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哎,结——”
稚气未脱的声音像是在我耳边抚摩着一样。
那是既不吉利又淫猥,冰冷得让人战栗,却又忍不住被吸引的魔性声音。
啊,多么美妙。
就如同切裂开蛇,把鲜血喝得一干二净,又把它吊在高楼之上,可爱的微笑着,像个魔性公主一般,可怕而又迷人的声音。
“你喜欢我吗?”
当然,这还用说吗。
代替回答的是用指头轻轻划过封面印刷的“姬”字。用这种触摸又不触摸的方式轻轻地。
这样做的话,仿佛她的身体就会微微一颤,微微吐出一口气,眯起眼睛,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黑色小猫一样。
“喂,喜欢吗?结。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像是在央求我的手指一样,用稍微有点生硬,但又自大的声音,反复地问我。
最近她经常这样撒娇。
是因为她怀疑我在别的房间藏有情人。
她因大小姐身份而自尊心高,所以绝不会说那样的话,但她对汤烟起了对抗的意图,似乎想确认自己比汤烟更受宠爱。
昨晚我说着要去洗澡,正要走出房间时,
——我,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她罕见的提高语气说道。
——嗯,不过,待在更衣室会很无聊的吧?
我这么回答。
——……哦
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话,但又是很害羞的样子。
——我和结,一起,一起……进去也可以的……哦。
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欸!可以一起泡澡吗?可以在洗澡的时候翻阅吗?哇,那太棒了!不对,等下。虽然一时混乱给欲望抢跑了,但是一起泡澡的话,书会因为水汽而变皱的。
——变,变皱……变皱?
脑中浮现出的夜长姬,吓得立马缩起了身子,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而且,要是不小心掉到水里的话,
——!
比起刚才,现在更能感受到恐怖的气息。
出门的时候,只要落下一滴雨点,她就立马反应过来说,结,下雨了,甚至要求我把她塞进衣服里来保护她。对于怕雨怕水的她来说,装满热水的浴缸更是只有危险和恐惧。
尽管如此,她还是竭力逞强说道:
——那为了不被弄湿,请用塑料袋包好……没关系的。
——这样的话,就没法翻阅了。
——那么,为了不掉下去,请好好地抱着我。
不管我怎么去想,也没有料到会有一起洗澡的时候。
——那就试试吧。
我抱着她去了浴室。
在更衣室脱衣服的时候,她像是怕得在发抖。脱光衣服的我双手轻轻举起她来,用毛巾温柔地裹住她。她又害怕起来,但是又屏息般沉默下去。
——不用勉强的哦。我是在担心汤烟的事,但我爱的只有夜长姬。汤烟和其他的书,我不会和她们一起洗澡的。
——是吗,没……没关系的。
——嗯,不过,
知道她很害怕,我正犹豫的时候,她忍着快要哭出的声音说道:
——而,而且……要是结没有和任何人一起洗过澡,那我就成了,成了第一个。
胸口不得砰砰直跳。
我的恋人太可爱了吧。
还没泡到水里脸就直发烫了。
——明白了,我会保护夜长姬的。
我把脸凑近低声说道,然后抱着她走进热气蒸腾的浴室。
——唔。
她哼哼发出可爱的声音。我把身体沉入热水里。
——不能掉下去哦。绝对不能掉下去。
她不停地这样说。
——没问题的,相信我。
我从她单薄的身体上解开毛巾,她害羞地发出声音。为了减少蒸汽,我把解开的毛巾放在浴缸边上,让夜长姬静躺在哪里。
——看,我翻了。
——嗯……
——今天的话,就慢慢来吧。
——嗯……
一边鼓励因紧张而颤抖的她,另一边比往常更温柔仔细地翻阅。啊,想不到居然有一天能在浴室里翻阅自己最喜欢的女友。
花色的大小姐,此时仿佛被染成了淡红色。
为了不给她增加负担,我在浴室里待了很短时间,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段非常充实、亲密的时刻。
——结和我是一样的味道……
回到房间后,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在床上开心地嘟哝着,我又被吓了一跳。
——我是结的第一次吗?
她羞涩地小声嘟囔着这么可爱的事情,我把她紧紧贴在胸前。
——当然了。夜长姬是我永远的第一次的书的人。
这样的断言,让她看起来很开心。
——喜欢你,结。最喜欢你了。
平时不怎么说出口的话,现在也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就算到今天,彼此还残留着幸福的余韵。
“喂,说你喜欢我,好好说出来。”
她还在继续要求。
但这是在教室啊。
姬、姬、姬……一边是指尖描着的文字,一边是脸红的扭捏的我。
“不能不说……不然把耳朵割下来。”
说着这样的话。
啊,那稚嫩的声音和尊贵的语调的不平衡让人受不了。无论怎样的命令都要听。
嗯,可以吗?肯定没人听。说出来吧。嗯,说出来吧。
“结……哎,结——”
稚气未脱的声音像在我耳边抚摩一样在叫着。
那是既不吉利又淫猥,冰冷得让人战栗,却又忍不住被吸引的魔性声音。
啊,多么美妙。
就如同切裂开蛇,把鲜血喝得一干二净,又把它吊在高楼之上,可爱的微笑着,像个魔性公主一般,可怕而又迷人的声音。
“你喜欢我吗?”
当然,这还用说吗。
代替回答的是用指头轻轻划过封面印刷的“姬”字。用这种触摸又不触摸的方式,轻轻地。
这样做的话,仿佛身体就会微微一颤,微微吐出一口气,眯起眼睛,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黑色小猫一样。
“喂,喜欢吗?结。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像是在央求我的手指一样,用稍微有点生硬,但又自大的声音,反复地问我。
最近她经常这样撒娇。
那是因为她怀疑我在别的房间藏有情人。
她因大小姐身份而自尊心高,所以绝不会说那样的话,但她对汤烟起了对抗的心,似乎想确认自己比汤烟更受宠爱。
昨晚我说着要去洗澡,正要走出房间时,
——我,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她罕见的提高的语气说道。
——嗯,不过,待在更衣室会很无聊的吧?
我这么回答。
——……哦
沉默了一会儿,她用冰冷的声音说话,但又是很害羞的样子。
——我和结,一,一起……进去也可以的……哦。
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欸!可以一起泡澡吗?可以在洗澡的时候翻阅吗?哇,那太棒了!不对,等下。虽然一时混乱给欲望抢跑了,但是一起泡澡的话,书会因为水汽而变皱的。
——变,变皱……变皱?
脑中浮现出的夜长姬,吓得立马缩起了身子,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而且,要是不小心掉到水里的话,
——!
比起刚才,现在更能感受到恐怖的气息。
出门的时候,只要落下一滴雨点,她就立马反应过来说,结,下雨了,甚至要求我把她塞进衣服里来保护她。对于怕雨怕水的她来说,装满热水的浴缸更是只有危险和恐惧的地方。
尽管如此,她还是竭力逞强地说道:
——那为了不被弄湿,请用塑料袋包好……没关系的。
——这样的话,就没法翻阅了。
——那么,为了不掉下去,请好好地抱着我。
不管我怎么想,也没有料到有一起洗澡的时候。
——那就试试吧。
我抱着她去了浴室。
在更衣室脱衣服的时候,他果然还是很害怕,像是在发抖。脱光衣服的我双手轻轻举起她来,用毛巾温柔地裹住她。她又害怕起来,然后又屏息般沉默下去。
——不用勉强的哦。或许我是在担心汤烟的事,但我爱的只有夜长姬,汤烟和其他的书,我不会和她们一起洗澡的。
——是吗,没……没关系的。
——嗯,不过,
知道她很害怕,我正犹豫的时候,她忍着快要哭出的声音说道:
——而,而且……要是结没有和任何人一起洗过澡,那我就成了,成了第一个。
胸口不得砰砰直跳。
我的恋人太可爱了吧。
还没泡到水里脸就直发烫了。
——明白了,我会保护夜长姬的。
我把脸凑近去低声说着,然后抱着她走进热气蒸腾的浴室。
——唔。
她哼哼着发出可爱的声音。我把身体沉入热水里。
——不能掉下去哦。掉下去绝对不行。
她不停地这样说道。
——没问题的,相信我。
我从她单薄的身体上解开毛巾,她害羞地发出声音。为了减少蒸汽,我把解开的毛巾放在浴缸边上,让夜长姬静躺在哪里。
——看,我翻了。
——嗯……
——今天的话,就慢慢来吧。
——嗯……
一边鼓励因紧张而颤抖的她,另一边比往常更温柔仔细地翻阅。啊,想不到居然有一天能在浴室里翻阅自己最喜欢的女友。
花色的大小姐,此时仿佛被染成了淡红色。
为了不给她增加负担,我在浴室里待了很短时间,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段非常充实、亲密的时刻。
——结和我是一样的味道……
回到房间后,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在床上开心地嘟哝着,我又被吓了一跳。
——我是结的第一次吗?
她羞涩地小声嘟囔着这么可爱的事情,我把她紧紧贴在胸前。
——当然了。夜长姬是我永远的第一次的书。
这样的断言,让她看起来很开心。
——喜欢你,结。最喜欢你了。
平时不怎么说出口的话,现在也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就算到今天,彼此还残留着幸福的余韵。
“喂,说你喜欢我,好好说出来。”
她还在继续要求。
但这是在教室啊。
姬,姬,姬……一边是指尖描着的文字,一边是脸红的扭捏的我。
“不能不说……不然把耳朵割下来。”
说着这样的话。
啊,那稚嫩的声音和尊贵的语调的反差真让人受不了,不管怎样的命令都要听。
嗯,可以吗?肯定没人听的。说出来吧。嗯,说出来。
“我也喜——”
她的身影突然从我面前消失。
“抱歉,我有急事。”
花色封面的薄书——我心爱的夜长姬正被举着。站在桌前的是个高个子帅哥,被称为学园王子的三年级学生姬仓悠人学长。
◇ ◇ ◇
“真是少见呢,悠人学长竟然来到教室。平常的话不是发信息就是用邮件的。”
“我已经发了消息,但是看不到已读状态,我想是在和女友玩着才没看手机,所以就来了。”
午休时间。和恋人甜言蜜语的时候被悠人学长打断,跟他去的是学园里的音乐厅。
那里是整个管弦社的活动室,悠人学长在从一年级开始就担任指挥。
和悠人学长说话时,一般都是在大厅的来宾室。在这里即使说些很纠缠不清的事,也不会被人听到。
今天也是坐在看起来也很贵的皮质沙发上,悠人学长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你知道管弦社一年级的若迫高也吗?最近他在校内有些骚动。”
“抱歉,我不太了解这些信息。”
“嗯,我知道结和大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大概是指我开始翻书后,就把周围的声音都无视了,还和书对话吧。
身为普通人的我,能和学园王子如此轻松交谈,也是因为我能听到书的声音这一特技。
悠人学长对我说了关于若迫的事情。
他在管弦社拉大提琴,有着认真勤奋的性格,成绩也很好,受到周围人的信赖。
但就是这样的他据说在前几天放学后的社团活动中,强烈针对了二年级的学长。
“他向其他二年级社员借作业笔记,用的是社团里的复印机。把别人的课题抄下来上交难道不是错的吗?这样气势汹汹地说着,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这是不正当的吧!学长!
——哈?若迫,你在说什么?
——私人使用社团的复印机也好,把别人的作业全部照抄来提交也好,都是不正确的吧!你这样不好吧!
——你……真奇怪。
唔,说抄作业不好这确实是正论,但大家都这么做,我也曾经抄过暑假作业,作为回报写读书感想。这并不是一年级学生特意向学长学姐提意见的事情。
对于平时很温和的若迫,学长们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退缩。
但事件并没有就此结束。
放学后,在走廊里走着的若迫突然发出怪声跑了出去。
──被黑夜——要被黑夜吃掉了!
眼睛充血,头发乱蓬蓬的,边跑边喊着这样的话。
从走廊的一端跑到另一端的若迫突然倒下,最后被送到保健室。这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被黑夜吃掉……这是什么意思?”
悠人学长摇了摇头。
“今早,若迫上学的时候和他聊了几句,说是是突然头脑发热起来,之后就没什么记忆了。跟高年级学生吵架的时候也是一样,只说是头脑发热,产生了不可原谅的想法。若迫本人似乎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害怕。”
于是,我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或烦恼的事情,若迫低头回答:
——五天前,放学后我在图书室里,突然头脑发热晕倒了……第二天是星期六,我去医院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异常。
“倒在图书室里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我来。
“对,是图书室。有上万册书的地方。所以该让结显身手了吧?况且结因为咲咲木老师的事来求助了。”
的确。为了销售麻友老师的新书,我请悠人学长帮忙的时候,被告知这个代价会很高。
“明白了,我接受。总之我想先跟若迫谈一谈……”
◇ ◇ ◇
放学后。若迫被叫到事件初起的图书室。
“要说什么吗?悠人学长。”
“能详细告诉我在图书室倒下的情形吗?”
若迫的身材非常苗条,细长的眼睛看上去很聪明。他右手捂住脸颊,一脸疑惑的样子。
确实,因为悠人学长的关系,被特意叫到预约了的图书室,而本是局外人的我现在理所当然地站在这里。
“不好意思,这位是?”
警觉的目光朝我投来。
“结对书很熟悉,经常去图书室,我想他可能会懂点什么,所以就让他来了。”
“初次见面,我是榎木结。和若迫一样是一年级学生,我是一班的。”
“……你好。”
若迫的眼神是越来越怀疑。
可以看出来,就算对书很了解,又是图书室的常客,这又有什么帮助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脸,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生硬地答道:
“昨天说的就是全部了。来图书室查东西的时候脑袋一热晕倒了,就是这样。”
我开口了:
“那时候你在看什么书吗?”
“……不记得了。”
“那么,若迫倒在了哪里?我们去看看吧。”
若迫似乎不想听我说什么,悠人学长催促他,他又把手放在右脸颊上,不情愿地动身。
穿过了学习区后,我们就进入了书架森林般耸立的区域,经过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继续往里走。
圣条学园的图书室有大学图书馆那么大,藏书也非常多。架子上面伸手是够不到的,所以旁边放着梯子。如果现在来了地震的话,书本就会都掉下来,被大量的纸张和文字淹没吧。
那是非常幸福的死法,一瞬间我走了神,也许是被书附身了。
“结,今天又来读谁的故事了?”
周围传来了对我的呼唤。
“是我吧,结。”
“结,也该看我们了!”
静静倾听着从书架上传来的各种声音。
“怎么了,结?一脸严肃的样子。”
“嘻嘻,三个男孩子在图书室密谈?”
“没有和那个爱吃醋的恋人在一起吗?”
我能听到书的声音。
声音最大,说话最激烈的是书店里堆着的锃亮的新书,图书室里的书一般都很恬静,有时还会小心谨慎地朝我搭话:“学习很辛苦吗?好像很累了,来看我休息一下吧?”
或许是久没露面的缘故,今天比以往要热闹得多。
“和结在一起的那个又高又帅的孩子,可是学园王子喔。”
“是真的。之前有个长发漂亮女生在我面前向她表白,被拒绝后那个女生很沮丧。”
“在那之前,还有个嘴角黑痣的很妩媚的老师呢。被王子巧妙地戏弄了,真是傻透了。”
真伤脑筋啊。我想知道的不是悠人学长的恋爱情况。话说回来,嘴角边有痣的性感老师应该是教音乐的……不行不行。
装作没听见,继续往里边走。在陈列着
日本近代文学的地方,若迫停下了脚步。
“我想应该在这附近。”
尾崎红叶、两叶亭四迷、武者小路实笃、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太宰治……都是文学家大集合。
每本书的年龄都相当大,和看起来的沉甸甸样子一样,嘴巴也是很沉重。
不像其他书那样喋喋不休,一直在沉默……就在这时,
悲鸣声突然刺进了耳朵来。
“好可怕!”
“太多尸体了!”
“被黑夜吞噬!”
怎么回事?这是?
书本中突然吵闹了起来。
几个声音叠在一起发出回响,连是哪本书在说话都搞不清楚,只在脑中回荡着。
每一个声音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我脖子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脊背也直直发凉。
曾经我也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书会像这样互相共鸣,互相吵闹,互相害怕。
在那可怕又悲哀的,流血事件的时候——
声音不断交杂,越来越吵闹。
“是乌鸦。”
“死尸那么多——”
“谁也不知道。”
“谁,谁,谁也——”
不好,要被带走了!
眼前是血淋淋的通红景象,黑色乌鸦群飞来飞去,无数的尸体遍布其中,甚至闻到了酸甜的尸臭味,喉咙作响直想要呕吐。但旁边有人比我更先一步,直接两膝跪在了地上。
是若迫。
他用手掌捂住右脸,恐怖地睁大眼睛。全身颤抖着,呼吸急促,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会被吃掉……被吞噬……”
睁大的双眼因为充血变得越来越红,喉咙抽搐痉挛,连朝向天花板直直尖叫。
“若迫,没事吧?”
悠人学长自己也跪在地上,抓住若迫的双肩,看着他的脸。
坚定的眼神和若迫的瞳孔相对,用手捂住右脸颊,提肩呼吸的若迫渐渐平复下来,眼中的疯狂也逐渐退去。
“是我不好,把你带到出事的地方。我们去保健室吧。”
“没有……那个……没事的。很抱歉我错乱了,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又突然热了起来。”
借着悠人学长的手,若迫站了起来。
悠人学长一脸担心地说:
“你说‘会被吃掉’,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啊……又来了。
那个动作。
“我说过这种话吗?抱歉,我不记得了……”
“不,若迫平时很努力,也很照顾周围的人,所以可能是累了吧。今天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我让司机送你吧。”
若迫再三推辞,但最后悠人学长坚持说:“这是学长的命令。”
在此期间,书本们一直在低声私语,就像是聚集在墓地里的亡灵一样。
“有很多尸体。”
“乌鸦盯上了尸体。”
“黑暗——黑夜——”
◇ ◇ ◇
“我想,若迫是被书染病了。”
把若迫交给了姬仓家的司机后,悠人学长和我去了音乐厅的来宾室。
悠人学长也垂下双眼,面带愁容地说道:
“果然这样啊。”
我和悠人学长都见过和若迫出现同样症状的人。
因书致病。
如果是轻微症状,我想应该很多人有过经历吧。读着书进入了作品的世界,沉陷其中怎么也回不到现实世界,心还在作品的世界中徘徊,感觉作品人物的悲伤、痛苦和喜悦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比如说,受到《长腿叔叔》的影响,每天把所有事情都写到信里,又或是在暗中守护心仪的女生,这种的话还算是很普通的吧。
不过,要是被《局外人》影响到,因为阳光太晃眼而想要杀人,这就麻烦大了。
我和悠人学长遇到过的患者,就把自己当成了书中的人物,发生可怕的事件。
光是想起就觉得脊背发冷,直让人想吐。那些记忆和伤痕深深印在我心里,我不希望再发生那样的事了,如果若迫因为某本书的影响而迷失自我的话,我得设法帮助他。
不单是若迫,我也不希望作为源头的书——
“总之我们得先找出患病的书,我再去图书室打听一下。请告诉我更多若迫的情况,”
悠人学长的心情也和我一样吧。
不能再发生那样的事。
绝对!
“知道了。我也不会让若迫离开我的视线。”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
◇ ◇ ◇
“……结,我不想你牵扯进去。”
这天晚上。
在家里的书桌旁,我仔细阅读悠人学长寄来的若迫的资料,夜长姬从身后的床上用天真无邪的冰冷声音不停对我说道:
“……患病的书,出现很多的尸体……太危险了……而且,周围的书,也会引起共鸣……结也许……也会染上病……”
“没事的,我会小心的。”
“……结能够听到书的声音……心境容易被覆盖……比其他人更容易被影响……之前也是这样……”
“为了不再发生那样的事,能听到书和人声音的我必须行动起来。不然这样下去的话,若迫会很难受,作为病源的书也会很痛苦吧。”
你也是那样吧。
虽然没说出口,夜长姬大概也想起了自己那时候的事,所以不再出声。
“……”
然后,小声说道:
“……其他的书……我不管。就算全世界的书和人都灭亡了,只要结没事就好。”
言语有些过激,一定在担心吧。
“谢谢。不过,这是我的责任。”
从懂事起,就能听到书声。我想这一定是有意义的。
因此,就算是再细微的话语,我都不能装作不知道。
我转过椅子,向夜长姬露出灿烂笑容。
“你看,我可是书的伙伴。”
担心的恋人“呜呜”哼着,之后是念叨道:
“结总在想其他书的事……讨厌。”
就这样嘟囔着。我又把视线移回手机继续看资料时,她的声音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讨厌啊……结……讨厌……讨厌……讨厌……”
不停地说着。
为了让夜长姬安心,必须尽早解决啊……
我把若迫的信息牢牢记住。初中是在偏差值很高,有名的私立学校,进入圣条学园后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在社团的一年级生里是领头人的存在,也被二三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所信赖。
兴趣是——呃?数学?初中时参加了全国心算大赛,拿了第三名……好厉害啊。原本一定是个很理性的人吧。在走廊里发出怪声跑出去,和抄作业的学长吵架,究竟若迫是因为哪本书而患病呢?
先从这开始调查。
如果不确定病源的话,治疗是很困难的。
我试着回想起在图书室里若迫和书本们的话。
“会被吃掉……被吞噬……”
“被黑夜——要被黑夜吃掉了!”
关键词是“黑夜”。
被黑夜吃掉?
然后是“尸体”。
“太多尸体了!”
“死尸——那么多死尸——”
“谁也不知道。”
还有,我和书共鸣时看到的情景。黑暗中堆叠的尸体,血红色的天空散布着红色乌鸦群。
嗯,这是一部到处都是尸体,到处散发腐臭气味的小说啊……
在我身后,她就像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女孩,一脸怨恨又担心地看着。这么形容还一点不错。
与其说是乌鸦群,不如说是给人一种混乱的印象。我觉得若迫和高年级学生吵架,并不是因为戏弄还是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愤怒”吗……
这大概也是关键词。
那么若迫为什么而生气呢?
是什么让他如此无法原谅呢?
愤怒的男人的故事……然后尸体到处都是,乌……
书名快要浮现出来,却又想不起。
◇ ◇ ◇
第二天早上,我在上课前又去了一趟图书室,站在日本近代文学的书架前,问周围的书关于让若迫患病的小说知道些什么。
一个平静的声音:
“不知道。”
非常地小声。
这时另一个声音:
“不知道。”
“不知道。”
声音叠在一起。
“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呢。”
“不知道哦。”
“随他去罢。”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别说书名了,就连线索也没有,就这样去上课了。
尸体……尸体……嗯,还是想要一点提示啊。
午休时也一直这样,尸体、腐臭味——像个可怕的人想着这些东西,而口袋里的夜长姬说话了:
“结……你眼镜歪了,一直在发呆……奇怪。你……病了吗?”
她不安地问道。
我慌忙扶正了眼镜。
“没有啊,你看。啊,去吃点东西换个心情吧。”
我拿起妈妈做的便当离开了教室。
那么,去哪好呢?
在走廊上我边走边想,看到了若迫。
他手上拿着购物袋。
我快步接近了去,跟他打招呼:
“若迫!在吃午饭?一起吗?”
“结,讨厌。”
夜长姬在口袋里发出抗议。对不起,等事件解决后,我会翻很多页的。
“你是……”
“榎木结。一年一班座位号是八。兴趣是读书,特长是读书,休息日的度过方式是逛书店和图书馆,还有在家读书。”
我在走廊上自我介绍时,若迫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是悠人学长拜托我照顾若迫的。我有件事想问你,所以想和你谈一下。”
我这么一说,他一脸不感兴趣地答应了。
夜长姬在口袋里用怯懦的小声说道:“笨蛋……讨厌……我要诅咒你。”
◇ ◇ ◇
我和若迫并坐在长椅上。圣条学园的中庭是按照英国的庭院建造的,还有蔷薇花的拱门和花钟。
七月的阳光虽然耀眼,但在穿过头顶的枝头在地上形成了树荫,吹来的风也很凉快。这正是个好地方。
“身体还好吗?”
“……啊。悠人学长也替我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这个,那个人好像很会照顾人。”
虽然也有腹黑的一面,但总的来说是个绅士吧。见到有困难的人就会伸出援手,学校的和平由自己来守护。所以他总是插手各种事件,然后把工作交给我。
"榎木……你和悠人学长挺熟的啊。社团活动也不一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难道说榎木是姬仓家的亲戚?"
“不对不对。我家世代都是平民百姓,和那些显赫家族没有一点关系。你看,便当也是非常普通的吧。”
煎蛋上面,是昨晚吃剩的油炸食品和加了芥末的西兰花,米饭上摆了几个梅干。若迫的表情里似乎少了几分警戒。
“你能和悠人学长聊天,应该说的是和书有关吧,悠人学长也是个很爱读书的人,感觉就是书的伙伴哪。”
这话不假,但是很微妙的没有说全。
“是吗?”
若迫似乎认同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一边用手摸着右脸,低声说道:
“……你想问我什么?”
“嗯,若迫在图书室倒下的时候,说过不记得有没有在看书吧。”
“啊啊,是的。”
根据悠人学长提供的信息,若迫在倒下前把手放到了书架上,从那掉下来的书散落在周围。
发现若迫的图书委员并没有记住书名,只说是在日本近代文学的专柜前,大概就是那附近的书吧。
“到那去是查什么呢?”
“课上出了俳句的作业,我想找书作参考。”
“啊,那个作业,我们班也有过。特意去查了下才完成,若迫真是认真哪。不过,摆放俳句书的诗和短歌区,是在日本文学区往前第三排吧。”
“是……是吗。”
“怎么会跑到日本文学区去了?”
“我平时不怎么去图书室,所以也不知道书放在哪里,我想应该是碰巧。”
“嗯,这样啊。”
确实,在不常去的图书馆和书店,有时会跑到目的地外去。
“若迫同学喜欢什么书吗?”
“喜欢的书?”
若迫对这个问题一脸无法理解。
“我平时只看教科书。比起文字,我更喜欢数字。如果是有一堆数字的书,大概……我会喜欢吧。”
很多数字的……嗯……虽然也有人对罗列数字感到浪漫,但要是因为满是数字的书而患病,我实在想不出会做出什么事来。
会突然在走廊上用粉笔写算式?但我觉得不会发出怪叫喊着“被黑夜吃掉”。
“对了,听说若迫曾经在全国心算大赛上得了第三名?真厉害哪,能心算到几位数呢?”
“最多十六位数。”
“十六位!连计算器都不用,一眼就能得出答案,那真是天才啊。”
“不是那样的,只要脑中想象个算盘,照着珠算的规则,谁都能做到。”
“不,我就做不到。就算是两位数的加法,不写在纸上也不行。哇,真的厉害。”
“……没这回事。”
若迫即使被赞扬了,也不怎么高兴。我是真心佩服的。
“不,全国第三是真的厉害。而且悠人学长还说了,若迫在管弦社是一年级生的领头人,也被高年级学生信赖着。”
突然间,若破的眼中闪现出凶光。
是愤怒,是焦躁,还是无可奈何的不满,这些混杂在一起,仿佛要迸出火花一样。
像是要忍住破坏冲动,若迫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右脸。
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没人指望我。”
“欸,可是,”
“我没被推荐成为照料人。”
他的表情如同乌云笼罩般逐渐变暗,接着屏住了呼吸。
“照料人是?”
我这样问道,他把手贴住右脸,视线落在了脚上。
“在管弦社,除了部长和指挥以外,还有每个乐器的领队和每个年级的领队,年级领队被称为照料人。第一学期是由二年级担任一年级的照料人,但是从第二学期开始,改为由二、三年级推荐的一年级生中选出来接手工作。上周有选拔,因为我没有被任何人推荐,所以没能成为照料人。”
若迫懊恼地颤着嘴,低头的脸变得更加阴郁,垂下的眼睛显出了阴影。
“那个位置有那么重要吗?”
“……每年管弦社的社长都会从照料人中选出,所以我必须先成为照料人。”
“若迫的目标是当社长吧。”
“只要有当过圣条学园管弦社社长的成绩,就可以得到任何一所大学的推荐。”
嘴角透出的是自嘲般的笑容,为什么会对刚认识的人说这些话呢。
成为管弦社的社长,为此必须先担任一年级的照料人,这需要高年级学生的推荐——要是得不到推荐,也就不能成为照料人,这离目标会越来越远了吧。
“若迫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吧?以我们学校的位置,就算是平常的考试,哪里都能考上的。”
“初中时也被这样说过。‘以你的成绩,哪都能考上。’实际上根本不是这回事,我没能考上心仪的高中。”
唔,原来是这样……
圣条学园作为升学学校,设备也像大学一样完善,是很受欢迎的难考学校,只不过由于学费太贵而遭到妈妈抱怨。当然,偏差值更高的超进学校也有。
若迫在初中时的目标,应该就是那超进学校吧。
被告知一定能考上,却在考试失败后来到了我们学校,这次为了获得绝对可靠的大学推荐,在调查了推荐能力强的社团后加入了管弦社。
若迫看起来是个很认真的人,一定是踏踏实实得到了学长学姐们的信赖吧。但是,作为一年级学生的领头,若迫并没有得到推荐。
作为局外人的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很受打击啊……
想到若迫的心情,连我都感到胸口一阵悸动。
“不对,还可以再来过的。在心算大赛上获得全国第三名,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是个天才。”
“获得第一名的家伙,在优胜采访中才会爽快地回答平时没有特别练习。努力努力努力努力,对第三名已经是极限的我来说才能相差太多了。那种家伙叫天赋之才,而我……一般人都是这样……没有未来。”
若迫的声音如同蒙雨般阴沉沉的,他用手掌捂住右脸,完全陷入了沉默。
没有未来,什么的。
我们才活了十五六年,明明只是高中一年级的年轻人。
成绩优秀,长相也不错,个子也比我高。每天认真地参加社团活动,也有自己的目标。和若迫相比,我外表朴素风格的眼镜,个子也说不定以后不会再长,每天净是看书,自甘堕落地度过一生。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是想一辈子懒懒散散地读书啊,要是能把自己关在被书埋没的房间里生活的话,那就太幸福了吧。不过夜长姬讨厌和其他的书在一起!也许会嫉妒,但那样也很可爱,倒是妄想着这种事的废柴……
“哇啊啊。”
我突然大叫起来,若迫被吓了一跳抬起了头。口袋里的夜长姬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怎,怎么了?”
“连条件那么好的若迫都在担心未来,倒是我除了读书以外什么都不懂,无法想象我的未来会是怎样……”
“什么样的……未来?”
“躺在铺满书的床上,被埋在了书里,懒懒散散的!这是尼特族!我是家里蹲!不好,我太糟糕了!”
虽然我很着急,但夜长姬说了“去死”的话,若迫也只是
张了嘴呆着。
若迫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生物一样,就这样盯着我。我尽力垂下眉毛,一脸可怜的表情说道:
“哎,该怎么办呢?”
问了这样的话,若迫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
这样轻松地说道。
预备铃响起,午休结束了。
若迫几乎没动过买来的面包。
“没吃完呢,真抱歉。”
“没事,我也不是很想吃。”
说完就把面包装回袋子里,向教室走去。
比起刚开始邀请一同吃午饭时,现在的他表情缓和了一些,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没能得到推荐这件事,他还没彻底断掉念想吧……若迫患病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
可是,为什么没有推荐若迫呢?根据悠人学长的情报,高年级的学生明明都很信赖他。
口袋里的夜长姬发话了:
“结,被除我以外的书埋掉……你是这样想吗?这是结的真心话?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
进入了黑暗模式。
◇ ◇ ◇
放学后。在音乐厅的来宾室里,我把和若迫的谈话内容告诉给了悠人学长,他听完皱起了眉头。
“是吗……若迫对自己没能成为照料人这件事,是这么在意吗……在大家面前如此表现。失败了啊,因为这样那样的事。”
什么失败?悠人学长难得地歪着脸。
“若迫是有力候选人吧?为什么没被推荐呢?”
“啊,我也以为选定是若迫的。可是在推选前,出现了对若迫不利的传言。”
“不利的传言?”
“据说初中的时候,若迫把同学从二楼阳台上推下去,让他受了伤……”
“欸?那个看起来很认真的若迫?真不敢相信。”
“听说同学跳下去的时候,包括若迫在内的几个男生都在阳台上。不过,若迫只是想制止同学的欺凌,并没有把他们推下去。”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传开来呢?是不是因为这个,若迫才从推荐名单中除掉了?”
“就是这个。据说是若迫的对手们伪装成谣言散布出去的。该死,要是早点注意就好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后悔。
悠人学长看起来什么都能轻松处理,但也有掉以轻心的时候啊……毕竟还是三年级学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迫知道因为留言而没能成为顾问吗?”
“怎么了?”
如果知道了的话,可能会更加痛苦,会生气,也会空虚。
——……没有未来。
以那样阴沉的表情自语道,若迫对一切都绝望了吧。
突然被高年级学生打断,说不定……
——这是不正当的吧,学长。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被击败,所以才会连小错误都不能原谅。还是说抄作业的学长正是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
——这是不正当的吧。
憎恨恶行的主人公……
大脑中一闪而过。
啊……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时,包里传来让人脊背发凉的声音。
“倒过来……”
天真、冰冷、可怕——魔性的声音。
低头看了看放在一旁的书包。
低声说话的是夜长姬……
只是和悠人学长说话,并没有花心哦,不,这个声音感觉是——
“倒过来……看的。”
又嘟囔了一句。
这一声音仿佛失去了感情,机械地在说话,和图书室里的书一样——还有和那时候——
我用颤抖的手拉开拉链。抽出了花色封面的薄书,双手捧着,把脸凑了上去,几乎和眼镜贴在一起。
“夜长姬,是我!是结!你记得吗?”
人会因为过于沉迷书中而患病。
而书——在和患者接触时,自身也会被影响到。
今天在院子里夜长姬也听了若迫的话,和图书室的书一样共鸣了吗?
我突然对着书大喊,悠人学长瞪大了眼睛。
“夜长姬。你听到了吗?回答我!”
“不知道。”
听到这空洞的声音,我顿时血色全无。
“花心的人我不记得……讨厌。噗——”
听到天真可爱的声音,啊啊,原来还是平常的夜长姬,我松了一口气。
“结,你的恋人说了什么?”
悠人学长问道。
“她说她讨厌花心的人。”
“结……打情骂俏的话以后再说吧。”
虽然悠人学长吓了一跳,但是夜长姬恢复了理智真是太好了。说“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咦?
这么说来,图书室的书也说着同样的话。
“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呢。”
“不知道哦。”
“随他去罢。”
和若迫产生共鸣的夜长姬,淡淡说道:
——“倒过来……看的。”
倒过来?
善恶颠倒。
倒影的世界。
昏夜下的乌鸦。
黑夜。
——不知道。
“……悠人学长,若迫以前就有摸脸的习惯吗?”
“不是的。话说回来,他最近经常摸着右脸哪。”
脑中一闪而过,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这时悠人学长的手机震了一下。
视线刚落到屏幕上他就站了起来,去打了个电话。
“看到消息了。若迫呢?”
若迫出了什么事吗?
悠人学长的声音和表情都很严肃,边打着电话走出去,还用眼神催促我也跟过来。
心跳不禁加速,手心也冒出汗来。我把夜长姬放回包里,正要跟上悠人学长,夜长姬这时叫了起来。
“也带我去吧。”
“可是。”
说不定会再次产生共鸣。
“要是把我丢下了,你这辈子别想翻我。”
我赶紧把夜长姬装进口袋,去追上悠人学长。
下电梯的时候,悠人学长一脸严肃地说起了通话内容。
“听说若迫又和高年级生吵了起来,然后发出怪叫跑出了活动室。”
同样和之前抄作业的高年级生,这次在社团活动中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了一年级生。
听到对话的若迫又突然打断了来追问。
——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这很正常吧。谁都会做的。
学长话音刚落,若迫又颤抖起来,哇啊啊啊地发出怪声。
然后冲到学长身边,粗暴地扒他的上衣和衬衫,然后抓着衣服怪叫着跑了出去。
——很正常!这很正常!
电梯门一打开,悠人学长就跑了出去,我也紧随其后。
中途又来了信息,告知了若迫的去向。出了音乐厅的若迫,就像风一样冲向校舍,眼睛充血着跑上楼梯。
往上去。
往上去。
往上去。
没错。让若迫患病的是那本书的话,他一定会像被附身了一样朝着更高的地方前进的。
就像是在雨中,失去工作无处可去的男人,不择手段向着高地前进那样。
因为是全速奔跑,此时的我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一不留神就要栽在地上。
我和悠人学长的距离逐渐拉开。
可恶,脚还能动呢。
但是膝盖很重,根本抬不起来。
我焦急地快要爆发出来,粗喘着气,从口袋里听到“不知道……不知道……”的声音,我的眼睛里浮现出如血一般鲜红的夕阳和黑麻般散乱的乌鸦。
夜长姬,难道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个,故意和我产生共鸣吗?
乌鸦们渐渐聚集盘旋在一起,发着嘶哑的声音,在天空中画出黑色的圆圈。
在那下面有一扇坚实的大门。
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停着一只蟋蟀。
悠人学长两步算一步跑上楼梯,我只能一步步前进。
往上,再往上去。
为了在这没办法中想办法,就顾不得择手段了。不然的话就只有饿死在泥墙角下又或是路旁的土上。
到达屋顶的悠人学长打开了大门。
那尽头前是尸体——
“若迫!”
悠人学长的叫声传进了还在汗流浃背爬着楼梯的我的耳朵。
“回来,若迫!”
悠人学长向若迫喊话。好不容易到了屋顶,湿漉漉的风扑面而来。天空染成了黄昏的红色,屋顶和水塔也带着朱红,仿佛到处都是鲜血。
呼吸不畅,摇摇晃晃的我朝四周看去,只见若迫弓着背在水塔梯子的中间。
悠人学长喊着快下来。
就是踉踉跄跄的我,也用尽全力喊着:
“若迫!我知道你在图书室读的什么书了!”
不过若迫好像没听见我,张着的嘴喘着粗气,
脸因为恐惧而扭曲,正紧抓着梯子。
“若迫读的是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若迫患病的是《罗生门》!”
悠人学长回过头来看着我。
若迫依然视线朝上,那双眼睛现在看到了什么呢?
如血一般鲜红的夕阳中飞舞的,如黑麻般散乱的鸦群?
被扔在罗生门上的堆积如山的尸体?
“若迫说书只看教科书,但是《罗生门》的话教科书里也有,因为是有名的作品所以很熟悉吧?那天来到图书室的若迫路过文学区,看到《罗生门》就拿了起来。”
为什么若迫会拿起来呢?
一定是书悄悄说了。
“你一副无处可去的样子,来躲雨吧。”
我只想为这一点辩护,书并没有恶意。
本来平常人就听不到书的声音。不过,若迫的处境正好和《罗生门》里的家将差不多,就算听不见,心也会感受得到而被吸引。
“那时的若迫没能成为照料人,心情很失落呢。进入管弦社要先成为一年级生的领头,原本脚踏实地地努力,还得到了学长学姐们的信赖——可是被散布了初中时毫无根据的传闻,最后没能得到推荐。你是觉得至今认真努力的事全都白费了吧,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会说前途黑暗。”
我向正抓着水塔梯子的若迫喊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
悠人学长扶着梯子想要爬上去,我让他再等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罗生门》的家将也像若迫一样,被长年侍奉的主人打发走,失去了明天生活的希望,无处可去,在大雨笼罩的罗生门下不知所措。”
家将所在的京都,因为地震、旋风、火灾、饥荒等重重灾难而十分萧条。罗生门里住着狐狸和盗贼,无人认领的尸体也被丢弃在那里。
一到傍晚,乌鸦就会在门上盘旋,伺机啄食那些尸体。
在这样可怕的地方,家将正烦恼思考着。
为了在这没办法中想办法,就顾不得择手段。
“家将虽然想过要做贼,但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即便是为了活下去的办法,在行动上又有些犹豫,没有做坏事的勇气。”
若迫一边晃着梯子,一边嘶声力竭喊道:
“呃,坏事什么的——我,这些坏事——我不能原谅这种行为!我不能和他们一样!”
若迫知道是对手的学长散布谣言,让自己最终失败。虽然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注意到的,但为时已晚,他轻易被作弊的对手打败了。
所谓的善良是毫无用处的。
实际上,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这样的话,变成恶人不也挺好的吗?要是再狡猾点,必要时候不管是不是作恶……
他会不会因为这种心理而心烦意乱呢?
因为他是这么认真的一个人。
“那个家将是想着能有一个地方遮蔽风雨好好睡一晚,就朝着罗生门的柱子往上爬去,但还有其他不能不去的理由不是吗?在柱子前,也许有一种从未见过的可怕东西在等着他。但尽管这样,到那里也许能有一丝生机改变什么。我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爬上了屋顶来的。”
如果不做盗贼,就会饿死,像狗一样被丢弃。
但是,也不能变得完全邪恶。
就像若迫为自己的善良而悔恨,又为自己是否向恶而烦恼一样无法决断。
惦记着右脸上肿起的粉刺,家将苦恼地向上爬去。
若迫和家将的烦恼重叠在一起,所以那一天若迫会被《罗生门》叫唤。然后拿到手上,与家将的迷惑产生了共鸣,最终得了病。之所以总是摸着右脸,一定是他觉得那里有粉刺吧。
“在罗生门上胡乱丢弃的尸体,弥漫着腐臭的气味。那里有一个瘦得像只猴子的白发老妪,她从女尸上一根根地拔下长发。家将看到这一幕,觉得老妪的恶行是不可原谅的,忘记了盗贼的想法而对老妪充满恨意。正是因为自己就算是想作恶也不敢下手,才会对老妪的行为感到愤怒。”
这一行为在家将眼里是丑恶的吗?
还是说,觉得能够坦然作恶的老妪很可恶呢?
家将的心思,似懂非懂,很多读者也是如此。
若迫也一定是——
“家将为什么憎恨老妪,若迫应该明白吧?管弦社的学长当着你的面,把不当行为看作理所当然的时候,你一定气坏了,觉得无法原谅吧。”
若迫在晃着梯子。
“我……只是很生气!但是,”
自己怎能和这种肮脏的家伙在一起呢?对方作弊了,自己也去做是不对的。但越是这样否定,就越是痛苦,现在也是如此。
“那家将拿刀对着老妪,问她在这做什么。老妪只是平常说了想拔头发来做假发。家将失望的同时,又感到了另外的憎恶和冰冷的蔑视。老妪这样对家将说,自己做的不是坏事,不这样的话自己就会饿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很正常吧。谁都会去做的。
这是想把事情推给低年级生的学长的话。
对罹患《罗生门》的若迫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开关。
老妪说,干坏事也是没有办法。
学长说了正常人都会干这种事。
“那家将听了老妪的话后,右手离开了那粉刺说道,那么把你衣服剥下来也别怪我,不这样的话,我也得饿死。就把老妪的衣服剥了下来,冲下了楼梯消失在黑夜中。”
老妪爬到了楼梯口,倒着头向门下张望,外面只是黑洞洞的昏夜。
家将的去向谁也不知道,故事到此结束。
“倒过来……看的。”
夜长姬的那句话就是指这个。
从楼上探出头的老妪。
善恶颠倒。
“当学长说了这种事很正常谁都会做的时候,若迫把自己的心带入到家将去了。所以你扒下了学长的衣服,抓着跑了出去——”
上面传来咆哮般的尖叫。
若迫痛苦地扭着身体,大叫着。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
“不好!这样子要是手一滑摔了下去,可是会重伤的!”
“请等下!还有一点……”
此时拦住悠人学长的我,额上不停冒汗,心脏也直怦怦跳动。脑中不断闪现出血红的天空和堆积的尸体,一股恶臭弥漫在鼻中,直让人想吐。
是尸体!腐烂的尸体!堆积的尸体!如蛆虫般爬行!散发着恶臭——
“哇啊啊!要被吃掉!被黑暗——被黑夜——被吞噬!啊啊啊!”
若迫的喊叫声,听起来就像是我自己的——
这时候。
“结……结……不要把心陷得太深。要是被我以外的书给吸引了,就诅咒你。我更残酷,更可怕,更有魅力吧?”
自己快要被带走了,夜长姬却用天真无邪的声音向我呼唤。她一定是为了这个。
为了把我拉回来。
谢谢,夜长姬。有你我才能定下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那是若迫夹在腋下的学长的制服。若迫从梯子上伸出手按住右脸,低着头瑟瑟发抖。
“危险,若迫!”
听不见悠人学长的话,只是一味重复着“被吃掉”“被吞噬”。
从老妪身上剥下衣服的家将。
从管弦社的学长那夺走衬衫上衣的若迫。
在善恶夹缝中犹豫不决的两人越过了界,选择了恶,向着黑暗失去踪影。
谁也不知道去向。
“不知道。”
“不知道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夜长姬的话。
图书室的书本的应和。
“不知道。”
家将的行踪,谁也不知道。
读完最后一句话的若迫被冰冷的黑暗所吞噬,陷入到无穷尽堕落的恐惧中去。
那么,我应该传达的只有一个。
“若迫!你觉得《罗生门》这部作品最优秀的地方是哪?”
我向颤抖着捂住右脸的若迫大声问道。
“简洁冷酷的文笔?”
“家将动摇的心?”
“善恶完全颠倒?”
我要把书的声音传达给因《罗生门》而苦恼的若迫。
文学鬼才芥川龙之介倾注灵魂作出的这本书的本质!
“每一个都很精彩,在这么短的故事里我被吓到好几次,但同时又被吸引住。不愧是百年的畅销书!但是,把这部作品推向永远的名作的,是最后一句话!”
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湿漉漉的风带着寒意。若迫停止了叫喊,只是在颤抖着,右手还贴在脸上。
“‘家将的去向,谁也不知道。’——正因为有了这句话,《罗生门》才有了不朽的光辉。若迫读到最后一行字时是怎么想的?心情怎样?”
我的话成了导火索,最后一行字连同着恐惧,一起在脑中清晰浮现。他又尖叫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
“是啊,你吓了一跳后,充满了恐惧。你是不是想
象过家将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坠入地狱的样子?担心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就这样不断地坠落下去吧?你是不是害怕得根本受不了?”
“好恐怖……对啦,好可怕……”
若迫把头靠在梯子上抽泣起来。踏实努力却遭遇挫折,这对若迫来说,第二次挫折实在太残酷了。
今后不管再怎么努力,恐怕还是会这样失去吧。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也不该如何是好。
“你沉着脸对我说自己没有未来。在你眼里,《罗生门》中家将的未来消失在黑暗中,直接这样被断绝了。可是你知道吗?这最后一句话,芥川龙之介改写了好几次。”
在黑暗深处对蜷着背软弱哭泣的若迫说道。没错,芥川也一定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尝试,去寻找让《罗生门》永远铭刻在读者心中的方法,寻求的只有这一句话。
“在《罗生门》首次发表的《帝国文学》中,最后一句写的是:‘家将已经冒着雨,赶往京都的城镇抢劫去。’芥川的第一部短篇集《罗生门》中写的是‘家将已经冒着雨赶往京都的城镇抢劫。’后来,在发表两年半后的一九一八年,大正七年的短篇集《鼻子》中,才有了现在的这句话。”
家将的去向,谁也不知道。
“为什么反复改这最后一句话?我想,这是因为芥川一直在思考这个故事,而这个纠结、烦恼、动摇的家将,正是芥川他自己。芥川龙之介给出了最完美的一句话,那就是‘谁也不知道’!”
若迫的右脸还贴在脸上,肩膀和手脚都在颤抖。还差一点点。
若迫虽然患了《罗生门》,但没有完全变成家将。
因为总是拒绝向恶,所以当选择恶的时候,才那么害怕自己被黑暗吞噬。
对真正的恶人来说,黑暗是藏身之处,害怕的若迫心还是向善的。
“若迫读了最后一句话,也许觉得眼前是黑洞般的黑暗。但是我——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若迫的肩膀微微抬起,停止了颤抖。
大概现在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读了那篇对自己来说只是恐怖、毛骨悚然的故事,竟然感觉到了解脱。
“你觉得是说谎吗?但这就是真的。对我来说,《罗生门》讲述的是一个没了工作和去处,想着作恶却没勇气踏出这一步的男人登上罗生门,从所有的纠葛中解脱的故事。消失在黑暗中的他怎样了?我想一定是大胆自由地活着吧。放手一搏,从事危险的工作,也许现在过着悠闲的生活。又或者是从盗贼中脱颖,一跃成为武士的大将——读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激起了这种浪漫。对我来说,《罗生门》就是这样一个爽快的故事。”
家将的去向,谁也不知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读者才能够自由想象。
有了读者,就能创造出无数家将的未来,永远流传下去。
向背对着我困惑地沉默着的若迫,我继续说道:
“就算读的是同一篇文章,不同人有不同的感受,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解释。而同一位读者,不管是悲伤的时候,还是快乐的、烦恼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感受也是不同的,所以我会反复读一本书。若迫也再读一遍《罗生门》吧!不,三次也好,四次也好,不管几次都行!每一次读的时候你一定也会看到不同的未来的!”
未来绝不会失去。
向着黑暗的尽头也能看到升起的晨光。
若迫右脸上的手,一点点放了下去。
希望你能注意到,粉刺不见了。
希望你能注意到,决定未来的是你自己。
“没有勇气作恶的家将,想改变点什么就爬上了罗生门。刚爬上罗生门的柱子时,家将就已经有出路了。若迫,你也一样!读了《罗生门》后纠结起来的你也找到出路了!你可以自由选择善恶了!你解放了,自由了。所以不要害怕那件事!未来是有着无尽可能的!就像在黑暗中毫不犹豫疾驰的家将一样,开始你新的人生吧!”
啊,原来如此。
在图书室里听到的,混杂在书本“不知道”当中的,那沉甸甸的老人声音。
“随他去罢。”
那一定是《罗生门》的声音。
让烦恼的高中生患病的他,一边担心他的身体,一边给出了建议。
未来由你自己决定吧。
若迫的右手连同手臂耷拉了下来。
悠人学长慌忙抓住梯子,但若迫并没有掉下来。他用双手重新握紧了梯子,没有往下去,而是继续向上爬。
对,往上去。
往上去。
往上去。
慢慢靠近那星星闪烁的湛蓝天空。
“随他去罢。”
“你所选择的未来,就是真正的未来。”
《罗生门》的声音,应该在若迫耳边响起吧。即使听不见,也许还能感受得到。
迈着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踩着梯子。
好不容易到了水塔顶端,若迫张开双腿站在那里,双手高举在空中,看起来是高大自由——他笑了。
“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地方。哈哈,里天空这么近,都快要抓住星星了。心情真好!”
他像是豁出去了在说着,他又笑了——从水塔上望着我们的目光,像星星一样在闪烁。
若迫向朋友一样对我说:
“《罗生门》是解脱的故事,我好像明白了,这样的解释也会有的。谢谢你,榎木!我也要重读《罗生门》呢!说不定就像榎木说的那样,能看到别的故事。”
◇ ◇ ◇
“若迫把手从梯子上移开时,我吓了一跳,但果然还是拜托结才对哪。”
三天后——
在音乐厅的来宾室里,悠人学长再次慰劳了我。大理石餐桌上摆着三层点心架的烤饼和三明治,还有一口大小的蛋糕和巧克力。
“若迫的话,今天在走廊遇到他,他跟我打了招呼,看起来很有精神。社团活动怎么样?”
虽然是得了病,但还是把学长的衣服剥了下来,发出怪叫跑走了,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很难在社团待下去。
“啊,虽然不是完全没问题,不过没什么大碍。我向大家公开说,有一位社员在散步若迫的传言,而且我也考虑再次推荐若迫为照料人,但是被他拒绝了,说是最终能成为社长就行了,他好像并没有放弃。突然转态的若迫可不容小觑,真是期待今后。”
看见悠人学长轻轻一笑,我也很兴奋。
嗯,若迫的未来看起来很光明。
“对了,要是解脱的若迫选择了作恶,结打算怎么办?”
“那也不是不行。善恶也罢,都会随着时代和现状而改变的。况且,如果坏人从世界上消失,书也会变得很无聊吧。”
“也许,结才是最坏的。”
“欸,这算什么?”
悠人学长一副若无其事地看着拿着烤饼,瞪大了眼的我。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坏人。
第二天,我去图书室和《罗生门》打了个招呼。
谢谢你给了建议,我道了声谢。他用厚重的声音回答道:
“不知道啊。”
还有,在屋顶上支持着我的那本花色的书。
“结……太迟了。爱得不够。”
她在书桌上迎接回到家的我。听到那可爱的声音,脑中浮现的是身着高贵蓝色和服正坐的大小姐,噗呲一声侧过脸去的样子。
“抱歉,我被悠人学长叫去了音乐厅聊天。”
“又在谈别的书?”
“不是的。据说若迫现在看起来很好。”
“真的……就这样?那……别再接受那个人的请求了。”
叮嘱我的样子也是很可爱,我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
“没关系的,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有很多时间和夜长姬聊天呢。”我这样说道。她冰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喜悦。
“你做了那么危险的事让我担心,你必须向我道歉……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样说着,啊——今天的恋人也是很可爱很幸福。虽然我还没有像若迫那样,对未来有明确的展望。
不过,我的书包和口袋里有一本冰冷可怕又可爱的书的话,我的未来也会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