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好高的山啊！]
[富士山？那个是富士山吗？]
[我也想看！京太，希理，我们换个位置！]
夹杂在火车行驶声中的，是孩子们的吵闹声。
侭奈彩叶的弟弟妹妹——穗香，京太，希理这个九岁儿童三人组，此刻正贴在装甲列车“摇光星”的玻璃上，为从狭窄的车窗看到的景色而欢呼。
[要闹到别处闹。大家还在吃饭呢]
同为彩叶妹妹的十二岁的泷尾凛花责备着穗香他们。代替宠爱家人的彩叶管教年幼的弟弟妹妹，似乎是凛花的任务。
正如她所说，摇光星的餐车很拥挤，十来个不当班的战斗员正在一起吃饭。不过车厢里的氛围很和谐，没有人责备着孩子们的行为。
这次贝利特画廊远征的目的，是前往京都的腹地，见到天帝一族的后人——妙翅院迦楼罗。而迦楼罗也是直接邀请了鸣泽八寻，和火龙“阿瓦里提亚”的巫女侭奈彩叶。
当然，他们并不是去战斗的，而且与其他民间军事公司也不存在利害冲突。也许是听到了这个消息的缘故，战斗员们的神情也比平时更平静。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从列车上看到的景色确实很令人兴奋]
十一岁的澄田莲，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虽然这个少年给人的印象比较成熟，但他望向车窗外的眼里却浮现出与年龄相称的好奇心。
大杀戮导致日本毁灭了约四年。就连彩叶的弟弟妹妹中年纪比较大的莲，也几乎没有坐火车旅行的记忆了。
虽然乘坐重武装的装甲列车旅行未必舒适，但对他们来说却也是难得的体验。会感到兴奋，应该也是莲的真心话。
[哈哈，确实是这样没错。铁路可是很棒的。这些钢铁不只能作为移动工具，它还承载了人类历史和文化的重量。喂，八寻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分队长乔什・基根亲昵的把手搭在身旁的八寻肩上。
[虽然不知道历史和文化有多厚重，但我觉得光是坐着就能把你带到很远的地方这点是很好啦。而且申先生做的饭也很好吃]
面对乔什的提问，八寻委婉地岔开话题。
由于原警官的职业关系，乔什很会照顾人，不过，他也有着重度铁道迷这个缺点，他特别喜爱这个自己也参与了设计的摇光星，所以一谈到铁道相关的话题就会停不下来。实在是不想应付，这是八寻的真实心情。
[不过要说远征的乐趣，吃饭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乔什苦笑着点了点头。
画廊总部所在的横滨到京都的距离约为五百公里。在新干线还存在的时代，只需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就算换乘老线路，也花不了半天时间吧。
但是，在日本人都死于大杀戮的今天，所需的时间却延长了好几倍。因为没有管理铁路的业者，必须要自己来操作轨道的转辙器等，同时还要注意轨道的状况和清除掉落物。
目前预计七十二小时后到达目的地京都。但考虑到行进路线上出现魍兽等情况，为了排除它们预计会有更多的延迟。
其间战斗员们最大的娱乐，就是吃饭，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摇光星内备有一辆虽然狭小但很气派的餐车，画廊的厨师申志焕会为他们准备各种精致的料理。彩叶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被允许一起去远征，也是希望他们能在厨房里帮忙。
[嗯，真奢侈。竟然可以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一边这样吃饭]
彩叶满脸幸福地嘟囔着，脸颊上还带着砂糖。
撒上砂糖的葡萄牙炸面包。还有一个是源自巴西的大碗自助冰沙，是画廊今天的午餐。彩叶似乎特别喜欢炸面包，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地在吃着。
[咦，八寻不吃吗？这是刚炸好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吧？]
[我没胃口。你帮我吃了吧。吃剩了这东西也不好保存]
[诶！？给我吗！？]
彩叶看着递上午餐盘的八寻，眨了眨眼。
八寻只啜了一小口奶昔，餐盘上的炸面包完全没有碰过。彩叶看到这一幕，脸上的困惑明显更多于期待。
[真狡猾，只给侭奈姐！]
[现在炸面包已经没有了啊！]
[我们也想吃！]
[想吃的话就找彩叶分吧……干什么？]
对于把炸面包分给彩叶的八寻，九岁儿童三人组表示抗议。八寻郁闷地挥挥手，正要把他们赶走的时候，彩叶突然用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怎么了，八寻？昨天的饭也没吃完吧？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发烧了？]
[只是没什么食欲。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的吧]
彩叶担心地看着八寻的脸，距离近的让八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八寻一脸僵硬的样子，乔什和战斗员们都窃笑了起来。但是彩叶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而是进一步的向八寻逼近。
[没有食欲，不要紧吗？你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
[是错觉啊。你问那么多干嘛啊，你是我妈吗]
[什么妈啊！？怎么都应该说是姐姐啊！？]
八寻略带惊讶的话语，让彩叶有些气愤地回答道，明明是在担心你。八寻则是轻轻叹了口气。
[比起我，你妹妹还好吗？]
[妹妹？绚穗？]
彩叶眨了眨眼睛，然后温柔地笑了笑。
[应该没问题了。烧好像也已经退了，大概是累了吧。唉，发生了很多事呢]
[是啊]
八寻也平静地点了点头。
彩叶的妹妹佐生绚穗在遭到法夫尼尔士兵的袭击时，被水龙的巫女清泷澄华和其“不死者”相乐善所救，然后就这样被二人绑架了。接着被用作呼唤八寻的人质，然后又被卷进了八寻龙人化暴走的事件。
而且这场闹剧，才过去了四天。年仅十四岁的绚穗身体会吃不消，也是情有可原的。而导致她身体不适的原因有不少在于八寻，所以八寻对此也感到有责任。
但是，在下意识露出严肃表情的八寻面前，彩叶却突然大叫起来。
[——啊，那是我的面包！]
在彩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八寻的对话上时，京太和穗香趁彩叶不备，迅速地抢走了炸面包。彩叶像个孩子一样挑着眉毛追着弟弟妹妹们。
[侭奈姐，八寻不是都说了剩下的大家分吗！]
[我自己都还没怎么吃呢！]
[彩叶，你最好不要吃太多哦。在这之后还有直播，要是吃太多就不好了]
[啊…是啊，也对……]
在九岁希理的教导下，彩叶无力地停止了动作。
她羡慕地望着啃起炸面包的弟弟妹妹们，捂着肚子叹息。为了穿上露出度较高的主播服装，彩叶一直都很注意自己的体型。
[直播什么？还想在火车上拍视频吗？]
八寻诧异的看着彩叶。
作为军用车辆而制作的摇光星音响非常恶劣，根本算不上适合直播的环境。即使彩叶对发视频有点上瘾，也不认为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发布视频。
但是彩叶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来让大家知道一下魍兽吧，刚好现在粉丝也变多了]
[让大家知道……你是打算公布吗？魍兽其实都是人类]
八寻的声音变得有些僵硬。食堂车厢里的战斗员也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八寻他们的谈话上。
[我不想保持沉默。对本该死绝的日本人还都活着这一事实]
[他们被变成了魍兽的样子]
[很吓人对吧，努埃马尔]
彩叶用平静的语气说着，然后她把脚边的魍兽抱了起来。小狗大小的白色魍兽正厌烦地看着打扰它午睡的彩叶。
[难道说你原来也是人吗？]
彩叶强行把脸贴过来，向白色的魍兽问道。
听了她的话，八寻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摇摇晃晃地靠在餐车墙上，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背上冒出了汗珠。就连喉咙被堵住了，感觉无法呼吸。彩叶抱着小魍兽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八寻…！？你怎么了，没事吗！？]
彩叶注意到八寻脸色铁青，顿时慌了神。她抱着努埃马尔向八寻逼近。
[没什么。只是有点晕车]
[你的脸色太难看了。要换个座位吗？对着列车前进的方向坐比较舒服吧？]
[没关系的，你安静点吧。别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了]
[啊，抱歉]
彩叶反省的垂下了头。
看到她这样子，八寻产生了些微的罪恶感。
本来，彩叶是没有必要担八寻的。八寻所抱持的罪恶感与她无关。一切都是八寻自己招来的。
所以八寻开始改变话题。
[直播的事，朱莉她们同意了？]
[嗯，罗兹有点抗拒，但是朱莉说可以]
彩叶说着不满地噘起了嘴。
[哦哦]
八寻对此也是冷淡的附和着。
2
过了一会儿，彩叶做好了直播的准备，坐在镜头前她，罕见地露出了僵硬的表情。也许是为了缓解紧张，她不停地抚摸着兽耳的耳根，调整着耳朵和刘海的位置。
[哎呀，好激动啊]
反复练习了一阵发声后，彩叶露出了笨拙的笑容。
人类受到龙的影响而变成魍兽。那是有可能引起世界性恐慌的危险信息。而作为龙之巫女的彩叶本身，也与这种现象有着联系。搞不好还会被认为是造成魍兽化的元凶，受到排挤。尽管如此，彩叶还是打算自己说出这个消息。要想不紧张，实在是太勉强了点。
彩叶的紧张，就连同车厢的八寻和凛花也感受到了。
[你也可以放弃的。没有非要公开的理由吧？]
因为忍受不了紧张的气氛，八寻开口道。
但是彩叶笑着摇摇头。
[嗯。但是，现在在日本的某处，应该也有军队在和魍兽战斗着。如果知道魍兽是人的话，也许会减少些无谓的争斗]
[是想保护那些魍兽吗]
[是啊。毕竟那也是人命啊]
面对八寻责备地低语，彩叶不解地看着他。
八寻无言地握紧拳头。没错。魍兽确实是人类。但是，能像彩叶那样轻易接受这一事实的人恐怕还是少数。
大杀戮发生以来，世界各国向日本派遣军队，杀死了上百万只魍兽。如果承认魍兽的真实身份是人，就等于承认屠杀了几百万的普通人。
而且，八寻自己也不例外。在二十三区生活的四年里，八寻杀死的魍兽数不胜数。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杀戮的事实也不会因此而消失。彩叶的话，也等于在把罪责放到了八寻身上。这感觉就像自己是个杀人魔一样。
彩叶没有注意到八寻的纠结，转身对着手机摄像头，打开了直播软件。由于山濑道慈的爆料，彩叶的粉丝数超过了五十万。此次直播的等候处也已经聚集了近两千名观众。因为彩叶事先已经宣传过好几次了。
[哇——。大家好，我是伊吕波和音]
彩叶用比平时更保守的语调向观众打招呼。
对于彩叶不同于平时的感觉，观众们也有所反应。视频的评论栏里零零星星地写着令人困惑的话。
看到这一幕，彩叶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调整呼吸。
[今晚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是关于我们日本人现状的。呃，突然说出这么认真的内容，真是不好意思。据说在四年前的大杀戮中死去的日本人…他们，啊，那个……？]
一脸认真地开始说明的彩叶，不知为何在说到一半的时候焦急地看着手机屏幕。
负责照明的凛花看不下去似的小声问道。
[彩叶，怎么了？]
[不知道。画面突然变成加载中…也没有退出程序，为什么？网络也没问题吧……？]
彩叶望着没有反应的手机，不知所措地问道。
彩叶直播用的是低轨道卫星的军用线路。即使在移动中的列车上也能保持稳定的通信速度。如果不是智能手机的应用程序掉线了，停止播放的原因应该在视频网站那里。
[因为要重新启动程序，请稍等一下……啊？]
彩叶原本打算暂时停止直播，然后再重新连接，但在看到画面上出现的消息后，她停止了动作。在她睁大的双眸中，惊愕的神色蔓延开来。
[骗人！？为什么…唉唉！？]
[彩叶？]
[我的账号…….被禁了……]
[被禁？难道是账号被注销了？]
凛花讶异地反问道。
彩叶无力地点了点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连续敲击着手机屏幕。
八寻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想要打开和音的频道看看。但手机画面上显示的只有，没有找到该主播的信息，这句无情的回答。
[等等。为什么！？不要啊…….这样过去的视频也都没了吧……骗人的吧！]
彩叶带着哭腔，仍在拼命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账号被注销，意味着她过去四年拍摄的影像全都消失了。会这样不死心的想挽回也不难理解。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从呆站着的八寻背后传来的，是响亮而低沉的声音。
八寻回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高个黑人男子。他是统合体的奥古斯特・内森。
内森本该是贝利特画廊的俘虏，但他并没有受到特别的监视和拘束，而是被允许在摇光星中自由地来回走动。理由是能操纵地龙神蚀能的他无法被约束。
[这恐怕是统合体的干的。他们的动作比想象的要快啊]
内森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
八寻则是怀疑的看着他。
[难道统合体对网站施加压力，然后删除了和音的账号？但为什么要特意做出这样的事…？]
[他们怕情报泄露。龙的出现唤醒了魍兽，而被魍兽袭击的人也变成了魍兽——这一事实对于那些想煽动人们恐惧的人来说是一张王牌]
[…魍兽化的人是能恢复原状的，这样的信息告诉大家不好吗]
[是啊。如果是别人的话还好，但从侭奈彩叶嘴里说出来就不太好了]
[因为全世界都知道那家伙是龙之巫女]
[啊啊]
面对八寻的低语，内森点了点头。
受到龙的影响还活着的人被变成了魍兽，并且将魍兽再变回人的术也是存在的——虽然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荒唐事情，但如果是由彩叶来传达的话，意义就变了。
她是龙之巫女，也是大杀戮的始作俑者之一，统合体也明白这点。
彩叶的发言是有一定说服力的，既然能证明引起人类变为魍兽的是龙，那么应该也存在让魍兽变回人的方法。明白这点的统合体会注销彩叶的直播账号，似乎是很有可能的。
[呜呜……明明最近频道的粉丝数有所增长……]
彩叶终于是放弃让账号恢复的想法，她紧握着手机趴在桌子上。
[唉，被注销也没办法，只能重新建账号了]
凛花把手放在彩叶肩上，安慰着姐姐。但彩叶却泪眼汪汪地把手机画面转向凛花。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看这个]
[难道是有人在冒充你？这太过分了…….]
此刻网站搜索结果显示的，是伪装成和音的其他人的视频。
会让人误以为是和音的美女主播，该主播也有少部分有趣的视频。但剩下的大部分质量都很差。不仅是与真正的和音毫无共通之处的冒牌货，连视频的内容也是不堪入目。
这恐怕也是为了抹去彩叶的痕迹，以防她对统合体产生妨碍的吧。
[呜呜呜，不甘心啊……我要申诉……！]
[你去哪申诉啊……]
望着气得肩膀发抖的彩叶，八寻无奈地叹了口气。
[八寻你甘心吗！？我们所有的回忆全都消失了！？]
[我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八寻不是我的老粉吗！？]
[这个嘛，也不是不会怀念……]
八寻用含糊不清的语气承认。
这位名叫伊吕波和音的主播，是八寻在遇见贝利特画廊之前的四年里，治愈了他孤独的唯一心灵支柱。现在那些回忆都消失了，并不是不会动摇。
话虽如此，但那四年的记忆对于八寻来说，其实也是段太愿意回想起的回忆。而且他已经遇见了彩叶本人，即使视频消失了，他也不觉得悲伤。虽然不能对彩叶本人说，但彩叶的视频真的不怎么有趣。
[统合体…….给我记住。我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彩叶愤怒的挑眉宣告着。
但内森平静地对彩叶说道。
[那么，就尽早见到妙翅院迦楼罗吧]
[…….为什么？]
[让魍兽直接变回日本人，比在这单纯地传播信息更有效。如果你的目的是骚扰统合体的话]
[原来如此……！]
彩叶好像很喜欢“骚扰统合体”这个词，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因为不知道内森鼓励彩叶的用意，八寻则是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
3
[——山濑道慈拍摄的视频好像也被删掉了]
在彩叶和凛花回到自己的卧铺后，内森对独自留在车厢里的八寻说道。
为了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应该没有给他配备通信设备，但内森似乎擅自确认了网站的状况。本来就神出鬼没的内森，能做到这事到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也是因为统合体吗？]
[是啊。但即使视频消失了，还是会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印象的，这反而会助长大家的恐慌。拜此所赐，SNS上关于大杀戮的讨论也相当活跃]
[一切都在按统合体的想法走吗]
[差不多吧]
听了八寻略带讽刺的话，内森点了点头。
八寻焦躁地叹了口气。
[你说
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你不是统合体的人吗？]
[你不也是统合体的一员吗，鸣泽八寻]
[我？]
[贝利特侯爵家，是构成统合体的二十二氏族之一。所以，受他们庇护的你和侭奈彩叶也是统合体的相关人员]
[我是因为要屠龙才会被贝利特画廊雇佣的。而统合体是想要利用龙的吧？我们的立场不是否完全相反？]
[不，这是一样的。龙是实现人们的愿望带来恩惠的存在，同时也是被英雄们作为灾难的元凶而猎杀的怪物。利用龙和讨伐龙并不矛盾]
内森愉快地微笑着，在八寻的对面坐下。
这件事让八寻有些困惑。
他不知道内森和朱莉、罗兹达成了什么共识，即使他成了俘虏，八寻也不认为他能这么轻易的把情报分享出来。而内森主动和自己搭话这点也是非常意外。
内森似乎看穿了八寻的困惑，继续说道。
[这就是统合体具有两面性的原因。说到底，所谓的统合体不过是利用龙而起家的人的后裔罢了]
[什么意思？]
[古代的王侯贵族和神官中，不是有些人是靠屠龙来提高自己威望的？]
[啊啊……]
八寻对内森的话点了点头。
在亚洲许多国家，龙被视为象征皇帝权威的瑞兽。相反，也有很多王侯贵族和神职人员通过消灭龙来显示自己的权威。八寻和彩叶从罗兹那得知了这个情报。
[贝利特画廊的母体贝利特侯爵家，就是一个例子。当然还有天帝家]
内森说着，不知为何怜悯地摇了摇头。
[毕竟距上次龙出现已经过了千百年，他们中的许多人正在失去对社会的影响力。连天帝家都被剥夺了政治实权，贝利特侯爵家现在也不过是一介军火商]
[所以他们才想让龙复活吗。为了恢复自己的荣华富贵……？]
[就是这么回事。但不把龙召唤出来，就不能屠龙]
内森讽刺地耸了耸肩道。
[天帝家要让日本人复活，也是为了这个吗……？]
[不知道……这个不应该问我，应该问迦楼罗本人]
内森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回避八寻的问题。
[那么，你自己又有什么目的，奥古斯特・内森？你为什么要协助统合体和天帝家？]
[作为日本人的我，想救回日本人很奇怪吗？]
[真的…就是因为这个…？]
被内森正面盯着，八寻感到有些困惑。
内森的主张确实没有矛盾。如果他自己所说的经历是真的，那么内森就是拥有日本国籍的父母所生的日本人，有想让同胞复活的简单动机。
话虽如此，他不久前还作为统合体的代理人也是事实，虽然他说背叛了统合体，但也不能就这样坦率地相信。
[至少我会这样保护鸣泽珠依，是因为要复活日本人她的力量是必要的。所以我不能让你和来莱马特伯爵杀了她]
内森继续说，像是在回答八寻的疑问。
在他说出珠依的名字后，八寻不由得站了起来。
[但就是因为她，我们才会……！]
[就算杀了鸣泽珠依，你也没办法赎罪]
[呜…！]
内森冷冷地回答，让八寻说不出话来。
八寻憎恨妹妹。甚至憎恶到想杀了鸣泽珠依。
她杀死了八寻的亲人，还把八寻变成了龙。并引起了大杀戮，毁灭了日本这个国家。八寻完全有恨她的理由。
但他也意识到，这种憎恨的本质是为了逃避自己的罪行。因为在二十三区正中央造出巨大冥界门的人，在地上召唤出魍兽的人，以及后来杀死魍兽的人，都是八寻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你是在为自己杀了很多魍兽感到心虚，没错吧？]
内森用神职人员般的平静声音，不客气地问道。
[是他们先来袭击我的]
八寻用软弱的语气反驳道。
这句话不是说谎。八寻从来没有主动去杀过魍兽。都是魍兽想要杀死八寻。然后才被八寻所杀。仅此而已。
内森平静地接受了八寻的这种辩解。
仿佛在怜悯。就像在嘲笑八寻的软弱一样——
[没错。你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即使你是不死之身]
4
摇光星到达旧名古屋市内是在第二天早上。在彻夜难眠的八寻，好不容易开始微睡的时候却被罗兹塔·贝利特叫醒。
[早上好，八寻。你的表情很严肃啊]
[……一天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
八寻一边从狭窄的床上爬出来，一边抱怨道。
自己的脸色，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而失眠的原因就是昨天和内森的对话。
摇光星的九号车。是满载集装箱的货物区，昏迷状态的鸣泽珠依，也以被生命维持装置连接的姿态在此放置着。
八寻曾握着刀犹豫要不要杀了珠依，结果，还是没能把刀刺向她，然后就这样回到了床上。结果就是这个样子。
[别管这些了，你差不多该起来了吧。马上就到名古屋站的要塞了。来保护彩叶]
罗兹一边把洗脸用的毛巾递给八寻一边道。
八寻接过毛巾，对陌生的话皱起了眉头.
[名古屋站…要塞？]
[嗯。又名城塞都市“名古屋”——以过去的名古屋站为中心，是中华联邦军的驻扎基地]
[…站？为什么？]
望着倒映在车窗上的暗绿色墙壁，八寻发出呻吟。
那里覆盖着厚厚的装甲，是无边无际的防御墙。仅从列车可见的范围，就有几公里长。像中世纪欧洲的城塞城市一样，在名古屋站周围围了一圈长长的装甲墙。
旧名古屋市是大杀戮的激战区之一。那附近至今还残留着轰炸的痕迹，特别是市中心，几乎没有人工建筑。
在那样一片缺乏起伏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要塞，给人一种非现实感。
摇光星沿着轨道行驶，通向埋在那堵墙里的开闭式大门。在门内可以看到密集的楼群。
与城墙外旷野形成鲜明的对比，门内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
[与其说是驻扎基地…更该说是城市吧？]
[是的。这里的预计人口，仅军人和军队的关系者就大约有七万五千人。以驻扎在日本的军队战斗力来说，仅次于美军]
对八寻夹杂着惊讶的话语，罗兹规规矩矩地回答。
[把这么多人聚集在日本，这些家伙想干什么？]
[表面上，这八个国家的目的是为了维护日本国的领土完整，也就是说，为了不让任何一个国家擅自占领日本，他们在互相监视]
[为了互相牵制吗…….]
八寻在车厢的盥洗室里，一边粗暴地洗着脸，一边叹气。
日本虽然缺乏地下资源，但其国土有丰富的水资源，以及气候温暖等可以充分利用的价值。而且日本是位于海上交通要地的重要战略据点。
所以失去居民的日本列岛，是各国梦寐以求的土地。正因如此，各国政府才不惜耗费大量军事预算，继续实行分而治之的形式吧。
但是，仅仅因为这个理由，他不认为有必要建设这样的要塞城市。
[不对。这应该只是表面上……其实应该还有更深的目的吧？]
八寻抬起头问罗兹。
[嗯。和我们一样。回收遗留在日本国内的各种资源和资产。总的说来，这些才是主要目的吧。八寻你应该明白了吧？]
[啊啊]
八寻撩起湿漉漉的刘海，点了点头。
八寻在二十三区时，曾把废墟中遗留下来的美术品和工艺品拿到国外去卖，以此赚取生活费和信息费。当时的委托人大多是军队的有关人员。
有些军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私心来委托工作的，有些则是因为军队本身。
[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建设如此规模的城市吧？]
[确实。不过，真相要问造出城市的人才能知道]
罗兹看着准备换衣服的八寻，冷冷地说道。
[问了的话，他们会老实告诉我们吗？]
[那就取决于他们了，怎么了？]
[不可能不在意啊，你来名古屋是有事情要办吗]
[是啊。因为要去京都，无论如何都是要经过这里的。能不能安全通过，就要看今后的谈判了]
回答八寻问题的不是罗兹，而是从指挥车那边探出头来的双胞胎姐姐朱莉叶塔·贝利特。
朱莉此时穿的不是平时那件露出度很高的战斗服，而是商务西装式的礼服。
看来她是打算作为贝利特的负责人，与管理名古屋站要塞的中华联邦军进行交涉。
[朱莉叶塔大人，已经取得了进入要塞的许可。现在要求我们把速度降低到15公里以下]
身材矮小、体格健壮的摇光星列车长，迈罗·奥尔代斯戴着通信用
的耳机向朱莉报告。
指挥车内的监视器显示出，他们此刻正逼近名古屋站要塞的大门。要等连着门的吊桥放下来，铁路被连接起来后，他们才能进入车站。
[OK。那个，说话注意点，别惹对方不高兴啊]
[我知道了。摇光星现在进入名古屋站要塞]
奥尔代斯对朱莉的指示点点头，然后用耳机向司机发出指示。
灰色装甲列车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开始减速。
但是越接近名古屋站要塞，八寻的表情就越严峻。因为覆盖在要塞上的尘土散去了，包围名古屋站的城墙也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堵墙不只是厚实巨大那么简单。
经过多次修补的暗绿色装甲板上，刻下了无数崭新的伤疤。
而远处显眼的黑斑的真面目，是干了的血迹。是数万人的军队，在多次攻城战中进行壮烈战斗的痕迹。
在看到那个的瞬间，八寻就理解了。
包围着名古屋站的装甲防护墙，并非是单纯的装饰和虚张声势。这个要塞，现在还在和什么人在最前线战斗着——
[罗兹，那个是……]
[嗯。看着很不舒服对吧。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尽早离开]
面对八寻困惑的提问，罗兹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要是一切都能顺利就好]
朱莉随意地耸了耸肩，嘀咕道。
听到这句话，八寻等人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装甲列车则载着他们向巨大的要塞驶去。
5
名古屋站要塞的月台，比八寻想象的要广阔得多。
月台形状为十面九线的广大头端式。闪闪发光的照明灯和只有钢板的简陋屋顶，营造出一种与其说是单纯的车站，不如说是军事基地的气氛。
站台上停靠的车辆，也大多是运送军需物资的货物列车。车站内设置了简单的车辆维修和补给设备，有武装警卫在监视着手忙脚乱的维修人员。
摇光星被命令停靠的位置，是位于站台边的一个很不方便的地方。
朱莉和她的护卫下到月台，开始和中华联邦军的负责人交涉。在这段时间，八寻则按照她说的，留在指挥车里保护彩叶和她的弟弟妹妹们。
贝利特画廊藏有火龙的巫女，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在佣兵之城横滨，没有一个国家敢对彩叶出手，但这里是中华联邦统治的土地。中华联邦方面不顾统合体的意愿，提出引渡彩叶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也许是因为罗兹把这件事唠叨了一遍，彩叶难得没有抱怨，老实地待着。她的弟弟妹妹们也并没有因为无聊而吵闹，而是兴致勃勃地贴在窗户上。
[他们在看什么？]
八寻讶异地问道。彩叶恋恋不舍地用手机看着账号消失的视频网站，她抬起头来，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有没见过的列车停在外面。觉得很好奇吧]
[列车？]
八寻越过孩子们的肩膀，窥视着摇光星的窗户。
确实有一列外表有些怪异的列车，停在不远处的站台上。那是一辆涂成银色的流线型车辆，看起来既舒适又快速。但吸引八寻注意的是，在列车背后有着无数的座枪和炮塔，虽然这是孩子们喜欢的设计。
那是武装数量超过摇光星的最先进的装甲列车。
[这是私人的装甲列车……？]
注意到车身上的华丽标志后，八寻嘀咕道。
回答他的是罗兹。
[梅罗拉电子有限公司……中华联邦的信息产业大公司。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有私人军事部门]
[情报产业的公司，到现在的日本干什么？]
[谁知道呢。搞不好是要和军队联手开发武器呢]
[开发武器…？]
[嗯。这个国家很适合测试新型武器]
[呜……]
听着罗兹淡淡地低语，八寻无言地咬住嘴唇。
日本各地遗留的无人废墟，的确是武器制造商的绝佳试验场。不必顾忌普通市民，甚至可以自由选择地形。
更重要的是，日本有一个检验武器性能的最佳靶子。他们只要在驱赶魍兽的同时，顺便测试一下新武器就行了。
但现在的八寻他们没有阻止他们的力量。首先要见妙翅院迦楼罗，让日本人复活。为此也不能在这里和中华联邦军作对。
但是去交涉的朱莉他们，仍没有返回摇光星的迹象。
不仅如此，透过屏幕看外面情况的罗兹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罗兹？]
[好像出麻烦了]
[麻烦？朱莉她怎么了？]
[八寻]
[知道了。跟着你就行了吧？]
八寻抢先回答了罗兹的话。
至少在个人战斗力上，不死者八寻是贝利特画廊所拥有的最高战力。命令八寻同行，说明罗兹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是会这里发生战斗吧。看来中华联邦军的交涉人员不是打算和平谈判的人。
[我呢？我也一起去吧，罗兹？]
彩叶猛地站起来说道。她好像也觉得很无聊。
但凛花对这样的彩叶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还是别去了，彩叶。这些你还是别操心了]
[嗯，好过分….！？]
彩叶像受到了刺激似的看着小五岁的妹妹，莲和其他弟弟妹妹也和凛花一起摇头。实际上，感情外露的彩叶不适合交涉，这一点，她的弟弟妹妹们都比她本人更清楚。
丢下失落的彩叶，八寻被罗兹带出装甲列车。
朱莉他们此刻在月台中央附近。
在她对面的，是军属事务官似的集团。但是，在他们中有一个人，那是个发色完全不同的高个男子。他穿着士官服。
向士兵提出无理要求，并且拖延谈判的，似乎就是那位军官。在注意到走来的八寻他们后，他冷不防将目光投向他们。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吗。你是贝利特画廊的另一个负责人？]
男人用粗鲁的语气问道。
他那粗鲁的表情，让八寻想到了豹子。虽然比老虎瘦小，但迅捷狡猾，长着同样锋利的獠牙。这是个能令人胆战心惊的人物。
[我是执行董事罗兹塔·贝利特。能告诉我您的姓名吗？]
面对罗兹事务性地反问。男人冷笑一声。
[夏疾广。这座城塞城市的守备队副司令]
[副司令？]
罗兹微微皱起了眉头。
[夏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为要职却相当年轻，不知是他有强大的后盾，还是他取得了某种业绩——从他能被派遣到日本来看，是后者的可能性很高]
这样的话，他就是个相当危险的对手。因为这种人为了建立新的功绩，是不惜采取强硬手段的。
[没错。你就是传说中的不死者吗]
夏瞪着站在罗泽背后的八寻，露出了攻击性的笑容。
然后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军刀。刀尖准确地刺向八寻的喉咙，八寻勉强避开了它。
[呜！]
[哼…狂妄的小鬼…！]
架起军刀的夏露出欢喜的表情。
八寻轻轻弯下腰，摆好姿势，但背脊上感到一股凉意。
他能躲过夏的攻击，并不是在思考后做出的行动。面对这野兽般的杀气，他的肉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更准确地说，夏是在试探八寻能不能躲开。正因如此，他才笑了。
[别再动我们公司的合同工了，夏上校]
朱莉微笑着对夏说道。
[合同工]
夏把军刀放回鞘里，鼻子短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的要求是免费通过这个要塞，对吧，贝利特画廊？]
[我可没说免费。过路费还是会付的]
[日本国内的无害通行权，在长崎协定中应该是被承认的。正规的设施使用费也已经在事前向中华联邦军缴款了]
朱莉和罗兹分别反驳道。所谓无害通行权，是指在不危害当地安全和秩序的条件下，可以自由穿行于他国统治地区的权利。这是在被八国分割统治的日本国内的特例。
夏不高兴地撇着嘴，向身后自己的部下确认。
[是这样吗？]
[是的。没错]
事务官慌忙点点头，打开了抱着的金属手提箱。箱子里塞的是金块。
兑换成现金应该是相当可观的金额，夏看了一眼，嘲讽地笑了笑。
[这不够啊]
[这可是一大笔钱]
[这些根本不够用。你们可是有引起大杀戮的龙之巫女，这点太少了]
夏用锐利的目光看着罗兹他们。
[说什么无害通行权，罗兹塔·贝利特。可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们的行动是无害的？请提供证明。否则在那之前，这里禁止通行]
罗兹罕见地像被压住了似的沉默了。
八寻也提高了对夏这个男人的危险度评价。
夏的发言虽然牵强，但很有道理。龙之巫女只要存在，就能把人魍兽化并且散播出去。
至少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正因为如此，贝利特画廊很难证明自己的安全性。夏准确地找出了其弱点。而且在这方面交涉起来会很麻烦。
[你到底想要什么，夏上校？]
和双胞胎姐姐对视点头，妹妹不情愿地开口道。
[遗存]
夏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
[我不会叫你们把龙之巫女交给我。但把你们拥有的山龙遗存宝器留下。这样就让你们过去]
[什么…]
八寻不由得叫出声来。
遗存宝器这个词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他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是“山龙的巫女”三崎知流花和其“不死者”喜多天羽留下的深红色结晶。夏要求把它交出去。
[那反应……看来贝利特拥有遗存宝器不是假情报啊]
[不过是车站的过路费，代价还真是不小啊]
罗兹叹着气道。
夏笑着摇摇头。
[我的想法是，反正这些对你们来说也是多余的东西，不如就让我来接手吧。你们可以感谢我的帮忙]
[你要那种东西干嘛？打算做装饰品吗？]
八寻瞪着夏问道。
夏看着这样的八寻，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
[什么嘛，不死者。你连那个东西的用法都不知道吗？]
[用法…？]
八寻讶异地反问道。
但紧接着，车站里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森严的警报声令人联想起战争状态。在震颤大气的警笛声中，在站台上工作的维修人员争先恐后地开始避难。
[——副司令]
[来了吗]
被部下模样的士兵呼唤，夏点了点头。
然后夏从部下手中接过枪。枪身接近普通手枪的三倍，这是一把大得吓人的手枪。仔细一看夏的部下全都拿着同样的枪。
[八寻！]
在混乱中，八寻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
从摇光星的指挥车中出来的是彩叶，她怀抱着像白色小型犬一样的魍兽。她的表情僵硬，披散着头发向八寻他们奔来。
[…彩叶？]
[魍兽来了！数量非常多！]
还没等八寻问，彩叶就先说出了下车的原因。
[魍兽…？]
[哦…观察力不错啊]
与困惑的八寻相反，夏则是佩服地说道。
[是吗。你就是火龙的巫女啊。今天不穿那种可笑的打扮了？]
[什么可笑啊！？明明是可爱….！]
彩叶气愤的反驳，让夏哈哈大笑。
[好吧。我来演示一下遗存的用法。把遗存交给我，我会让你们知道它对人类有多大益处的]
拿着巨大手枪的夏，挑衅地瞪着八寻道。
而名古屋站要塞的装甲防护墙受到猛烈的冲击而摇晃，也是之后不久的事。
6
[你们就乖乖躲在火车里，贝利特画廊。千万不要来打扰我们。如果不想和魍兽们一起被击溃的话]
说出了疑似恐吓的话后，夏就带着部下们离开了。
诶，朱莉对着他的后背吐了吐舌头，罗兹也无言地吐了口气。
然后罗兹用埋在制服领子里的通信器向摇光星的指挥车喊话。
[——状况如何？]
[稍等一下。现在好了，从无人机刚刚传来的影像来看。要塞内中华联邦军的电波干扰很严重，只能看到墙外的影像…]
通信器里传来的，是留在指挥车上的乔什的声音。
好像是魍兽袭击的警笛声刚响，他就命令部下派出了收集情报用的无人机。
[能确认的魍兽总数，在目视范围内的有三百到四百只。几乎所有的个体都等级Ⅱ以上。虽然与横滨发生的大事件相比规模小了很多，但人类方面的战斗力也很少。能不能抵挡住不好说]
面对无人机收集到的情报，乔什用苦涩的语调传达了出来。
在横滨，从珠依打开的冥界门中出现的魍兽，据推测有七百只以上。但是在横滨，存在着拥有十万雇佣兵的联合会，作为反魍兽的防御线。
另一方面，名古屋站要塞的总人口约为七万五千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非战斗人员。虽说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但战况并不乐观。
[魍兽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是针对我们的吧？]
八寻一边听着乔什和罗兹的通信，一边问旁边的朱莉。
[是啊。从联邦军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经常受到魍兽们的袭击。用坚固的装甲墙覆盖车站，也是这个原因吧]
面对朱莉的回答。八寻也表示赞同。
他想起了魍兽袭击的警笛声响起后，维修师们迅速逃难的样子。他们应该很习惯魍兽的袭击。名古屋站要塞的装甲防护墙上留下的伤痕，也是与魍兽战斗后的痕迹。
[罗兹塔大小姐。请允许启动引擎。这样待在这里很危险。摇光星的武装无法使用。至少得到车站外面去….]
列车长奥尔代斯焦急地恳求罗兹。
[这个时候他们是不会开门的吧]
罗兹轻轻叹了口气，驳回了列车长的要求。
如果埋在城墙里的吊桥不放下来，就出不了名古屋站要塞。
但是在魍兽群涌来的这种情况下，门是不可能打开的。因为那样做的话，马上就会让魍兽们入侵，陷入泥沼的巷战。
[这该死的车站，本来可以顺利通过，不会被卷进这种麻烦的。中华联邦的家伙们，尽做多余的事……]
朱莉忍不住骂道。
对中华联邦军来说，贝利特画廊甚至不能算是他们的客人，只能说是被困在这的陌生人。当然，也不能擅自参加与魍兽的战斗。能容许的，只有最低限度的自卫吧。在这种不能做好战斗准备的情况下，当然会有压力。
[不，没关系。乔什继续收集情报。其他战斗员做好与魍兽战斗的准备。但是，优先防御摇光星，不要主动攻击]
[只是防卫？可以吗？照这样下去，五分钟之内防线就会被突破吧？]
看着装甲列车的战术AI预测数据，乔什忧心忡忡地问道。仅凭中华联邦军的战斗力，是无法阻止魍兽进攻的。
如果罗兹他们继续袖手旁观的话，站内很快就会被跑进来的魍兽群包围了。
尽管如此，罗兹还是面不改色地摇着头。
[所以我说了没有问题。因为彩叶也在这里]
[啊…]
乔什发出了傻傻的回答。
彩叶抱着努埃马尔无精打采地站着，在突然被人指名后，她吓得抬起头来。
[我，我吗？]
[如果袭击者是魍兽的话，那就要靠你了。可以让他们负责保卫摇光星吧？]
[是，是吗。嗯…可以试试]
彩叶生硬地点了点头。
八寻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那样的她。
一向充满迷之自信的彩叶，难得有这么消极的反应。
[八寻就当彩叶的护卫。千万不要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哦哦，我知道了]
被彩叶异变吸引了注意力的八寻，在听到罗兹的话后慌忙点头。
在临时作战会议结束后，画廊的所有战斗员都行动了起来。
没有战斗装备的朱莉回到了摇光星的车厢内，战斗的指挥则交给罗兹。战斗员们也分散开，保卫装甲列车的每节车厢。
[努埃马尔，瑠奈她们就拜托了]
彩叶把小心翼翼抱着的白色魍兽放在脚边。
努埃马尔抬头看着彩叶，它恋恋不舍地摇了摇蓬松的长尾巴，然后迅速回到了装甲列车的车厢内。去保护彩叶的弟弟妹妹们了。
现在只有八寻和彩叶留在这里了。
[真意外啊]
看着彩叶不安地咬着嘴唇的侧脸，八寻说道。
彩叶有些吃惊地看着八寻。
[呃？为什么？]
[到今天为止，你从来没有这么警戒过魍兽吧？]
[嗯……确实会警戒，因为那些孩子，有点奇怪]
彩叶望着包围车站的装甲墙的方向，有些为难地垂下眉毛。
也许是作为龙之巫女的能力，彩叶不仅觉察到了魍兽的接近，似乎也觉察到了魍兽的异变。
[奇怪？]
[嗯。魍兽无故主动攻击人类的情况，其实几乎没有。但如果是有人闯入他们的领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啊]
[但是那些孩子们憎恨这个要塞。与其说是中华联邦军的人，不如说是这个要塞本身。所以，我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听…….]
[憎恨……这个要塞本身？]
怎么回事啊，八寻困惑地眯起眼睛。
魍兽非常讨厌自己的领地被入侵。八寻在二十三区会多次被魍兽袭击，是因为为了回收美术品而闯入了他们的栖息圈。
这个理由，八寻是隐约明白的。
如果魍兽的真正身份是过去的日本人的话，那么魍兽的领地就是他们生长
的土地。他们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不让外敌入侵。
所以他们很少主动攻击地盘外的人。
能作为例外的，只有被地龙强行从冥界门召唤出来的魍兽，和被山龙催生出来跟随她袭击横须贺的海栖魍兽。
[攻击这个要塞的魍兽们，不会是被谁操纵的吧]
[不是的。但我也不确定它们会不会听我的话。在这个要塞消失前，它们大概不会停止战斗]
彩叶无助地摇了摇头。
她能使用魍兽的能力，并不是靠强行支配对方这种方式。虽然可以从其他龙的支配下将它们解放出来，但是不能违背魍兽自身的意愿来强迫他们服从。
如果真的是魍兽们自己想要破坏这个要塞的话，彩叶是无法阻止的。
那就是她懦弱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糟了]
注意到墙外炮声的变化，八寻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迎击着魍兽的机关炮和榴弹炮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取而代之的是魍兽的咆吼声。原来要塞的防御网破开了，是魍兽们进来了。
接着，墙壁上到处响起了金属裂开的声音。
由于冲击，整个站台剧烈震动，传来了枪声和惨叫声。
[防线被攻破了，要来了，八寻！]
朱莉尖锐的警告声，从八寻衣领的通信器中流出。
在摇光星所停靠的月台前后两处，几乎同时出现了跨过防护墙的魍兽。有着酷似鳄鱼下巴的巨大狼群。像猴子一样但拥有六只手腕的甲虫。有翅膀和单眼的球体状茑。每一个都是令人生理性恐惧的丑恶怪物。
中华联邦军的士兵们，用步枪向它们开火。可是魍兽把士兵们一脚踢开，径直冲进了车站里。
[拜托了，停下吧！]
看着一群朝摇光星方向靠近的魍兽，彩叶莽撞地冲了出去。八寻咂着嘴追上她。
并不是没有听到彩叶的声音。证据就是，魍兽们并不打算攻击彩叶。但是，他们对彩叶的呼唤明显有些反应迟钝。这是迄今为止没有过的现象。
[不行！停不下来！]
彩叶虚弱地发出惨叫。
这些接近的猛兽们，毫不留情地袭击着与名古屋站要塞毫无关系的摇光星。战斗员们举起枪，但彩叶刚好在其射程范围内。
[彩叶，快趴下！]
代替踌躇射击的战斗员，八寻强行挤进了魍兽和彩叶之间。面前是一头灰熊模样的魍兽，钩爪像巨大的镰刀。等级是Ⅱ以上。是能打倒一个排的强敌。
八寻用打刀挡住了魍兽挥下的钩爪。
由于强烈的反作用力，八寻的身体后退了四，五米。由于承受不住冲击，八寻两臂骨头碎裂，下半身肌腱也断裂了。
但八寻无视痛苦，在落地的同时开始反击。由于不死者的超恢复力，断裂的肌腱再生了。刚结束攻击的魍兽毫无防备的被八寻斩掉了右臂，代替鲜血喷出的是漆黑的瘴气。
但变故在那之后发生了。
看着受伤的魍兽，八寻突然呆立在那里。
现在马上追击，就能杀死眼前的魍兽。虽然知道这点，但他的身体却仿佛僵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强烈的厌恶感搅乱了内脏，八寻当场剧烈呕吐。
[八寻….！？]
彩叶看到在魍兽面前蹲着的八寻，像被弹起来似的跑了出去。
像要保护一样抱着八寻，保护他免受魍兽的攻击。
魍兽不会袭击龙之巫女。但是，对于向它们发动攻击的八寻，它们却不会停下攻击。
彩叶呆呆地凝视着从头上逼近的巨大钩爪。
但是，魍兽的攻击并没有撕裂彩叶。
因为在那之前飞来的冲击波炮弹，把魍兽巨大的身体打飞了出去，魍兽就这样被打得粉碎。
[怎么了，不死者？被魍兽吓得腿软了吗？]
[夏…疾广……]
八寻缓缓抬起头，念出了发射冲击波炮弹的男人的名字。
被夏端着的，是那把奇怪的手枪。他用那把手枪发出的冲击波打倒了魍兽。仅一击就打倒了等级Ⅱ的魍兽。
[让你久等了。收拾墙外的敌人花了不少时间。接下来我要遵守约定。现在就教你如何使用遗存]
夏露出了肉食动物般的凶暴笑容。
这时八寻才意识到。他握枪的右手背上，埋着一块奇怪的宝石。那是像凝固的鲜血一样的深红宝玉。
[毁灭吧，怪物们]
在粗暴断言的同时，夏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下一瞬间，暴风笼罩了他的全身。周围的空气一齐卷起旋涡，被吸进他的异形手枪里。由于收缩的大气压力，手枪的枪身发红。如此惊人的密集大气，难以想象竟会聚在夏的手枪里。
然后夏把手枪对准了越过防御墙出现的魍兽们。
伴随着轰鸣声射出的，是压缩的大气子弹。它与极超音速的冲击波一起，产生出不可视之刃，向魍兽们倾泻而下。
十几只魍兽在一瞬间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向墙外掉下去。
彩叶和八寻屏住呼吸，呆呆地望着那凄厉的光景。
[这个能力……是神蚀能…！]
八寻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八寻知道了夏攻击的真面目。
超音速发射的冲击波子弹。那是“不死者”山濑道慈所操控的风龙的权能——神蚀能。
[能使用神蚀能的，可不只你们这些不死者]
夏高举起埋在手背上的宝玉道。
[只要有了这个遗存宝器，即使是不死者以外的人也能使用神蚀能。我们期待着你们留下新遗存宝器的那一天，不死者与龙之巫女]
夏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后，就好像失去了兴趣似的背对八寻他们。
夏为了驱逐留在要塞内的魍兽悠然离去，八寻和彩叶无声地目送着他。
7
慌乱的车内广播和响个不停的警笛声，把佐生绚穗吵醒了。
她坐起上半身，微微摇晃。向全身袭来的倦怠感和不退的低烧。据说是因为精神上的疲劳，所以绚穗这几天都是在睡大觉。
对绚穗自己来说，这也是很合适她做的事。
因为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就不用看到八寻和彩叶在一起了。
绚穗看到他们二人如此融洽，心里很难受。因为她意识到了自己对八寻存在着淡淡的爱恋。
并不是在嫉妒彩叶。也不想跟她较劲。彩叶更适合八寻，这一点绚穗也很清楚。
但，也不是马上就能想通的。也许应该找时间向八寻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她没有那样的勇气。她真的讨厌自己的无力。
但是，现在不是可以介意那种事的场合了。
这断断续续的烟火声，大概是轰鸣声。附近正在发生战斗。由于不时传来的沉重震动，连装甲列车的车体都剧烈地摇晃着。
她不敢出去，但也不想一个人死在这里。
绚穗穿着家居服从被窝里钻出来，她穿上鞋子。紧握着从八寻那里拿来的深红结晶，步履蹒跚地走向旁边的车厢。
但就在不久之后，通道的门被猛地打开了。
[绚穗！快进来！]
从通往旁边车厢的通道上，两个人影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一个是头发染成金色的娇小少女。而另一个是高个的东洋人。
[凛花和…魏先生…？]
一瞬间觉得是很意外的组合，但绚穗马上意识到并非如此。
画廊的战斗员魏洋护卫着凛花，这就意味着在这列装甲列车中也不安全。看来在绚穗不知情的情况下，摇光星的周围已经变得如此危险了。
[太好了，绚穗。你醒了]
[怎么了，凛花…？]
绚穗掩饰着不安的表情，向小两岁的妹妹问道。
但是魏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看来是没有时间解释了。
[不好意思，你们能马上到三号车厢的作战室去吗。这里也要被魍兽袭击了]
[……魍兽？]
绚穗一脸困惑地看着魏。恐怕是因为和彩叶一起生活的缘故，即使被魍兽袭击了，她也没有马上产生真实感。
但魏似乎误以为绚穗的困惑是出于恐惧。为了让绚穗安心，他露出爽朗的笑容，摇了摇头。
[啊，没事的。魍兽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我们。而且有武装车辆在，我们还是比较安全的。但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明白了。那个……谢谢凛花也来接我]
绚穗含糊地微笑着向两人道谢。
然后凛花拉着绚穗的手，朝三号车厢的方向走去。兼作战士们待命室的三号作战室，是仅次于二号指挥车的坚固场所。
作为非战斗员的彩叶的弟弟妹妹们，似乎在一开始就已经去那避难了。
本来是分队长的魏现在在保护孩子们，大概是因为他身体还没恢复吧。魏在横滨事件的前夕，因为与法夫尼尔士兵交战而负伤。
[不用担心。因为我们有彩叶]
也许是注意到绚穗沉默不语，凛花爽朗地说道。
[彩叶，难
道是在外面战斗吗]
绚穗望向窗外。袭击来的魍兽似乎已经进入车站了。她看见穿着陌生军装的战士们，在拼死应战。
而画廊的战斗员们，也在护卫着摇光星。龙之巫女彩叶会加入其中也不足为奇。
[与其说是战斗，其实应该就是像往常一样和魍兽对话。嗯，没问题的。而且八寻也在一起]
凛花以充满信任的语气回答。
[八寻…吗…]
凛花不经意提到的名字，让绚穗不由得停下脚步。
即使在这种时候，彩叶也还是和八寻在一起。而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因为她没有力量站在那两个人旁边。
这个事实，让绚穗再次被无力感击垮。
[对了，魏先生，那些人是…….？]
凛花抬头看着停住绚穗，她正带着惊讶地表情问着魏。
除了进入车站内的魍兽群，还有一队持有奇怪装备的士兵冲了进来。他们装备着形状奇怪的手枪。
与巨大的魍兽相比，这明显是无用的武器。
但是他们的攻击所造成的伤害，出乎绚穗他们的意料。
被子弹射中的魍兽，像溶化的泥一样崩溃。
从枪口发出骇人的冻气洪流，把魍兽群冻住。
士兵们的战斗力惊人，连魍兽都能一枪打倒。
这骇人的景象让绚穗他们哑口无言。
士兵们用血肉之躯与魍兽进行近距离战斗的样子，与八寻的战斗方式十分相似。
但是他们的战斗能力在八寻之上。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受过训练的士兵，能毫不犹豫的对魍兽发起杀戮的缘故吧。
[遗存宝器…！]
看到埋在士兵们手甲里的石头，魏喃喃道。
[遗存…遗存…？]
绚穗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
下一瞬，绚穗的心脏猛地一跳。
有一种带着强烈压力的东西流进自己体内的感觉。她无意识地用右手握着的深红结晶，传来了灼烧般的疼痛。
[好痛…！？]
[绚穗！？]
凛花发现绚穗蹲在地上，也担心地蹲下身来。
但绚穗粗暴地推开了凛花，朝着她相反的方向逃走。她本能地知道这样下去会把凛花卷进来，所以在害怕。
而在震惊的凛花眼前，钢色的刀刃出现了。
摇光星的墙壁和地板，变得像刀一样锋利。就像钟乳洞里生长的石英柱一样，车里长出了无数的刀片。
[这个结晶…！为什么山龙的神蚀能会…！？]
魏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手握结晶的绚穗。
深红的结晶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同时不断发出玻璃震颤般的尖锐震动声。它震动着摇光星中的无数刀片，也震动着装甲列车的车厢。
[和中华联邦军的遗存宝器发生共鸣了吗…！]
察觉到绚穗身上发生异变的原因，魏咬着牙道。
八寻交给绚穗的深红结晶在这之前完全陷入了休眠状态，变得与普通石头无异。但是，因为有同种的遗存宝器在附近发动，宝器受其影响开始觉醒。
[你，是谁…？]
感觉到从结晶流进自己体内的强烈意志，绚穗追问道。
当然，结晶什么也没有回答。
只有一种强烈的热流进入了绚穗的体内。
[这，这是….]
被魏护在背后的凛花，因焦急而表情扭曲。
装甲列车的地板和墙壁像是要包围绚穗一样开始变形。被命名为【剑山刀树】的山龙神蚀能。是一种攻防一体的权能，能够自由操纵从地下矿物中提炼出来的金属，然后将其以刀刃的形式展现。
但是绚穗无法控制这个神蚀能。
倒不如说是因为她抱有的恐惧，导致了神蚀能的暴走。这样下去，魏和凛花自不必说，摇光星中的所有人都会被卷进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
握着结晶的绚穗尖叫了起来。
同时从她的全身上下，有着惊人的龙气喷涌而出。
[呜！]
魏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
要阻止结晶暴走，最可靠的方法就是在这里杀死主人绚穗。
但是，有山龙的权能在保护她，用手枪子弹真的能杀死她吗？
魏将枪口对准了绚穗的额头。
可是还没等魏扣下扳机，从旁边伸来的手就把他的手枪抓住了。
[放下，贝利特画廊的]
[奥古斯特・内森…！？]
看着握住他枪的男人，魏困惑地皱起眉头。
内森不顾魏，随意地接近了痛苦的绚穗。
也许是结晶的自我防卫本能起了作用，无数利刃向内森涌来。
但内森赤手空拳的挡住了它们。
随着玻璃碎裂般的尖锐声音响起，钢刃碎裂四散，绚穗毫无防备的身影露了出来。
[呜…！]
绚穗怯生生地抬起头，而内森平静地笑着。
下一瞬间，绚穗倒在了地上。内森轻轻击倒了绚穗，只是夺走了她的意识。
但他无情的举动令凛花发出悲鸣，就连准备射杀绚穗的魏也皱起了眉头。但内森毫不在意地走过去，静静地俯视着倒下的绚穗。
[遗存宝器……没想到真的会共鸣…]
不久后，内森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注视着绚穗，在她手中没有了深红结晶的身影，而她的右臂却浮现出了刺青般的图案。
那是绯红色的可怕纹路，就像是用龙爪挖出来的一样。
8
舞坂宫美坐在漆黑军用直升机的客舱里。
同客舱的是姬川丹奈和凑久树。被水龙巫女清泷澄华和“不死者”相乐善追赶的宫美，在被丹奈他们所救后，就这样和他们一起向西进发。
由于是统合体的专机，与其粗犷的外观相反，客舱内的装备豪华舒适。坐着很舒服的厚实座椅，作为直升飞机来说隔音效果也很好。而在客房的正对面，还有着大型的显示器。
映在显示器里的，是一个穿着古旧礼服的白发老人。
[拜托你的工作，你完成得很好，丹奈]
老人隔着话筒用沙哑的声音道。
丹奈点点头，对着显示器上方的摄像机，亲切地摆了摆手。
[是的——……安全地保护了舞坂——……]
[感谢。因为山濑道慈死后没有留下遗存宝器。所以我们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失去风龙的巫女]
[哼哼，我知道——。我很期待你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奖赏——]
[那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吧]
看着老人重重点头，丹奈不改平时的态度。
久树只是默默地坐在她旁边。
然后，老人用不流露感情的灰色眼睛静静地观察着丹奈他们。
[即使没有我们的委托，你们也会和舞坂宫美接触的。对吧？]
[也许吧，她是我重要的同胞。也感谢你借了我一架直升机——]
[…原来如此，真像传说中的那样聪明啊，姬川丹奈]
[不用担心。我的愿望，是不会妨碍到你的——。大概吧]
丹奈微笑着告诉老人。
画面那头的老人面不改色，平静地回答道。
[真希望是这样啊，沼龙的巫女]
看了一眼坐在丹奈背后的宫美，老人切断了通讯。显示器变暗后，隔音的客舱陷入寂静。
[刚才和你通话的是萨拉斯基金会的阿尔弗雷德·萨拉斯吧？欧洲引力子研究组织的理事会主席]
在丹奈和老人结束通信后，宫美问道。
丹奈对着宫美眯起眼睛。
[是的。在过去战争中贩卖武器，借此积累了巨额财富的死亡商人后裔]
[你对雇主的评价真刻薄]
听了丹奈的解释，宫美苦笑了起来。
CERG是丹奈的监护人。身为日本人的她，能在这个国家高枕无忧，是因为有阿尔弗雷德·萨拉斯做丹奈的后盾。
作为代价，丹奈他们被这样强迫着工作。例如这次回收宫美的工作。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你们帮助我的理由了。萨拉斯是一个非常接近统合体核心的人物]
[你很了解啊——…不愧是记者]
丹奈佩服地瞪大了眼睛。
但是，宫美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只是奉承话。统合体成员的身份虽然是机密度极高的信息，但一旦进入其内部，就不难调查。如果有龙之巫女的头衔就更不用说了。
[相乐善和清泷澄华，就把他们留在那吗？]
宫美回头问道。
用瓦斯使善他们无力化后，丹奈将敌对的两人弃置在了废弃大楼的屋顶上，而不是抓走。这在宫美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
[我们没有接到抓住他们的命令]
丹奈笑眯眯地说道。
[而且说实话，我们的能力和他们的相性太差了。只是无力化还好，但要杀他可就不好办了。因为不死者都是很麻
烦的]
[是啊……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宫美自嘲似的笑着耸了耸肩。
相乐善即使被推下冥界门也能从中生还，鸣泽八寻虽然变身为半龙，但还是靠自己的力量变回了人类。即使是拥有同样力量的龙之巫女，也无法轻易杀死受龙之巫女庇护的不死者。
[不过，真意外。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傲慢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姬川丹奈]
阿宫撩着头发，挑衅地说道。
久树不高兴地抽动着脸颊。宫美对丹奈的贬低，使他感到不快。
但是丹奈本人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你的认知并没有错。因为这次我帮助你，也不是为了萨拉斯——]
[这是怎么回事。萨拉斯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宫美警惕地反问道。
丹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继续道。
[我有想和你当面确认的事情。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让你走]
[好可怕啊。不过我想，我应该没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东西吧？]
[不……我只能问你。因为在来历不明的龙之巫女中，你是最年长的。顺便说一下，我今年二十二岁]
丹奈向宫比亮出“耶”的手势。
这个动作让宫美感到焦躁。简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年轻。
[…你应该不是来找我吵架的吧？]
[嗯嗯，当然不是]
丹奈有些意外地摇了摇头。宫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想问什么？]
[这个啊…我想问一下九年前的事——]
[……九年前？]
丹奈意外的话，让宫美眨了眨眼。
[是的。是发生在大杀戮五年前的事。是鸣泽珠依和侭奈彩叶七、八岁的时候吧。她们也许还记得，但记忆应该也模糊了]
丹奈一脸认真地看着宫美的眼睛。
[但是，我不一样。当然，你也是]
[姬川丹奈…你……]
宫美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九年前。二十二岁的姬川丹奈，在当时是十三岁。而宫美是十七岁。
那天自己发生了什么，宫美当然记得很清楚。在之前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能告诉我你前世的记忆吗，舞坂宫美小姐？]
丹奈用认真的语气问道。
沉闷的沉默充满了客舱。
漆黑的直升机载着龙之巫女们向西飞去。
前方是鲜红的晚霞，颜色仿佛是被鲜血染红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