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想起祖父说过的每一句话,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些东西对幼小时的我来说太难了,完全不能理解。而且往往听上去还和说教一样。至于说教,则是学生最讨厌东西的排行榜中,雷打不动的第三位。我当然不会如饥似渴地把它们都记下来。
但是,就算到如今,自己还是可以朗诵出其中的几条。大概是因为祖父非常中意这些话,所以我在成长中也不知听过了多少遍。虽然谈不上是门前童子不学自熟,但还是可以给别人浅显讲出其中道理的。
比如,有一句是『小人闲居为不善』。
所谓小人,不是指身体尺寸的小,而是说气量狭小。闲居在这里则是指一个人晃晃悠悠,无所事事。
所以意思就是「不成器的人闲下来,不会做什么好事」。
究竟该理解为「应该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空闲做无聊傻事的地步」,还是「应该努力提升自己,哪怕空闲下来也要做有意义的事」呢?真的很让人烦恼。
确实,我也不记得自己一个人在晃晃悠悠的时候,做出过什么值得一提的成绩来。
也许是因为心里漠漠然记着祖父的这句话,我才会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尽可能地不让自己闲下来。在这让人不知该做什么事情好的陌生世界里,我有自信说,自己没有「闲居为不善」。
可最近的每一天却有些太平静了。
因为没客人来所以很闲——我不愿意这样用这个说法。因为到底这也只是「平静」,或者更进一步,可以说是「安稳」的每一天。
有些日子就是这样,开着店也完全不会有客人来,这种时候就算是我也想要做一点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嘿。这个马我就收下喽。」
尽管还在营业时间,我却正在和戈尔爷爷下西洋棋。两人坐在带桌子的卡座上,紧紧盯着面前的棋盘。
这个世界是异世界。不论是日本这个国家,还是我知道的任何一个国家,当然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可是,不可思议的是,偶尔我还是能碰到一些自己非常熟悉的事物。
饮食文化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异,服装看上去也不是天壤之别。我一直在想,也许很久以前就有和我同一个世界的人来过这里。不然这一切都不能解释。可惜的是,有关这点我大概是无从确认了。
先不提这些,现在重要的是下棋。
我面对着抚摸长长白胡子的戈尔爷爷,两眼盯着盘上的局势。
的确就如戈尔爷爷所说,我的马快要丢掉了。如果为了回避眼前的危险而保留这个马,后又会被巧妙地吃掉。不管怎么说,必须得在马和后之间放弃一个才行。
高手之间的对决里,一个兵的优势就能决定胜负,而我眼前的失误可谓是相当致命。戈尔爷爷的胜利已经成定局了吧——究竟,他会如我所愿产生这种想法,还是不会呢。
这个马的牺牲,在我看来是前定和谐*的事情。为了捕获我的马,戈尔爷爷就必须移动他的车才行
[*注:前定和谐是莱布尼茨单子论中的概念。指一切事物互属不影响状态,却由于神的预先安排而产生调和。然而这里的意思其实跟计划通一样]
如果置之不理,马就会深入戈尔爷爷的白阵中。也就是说,他几乎不得不吃掉这个马。而车一旦移动,就会给我的进军打开路线。
迄今为止还只是互相试探的序盘,到这里就要变成大本营周围的棋子交换了。如果一切如我所料,这局棋应该会以我的优势而告终。
「嘻,嘻,嘻。」
结果戈尔爷爷首先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到底吃不吃啊。
西洋棋是世界范围内广泛的游戏。但是,在这里却似乎属于少数人。感觉上好像只是贵族和有钱人的娱乐。
在我的世界里,这个游戏的玩家有数亿人规模。不过,单论日本则是一种很小众的游戏。与围棋和将棋相比,竞技人数实在是少得多。
我的棋艺,是祖父那家咖啡馆的常客,附近豆腐店的玄先生教的。据说玄先生以前曾周游世界,在各地通过西洋棋与许多人交流过。也许他还有过在当地大赛中,为取得优胜而鏖战的经历。
因为玄先生的悉心教导,我甚至也有了自信,可以说自己下棋有相当的水平。
但让人伤心的是,西洋棋真的很小众。
在学校想对朋友们炫耀,回答往往是「西洋棋? 我连规则都不知道」。
围棋和将棋的对局会在电视上播放,出现有名的棋士也会掀起话题。可是西洋棋完全没有这样的待遇。这个游戏在日本的立场很惨淡。
所谓西洋棋,同时也是一种高度的心理战。对手的目的,对手的理想,对手的苦恼。这些全都要读出来,在想象的世界中再现。然后一一颠覆。
我观察着戈尔爷爷的面孔,却很难窥测出更深的东西来。
这个爷爷,真的很擅长心理战。从表情上根本读不透心理。越是企图解读,反而就在迷宫里越陷越深。
其实,我不应该迷茫的。
局面分析已经有了,计划也有了。开端都出现了。现在该干的不是犹豫,而是尽可能地实施计划。一切都如理想般进展,这在西洋棋中很罕见。需要在可能的范围内妥协。究竟是趁早妥协得到一个不完全的局面,还是贪心地孤军深入自取灭亡。找准其中微乎其微的分界点,也是西洋棋的难处所在。
而且还有一个理由,让我绝不能轻视戈尔爷爷。
这个爷爷,有时候会下出非常绝妙的一手。就像是完全看穿了我的企图一样,能一气破坏我计划的一手,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他搬出来。其犀利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能看到未来。
我对着棋盘苦思冥想,戈尔爷爷却一副愉快的语调。
「很好很好。好好烦恼吧年轻人。烦恼能让人心成长。嘿,嘿,嘿。」
不会上钩的。我才不上钩呢。
他说得一点都不错,可那眼神和表情怎么看都是在挑衅。
好的好的,我知道的。我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绝对要赢过你——我也这样露出这样的笑容。
以此下定决心,挪动象的位置。舍弃了马开始发动进攻。运气好的话,这一手能在后面带来相当大的优势。
「呵!」
乍看之下,这一步棋似乎没什么奇怪的。但戈尔爷爷像是看穿了我背后的计谋一样,发出大声的叹息。
啊,讨厌。光是这样我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不,等等。这该不会也是假装的吧? 啊不行不行。别多想。想和这个人打心理战是没用的。不要看他的表情,盯紧棋盘才对。
「有意思有意思……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喜欢跟小夕下棋啊。」
戈尔爷爷捻着长长的胡子,目光投向棋盘。
「好了好了。我该怎么办呢。」
不论是口吻还是表情,看起来都只是街坊的老爷爷而已。但他的眼神却有闪亮的光彩。这是一双依赖着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就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也是孩童看到有趣玩具时的眼睛。
至少,普通的街坊老爷爷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只有身为冒险者,在这个世界庇护我的大叔,或是身为黑手党老大的科尔雷奥尼先生,这些堪称一流的人们,才会具备如此有力的眼神。
「嘿呀。」
戈尔爷爷挪动车,吃掉了我的马。
这样一来为了确保直通敌军本营的道路,我当然把车……之前的兵推到前线来。
大概是对这一手感到意外,戈尔爷爷露出了考虑的模样。其间还像是为我打发时间一样,主动提起了闲聊的话题。
「话说回来小夕啊,你是在哪里学会下棋的?」
「嗯,这个嘛,以前有一位熟人。」
「这样啊,以前的熟人吗。他一定是个相当厉害的棋手吧。」
「您怎么知道的?」
我好奇地追问了一句,结果戈尔爷爷捻着胡子首先眨了眨眼。
「因为小夕你的棋下得很漂亮。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有个不错的老师。你的棋路里有很多是我这个老头子第一次见过的。但是,却不可思议地强。每次都让人惊喜啊。」
那是肯定的啊。我发出尴尬的笑声。
西洋棋和将棋都已经被人研究了数百年。什么状况下,该如何布局才能获取最大优势,这些经验一点点累积起来,终于就变成了被称作棋谱的东西。
用起来当然很方便,但棋谱其实是一流人才智慧的结晶,就像是花费很长时间打磨出来的宝石一样。
这个世界里的西洋棋,发展程度并没有我的时代那么高。棋谱也很古老,战法则处于之前的时代。在这种情况下搬出数十年之后的,已经被高度发展过的棋谱,当然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西洋棋毕竟被称作贵族的游戏,悔棋……恐怕是不行了吧。」
戈尔爷爷眯起眼,露出一副可笑的表情来。
「不是贵族,年纪轻轻的小夕,操控棋子却如此得心应手。我都没面子说自己是贵族了啊。」
啊哈哈哈。戈尔爷爷居然还能大笑起来。但我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与其说我是有才能,还不如说只是借用了前人的智慧。现在我有棋谱这样一个巨大优势,却还是往往输给戈尔爷爷。序盘看起来一切正常,到了中盘就会被魔术一样的战法玩弄于他的手掌中。也许这就是所谓年龄带来的差距吧。
戈尔爷爷伸出手,拿起了一枚棋子。让西洋棋中最强力的棋子——后上了战场。这是我预想之中的一手,但是,太过符合预想了。
不管怎么想,我都能找到应对这一手的最优解。棋子一个个被交换,棋局进入简化的残局阶段,优势在我这边。
但是绝不能以为这样就看透了戈尔爷爷的路数。
也就是说,他在后面肯定还为我准备了什么。而我怎么也猜不到。在不明白对手目的的时候,棋谱也发挥不了作用。结果我只能依靠自己。
这样一点都不好玩。不知为何我有了这种感觉。
不论是乖乖进入戈尔爷爷为我准备好的口袋里,还是选择当下能找到的最优解,都不好玩。如果总是能选择最善的一着棋,下棋当然会赢过任何人。可是,那样一来人就和电脑没什么区别了。
下棋的目标不能只是为了赢,还应该是为了获得乐趣,为了与对手交谈,为了欣赏棋盘上的美。西洋棋终究是游戏。重要的是娱乐,游玩,以及自由。只要不是出于什么非赢不可的理由,那就不应该追求每一步都是最优解。
所以说,我无视了最优的目标,选择移动我的马。这是毫无根据的一手。和什么棋谱都没关系,也没有确信,只是根据直觉走出了这步棋。
这样一来,我就脱离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计划。但是,不知为何自己还感到一阵轻松。
「呵,呵,呵。很好。这很好。所以说年轻就是充满可能啊。」
「有什么让您这么开心?」
「你说呢。当然是能让我这个老头子,感到出乎意料的东西啊。」
往常就满是皱纹的脸,现在皱得更厉害了。看来戈尔爷爷的确很开心。
我虽然不太明白老人的思维,不过嘛,如果他能感到高兴,那当然是件好事。只要不把我给牵扯进去。
于是我也加快下一步棋。
序盘里需要深思熟虑之下,猜测对方的行动,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我们就像比拼速度一样一步接一步地出棋。啪,啪,啪,棋子碰在棋盘上的声音,有种很舒服的爽快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应该说没有必要说话。什么都不用考虑,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该如何取胜。只要享受眼下这个瞬间就可以,我们都理解了这一点。然后,迎来了终局。
这一回,是我赢了。
「唔,唔。我输了啊。」
戈尔爷爷笑着说。
「阿兰那家伙死了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也找不着下棋的对手了……想想小夕的今后,看来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啊。当然西洋棋也包括在内。」
「虽然不知道您在期待什么,不过我觉得自己今后还是会很平凡。当然西洋棋也包括在内。」
我立刻回答道。结果戈尔爷爷发出噗噗噗的笑声来。怎么回事,这个人的笑声花样也太多了吧。
「你啊,这样会很累的。」
他用一副满是确信的表情这样说。
「……这样也够了。」
我长叹出一口气,戈尔爷爷却发出大笑。紧接着又露出一副满是心机的表情,说「好啦,既然已经输了」。啊,糟糕,这个老爷爷的表情现在只会让我有不好的预感。
而我的不祥预感,往往非常准确。
啪。他故意似地拍了一下手,然后开始贼笑。
「把我的孙女嫁给你怎么样? 那可是个可爱的好孩子啊。」
「终于开始说起傻话了吗这个色老头——
……哎呀,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了。危险危险。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话说回来,戈尔爷爷的孙女……我记得她才十一岁吧?」
忘记是在什么时候听说的了。不过戈尔爷爷则摆出一副「你说这些干什么」的表情,继续道。
「但是,要不了五年她就能变成一个大美女。毕竟,那可是我的孙女啊。」
「问题不在这里。我比较崇尚自由恋爱。」
「不用担心。用小夕你的魅力攻陷她,然后就是自由恋爱了。嗯。」
「您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咔咔咔! 经常有人对我这么说!」
啊不行,已经不行了。这个人不行了。从骨子里不行了。
我不由得朝远方露出空虚的眼神,但这也没办法啊。谁来救救我啊。知道的知道的,陪你聊天也只是浪费时间,我知道的。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
「戈尔爷爷,您有梦想吗?」
「哦? 怎么,真突然哪。」
「最近稍微有点在意这件事。」
虽然戈尔爷爷看起来只是个生活随心所欲的臭老头,但他大概是个地位很高的人。所以戈尔爷爷应该也有梦或者目标之类的吧。
「梦啊」戈尔爷爷歪着脑袋说。「我这个老头子,差不多也该死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呢。」
应该是戈尔爷爷式的笑话,可是他确实到了这样的年龄,所以听上去只会让人嘴角僵硬。
戈尔爷爷看着我,发出愉快的笑声。
「年轻的时候我也做过各种各样的梦,但是到这个年纪,那些都不会有了。」
「哈……原来是这样吗。」
「与其说是做梦,还不如说是寄托梦。」
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老年人啊,看着小夕这样的年轻孩子,就像是重新回顾自己的人生一样。这也算是一种梦。再要说的话,那就是让自己的孩子们幸福生活下去。大概这就是我现在的梦了。」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就只有现在,戈尔爷爷看起来才像是充满人生经验的老人一样。原来这个问题还可以这样看待吗。
门铃响了。转头一看,是位穿着深蓝色裤装西服,看上去一丝不苟的丽人。她正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走进来。
这位女性留着及肩的白金色长发,透出莫名冰山感觉的脸上化着淡妆。耳朵上戴着一对小小的耳饰,虽然朴素,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设计的精致。
这样一副形象完全符合我心中对「精明强干的大姐姐」所有的想象。再要说的话还应该附加一个形容词,「非常漂亮的」。
「失礼了。」
她如往常一样对我行了个礼,然后快步走到戈尔爷爷身边。其实这个人,是戈尔爷爷的秘书。难以置信。这种蛮不讲理的事情居然也可以发生在世上。她一定是被什么借款所约束,情非得已才做这份工作的。绝对是。
「时间已经到了。」
秘书姐姐在戈尔爷爷耳边轻声说道。
我一点也、也不羡慕。我才没想过漂亮姐姐也在我的耳边小声说话,这、这种事情。
……其实还是非常,非常地羡慕。
「我不要嘛~!」
明明体验到了漂亮姐姐的耳语这种美妙的经验,戈尔爷爷却居然撅起了嘴。
「不可以说什么不要,老爷。这是您以前与我约好的。」
「就是不要! 我不想去工作! 我要和小夕下西洋棋!」
一见之下是个好好爷爷,可是言行怎么想都像是撒娇耍赖的幼儿园孩子。
我要是站在秘书姐姐的立场上,或许就会扇他一巴掌了。可是秘书姐姐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她根本不会用手中的笔记本殴打戈尔爷爷的侧头部,也不会望着这副模样呆叹什么的。
「老爷。」
「呜。你不用那么生气也也也可以的」
在我看来秘书姐姐的模样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但她好像是生气了。
「我知道您和夕先生下棋很开心。但是,夕先生也很忙。」
——就是这样,对不对? 秘书姐姐对我投来了这样的目光。我扫了一眼店里,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完全没错。」
「除了爷爷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吧?」
「客人们现在才正要来,嗯。」
听我斩钉截铁地这么说,秘书姐姐也点头同意。
「所以说,请您跟我回去吧。」
秘书姐姐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坚定。就像是扎根很深的大树,能让人感觉到怎么都不会动摇的原则。
戈尔爷爷先是发出呻吟,然后耷拉下肩膀。
「没办法……虽然很讨厌,但我还是去工作吧……」
「明智的决定。」
秘书姐姐为了让那个戈尔爷爷去工作,一定也很辛苦吧。我心里这样想,同时还觉得要是自己肯定办不到。两个小时之内就要放弃了。
「我到底要工作到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戈尔爷爷发出了由心底而生一样的感叹。表情看起来很像是为没有继承者而苦恼的大公司社长一样。但是,这副表情很快又变成了平时那副让人没奈何的模样。
「啊,我想把莉莉嫁给小夕,你说怎么样啊?」
「把大小姐吗?」
这句唐突的色老头发言,让秘书姐姐愣住了。她一定是在为戈尔爷爷老年痴呆的发展而感到悲哀。
「我想有关此事您应该去询问大小姐的意见。擅自决定的话,会被讨厌的哦。」
说得好啊秘书姐姐! 就是这样! 再多说他两句!
「唔……那、那就这样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愿望传进了戈尔爷爷心里,他终于冷静下来了。戈尔爷爷的孙女肯定也不愿意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订婚,现在,毫无疑问,这件事终于画上了句号。
「那我就走吧……再见啊,小夕。下次爷爷会给你带点伴手礼来的。」
「普通的就可以了啊? 我可不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因为有过前例,所以我还是先这样声明了一下。结果戈尔爷爷「切」了一声,才拖拖拉拉地离开了椅子。
「啊啊……我不想工作啊不想工作啊……」
在简直像是尼特族一样的碎碎念中,戈尔爷爷终于离去了。
「给您添麻烦了。」
留下来的秘书姐姐则对我低头致歉。
「不不,我其实也挺开心的。」
如果只是偶尔遭遇一下的话。
我带着苦笑这样回答,然后秘书姐姐对我露出微笑,从钱包里取出一枚金色的硬币。
「然后,这是付给您的钱。」
「……和平时一样,我觉得这还是太多了。」
那可是金币啊,金币。
「因为平常就给您添了许多麻烦。而且,这在老爷看来或许像是零花钱一样。他让我转告您说这是老年人的癖好,请您收下吧。」
「哈啊……既然这样的话。」
于是,结果我还是收下了。就算我继续拒绝,秘书姐姐也会说「那样我会遭到责备的」,于是最后同样得收下。而且,嗯,虽然这么说很世俗,但是口袋里有钱确实会更有帮助。
我接过金币,秘书姐姐再一次低头行礼。
「那么,失礼了。」
是香水吗。她留下花朵一样甜甜的香味,然后就飒爽地离开了。
……真好啊,秘书姐姐。我也想请一位秘书。这是男人的浪漫。
我一边遐想,一边收拾桌上的棋盘和棋子,突然又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戈尔爷爷,应该是马吧。」
要说是王也很合适。可是,马能够在棋盘上纵横无尽地移动,走法又很不规则,这确实很像戈尔爷爷。
「秘书姐姐,肯定就是后了。」
最强力的棋子,因为能力很大,所以不论怎样都不得不活跃的棋子。虽然可以到达纵横斜的任何一个方向,却也有不能中途转弯的僵硬缺点。
然后,我是什么呢。
我看着棋盘上摆好的棋子。西洋棋的棋子种类比将棋要少太多了。所以选项本身也没有几个。
「一定是兵吧。」
站在最前列支撑阵线,数量最多的士兵。作为一个小市民,我觉得这是最像自己的。
而且单独的兵是非常弱小的棋子。只有和其他棋子协同,才能发挥强度。为了不至于一人而为不善,我这个小人也应该好好学习。
少了戈尔爷爷,店里感觉比平时还安静了许多。
我从摆在棋盘外的棋子中取出一枚兵,放在盘上。
比起其他棋子,兵一定非常怕寂寞。
过往行人的说话声,随着他们走过店前而渐近渐远。
今天的客人,什么时候会上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