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车站,我拿出手机确认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怪不得天色这么昏暗。未接来电里。,千晶打来的六通、学姐打来的一通。当我看见时,感觉至今一直在耳后朦胧不清、没有实感的疲劳,一口气全压到肩膀上。
正打算收进口袋时,手机响了起来。
『真是的!你总算接了!已经回来了吗?有见到真冬吗?』
「咦?啊、嗯、嗯。」
千晶刺耳的声音,使我安心下来。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在哪儿了。
「我见到了,呃,我去了管弦乐团的练习室。尤利、干烧虾仁跟真冬都在。」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特地——』
千晶的声音倏地小声下来。我回想起真冬当时悲痛的吶喊。不能告诉千晶跟响子。
所以,我将手机换到左手,咽了咽口水,在人烟稀少的车站出口楼梯上坐下。
「呃,没什么特别需要担心的事。那个,就是呀,之前真冬不是被杂志记者追过吗?她这次好像又被媒体跟拍了。」
为了不让声音颤抖或分岔,我努力放慢速度说着……
「因为她家也被发现了,所以暂时先躲去东京的饭店。好像想请哲朗帮忙想些办法,却联络不上那个笨蛋,所以才会请尤利打电话给我。」
好厉害,我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一边说着,声音与心跳都逐渐冷静下来,我竟然有这种没用的才能,真差劲。
「是我自己会错意了,还跑到品川去,真是白痴。」
『真的……吗?太好了……』
听见千晶温暖和缓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胸口彷佛被钻头穿了个大洞般疼痛。她相信,她相信了。毕竟听到那个小提琴协奏曲,察觉右手异样的人,只有我而已——虽然那是理所当然的。
『那为什么不联络我嘛!好过分!学姐也很担心呢。』
「嗯、嗯。」我像拧毛巾一般拚命挤出借口。「因为记者们似乎也在调查乐团成员的事。她说不想给千晶添麻烦。要是被你知道她在哪里,搞不好你会拚命想办法去见她的。」
『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只有小直而已啦!』
说得也对,这种笨蛋只有我而已。
『然后呢?那她明天会回来吗?』
「咦?啊、嗯,我不太清楚,应该不会太久吧。」
怎么样呢?真冬打算说谎到何时呢?毕竟还是太勉强了。为什么我要配合她说谎呢?
『那我们来试装吧?我想到一个很有趣的点子,明天我会带试作品过去。』
「嗯,我知道了。啊、那个,神乐阪学姐那边你能帮我转达吗?」
『小直自己说啦——』
「不,要是我去说,一定又会被她骂到臭头吧。」
电话那头的千晶嘻嘻地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帮你说。小直晚一点还会回学校吧?』
「啊……」对喔,西装外套跟书包都还丢在学校。「嗯,晚点过去。」
挂掉电话,塞进裤子的口袋。总觉得现在的心情就像双手沾到气味难闻的油似的感觉。
拜托千晶转达,是因为学姐一定会立刻戳破我的谎言。不过,到最后我还是得回学校一趟呀。心情好沉重。连站起来都办不到。话虽如此,若是我直接回家,千晶一定也会帮我送过来,到时反而更尴尬。
我在楼梯的一隅,将头埋进双腿间十分钟左右,让寒冷完全沁入全身后,才好不容易抓住扶手站起来。
翌日,真冬仍然没有出席晨练。
「真冬今天也不会来吗?难得我做了新T恤说。」
三人稍微合了一下音后,调整低音鼓的踏板的千晶无趣地说。
「嗯嗯,我也不知道。」
昨天晚上我又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她一次也没接。
仔细地调完音后,神乐阪学姐开口:
「年轻人,你有话要对我说吧?若是逼不得已,我们可以去只有两人独处的地方喔。」
我感到背脊一阵寒意。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学姐的眼里没有笑意。
学姐知道些什么了吗?若是这个人,搞不好在我烦闷不已的这二天内,她就已经将真冬的所在地与右手的事全查出来了也说不定。
不,倘若如此,她绝不会默不吭声。
因为——
feketerigo已经不能再次翱翔了。
「不管我说什么学姐不都是轻描淡写地躲掉吗?所以我放弃了。」
我继续说着谎,甚至回她一个笑容。这是为什么呢?我也不清楚。我没办法看着学姐那彷佛看透一切的眼神,所以,当她将视线移到千晶身上时,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相原同志,虽然应该不会采用,不过你这次作的是哪种服装?」
「太过分了学姐!我要让真冬大吃一惊,所以决定再保密一阵子。」
我从远方听着她们令人安心的对话,假装花上许多时间在调整贝斯,钟声很快就响了。
真冬也不在教室里。即使导师时间结束、开始上课了,她仍然没有出现。被包括寺田同学的全班同学逼问「公主殿下今天也休息耶,小直同学知不知道什么?」也已经是第四天了。
是怎么了呢?还在做检查吗?或者是被干烧虾仁关在家里了?这的确有可能。毕竟昨天分开前,真冬说了那种话,说她一定要参加圣诞节现场演唱。她到底在想什么?右手搞不好又会无法动弹呀。
该不会就这样没有半点联络,直接飞去美国吧?不,干烧虾仁最近应该正为了贝九音乐会忙得不可开交才对。
只是上学应该没有关系吧。我好想见真冬。
我想见她。
我在上午上课时,都紧抓着书桌,拚命忍耐内心焦躁不已的想法。
午休时间,因为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将整个便当全丢给千晶,打算去教职员办公室拿练习室的钥匙。
「喔,小直同学,你来得正好。」
我在办公室入口被人抓住,是民音社顾问、音乐老师麻纪老师。她一脸倦容,将能哄骗男学生的年轻美貌全都浪费掉了。
「真冬到准备室来了。」
她悄声说。我吓了一跳,看向麻纪老师的脸。
「详情我听蛯沢先生说了。你过去吧,我接下来还得去事务室一趟。」
我僵硬地点头。
「右手的事,你没告诉神乐阪同学与相原同学?」先生压低音量。
「……是,真冬要我别说出去。」
「话虽如此,也不可能一辈子保密下去呀。」
虽然她说的没错,但我也只能紧闭双唇。
「自己想办法做些什么吧。」
老师拍了我的背后一把,我朝楼梯跑了过去。
在校舍四楼,音乐教室的铁门右边的拉门,就是音乐准备室——平常绝不会有学生进入,麻纪老师的领域。
一打开门,前方窗户的窗帘没有拉上,冬天正午的阳光直射进我的眼睛。栗子色长发就在占了狭窄房间一半范围的钢琴彼端等着。
真冬在逆光中站了起来。她睁大双眼,挪动椅子后退,头发飒地飘动。手中乐谱落了一地。
我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尖锐的话语,但真冬只是垂下眼,又再次坐回椅子上。
我踏进房间,关上门,为了避开窗户射进来的阳光靠到左边的墙上。
两个人好一阵子都沉默不语。彷佛连太阳在空中一点一点移动角度的声音都听得见。
「……昨天。」
真冬终于先开了口。
「真是抱歉。」
我摇头。她先开口道歉,使我有股强烈的罪恶感。
「尤利他、没有、生气吧?」
「他没有生气,但是哭了。」
之后,尤利不让我送他离开,自己冲出了接待室。东手无策的我垮在沙发上,好一阵子无法动弹。
「尤利他、一点错也没有。」
真冬将视线落在张开的右手上,喃喃地说。
「这不是尤利的错。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
「只要能撑过圣诞节的现场演唱就好了。」
「你还在说那种蠢话吗?」我不由得靠近钢琴。「现在不是考虑演唱会的时候吧?搞不好连钢琴都没办法继续弹了呀!」
「钢琴算什么……」
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真冬倏地用右手抓住自己的手臂,将话吞了回去。
「我、我也知道,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愚蠢,但是……」
「既然如此……」
「但是,我想参加演唱会。没办法继续弹吉他,我绝对不要!」
「所以才叫你别逞强呀,要是手真的坏掉怎么办?」、
「坏掉也无所谓!」
真冬的话贯穿了我的胸口。
用右手按在自己心脏上方的真冬泪眼朦胧,继续吐露话语:
「因为,我是为了直巳……」、
「为了我……?」
「钢琴也好,吉他也好,我都是为了直巳而弹的。若是无法继续同台,就跟手坏掉是一样的。响子与千晶都能与你一同演出,却只有我不行,我绝不接受。」
我脚步不稳地靠上冰冷的墙壁。
「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
我在问什么?我是笨蛋吗?脑中似乎有另一个冷静的自己,从内侧将自己的头盖骨踢飞。真冬的脸彷佛要溶化一般。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光是这句话,就将满是裂痕的我整个击得粉碎。
「等等,真冬,对不起——」
「什么都别说!」
真冬摀住耳朵大喊。
「我不要你替我担心,我不要听那种话!」
「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真冬用手抱住头,再次滑坐到钢琴的椅子上。肩膀激烈地颤抖着。
世界登时变得轻盈,墙壁、书架、钢琴、椅子全都一齐飞了起来。这是什么?我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才发现是自己跌坐到地板上。我靠在墙角,伸直双腿。
全身的力量,彷佛被冰冷的地板吸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我没能好好表达吗?神乐阪学姐向我告白,以及我没能果断拒绝、将结论一拖再拖的事,真冬全都知道吗?
即使不知道,看到我以各式各样的借口裹足不前,虽然内心感到不安,却仍邀我一同庆生。
圣诞节也是,她拚命想要站上同一个舞台。
我真是太差劲了。
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对真冬的右手都不会有任何的帮助。我们的圣诞节已经毁坏,再也无法复原了。
但是,我伸直膝盖,将脚的感觉找回后站了起来。我扶住钢琴盖的一端,撑住身子。
「真冬。」
她削瘦的肩膀抖了一下。
「真冬的——」
接下来的话,卡在我的嘴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最后抵达了杀风景的地方。
「真冬的身体比较重要。圣诞节演唱会每年都还有机会,但真冬的右手是无法取代的。所以要好好治疗才行。」
这是什么话?我并没打算说教的。我应该还有其它话想说才对。真冬摇晃栗子色长发。
「我很清楚,你不要跟爸爸说出相同的话。」
明明距离如此相近,但我却连碰触她的肩膀都办不到,只能僵在原地。
「我知道,我当然懂。但是,下一次圣诞节,直巳搞不好就不在了。」
「怎么可能……」
我将话吞了回去。
她那蛮不讲理的不安,全都是我害的不是吗?
看着抱住自己的双肩,缩起身子的真冬,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不晓得过了多久。但真冬站起来时,太阳仍在体育馆屋顶的上方一些之处,一点也没有移动。
「你要……去哪里?」
看着穿过钢琴与墙壁间狭窄的缝隙,往门口走去的真冬背影,我不由得开口。
「练习室。」
冷淡的回答。
「可是……你不是不能弹吉他吗?」
手贴在门上,真冬背对着我点头。
「Stratocaster被爸爸拿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瞒着学姐与千晶到何时——」
「我知道!」
真冬走出房间,我赶忙追了出去。
神乐阪学姐已经先到民音社练习室了。当我们一走进去,她便将五线谱笔记丢到合成器上站起来,突然紧紧抱住真冬。
「嗯嗯……——」
脸部被强压进西装外套中,真冬痛苦地挥舞手腕敲着。
「呜哇哇……学、学姐!」
虽然我想将她们两人分开,但学姐抱着真冬转身躲过。
「想一个人独占蛯沢同志,这是不行的喔,年轻人。」
「什么独占!」、
「好痛……苦,响子,放开、我。」
「若不这样做,就无法填补你不在这三天的寂寞啦。」
真冬原本想推开响子的双手倏地失去力量,垂落在身体两侧。
「现在不需要言语,只要让我确认。」
学姐在真冬耳畔细语。啊啊,那个人已经有预感了,我察觉到这一点。于是退到墙角,又坐到地上,像个笨蛋似地看着两人拥抱的身影。
「……对不起。」
鼻尖埋在学姐胸前,真冬喃喃地说。学姐默默地轻抚她后脑勺的头发,最后终于放开真冬,让她坐了下来。
「你今天没带吉他来吧?」
学姐的问题让真冬的肩膀抖了一下。无言的肯定。
「是吗?」
学姐似乎也说不出话来了。真难得,她明明是言语的魔法师。
轧轧的声音传来,外头的冷空气倏地向屋里流动。我们三人几乎同时往门的方向看去。
「真冬!你既然来了就去教室露个脸嘛!我好担心你呢!」
千晶飞奔过来,双手环住真冬的颈部。
「嗯、嗯……」
真冬露出困扰的表情,脸颊贴在千晶的手臂上。但此时千晶却察觉了沉重的气氛。她看向学姐,接着彷佛现在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似地看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最后,千晶看向真冬,但真冬只有摇摇头。
「没什么。大家都在等着负责炒热气氛的相原同志登场喔。」
学姐用生硬的笑容撒谎。千晶不可能完全没察觉到。但她歪着头,「那么,」她将放在桌下的纸袋取了出来。大概是真的打算炒热气氛吧。
「这是feketerigo、的新T恤喔!这次的试作品只有一件,因为相当费工呢。」
千晶从纸袋中取出、摊开来展示的是鲜艳的黄绿色长袖T恤。衣襟与袖口那圈是红色的。
「嗯,驳回。当成周边商品贩卖吧。」学姐迅速回答。
「好过分!我辛辛苦苦做的耶!你们看这个,这是——LonelyHeartsClubBand』的阶级章耶,连臂章都有喔。」
真冬与我都吓了一跳,看向那件夸张的衣服。
是真的。胸口有圆胸章、手臂上也印有V字型的红与黄的臂章。
「这是从小直给我的〈Sgt,PeppersLonelyHeartsClubBand〉的封面扫瞄下来的。与唱片同尺寸,很漂亮吧?」
「……直巳、给你的?」真冬的声音颤抖着。「……披头四的?」
千晶的表情暗了下来,她点头。我感觉到真冬身后发出迸裂的声音。回过头来的视线完全不带有半点温度。
「……为什么?你也送给千晶?」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点头时,干哑的喉咙内部彷佛痉挛般疼痛。真冬踢倒椅子站起身来,打算冲出练习室时,我也没有阻止。
「等、等等,真冬,你、你怎么了?」
千晶出过去抓住她的肩膀。真冬啪地转过身来挥开她的手,背靠到门上。脸色惨白到几乎透明的程度。
「你、你那么讨厌这件衣服吗?那、那个,不用穿上台也没关系的。」
真冬紧闭双眼,拚命摇头甩着一头栗子色长发。
「反正,我也不会再上台了。」
「……咦?」
「我已经不能再弹吉他了。昨天跟前天,我都是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我若是用这种弹法继续弹下去,总有一天手腕会不堪负荷,所以!」
住口。我想发出声音。但空气从喉咙中漏出,发不出声音,也站不起来。应该、应该有更适当的解释方法的,但将真冬逼到这种地步的人是我。是我。
「真冬!」
千晶正打算靠近的同时,真冬打开门冲了出去。大概是用脚将门踢上的吧,整栋建筑物都微微摇晃,外面的冷空气再次卷入练习室中,将包覆我的迟缓温度冲刷殆尽。
站起身。我得去追真冬才行。但此时千晶抓住我的衣领。
「什、什么?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吶,真冬说的『你也送给千晶』是什么意思?」
刚站起身的晕眩与罪恶感在脑中搅拌成黑红色的一片,我好想吐。但我勉强捏着自己的侧腹忍了下来,回答她。
「……真冬的、生日礼物。我送给他了。〈Sgt,PeppersLonelyHeartsClubBand〉的黑胶唱片。」
与送给千晶的礼物相同。我是笨蛋,无可救药。啪的一声,我的颈部被强劲的力量扭转,热辣的刺痛浮上脸颊。千晶打了我一巴掌。
「笨蛋!你、你别跟过来!我去追就好了!」
千晶冲了出去,练习室的门再次关上。风压将我吹得往后瘫倒,此时有某种柔软的物体从背后撑住,我才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往上一看,是神乐阪学姐面无表情的脸。
她的手臂撑在我的肋下。
「……对、对不起。」
虽然想站起身离开学姐,但她却不肯松手。她将双手合握在我的胸前。
体温远离。
彷佛全身的血液都从耳朵流干了。
直到宣告午休结束的预备钟响起,千晶与真冬都没有回来。我将千晶丢着的黄绿色T恤抱在腹部,默不吭声地坐在椅子上。神乐阪学姐面对桌子,将吉他放在膝上,持续不断地在五线谱上写着一串串音符。从她偶尔弹出的乐句推测,应该是在将编曲改回只有一把吉他的弹法吧。
钟声响起的同时,学姐合上笔记本,将吉他收回盒子里。
「——年轻人。」
终于打破了沉默。
「……是。」
「我呀,用了很卑劣的手法。你认为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向你告白?」
为什么?
有什么理由吗?
「那是诅咒。」
我愣在原地,用空洞的视线看着学姐。
「向你告白,破坏人与人之间的某种平衡,而且还拒绝听你的回答。年轻人,那是为了不让你对蛯沢同志做出我对你所做的事,而施加的诅咒。」
「什——」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你。即使有九成九的机率会确定败北,即使逃跑、必须匍匐前进,我还是想赌上这最后的可能性。我不会对自己的卑劣感到羞耻。不过……」
学姐扣上吉他盒的弹簧扣,将吉他立在墙边。
「没有预料到结果会变成这样的自己,真是差劲。令人作恶。」
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学姐没有错,全都是我不好。
学姐满不在乎地将原本几乎深陷黑色泥沼的我拉起。
「年轻人,我不会再对你展露笑容了。」
「……咦……?」
「没有敌人的战斗,我也没了兴致,连使用卑劣手段的价值都没有。我对你的思慕之情就此冻结。」
连踏出练习室时,神乐阪学姐也没有回头看我。
「下次我对你重展笑容时,是蛯沢同志回来的时候了。」
房门关上。我沿着墙滑落,缩起身子。
在独自一人、满是尘埃的房里,我听见第二次钟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