐渐剥落。

在无数碎片飘浮的空中。

像是在摇篮内沉睡的婴儿一般,有个蜷缩着纤瘦的身体沉睡的少女。

是有着鲜艳绯红色头发的少女。

抱着她,奈特步下夜色之龙的背。

——对她说话。

在阿玛视线的催促下,奈特动也不动地凝视她的脸。

……怎么回事?像是多年未见一般,有种怀念的感觉。

「欢迎你回来,库露耶露小姐。」

轻轻将遮住脸的浏海拨开,凝视着她多久的时间呢?

终于,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接着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睛……

「……奈……特?」

——是我的名字。

——库露耶露小姐?

在那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察觉到时,奈特已紧紧抱住她。

「库露耶露小姐……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等……等一下,奈特……那个,我很……难受耶?」

「——咦……」

她的声音像是感到痛苦。

这么说来,我似乎是太开心了,所以使尽全力地抱住她。

「……拥抱女孩子的时候,要稍微温柔一点。」

「啊……对、对不起。」

奈特急忙松开手,从库露耶露身边跳开。

结果——

「比方像是这种感觉?」

绯红色的头发轻柔地拂过奈特的脸。

相对于跳开的他,这次是她主动抱住奈特。之所以会察觉到,是因为她的脸就在眼前。被确切的体温及手臂抱住,有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

那是以往从未感受过的,真正温柔的拥抱。

……奈特,谢谢你。我……

「……库露耶露小姐?」

「……虽然……我相信你……可是我……好害怕……」

她将脸埋在奈特肩膀上,用力抱住他。

她的声音当中带着低低的呜咽。

「——是。」

所以,奈特也用力抱住她的肩膀。

真的是细瘦的肩膀。抱住她冰冷发抖的肩膀,以便传达他的想法。

「没事了,我不会再让库露耶露小姐遇到可怕的事。」

「嗯……」

放开抱住她的手,将套在身上的长袍披到她肩上。

『小丫头还有奈特,你们还有该做的事没完成吧?』

依然在空中盘旋的龙转过头来。

非做不可的事。

没错,引导他们来到这里的所有人在等待的事。

「——说得也是。库露耶露小姐?」

「嗯!」

库露耶露迅速起身。

『没错,原本应该要由夜色和虹色找出来才对。结合夜色与虹色后,才能诞生出黎明色的光辉——』

『昔目的孩子们描绘出的梦想轨迹,得由现在的孩子们来继承才行。』

……这是与孤挺花的约定。

『不会事到如今才说办不到吧?』

「不会的。」

对于阿玛开玩笑般的口吻,奈特回以苦笑。

「因为这也是对大家表达感谢之意。」

「我也一样……我会努力传达给妹妹。」

库露耶露有些害羞地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称孤挺花为妹妹。

——太好了,刚才那句话她一定也听到了吧?

奈特在心中朝身在远方的孤挺花说道。

『把睡着的人叫醒!让所有人都听见。』

「嗯!」

向库露耶露示意,两人背对背站立。

隐约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及体温。

仅是如此便能传达,用不着开始的信号。

静下心,接下来——

将起始之歌与你结合

令黎明之钟响起

奈特、

库露耶露,

编织只属于两人的歌。

歌声传至远方,来到相距遥远的所有人身边——

在发亮的白夜色螺旋阶梯的中层。

「啊咧……」

最先察觉到那阵旋律的人是蜜欧。

一开始很安静。歌曲安静到令人误以为是风鸣。

可是听得见,那个音色逐渐增强、逐渐在胸口响起。

那是祈求大爱中的温柔 心意与约定的故事

梦见的气息 千百个小小碎片的黄昏们

因为那是点亮世界 小小的绯红色的亮光

因为那是濡湿世界 闪亮的夜之吻

歌的音色没变。

但声音之所以逐渐变大,难道是因为——

……锵……锵……

螺旋阶梯发出的旋律,有如配合那首歌在舞动一般。

不,不只如此。

这夜色世界本身,令传来的歌声产生回响、扩大。

有如一同歌唱一般。

既有怀念也有新意,愈听胸口便愈充满暖意的音色。

而且这个声音……这温柔熟悉的歌声是—

希望所有的颜色,如今与少女的泪水结合,不论何时

希望所有的音色,如今点亮受伤的祈祷,不论何地

希望黎明之歌,为所有的音色注入生命,永恒不变

那首歌会传送给所以做梦的孩子们,总有一天

在明白的瞬间,某种感情自胸口浮现。

「库露露!各位——这是库露露和奈特的声音!」

蜜欧高声朝身旁的同班同学、老师、在场的所有人呼喊。

使尽全力。

有如舞动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尽力发出喜悦的声音。

二人演奏的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歌呢?

有着奈特的夜色名咏欠缺的柔和,有着库露耶露的名咏中没有的心痛与深刻音色。

有如从黄昏来到黑夜,越过黑夜,前往黎明的喜悦——

「——原来如此。」

拭去眼角的泪水。

虽然擦了又擦,泪水还是接二连三地滑落,不见休止。

太好了,真的、真的太好了。

库露露……

奈特……你们都很努力。

一份小小的爱,一份小小的怀念旋律轻轻渗入清澄的天空

约定在此。一个梦想与一项祈求,一个起始由此而生

「咦,这个声音……」

欧马戳了戳在身旁的黑发少女的肩膀。

「等……欧马!你做什么,我正忙着点名呢!」

「啊啊,抱歉、抱歉,可是——」

望着嘟着嘴的桑吉丝,欧马指了指头顶上方。

「我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嗯?」

回过神来的桑吉丝闭上嘴,抬起头侧耳倾听。

正因如此、歌结合我们

正因如此,不论你在哪里哭泣

唯有那首歌将持续成为我们的希望

前往那天的庭院,抢先任何人一步云迎接你

「喔,这是奈迪和库露耶露……真会让人担心!」

桑吉丝手扠在腰上,深深叹了口气。

——有这么会让朋友担心的友人,真是辛苦。

突然发现在他们身后——

「各位——这是库露露和奈特的声音!」

早一步察觉到这首歌的蜜欧,像是自己的事一般开心的跳跃。「蜜欧真是的!啊——啊,还那样到处飞奔……」

望着像孩子般跑来跑去的蜜欧,桑吉丝忍不住噗嗤一笑。

……可是这么一来,无疑大家又能够一起做傻事了。虽然不知位在这不可思议世界的哪个地方,不过两人一定安然无恙,用不着我们担心。

因为,这首歌——

虽有让人想要落泪的心痛,

却也有撼动内心的温柔。

分明是初次听到的旋律,

但就像在许久以前曾经听过一样,感到怀念。

因为编织出了这么美妙的歌,所以一定用不着担心他们两人。

……已经传达到了。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

「所以,你们早点回来吧!」

桑吉丝闭上眼睛,露出小小的微笑。

来吧、侧耳倾听小小的夜的低语

那个音色尚未结束。

与发亮的极光及星光一同绕行世界,深深渗入夜空的大气。

在蜜欧他们这群同班同学的最末端——

手持祓戈的艾达聆听这阵旋律。

〈赞来歌〉的合奏?

是从哪里传来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名咏式?那些疑问全部——在察觉到是何人咏唱的瞬间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小不点办到了吗?」

转学进来时,第一次见到的他。

还是个天真无邪、一让人放心不下的少年。

——库露耶露,你真了不起。虽然晚熟,不过挑选男人的眼光却很独到。

压抑苦笑,从螺旋阶梯的边缘窥看下方。那里有着熟悉的〈A小调〉众人的身影,看来下面的情势也稳定下来了。

「那么,总之我也休息吧!」

艾达「喀吱」一声地将手上的长枪放在地上,随即在螺旋阶梯的一旁坐下。

「呐,阿尔维尔……」

那个男人也还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吧?

「听了这首歌之后你能懂吧?小不点不会输给萧的理由。」

众多的话语 众多的旋律将从我心中消失。但是

拥炮无尽的音色及气息,结合所有碎裂的羁绊

「……真是,虽然已经是年长的大人,还是忍不住要感到嫉妒。」

香缇摇头,隐藏苦笑的笑容。将拿在右手上的翡翠别针放进外套的口袋。

吐出累积在肺中的空气,深呼吸。

近在眼前——

撼动螺旋楼梯,前来击袭的五色水蛇停止动作。

激昂的神色从那五颗头、十个眼睛中消失。

「用歌也能让这么狂暴的怪物安静下来吗?」

不可思议的歌。

分明带着清凉却让内心感到火热,话虽如此,却让内心的激昂平静下来。

有着令人想要拥抱的怜爱温柔——

分明是初次听到的音色,听着听着眼泪却夺眶而出。这么说来,最后一次听到音乐而流泪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真是,继竞斗宫那件事以后,接二连三发生的净是些惊人的事不是吗?

正想伸手去抓后脑勺的香缇停止了动作。

可是,唔……

……这就是名咏式有趣的地方吧?

「出场的机会被抢走了,真遗憾哪,涅西利斯。战况好不容易白热化了。」

「——」

蓝色的大特异点只是耸耸肩,依然保持无言。

「啊,喂,别闹别扭!」

香缇紧紧揽住他的手臂。

「香缇,我不能动,你妨碍到我了。」

「有什么关系!偶尔两个人一起欣赏音乐也不错吧?难得正在演唱精彩绝伦的歌呢。」

「……」

在此,我是孤独的(一个人),可是,

自摇篮起身,所有心爱延续的歌啊

「……很棒的歌。」

雷菲斯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倾听流泄的歌声。

温暖逐渐浸透胸口。

对学习灰色名咏的他来说,〈赞来歌〉的任务不过是用来战斗的道具。可是这不一样——〈赞来歌〉真正的价值在更深的地方。

慈爱的旋律教会了他这一点。

「你也这么想吧?」

在远离他及海伦的上层阶梯,站着一个身穿旅人装束的男子。

啊啊、黎明之钟啊·给予我令内心雀跃的音色

唤醒置身悲伤梦中的你,那是黎明温柔的眨眼

「令内心雀跃的音色……是吗?」

将左手放在疼痛的右肩上,米修达尔覆诵那首歌。

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行动。

——黎明之歌吗?不适合我呢。

兜帽下的他,在不被人察觉的程度下苦笑。

灰色名咏编织出干燥砂粒般的旋律,描写有如寂寞荒野的歌词。

由于过度沉浸在灰色之歌当中,因此黎明之歌才会令他感到如此耀眼吗?

取代理性的疯狂。

对于选择力量,付出孤独作为代价的他来说并不适合。

「……蕾茵,你会开心地听着这首歌吧?」

过去在他身边的心上人。

一定很适合无比开朗的她!

所以——

为了她,连她的份一起聆听这首歌也不坏。

请用那心痛怀念的旋律、传达起始时亥

只有那心痛怀念的旋律·告知你在远方的所在

「很棒的歌。不论是歌词或旋律,都让人直率地这么想。」

将手搭在伊芙玛丽肩上,凯因兹委身在周围流泄的旋律当中。

「唔,是不差,算是及格了。」

「你真严格。」

「我教他名咏式,阿玛一直陪在他身边啊,这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如此,真是的!

丝毫不打算掩饰苦笑地耸耸肩。

不晓得她知不知道,她的声音像含着水气般变得湿濡。

「可是……我既感到高兴,也感到不甘。跟我和阿玛花了那么多年教导他相比,结果库露耶露传达给那孩子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就表示那是一场如此美妙的邂逅啊。」

「说得也是……」

眺望远方某处的她突然抬起头。

「时间差不多了。」

循着她的视线——发现他身上穿的外套正被淡淡的黎明光芒包围。

从封闭的夜色空间的每个角落发出皲裂声。

头顶上方、前后左右,空间在所有的方向均出现裂痕。令人联想起冻结已久的水面出现裂痕时的景象,皲裂无止尽地展开。

在皲裂的另外一头,充满淡淡的白色与蓝色调和的黎明色光辉——

「因〈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覆盖世界而消失的时间……世界恢复原状的时刻似乎到了,是觉醒的时候。」

「说得也是……」

一切将恢复原状。

自沉睡的世界醒来,现在这个世界消失。

在此同时,这是第几次与她道别呢?就算见过许多次相同的景象,但撕裂胸口一般的心痛却不曾改变。

「这么说来,这次真稀奇。」

「你是指什么?」

站在凯因兹旁边的她,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抬头仰望。

「呀……那个……该怎么说呢……该说你站得这么近,还是说你紧挨着我?」

「……」

还以为她会有半晌不说话,但——

「——这是碰巧。」

说完后,她快步离开凯因兹身边。

「……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如此告知的她,以得意洋洋的表情露出微笑。

「那么,下次见——」

对于她的道肌,凯因兹嘴角略微放松。

这是第一次。

她主动说出有重逢可能性的话语。

……可是,你本人一定没有发现到吧。

「怎么了?为什么笑得那么诡异?」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下次见,伊芙玛丽。」

「嗯嗯,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

没错……

用不着感到悲伤……

因为心意在此。只要它不消失,我们一定还能再见面。

在所有的梦诞生的地点,与你共同仰望世界

来吧,诞生觉醒的孩子因为世界渴求你

赤脚步上无尽的道路将此身委交黎明之风

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在约定之风诞生的山丘

黎明之光照亮世界。

星光消失,极光隐没,具体呈现夜晚的世界逐渐消失。

相反地——

在夜色之龙疾奔的天空下,有着绿色的大地。

可见越过严冬季节,等待春天造访的花芽。掺杂着冰块的河水潺潺作响,水面上早已漂荡着提早绽放的淡红色花瓣。

『奈特……谢谢你。』

从背后传来些许感觉。

在回过头的奈特面前,库露耶露同样回头望着他。

『真的很谢谢你遵守了当时的约定。现在我才终于真切地感受到这点……我……』

——没那回事。

奈特摇头。其实如果我能早点将你救出来就好了。

不对。真要说起来,如果我能保护你,不让你发生这种事,那就最好不过了。这么一来,就不会让你感到如此不安了。

『不安?不对。』

满脸笑意的她静静将脸凑近。

两人的发丝相触,鼻尖相触,接着——

『我相信你。从最初开始——我一直都相信你喔。』

嘴唇在一瞬间相触。

仅仅是一瞬间,甚至感觉不到碰触。

却是能够充分传达两人心意的一瞬间。

有如流泄的黎明之歌在呼吸—

为那阵旋律最后一小节锦上添花的,是如歌一般的吻。

『奈特……』

她伸出双手。

察觉到她的意图,奈特叠放上他的双手。

相触的指尖、暖意、心意及所有一切的一切——

心在此,于是

——心在此,于是

两人依然交叠双手。

绯红色少女与夜色少年编织出歌的终诗。

睡着的孩子们醒来,令想要振翅高飞的歌的音色复苏

黎明之歌是邂逅·那首歌一定能传送到你身边

赠奏「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

亲爱的海伦、史褔雷尼克特尔小姐,

你好吗?

这里已完全充满春天的气息,学校附近的树木也开始增添色彩。

天气很温暖,让入昏昏欲睡。

有时在课堂上也忍不住要睡着,每次都烦劳蜜欧交醒我。

对了对了,听说升上二年级以后,还是不会进行分班。

不过相反地,制服衣领上的学年线增加了一道,我的话是两道红线,说到变化就只有这点。所以还是无法脱离一年级学生的心态,昨天也弄错而是到一年级学生校舍去。

这样的我即将成为迎接新生的学姊,让我感到有些紧张。

凯特老师也说:『要当一年级学生的模范』,唔——嗯,该怎么做才能成为模范呢?呵呵,虽然不明白,但我会加油。

对了,换个话题,你提过那件事我听凯特老师说了。

听说吉尔名咏学舍要与多雷米亚缔结姊妹校协定时,我大吃一惊。

似乎也预乏要进行学生们的交流聚会,我会第一个举手报名。到了夏天应该就能实现,这次由我们去见海伦和雷菲斯同学。

啊啊,不好,信纸已经写不下了。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嗯,那么。就保留到见面时再说吧。

那么,不久后再见。

库露耶露、索非尼特

「……这么写可以吧?」

凝视手边的信纸半晌,库露耶露将手中的笔放到桌上。虽然是不着边际的内容,不过无妨吧?

「嗯,没错,重要的是心情。」

将天空色的信纸仔细折好,放入白信封中。

以模拟红花的贴纸完成封缄,接着就只剩下投入邮筒。

「——花了很多时间呢。」

挂在墙上的钟,早已指向早晨的时刻。

深夜时分一时兴起拿起纸笔来倒无所谓,花费了一整晚却只写了这样的内容。

……呜……有点困呢。

房间里的照明就只有桌上的小灯。

库露耶露在女生宿舍内的自己房间中摇摇摆摆、脚步蹒跚地走过。

才刚随着升级搬入二年级学生的房间,还无法清楚记得室内的摆设。虽然房间结构和从前一样,不过想乘机变更房间的摆设却成了问题。

……夜晚已经过去了吗?

用手揉了揉还残留睡意的眼睛,用另外一只手拉开窗帘。

那一瞬间——

迅速射入的耀眼阳光一口气将睡意赶跑。

「……好棒,好亮喔!」

以为天色依然昏暗,但完全不是。

上方的天空映照着白色与蓝色的鲜明渐层,绵絮般轻柔的云朵开心似地飘浮其间。

夜的身影已不知消失在何处,在窗外展开的是黎明的色彩。

而且还是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

「蜜欧,你快看!天空好漂亮喔!」

朝她的床铺奔去,摇醒睡在床上的友人。

「快起来啊!蜜欧!」

「……唔亡嗯,我已经……吃不下了……呣嗯……」

「你在说什么梦话!好了,快起来!已经天亮了喔?」

虽然摇了她一阵子,但友人只是将毯子盖在头上呼呼大睡。哎呀呀,真可惜,难得有这么美的天空啊!

库露耶露不情不愿地率先换上制服。

「咦……库露露真是的,你已经在换衣服了?」

将手穿过制服衣袖时,从毛毯中冒出蜜欧的声音。

定睛一看,金发娃娃脸的少女正从毛毯中探出头来。

「嗯,今天有点事。」

「唔~嗯……是吗,加油喔。」

睡眼惺忪的蜜欧一脸憨笑。

「库露露,今天是餐厅发放特制蛋糕抽奖券的日子。你想排在队伍前面去拿抽奖券,然后再重新排一次吧。」

「……我才不做那种事!」

「嘻嘿嘿,如果吃太多朝横向发展,就算是奈特也会大吃一惊喔i!」

「所以·啦,就跟你说不是了!」

虽然急忙摇着双手,但蜜欧并未费神聆听。

将头也钻入棉被当中,看来似乎又进入了梦乡。

「——唔,算了。蜜欧,我先到学校去了,早饭我放在桌上。」

「嗯嗯,我们学校见i」

她只将手伸出毛毯外挥了挥。

——真是的!这样根本就分不清谁才是房间的主人嘛!

在胸前交抱双臂,发出混杂了苦笑的一声叹息。

「那么,我走了。」

——不过算了!

我有事要做。

没错,已经好久了,今天可以跟他两个人在单独一起——

大陆北方的城镇费伦。

地处残留万年积雪的山岳地带,是建于山麓上的城镇。

贫瘠的土地及严寒的气候无法栽培作物,因此居民原本就少,是靠着观光及矿业勉强维持生计。这里就是这样的小城镇。

在穿越这个城镇,前往连绵山峦的方向。

从山麓上无法一眼望尽,不过山顶附近有一座小小的古城。

目前仍然有许多旅客前来造访费伦。理由是参观古城并谒见居住在城内的费伦皇女。

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

只能视为自然产生的奇迹,令人联想起天上铃声般的声音。认识她的人均称赞那是世上最澄澈的声音。

在费伦的这座城堡里——

咻呜呜呜……

置身于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再袭卷而去的寒风中,法乌玛站在谒见室旁的阳台上。

皇女赤脚站立在积雪的地上,赤手握住冻结的扶手。

在一片银白色的阳台上,站着一身雪白肌肤的少女。这幅景象不可思议地XX。

她并未做任何事。

并非欣赏眼下的壮阔风景,但也不像是在思考,法乌玛只是静静伫立在原地——

「法乌玛,站在那里不动是会感冒的喔?」

法乌玛只将头转向一旁。

在堆积纯白雪花的阳台上,站着一个身穿漆黑色长袍的名咏士。

那名人物令人分辨不出是少年或是少女。光亮的黑发飞扬,双眸在保有娇艳气息的状况下显得湿润。

唇上涂着夜色口红,他的表情总带着微笑。

是在何时,以及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呢?不过,法乌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理所当然一般。

「萧,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应该说还是老样子吧?你——」

少女并未对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感到难为情。

对此,黑衣人也丝毫不以为意地望着少女的模样,接着说道:

「你的情况似乎比以前要好。」

「嗯……」

少女身上并没有缠着绷带。

雪白的肌肤近乎病态,表面残留无数的伤痕,以及未曾休止的出血。跟以前相比,这两项症状似乎都已改善许多。

「最近,我稍微能够睡得着了……以前分明是那般搔痒、疼痛到无法入睡啊,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置信。」

法乌玛以指尖划过自己的皮肤。

盘踞在她体内的真精消失,症状也逐渐改善。

「得感谢虹色名咏士才行。」

「可是,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

「这点你得自己想。」

漆黑的名咏士露出微笑。

「嗯……」

谈话就此中断。

在风雪吹拂的阳台上,白色少女与黑色名咏士伫立。

两人动也不动,就只是凝视着彼此。

「这么说来——」

打破沉默的是萧。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我想你差不多该出现了。」

少女以手挥开被风吹动的侧发。

「等我?」

「嗯,我有话想问你。」

法乌玛朝扶手探出身子,凝视的方向是白雪覆盖的针叶树林。

「我想问你,在这个世界里,名咏式会变得如何?」

「就人类的观点来看,没有任何变化吧。」

「哦嗯……」

依然眺望远方,法乌玛扬起眉毛。包含在萧话中的含意是什么呢?他的口吻像在说,从人类以外的观点来看,名咏式有了变化。

「我能指出的一点是——原本是米克维克斯眼睛的残酷的纯粹知性独立,使得他无法具体呈现他视为理想的名咏式。」

以〈仅只是伫立在那处〉的身分重新构筑名咏式的概念。由于用以达成这个目的的器官——残酷的纯粹知性独立成为人类,因此已无法重组名咏式的概念。

「呃啊……是另外一方的〈与那项意志敌对者〉获胜吗?」

「事情并非如此。」

「为什么?」

一方无法战斗。

那么应该可以说剩下的一方获胜才对。

「如果你想知道详细的情况,试着直接问这孩子吧。」

这孩子?

萧指着他自己的肩膀——

漆黑的长袍上积着雪。那东西突然扭身蠢动。

将雪拍开,在萧的肩上展现出妖艳动作的是一条小蛇。

白夜色的蛇。

难道在眼前的就是……

「那是与〈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的意识深处相连的幼兽。根据他本人表示,是在模仿〈与那项意志敌对者>。」

——也就是说,现在在我眼前的,不折不扣就是——

『初次见面,小女孩。』

抬起头部的蛇微微弯曲脖子点头。

酷似人类打招呼的模样。

「……你就是米克维克斯?相当可爱的尺寸嘛!」

『尺寸单纯是配合夜的幼兽罢了。』

夜的幼兽?法乌玛猜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但没有重要的意义吧?因为她原本就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就是米克维克斯真正的模样。

「对了,能不能告诉我关于刚才那件事——蛇与龙针对名咏式的形式展开争斗吧?」

『就结论来说,可说是不需要战斗了吧?』

「因为残酷的纯粹知性消失了?」

『不,那点其实不是大问题。』

……不是问题?

蛇的回答超乎预期之外,令法乌玛无话可回。

到底为什么?

『我和龙都不是原本的模样。意志法则体因为是普遍的、流动性的存在,因此没有限制力量的框架。』

名咏式的创造者在萧的肩膀上抬起头。

在纯白的细雪中,依然未丧失白夜色的光辉。

『也就是说,不可能的概念适用于人类,但不适用于我。举例来说,我能让自己的眼睛恢复,从那里再产生出一个残酷的纯粹知性来。』

「换句话说,现状并未改变。」

只是以往作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的存在诞生成为人类罢了。

龙与蛇的抗争并未结束。

……

分明是如此,但……

没有必要战斗的理由是什么?

『我和龙并非水火不容啊。』

「是吗?」

是数百年、数千年,又或许是更加长久的对立。

原以为他们之间也有如此深的鸿沟。

『因为我们是对等的关系,对于描绘名咏式这片画板的理想图也相同。只是两人对于抵达终点的过程意见相左罢了。就连这项岐异,也并非彼此之间缺乏沟通。』

「那么,为什么会停止争斗?」

『果然像是人类会说的话,不过……我也想要作梦。』

米克维克斯从阳台眺望下方的风景。

那个动作带着怜爱,充满女性的温柔。

『我和龙希望名咏式是给予人类的理想赠礼,不想见到名咏式被用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所以我想改变人类对名咏式的意识,重新格式化名咏式这项概念。』

「这点我听萧说过。」

另一方面,龙打算守护人类自我净化的努力——人类自行端正名咏式的存在。

虽有担忧名咏式这共通的意识,不过期望的手段不同而产生对立。

『没错。所以我找上萧,再过不久我的理想便会充满世界——在此之前,为黄昏所爱的夜色少年抗拒这点。』

名为奈特的少年。

从前前来造访她的时候,予人的印象是如此幼小的那名少年。

『……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

蛇仰望头顶上方,接着说道:

『以往与我的理想为敌的名咏士,必定会仰赖龙的力量。正因如此,我和龙才会持续对立——不过就只有那名少年不同。他不借助调音者的力量,只以人类的羁绊对我进行诉求。甚至还抵达我这个世界的尽头,将原本不过是残酷的纯粹知性的这个存在,升华成他所爱的人……仅以人类的力量,便超越了调音者的高墙……不,是为她超越。』

给予人类的理想赠礼,那便是名咏式。

而且,仅以人类的力量来拯救人类,那也是创造名咏式的创造者的心愿。

换句话说——

『没错,是我和龙昔日创造名咏式时描绘的理想。那名少年清楚地将它具体呈现出来。爱着歌、被歌所爱的人就在那里。』

将名咏式看得比谁都重要的人。

而且,他用那个名咏式来守护心爱的人。

『正因如此,所以我也想再次作梦。因为是那个少年深爱的世界,所以我……不,调音者在创造名咏式时怀抱的希望,或许早已在这个世上萌芽。』

白夜色的蛇凝视下方。

是一片雪白,一层一层累积的冰冻深雪。可是在底下,或许有梦想着春天而长眠的花芽也说不定。

『所以,我也想要去守护。就像龙将幼兽授予这个世界一样,我也采取了这个幼兽的模样。』

「原来如此……」

夜色少年追求的,仅仅是拯救他深爱的少女。

仅仅如此。仅仅为此,他纯粹地、一心一意地,比任何人都坚定地祈求。这份心意凌驾了萧以及名咏式的创造者们。

——法乌玛倏然转回视线。

注视肩上有条蛇、脸上依然带着不变微笑的名咏士。

「萧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会陪伴这孩子吧?我也对那首歌传遍世界的情况感到兴趣——就聆听过那首歌的人而言。 」

那一天,全世界所有人都听见。

名为奈特的少年、与名为库露耶露的少女编织的二重奏。

「说得也是……若硬要说,我认为那就是萧落败的理由。」

名咏式是咏唤自己渴望的事物。所以为了要由两人来编织一首歌,两人得共享一个心愿、共有一个想法才行。

描绘的每个音、每句歌词都不得有丝毫差异。

光是要重叠彼此的意志,令一切调和便是件难事。不可能——由于这么认定,因此从未有人想过在名咏式中进行合唱。

可是对奈特来说,有个能重叠他所有心意的少女。

而且对库露耶露来说,有个能接纳她所有心意的少年。

「你确实拥有非常高贵的心愿,可是——」

拥有至高心愿者的孤独。

萧没有与他共同编织歌曲的对象。那是唯一一项奈特拥有,而萧没有的因素吧。

「……说得也是,或许吧。」

萧露出微笑。

是与平时无异的微笑,可是他的声音中似乎略带哽咽。

「呐,萧——」

「嗯?」

「说到这个,缇希耶菈和阿尔维尔呢?」

就那两个人的个性来看,应该过得很好,不过现在是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

「阿尔维尔重新进行祓名民的修练。话虽这么说,其实是在祓名民首领的庭园里接受拔草的惩罚。缇希耶菈还是老样子,行踪飘忽不定。她说有一天会到费伦来露个面。」

「是吗……」

「两个人似乎都很忙,有事可做是件好事。」

说完后,萧转过身。

只是个单纯的动作,法乌玛便能理解其代表的意义。

「已经要出发了吗?」

「嗯,最好及早出发。接下来,我要漫无目的地四处旅行。」

带着肩上的白夜色的蛇,萧只将侧脸转过来对着她。

「那我走了,法乌玛,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嗯嗯,下次你来的时候,要把那件看来很热的长袍脱掉喔。我会替你准备很棒的衣服。」

「……我会期待的。」

风吹起。

堆积在扶手上的白雪飞起。有如暴风雪一般,就只有阳台成了雪白一片。在视野遭细雪遮掩的那一瞬间后。

法乌玛睁开眼睛时,萧的身影已自眼前消失。

「……春天到了吗?」

耀眼的阳光照在脸上,以手遮住眼睛上方,法乌玛眯起眼睛。

——大家都各自步上自己的道路。

身为调音者的〈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及〈与那项意志敌对者〉也一样。

阿尔维尔、缇希耶菈以及萧。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只是短暂的片刻。可是那是真正具有价值的片刻,是她能够表现得像她自己的时间。

同时也令她察觉到,再这样下去不行。

「我也得努力才行……」

法乌玛握住她自己小小的手掌,挺胸仰望朝阳。

首先,希望能稍微治好自己的病,接着再逐渐增加体力。

接着她也要外出,到阿尔维尔和缇希耶菈所在的地方去看看。如果她亲自过去,他们会感到吃惊吧。

接下来,要追逐萧的踪迹,在全大陆当中旅行……

嗯,有许多想做的事。

所以,现在就慢慢地朝自己描绘的路上走去吧!

——怀着感谢诞生在这个世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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