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旦撒了小小的谎,之后它就会擅自膨胀起来。为了隐瞒这个小小的谎言,就不得不再接着叠加小小的谎言。然后最终这个小小谎言不断长大,就会变得不说更大的谎言就藏不住。结果,些微的过失就会变成大错。
谎言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旦开始,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它就无法停下。
「所以啊,我现在很头痛啊」
皮克先生双手抱头这么说着。声音尖锐嘶哑,像是从喉中挤出来的一样。
「那已经只能坦白道歉了啊」
我这么说了后,皮克先生抬起了头。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那样做才是最好的。但是,你觉得我说得出口?」
他睁大眼睛问我。我考虑了一下,如果我陷入跟他一样的状况,我能说得出口吗。
「……不,说不出口呢」
「是吧?!」
「但是也只有说了吧?」
「……也是啊」
再次抱起头,皮克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一开始是为什么要撒谎的啊」
「因为啊」说着皮克先生挠了挠头。「我明明自大又干脆地夸口要做厨师才离开了乡下,但现在只是个剧院的清洁工啊?太丢人了我根本说不出口」
「就算这么说,你这牛吹得也太大了」
「……那个,反正只是写信?我想着应该不会暴露」
唔哈哈,皮克先生这样夸张地笑了下,然后垂下肩膀。
「没想到我妈居然要来啊,到这种远得要死的地方来」
「能见面不是很好吗」
「那个啊,虽然能见面是很开心……啊啊!我就不该写什么我开了自己的店在做厨师长的!」
他砰砰地猛敲着柜台。
「还有什么来着。有很漂亮的夫人很可爱的女儿,而且这城里的有权人士经常来店,还记得你的名字,之类的吗」
皮克先生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那个,真的是,太忘乎所以了」
「其他还说了什么谎?」
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飘开了视线。
「我写了我的店里每天都是满席,非常忙碌,作为厨师非常成功」
追寻着梦想来到城里,但是什么都不顺利。即便如此也想向故乡的家人传达自己没问题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处于同样的情况,我也有可能会这么写。
「所以,你妈妈说了想吃你店里的菜对吧?」
这样询问后,皮克先生趴到了柜台上。
「嗯。她说想暂时住在我家里,还说想看歌姬的公演」
「……住家里,看公演?」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皮克先生发着抖,没抬起头。
「我还写过,我住在像是贵族会住的那种豪华的房子里,还有因为我有贵族的客人,所以歌姬公演的门票也请人通融给我了。然后她就说,那我也想看」
我不由扶额。这牛吹得大过头了。
「现在赶紧找点理由拦住她吧」
「……我妈,年纪已经不小了。从那种偏远乡下来这个地方,恐怕也只会有这么一次了啊。她一直都在那个村子里播种耕田,没怎么出过村里。所以也很期待来这里」
我已经什么都说不了了。对那样的妈妈,能说得出「别来」吗。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吧。那确实是只能抱头了。
我不说话,店内就沉默了下来。桌席那边精灵姐姐正在翻一本很厚的书,柜台的另一头也有一位客人。
皮克先生慢悠悠地爬起来,用右手揉了揉乱糟糟的胡子。
「都三十过头了还在剧院做清洁工,不会被任何人感谢。明明我是强行挥开家人的反对跑到这里来的,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你是想做厨师的对吧?」
询问后,皮克先生笑了。像是放学后的小学生一样快乐的笑容。
「很帅吧,厨师。无论什么食材都能想办法将它们组合起来,干脆利落地撒下调味料,这样就能做出美味的东西,那就是魔法啊」
然后他向前探出身体抬头看我。
「所以对我来说,你也是魔法师啊。能做出我至今都没吃过的料理,而且还有自己的店。太耀眼了,我几乎无法直视啊」这么说着皮克先生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好耀眼」
看着他开的玩笑,我也笑了。
「皮克先生不也是魔法师吗。你做过厨师吧?」
「不,我不行我不行。我没有毅力啊。虽然是在好的店里打过下手,但之后就辞了。现在都不怎么拿菜刀了」他自嘲着笑道,「真是头痛啊。要怎么办呢」
皮克先生站了起来,将钱放在了柜台上。
「算了,今天这就回去啦。抱歉啊店长,让你听我说这种牢骚」
我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我会再来的」
说完,皮克先生就离开了店里。留下的只有空掉的杯子和饮料钱。我将这些收拾掉后,柜台的边上传来了声音。
「谎言这种东西还真是难以处理啊」
一个小小的身影,发出了能让吊灯摇晃版,低沉的声音。
【为了不让别人受伤而洒下的小谎言,总有一天会扩大膨胀起来,甚至会变得不仅连对方,而且自己也会收到伤害。就算是明白这些,但是也会有不得不说谎的时候】
【……今天说的话也还是那么深奥呢,科尔雷奥尼先生】
在那里坐着的,是毛发松软的小兔子。但是这位身穿有着金色刺绣的黑色高级西装的正体,是这条街上的黑社会兼掌管一流食材流通的老板。
【每次来你的店,都会听到些让人甚感兴趣的话题啊。这是我最近发现的乐趣啊】
科尔雷奥尼先生发出来库库的笑声
【听了别人的烦恼却在笑可不好呀】
【说得很对。但是啊,看见了自己过去烦恼的身影和年轻人重叠在一起了,觉得怀念那也是长者的感触啊】
虽然看上去完全判断不出长者的模样,科尔雷奥尼先生究竟多少岁了呢。问了也许会生气也说不定
【科尔雷奥尼先生也会有类似的烦恼吗】
【能不说一个谎地活下去的人啊,不是相当幸福的人的话,就是什么都不考虑的无能之人啊。就算是你也说过谎吧?而且是很大的谎】
视线看了过来之后,我缩了缩肩膀
【的确有过呢】
【如果是能简单忘记的谎言的话还好,而相当大的谎言的话会一直跟着你背后。让你觉得越来越沉重,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变成那样之后你只能乖乖地全部清算。大家都是啊】
【清算之后,会变得怎样呢?】
科尔雷奥尼先生摸了摸帽子的边沿。
【基本上谎言都会暴露。擅长圆谎的人可不多。所以才会有欺诈师,政治家之类的职业啊。虽然谁也不清楚谎言的最后会是怎样,但是背负的谎言消失之后心里会变得轻松。那样的话就能向前迈出一步了】
【那个,也就是说】我点了点头说着【比起说谎的结局,为谎言做个了断重新振作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吗】
【你也变得越来越会总结了呢】
【科尔雷奥尼先生的话对我来说还是很深奥的呢】
【那是我故意说地晦涩难懂的,那样听起来才让人觉得更有感觉不是吗】
像是开玩笑地这样说了。确实,那种说话方式听起来很酷。我也务必得学习一下才行。身为深夜咖啡馆的master,那种深奥的气质是必不可少的
正当我想要练习一下科尔雷奥尼先生的说话方式的时候,店里的门挂着的铃铛响了起来。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姿正是提瑟。欢迎光临,这样跟她打了招呼之后,提瑟一下子低下了头。小小的翅膀吧嗒地摇晃着。
【……你的店,真是太有意思了】
科尔雷奥尼先生深切地感叹道
【那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别在意。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哈啊】
科尔雷奥尼先生摇了摇头,视线看向了手边的杯子。就像表示谈话到此为止一样,于是我看向了提瑟。
提瑟就跟习惯了一样,在固定的位置坐了下来。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习惯了之后已经能够自己决定好座位了。提瑟已经跟常客们一样,最初那种不安的样子已经不再出现了
【呀,晚上好。就跟平时点的一样可以吗?】
【嗯】
提瑟点了点头
【说起来,提瑟有过说谎的时候吗】
我一边为泡咖啡准备着虹吸,一边跟突然想起来一样问了提瑟。提瑟一下子看了过来之后低下了头,然后小声说了
【……有,过】
【抱歉,看样子是很深刻的谎吧】
那是甚至让我为轻率的询问感到后悔的,提瑟露出的认真的表情。
提瑟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我
【说了谎的时候,应该怎样做才好呢?】
【又问了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
如果是平常的我的话,肯定是会为怎么回答而大伤脑筋的吧。但今天幸运的是,我已经在心中的笔记本那里记下来模范的回答
【说谎的话总有一天会暴露的不是吗?虽然暴露之后的结果是怎样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总是要去面对的。因此我们应该要做好觉悟,然后踏出向前的一步】
在柜台另一端听到了忍笑的声音。虽然只是借用了某位兔子的观点,还是让提瑟【原来如此】地点了好几下头。
【大哥哥,你有过说谎的时候吗?】
【那当然,有很多呢】
【因为是不正经吗】
提瑟用纯洁无暇的目光看着我说道。柜台的另一端又传来了忍受不了的笑声。我横眼瞄了一下
【……科尔雷奥尼先生,都听到你的笑声了哦】
【哎呀,抱歉】
虽然这样道了歉,但是肩膀还是在颤动着
【笑过头了吧】
【好久没有感到那么愉快了。不正经吗,那真是不错啊】
有什么让他那么愉快我虽然搞不明白,科尔雷奥尼先生反复点着头
提瑟则是悄悄地看着科尔雷奥尼先生,然后抬头看了我。刚才自然的态度已经消失了,看上去身子变小了一样感到不安。
【提瑟,那位是科尔雷奥尼先生。虽然是坏人,但是其实不是坏人的。】
【……究竟是不是坏人呢?】
【也就是说,是一位不得了的不正经人士】
提瑟听了之后仿佛理解了一样。露出紧张的神情直接朝向科尔雷奥尼先生,一下子低下了头。
【那个……我是成为不正经伙伴的,提瑟。请多多,关照】
【感谢你那么礼貌你招呼。我是科尔雷奥尼。你的……不正经吗?】
提瑟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不正经】
【我觉得这不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呢】
边苦笑着,科尔雷奥尼先生看着我。
【怎么,最近难道流行这样的说法吗?】
【在这种时间出现在店里的几乎都是些不正经的人,之前有着这样的观点】
【原来如此,说得挺对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以说一下吗?】
我摆出笑脸逼近,但科尔雷奥尼先生摆出游刃有余地态度无视了我,然后朝向了提瑟
【那么年轻就成了不正经的人,真让人期待将来啊】
【嗯……经常,被这样说过】
那算是好事吗。我有点判断不出来。提瑟的翅膀吧嗒吧嗒地摆动仿佛很高兴的样子。既然提瑟本人都不反感,我觉得这样就算了吧。
【提瑟,这个人其实是不正经们的boss哦】
【……!?】
【你在瞎说些什么】
科尔雷奥尼先生受不了地说。但是提瑟听了之后瞪圆了眼睛,相互看着我和科尔雷奥尼先生。翅膀哇沙哇沙地不规则动着,显得十分动摇
【也不算是说错吧?】
科尔雷奥尼先生说着。怎么说都是黑手党的boss。虽然我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黑手党是干些什么的,但应该也是做着些不算正经的营生的。
【……的确,可以说是干着些称不上正经的事情】
科尔雷奥尼先生这样说了之后,提瑟赶紧挺直了背。
【bo,boss,先生】
【不,不用勉强自己这样说也可以】
【提瑟,科尔雷奥尼先生应该说是个平易近人的boss呢】
【平易近人的boss,先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科尔雷奥尼先生认真地纠正了,而提瑟也认真而疑惑地歪了歪头
【平易近人……不正经人们的,boss先生?】
【让你正确的称呼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让你随便的称呼就行了】
【……兔子先生】
我一下子喷笑出声了。虽然想尽力抑制一下,但是真的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怎样都停不下来。哎呀,因为,科尔雷奥尼先生居然被小女孩叫做兔子先生什么的!
【……你变得也越来越不跟我客气了呢】
科尔雷奥尼先生无语地说道。从没有感觉到他生气,可以看出科尔雷奥尼先生的器量之大。但是一直笑下去还是太失礼了,我总算是把笑止住了。
【不不,真是抱歉。这实在是太预想不到了。唔,唔呵呵】
【笑还是没止住哦】
我用两手来回搓着脸。冷静下来,我要冷静下来啊。
【那个,对不,起】
看了我们的互动的提瑟,用不安的声音小声说着
【你也不用道歉。因为那种称呼方式也说不上错吧。但是如果你能称呼我科尔雷奥尼的话我就更高兴了】
【好的,科尔雷奥尼,先生】
【兔子先生听起来更可爱哦】
【连你也那么开心那可真是让人高兴】
又传来了叹息的声音。能这样调侃科尔雷奥尼先生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要不是多亏了提瑟的天真无邪,我也没有这样调侃的勇气。
兔子先生……我可说不出口啊。因为是提瑟才可能会这样称呼吧
回想起来的话笑意又涌上心头了。不狠狠咬住的话脸上的肉又会变成笑脸了。我继续准备着提瑟的咖啡
科尔雷奥尼先生跟提瑟说了些日常问候之后就回去了。虽然开始深夜营业之后他有来光顾,但是每次逗留的时间都太短了。因为是大忙人,想必一大早就有很多工作的事情要处理吧。由这点来看的话,能不在意第二天白天工作光顾深夜这家店的人,都是些不在早上工作的,说是不正经人士也不为过了吧。
现在店里只剩下精灵大姐姐和提瑟。时钟已经显示早就跨过深夜,接近夜更深的时间了。精灵大姐姐保持拿着厚厚书本的姿势,打起来瞌睡。
【提瑟不想睡吗】
问了之后,提瑟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因为白天会好好睡回来的……】
【我也是呢】
【那我们,都是呢】
提瑟揪地握住了小小的拳头
【对,我们都一样】
说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深夜的咖啡馆比起白天的时候光临的客人数目更加起伏不定,仿佛是配合着时机般持续着一样,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让我怀疑这条街的人都消失不见般,谁都没来光顾的日子。
如果夜里的来客进店时候看到的我的样子的话,肯定都是发着呆的吧。就跟终于确认到这个世间活着的人不只有我自己一个一样。
白天睡觉夜晚出来逛的人,我想都是些内心隐藏着某些孤独的人吧。夜里多余的东西都消失了,只留下孤独感幽幽浮现。偶尔会忍受不了这种孤独感,夜里在街上散步的时候。然后遇到怀抱着同样孤独感的人,彼此说着不容易呢一起笑着,然后再回到日常生活。
深夜光顾的客人,都是怀抱着孤独而放不开的人。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步行的坚强着,尽管如此还是会感到寂寞。
虽然成年人会用酒精去消遣过去,而不能喝酒的人就困惑了。这种时候,咖啡馆就是个很好的去处了。我这样想着
虽然有着提瑟这样难得的深夜来客,但我不会用“对你来说还太早”这种理由去拒绝她。毕竟这家咖啡馆也没有酒,也没什么年龄限制。
就像是好好品味咖啡的温暖一样,提瑟用两手包裹着杯子。盯着水面的眼神像是发着呆一般,但是嘴角却浮现着淡淡的微笑。没有一丝逞强和紧张,浮现着很安慰氛围。
我也不打算说些多余的话了,开始整理着架子上的玻璃杯
孤独并不是仅靠话语就能抚平的。在同一个地方共享着同样的心情的话,就算不交谈那也挺足够了。
啊啊,如果这里能有些让人平静的音乐那就更好了,我想着。深夜的确是,有点过于安静了。偶尔这种安静反而让人烦躁。
整理到架子上第二排的玻璃杯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小小的音乐声。我停下了伸向架子的手,就这样静止不动了。
那是究竟是什么音乐呢。我倾耳聆听。那是如果是在白天的繁闹,我肯定会错过般的微小的旋律。稍微让人感觉到哀伤的曲调、但是又感觉到了温暖。
澄澈的音声轻易地穿透过了我的耳朵,径直地传达到了我的心脏。尽管没有歌词。但还是一下子让我的感情发生了动摇
为何那么让我揪心?
为何那么让我感到苦涩?
喉咙在颤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一样。眼睛里面仿佛灼烧般炙热,我闭上了双眼。脑海里,心脏里,都被那首音乐给填满了。然后通过心脏的血液传达到全身,流淌到每一根指尖。我连动都动不了,那音色实在是过于让人舒服,但是如果就这样沉浸下去估计会哭出来吧。
【那首是,什么曲子?】
我就像是要把话语给咬碎般用力地说道,那梦幻般的音色也随之戛然而止。仿佛就像小憩时候的梦境一般,所有一切都突然消失了。而那般让我感到强烈揪心的感情,仍然在某处流淌着。
【啊……不好、意思。是不是觉得、很吵呢】
听到了提瑟这样说。所以我终于察觉,原来那是提瑟在哼歌。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身体的感觉回复过来。然后露出了微笑。没事的,跟平时一样
回过头,看着提瑟。她缩着身子,紧张地看着我。
【一点也不觉得吵呀。我是听入迷了】
【怎么会】提瑟摇着头,【我唱的、不算什么】
【好不好听判断的是我呀。真的是非常优美的音色】
【呜、呜呜】
提瑟把身子缩的更厉害般趴下了头。头顶小小的发旋对着我
【真是首哀伤的曲子呢。虽然我,不能形容地很清楚】
【……是的】提瑟点了点头。【是一首思乡的曲子。以前语言还没统一的时候,到处充满争端……有很多被故乡所流放,虽然回不去了,但是还是不得不继续生活下去的人。这是由那些人制作出来的、音乐】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那么揪心啊
我不假思索地笑了出来。说不定,我是这个世界里头唯一能充分体会那首歌的人。
【……?】
又安静了下来之后,提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故乡那里也有类似的歌。觉得那思乡的曲调真的很像而已】
为了蒙混过去我适当掩饰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提瑟闪着眼睛兴奋起来
【那是什么样子的歌曲呢?】
【就算你问我是怎样的】
【那个,请唱一下吧。我想听一下】
我说不出话来
【不不……至于这个……】
突然提瑟的表情暗了下去,肩膀也消沉地落了下去
【十、十分抱歉】
能任由提瑟摆出这种表情的人类这个世上真的有吗?我的胸口感到非常难受。我很纠结。但是还是决定好了。况且,什么啊,不过是唱首歌而已嘛
【没关系。我唱给你听。但是,听好了啊,提瑟】
【……?】
【我是音痴来着】
我强调地说着
【具体来说就算音程(译:应该是音高之类的吧 )把握不好。每次唱歌之后什么的人都对我微笑着。虽然我说不上讨厌唱歌啦,但是唱的真不好】
我拼命地说清楚之后,提瑟露出了认真的神情看着我。然后很怀念般眯着眼睛
【我以前也是、这样子的。总是不能唱的很好。烦恼的时候,母亲跟我说了。不用唱得很好也没关系,为了传达给某人而去唱吧。如果能传达给谁的话,那首歌就已经比普通唱的好的歌更加美好了】
【……真是个好母亲】
【是的】
提瑟浮现出微笑回应道
【但是,听上去比唱的好听更难呢】
【呃……那个、的确是……】
提瑟低下了头,但是马上又抬起来了。
【那个、我会好好地去倾听的,没关系的。请为了传达给我而唱吧】
看着这认真的表情,我不小心笑了出来
【为、为什么、要笑呢】
【抱歉抱歉,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我说】
好好地去倾听吗。说得真不错
【多亏了你我不那么在意自己唱得不好了。不用唱得很好也没关系吗,这样啊】
一直我都觉得唱得不好就不能在别人面前唱歌的。觉得如果评价不高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去倾听的话,为了传达给那个人听,就算唱得不好也会有相当的意义的吧
【那么,既然难得愿意听我的歌】
【嗯】
我试着故意地咳嗽了一下,然后提瑟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初的音就跑调了。虽然音程也肯定不对吧,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况且面前有个女孩,在专心的侧耳聆听,这样的状况唱着唱着就感觉到脸有点发热了
唱到了最后,我大大地吐了口气。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着。有种不可思议的成就感
提瑟张开了眼睛,抬头看着我不停地鼓着掌
【这是让人害羞呢】
【我有好好地感受到了。虽然音程……有点、跑调了】
被有点开玩笑般说了之后,我两手投降了。没有一丝一毫讨厌的感觉,这都多亏了提瑟她用温暖的目光看着我。而且,我的歌声能够传达给别人,总感觉挺开心的
提瑟啪嗒啪嗒动着翅膀说道
【……那首歌,我、有听过】
【————诶?】
我唱的那首歌,是我从小长大的小镇上傍晚时分一直播放的曲子。曲名和歌词在那边连小学生都被教过。没想到提瑟居然会知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那是我……】
所居住的世界的曲子啊
【我奶奶,曾经唱过给我听。很久之前、有一次】
【你的奶奶,难道有说过她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吗?】
我不禁探出了身子
【没有,因为我奶奶,知道很多世界上的歌曲】
提瑟身子后退了一下,看上去很困惑地回答道
【……这样啊】
我收回了身子。如果知道这首曲子,我还以为会是跟我一样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偶然,应该不会有同样的曲调同样的歌词被创作出来那么巧合吧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某个时代曾经有过这样的人穿越过来也说不定。从我的世界穿越过来,察觉回去不了之后在这里生活下去,然后把思乡的曲子传达给其他人听。那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向谁唱了这首歌呢
【那个,大哥、哥?】
提瑟抬头看着见我突然沉默下来,感到担心了吧。
【抱歉,没事的。有点在意而已】
连忙摆出微笑说道。反正也没办法去确认,也没办法知道我的猜想是不是真的。早已经习惯了,把涌现的感情给藏到内心深处。在心里面的角落里打开那扇大门,把平复不了的感情全部塞进去,用钥匙锁上。然后一看,我还是跟平时一样啊。
虽然提瑟还是很担心地看着我,但是我已经不再在意那件事了
那个时候,门口的铃铛突然响了。我和提瑟同时看了过去。在那里站着的是个圆筒形状的身影。踏步走进店里面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件包裹着全身的外套,还有藏在里面的赛蕾涅小姐
赛蕾涅小姐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像是为了藏住身子披着大件的外套,脸上深深地盖着兜帽,从门口缝隙瞄着外面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店内,然后冲到了柜台前面。
【店长先生,我、在被人追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