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你今天来参加签名会!那么名字就写『沙小织』可以吗?」
「咦?」
「哎呀,还是『沙沙』比较好?可是我觉得『沙小织』听起来比较可爱耶。」
「咦、呃、那个,请问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昵称?」
「你之前寄给我的粉丝信里不是有写吗?说这是在高中交到的朋友帮你取的,还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帮你取昵称,你觉得非常高兴!你跟那个朋友很要好吧?」
「您、您有看我寄的粉丝信吗!?」
「那是当然的呀,你不是写说你从少少的零用钱里硬挤出钱来买信纸组写信给我。啊,对了,这是几个月前寄来的粉丝信里面写的。之前的粉丝见面会玩得开心吗?」
「嗯、嗯嗯嗯。」
「怎、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
「对、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因为因为,没想到真岸小姐竟然记得我的事情。」
「这是当然的呀,我是连黑洞都能照亮的存在哟!能取代自然界的规则、闪闪发光。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看著大家!」
「啊哈哈,真岸小姐即使在签名会里也跟平常一样呢。」
「嗯,很棒的笑容!你看起来更闪亮了哟!」
「笑容?」
「嗯,笑容。SMILE!如果是我的粉丝,就请你笑口常开吧。这样的话,整个世界看起来都会闪闪发光的。如果怎么样都笑不出来,只要看我的书就好,只要听我的歌就好,只要来参加我的现场演唱会就可以,只要欣赏有我的电视节目就可以。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么只要抬头看著天空就好了,我就像太阳一样,会一直在大家头顶上!啊啊,像行星一样公转的我真是太闪亮了!」
「YES!真岸小姐说得是!!」
「那么,决定要写什么名字了吗?」
「是、是!请帮我写『沙小织』!」
「啊、秋山老师是女性吗?」
「嗯,我是女的。从头顶到指尖都是货真价实的女性。对了,目前的职业是作家,生下来就是女的。」
「咦?生下来是女的?」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是、是吗?」
「太奇怪了,为了让气氛轻松一点,所以我想说开个小玩笑。要是有人吐槽说『特别强调这一点听起来才奇怪!』应该可以进行得顺利一点。是因为那只笨狗的吐槽功力特别奇怪吗?还是……」
「那、那个、秋山老师,麻烦下次再来分析这种事好吗?您、您看,签名会已经开始了呀!」
「说、说得也是。那么,你想签哪一本书?」
「请您帮我签这本书!」
「哎呀,是《梦见》的〈望乡篇〉呀。」
「是!我非常喜欢这本书!梦见身材纤细,既帅气又好看,出场的刑警们也都有型又吸睛,每次看的时候都会感动到起鸡皮疙瘩。尤其是〈望乡篇〉的最后,梦见的上司阿病警官,从隧道里的涂鸦发现了渎职事件的全貌,可是为了守护青梅竹马的名誉而一个人独自苦恼,这一幕实在太棒了!那就是所谓的男儿泪吧!」
「……呼,看到作家在眼前就滔滔不绝地讲起感想,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吧。啊啊可是我家的笨狗比你更啰唆,所以我已经习惯了。」
「老、老师!?拜托您一下!!」
「吵、吵死了,我知道了啦。」
「那个、秋山老师,请问这个梦见有真正的原型人物吗?」
「哎呀、为什么这么问?」
「呃,其实我同事班上的学生监护人是一位叫『梦见』的女性刑警,所以我才想说会不会是……」
「嗯嗯,的确有原型人物,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刑警吧。」
「哇、果然是这样吗!?我问了那孩子很多事情,听说真正的梦见前凸后翘,跟纤细的梦见完全不一样。可是,本来就不可能像到那种程度吧!」
「老师!老师!这位读者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哟!!只是好奇心比较旺盛而已!!这只是普通的对话而已!!」
「那么、秋山老师!请帮我签名!!」
「初次见面,您好,姬萩老师,我一直都在看您的作品。」
「好的,谢谢。」
「啊、哈、哈,为了今天的签名会,我特地从遥远的岛根搭飞机过来,结束之后要立刻赶回去。我太太已经在生气了,可是能见到老师,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好的,谢谢。」
「哎呀,老师的作品每一部都非常精彩。最初是朋友推荐我看的,一开始阅读之后,立刻就被拉进姬萩老师的世界里了。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哎呀,实在太棒了。」
「好的,谢谢。」
『红叶红叶!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所谓的签名会,跟读者进行交流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喔!?拜托你说说「好的,谢谢」以外的句子好吗!就算我在旁边也不必那么拘束呀!?佐茅也是为了这一刻而站在后面的!快点说两句话!』
「今今今今今天远道前来参加小姐的签名会会会会会会会!!」
『为什么佐茅在紧张呢!?』
「真不愧是姬萩老师,我很想像这样继续跟您畅谈有关您作品的话题,但是后面有许多同好在排队,我们就先聊到这里吧。那么,能请您帮我签这本《金色之火》吗?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喂、红叶!快点接过来!快点写下这位中年男性的名字跟你的签名!』
「……嗯、乌鸦?这、这真是……真是太棒了呀姬萩老师!!」
『咦?』
「这只乌鸦!这个紧张的女仆!还有贴在后面的海报!插在细口花瓶里的百合!还有、姬萩老师和服上的设计!原来如此,这就表现出了具有老师风格的『宇宙』吧!?」
『……啊?』
「呃不,既然有我存在于这个场合,这不是宇宙,难道说是『无限』!?不,还是……」
「来,书。」
「不、老师!您什么都不要说!我都知道!我部知道啊啊啊啊啊!!」
签名会终于开始了。
在相机的百足屋大楼九楼活动会场。被真岸装饰得太过华丽的签名会会场,通称「真岸of the land」的会场,众集了许多人。人潮汇聚的中心是会场中央,那座纯白的舞台。
在舞台上,此刻有三名作家和三名读者。
秋月真岸,和留著黑发妹妹头的高中女生。
秋山忍,和戴著眼镜的上班族女性。
姬萩红叶,和穿著休闲服装的中年男性。
各有风格,各自面对自己的读者,正在签名的作家们。
我所在的地方是夏野脚下,从读者那一边刚好看不见的桌子内侧。其实我在哪里都可以,但不知为何硬是被夏野押到这里来。待在这个位子,可以稍微听到大家的对话内容。
于是,我一一留意那三个作家与读者初次接触的对话内容。
『该怎么说呢,真岸实在不简单啊。』
身为偶像作家,经常在读者面前露脸的秋月真岸淋漓尽致地发挥了本领。轻松跨越习惯的阶段,表现得无懈可击。她一边在自己的作品上签名,一边像朋友一样跟高中女生聊天。
『夏野嘛……原来她的第一次是这个样子啊?』
用生涩的样子,试著跟读者对话。
看到向来唯我独尊的夏野,像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玩。不过,有铃菜在旁边救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那种冷到绝对零度的笑话让人心情愉快。不过,如果我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在桌子底下也会立刻被她踢飞,所以还是收敛一点吧。
接著,最后。
有问题的,是姬萩红叶。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根据我偷听到的对话,读者突发奇想地做了非常艺术的诠释,把签名会本身说成是红叶的艺术作品。
而当事人红叶,面无表情地听著读著的诠释,乌鸦慌到不知所措,女仆紧张地不断发抖。不熟悉签名会的姬萩红叶,本来应该需要责任编辑的支援,然而舞台上看不到红叶的责任编辑。
『我就说嘛,叫那只乌鸦跟女仆陪她上场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结果,在签名会活动期间应该陪在红叶身边的责任编辑——副主编,一直到活动开始前都来不及赶到,因此临时安排代打人员上阵。签名会开始之前,红叶等人之所以被铃菜叫出去,好像就是为了讨论这件事情。
本来铃菜提议让黑衣部队或书店店员代打,但红叶不知为何相当坚定地拒绝。她表示自己也有带人,于是,姬萩九郎和森部佐茅,乌鸦&女仆变成了陪红叶站在舞台上的人。
『哎呀,这样真的可以吗?』
就客观而言,姬萩红叶的阵营有乌鸦、女仆、坐在轮椅上的和服少女。没有什么比这种景象更像一幅画了,也难怪读者想要深入探索其中的意义。虽然我不太懂他说的「宇宙」、「无限」之类的东西。
「谢谢您!我下次一定还要再来!」
「谢谢您!能见到您真是太开心了!」
「谢谢您!我好感动!」
读者们同时开口,第一回合的签名在此结束。
正当读者们各自说出感谢的话语,把刚刚拿到的签名书抱在胸口,准备走下舞台时。
一瞬间,闪光包围了整个会场,舞台激烈摇晃。接著听到的,是某个重物移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脚下升上来。
『怎、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我反射性地从桌子底下冲出来。
视野变宽,在我眼前的,是各自排在三位作家前面的众多读者。
台上有三个作家,陪在一旁的责任编辑·乌鸦,女仆,以及刚刚才签完书的三个读者,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的地方只有一个。
不是人,而是周遭的光景。
我站在巨大的演唱会舞台上。
『……啊?』
整个会场的气氛突然改变,从天花板附近的喇叭流泻出来的,是轻快的流行音乐。聚光灯痛快淋漓地横扫整个会场。灯光与声音的幻影。然后,填满整个演唱会会场的,是数万名的观众。
『……啊!?』
我搞不懂,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资讯量太大,我一时无法处理。
我所能想到的,是这个签名会会场,突然遭到空间移转,被移到另一个演唱会会场,我只能想到这类情形。不只是我,排队的读者们也都惊讶地张大嘴巴,错愕地看著突如其来的异常状况。
『这、这什么啊、喂、夏野,这到底……』
正当我朝著就在我身边的夏野拋出疑问时。
爆炸似的吼叫声,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
那是欢呼声。
像是从地平线另一端传来的欢喜叫声。数万名观众发出的声音,层层叠叠,像波浪般一波波涌来。
他们呼唤一个名字。
像是为了回应那些欢呼声。
所有的音乐戛然而止。
所有的灯光,集中在一处。
舞台上,反射著灯光、闪闪发亮的纯白服装。背上有模仿羽毛的精致设计。手上拿著同样纯白的麦克风,露出挑战似的笑容。
不用说也知道。
秋月真岸,就站在那里。
「那么,各位观众!!秋月真岸☆签名会&SUPER☆SHINING LIVE演唱会,要开始啰!!」
『是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不不、她到底在干么?这里可是正正当当的签名会会场耶!?为什么那个偶像要唱唱跳跳、办什么既闪亮又热闹的现场演唱会!?给我好好签名!!
真岸的叫声,让读者们猛然回神。错愕的读者们开始环顾四周,大家都露出混乱的表情,会场内开始出现骚动。
这是当然的,大家都是来参加签名会的,突然变成现场演唱会,读者们一定会觉得惊讶。
可是。
「「「真岸——!!」」」
『什么!?』
眼前排队的读者群,发出了吼叫似的回应。大声喊叫的,是排在秋月真岸面前的那一列读者。
「「「真岸!我们等好久了!!」」」
『啊!?』
他们的眼神闪闪发光,开始各自从包包里掏出萤光棒和长方形的布条。上面写著「MAXI AKIZUKI」。
「「「Shining!!」」」
『咦咦咦咦咦咦!?』
随身携带偶像秋月真岸演唱会小道具的读者们。
他们脸上没有讶异的表情,而是露出迫不及待的期待神色和热情,朝真岸大声吶喊。彷佛已经猜到真岸会在今天的签名会举办现场演唱会。
『怎、怎么把读者们训练得这么好?』
不,这也训练得太好了吧。一般人怎么会想到在这种地方办现场演唱会?
「今天的现场演唱会是一边举行签名会一边唱歌的闪亮特别场次!!」
「哇!!真岸!哇!!」
仔细一看,刚才第一个拿到签名的高中女生,正在我眼前使劲地挥舞著萤光棒。
「我要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签名!各位,把书本举到头顶,到我前面来吧。听好喔,请大家排成两排,遵守秩序哟。绝对不能有任意超越队伍、插队等不守秩序的行为!要是违反规则的话,超~可怕的黑衣大哥哥会出现喔!!」
「「「HOOOOOOOOOOOOO!!」」」
真岸从舞台上向自己的读者们大声宣布注意事项,响遍整个会场的注意事项宣达也像歌声一样,观众的热情越来越沸腾。
「来参加秋山老师、姬萩老师签名会的读者,抱歉吓到你们了。不过没关系,我们绝对不会造成各位的困扰。请大家尽情享受签名会的活动。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也欢迎各位来参加我、秋月真岸的现场演唱会!!」
「「「……!?」」」
真岸很有礼貌地朝著排在秋山忍、姬萩红叶面前的读者们鞠躬。因为刚才突发事件而陷入混乱的读者,看到真岸突然向自己鞠躬,脸上于是露出了更加迷惑的表情。
「那么……差不多可以开始啰?」
真岸拾起头来。她盯著自己的读者群,一只手用力伸到脑后,上半身往前采出。摆出众人熟悉的,秋月真岸的招牌姿势。
「「「YEAHHHHHHHHHHHHHHHHH!!」」」
看到那个招牌动作,真岸读者们的情绪已经被炒热到近乎沸腾。真岸像是很满足似地环视会场,朝著纯白的麦克风吶喊:
「首先进行第一首曲目!!『巧克力·战争』!!」
「「「YEAHHHHHHHHHHHHHHHHH!!」」」
就这样,在数以万计欢呼声的包围之下,秋月真岸☆签名会&SUPER☆SHINING LIVE演唱会就此揭开序幕。
『喂喂给我停止!!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就唱起来了!!这是签名会耶!?这不是签名会吗!!』
可是,我的吐槽徒劳无功,舞台中央站著秋月真岸,一边配合音乐唱歌跳舞,一边在读者递过来的书本上签名。而且,除了签名之外,还会加一些小小的插图,不忘送给读者们一些小惊喜,实在太体贴了。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在哪里!?不是在书店吗!?为什么突然时空跳跃、一口气跳到演唱会现场?周围的观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啊够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啦!!
「原来如此,很行嘛。」
『夏野!?』
「那个自家伙的点子很有趣嘛。」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我们突然做了时空跳跃耶!!』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虽然有只字片语被演唱会的声音盖掉,但我还是能听懂她所说的话。
「镇定一点,你这只惊狗。这不是时空跳跃,当然,时空也没有扭曲。」
『柯?是怎么回事?』
「你仔细看看会场的墙壁。」
『……墙壁?』
在夏野的催促下,我仔细盯著签名会会场的壁面。与其说墙壁,应该说,刚才为止都还是墙壁的地方,出现了狂热的观众们。
『……不,这不是墙壁,是、萤幕?』
「没错,是萤幕,那些观众,并不是实际在这个会场里的人,而只是映在萤幕上的影像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自家伙好像把这次的签名会实况现场连线到另一个场地去了。的确,如果只有这个会场的诂,只能容纳一定人数的读者而已。但是采用这个方法,就可以让更多读者看到自己。真是的,我还在想她为什么要那么拚命地布置会场,原来是打算这么做啊。」
夏野语带讶异。嗯,没错,就算这么大费周章,对比赛结果并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这次的比赛,是由一千个人的投票结果来决定的。
的确,如果加上萤幕另一边的数万名观众,真岸的读者人数的确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但是,在萤幕另一侧的他们没有投票权。不管真岸再怎么华丽地演出,票数上限就是固定一千票。
『那么,为什么真岸要……』
「哎呀,你还是不懂吗?」
『咦?』
「很简单啊,那个自家伙之所以会做这种蠢事,原因只有一个。」
夏野的声音,被观众的欢呼声干扰,听起来很缥缈。
「你想想,之前铃菜说过什么?秋月真岸在这次的签名会里打算做什么?」
『这、听你这么说……』
夏野的话,让我想起铃菜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可是这次不一样,并不是在拿签名的时候投票,而是在离开签名会会场时投票。也就是说,拿签名和投票的时间点有落差,有十几秒到几分钟的落差。
——那是签名与投票之间的空白时间。在比赛规则上,并没有特别规定可以如何使用那段时间吧?也就是说,不管怎么使用都是个人的自由。
——的确,在那么短的时间,要把其他作家的读者抢过来变成自己的读者是有困难的。可是,至少能稍微引起他们的兴趣,加强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只要能让读者的心朝向自己,说不定就能稍微改变一下他们投票的对象,不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
——读者的喜好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可是,如果能在一瞬间替换他们脑中的印象,就有可能。像那种让读者宛如触电的方法、在短时间内让别人对自己留下强烈印象的手段,恐怕没有人能比得过秋月老师吧。
『等、等一下!!难道这个现场演唱会本身是真岸自己想出来的作战方式!?为了赢得胜利!?』
「你这只狗的理解能力还是一样差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了。」
『怎、怎么会这样!?』
参加这次签名会的,当然不只有真岸的读者而已。其中恐怕也有完全不知道秋月真岸的作品、不曾读过真岸作品的人。
可是,如果在眼前看到这么盛大的演唱会。
或许印象会跟著改变,视线或许会移到秋月真岸身上。
投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能在那个瞬间加强印象,那么读者投票的人选说不定就会跟著改变。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行,但为了那样的计画,真岸举行了如此狂热的现场演唱会。
我的确猜想过真岸会采取某些行动。身为偶像,她比夏野和红叶更熟悉签名会的流程。我想过她会善用这个优势进行作战。但是,这个规模未免也太大了吧。
映在萤幕上的观众,一心一意注视著一边签名一边唱歌的真岸,并且高声吶喊。即使隔著萤幕,那种热度也丝毫未减。这里简直就像真的聚集了数万人似的,那种狂热支配了整个会场。
而真岸也大方接受这份狂热,笑得比平常更加灿烂,不管是唱歌或跳舞都丝毫不马虎。而且,她也没有冷落眼前的读者,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吸引读者的注意。
『可是,怎么有人为了那种事,这么大费周章地筹画,举行这种现场演唱会呢……』
「或许就是为了那种事,才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咦?』
「这次的活动,对那个白家伙来说是很特别的。虽然她竞争的理由跟我们两个不一样,但她对这次的胜负似乎是很认真的,所以才会正大光明地使出自己的一切绝活。老实说,我也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地步。我没有要小看她的意思,但我或许稍微大意了点。很行嘛,秋月真岸。」
夏野脸上浮现的,是看起来很开心的笑容。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她反而露出了更加漫不在乎的笑容。
「而且你看,效果很好吧?」
夏野所指的,是刚刚得到秋山忍签名的,戴眼镜的女性。她的视线已经牢牢盯住真岸的舞台。
她为了跟秋山忍见面,以秋山忍读者的身分来到这个地方。但此刻,映在她眼中的,不是秋山忍,而是秋月真岸。她的右手握著空白的选票。现在抓住她的心的,究竟是谁呢?
『喂、喂、夏野。』
「我知道,你这只笨狗,你给我安静一点。」
夏野的右手缓缓朝桌子下方伸过去。
「我可没有兴趣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读者被抢走。」
『咦、你等一下,难道……』
夏野举起右手,握在她手中的,是我熟悉的剪刀。在会场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不行!不可以!』
难道说,为了妨碍真岸的行动,夏野打算使出物理性的破坏手段?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要是这么做,引起骚动的程度绝对不是警察可以处理,一定会出动什么特种部队。充满沸腾热情的签名会会场,也会摇身一变成为鲜血四散飞溅的黑暗地狱画卷!!
「笨蛋,我不可能那么做。」
『那你拿剪刀要干么?』
夏野来到舞台最前面,高高举起右手的剪刀。
「我要、这么做。」
就这样。
——唰啦一声。
刀刃发出鸣声。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听得到的,只有剪刀发出的凛然鸣声而已。
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只有一片寂静而已。
有如刀刃般澄澈的音色。
把铺天盖地笼罩整个会场的狂热。
以及真岸现场演唱会传来的喧嚣。
连那些没有形体的东西,一并。
完全斩断。
『……啊?』
剪刀所发出的余音像是画开界线似地延伸出去。我们跟眼前的秋山忍读者排列队伍,像是被隔绝似的,回到安静的世界。
『咦、这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还能听见足以震撼全身的真岸现场演唱会喧闹声,现在却什么也听不见了。简直就像是夏野用她的剪刀斩断了演唱会的喧闹声响。
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夏野无视于我的混乱,对站在眼前的女性、对自己的读者开口:
「能够请教你的名字吗?」
「秋山老师!?要问我、我的名字吗?」
「是啊,刚刚为了签名曾请教过你的姓氏,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彩花。彩色花朵的彩花。全名是小野木彩花。」
「原来如此,很棒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多分享一点关于我的作品的读后感吗?可以吗?」
「……咦?」
听到夏野的问题,彩花露出了明显的疑惑表情。
「有什么好惊讶呢?你刚刚不是说得很开心吗?你有看我写的书吧?你喜欢我写的书对吧?」
「刚、刚才是我一时兴奋过头……」
「不管是一时兴奋还是什么的,我想听你说说关于我这些作品的事。」
「……是真的吗?」
「当然,我就是想听你说话。」
夏野脸上浮现出笑容。那是对彩花手上那本自家作品所露出的笑容,是对彩花本人露出的笑容。看到夏野的样子,彩花也同样露出了笑容。
「好、好啊,可是我只要一开始讲就会讲很久哟?」
「嗯嗯,正如我所愿。」
「知道了……那么我开始说了!!」
彩花像是有所觉悟似地点点头,然后立刻抬起头来。
「那、那个,我刚刚太紧张了,一时说不出口。其实我真的很想跟您道谢。都是托这本书的福,我才能跟以前吵架绝交的朋友重新和好……啊、我有经营一个网站,专门写秋山老师作品的读后感,然后在偶然中——」
彩花像是溃了堤似地滔滔不绝地说著,说著阅读秋山忍作品后的感想,把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通通告诉夏野。而夏野也非常热心地听彩花说话。不只是听而已,还不时提问,确实地跟读者进行对话。虽然,再怎么恭维,也无法说她像真岸一样熟练,然而她从来不曾把视线从读者身上移开,非常认真地面对站在眼前的读者。
作家与读者进行交流。
「——总之,我最喜欢秋山老师了!!」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
「哪里、我才是,啊啊!?对、对不起!我只顾著说话,后面还有人在排队……那个、秋山老师,谢谢您帮我签名!」
正当彩花回头望著背后排队等签名的队伍,抱著她的书准备跨出脚步时。
「请等一下。」
彩花依依不舍地转身准备离开,夏野再次叫住她。
「秋山老师?」
「我话还没说完,刚刚在《梦见》上帮你签名的那一页,可以再帮我翻开吗?」
「翻到有签名的那一页吗?」
「对,快点。」
「啊、是。」
彩花依言把书本打开,翻开的那一页上,写著秋山忍的名字,以及彩花的姓氏。
「嗯嗯,很好,对了,再稍微拿高一点会更好。」
「高一点?像这样吗?」
「嗯嗯,这样可以。」
「秋山老师,请问您要做什么?」
「那么,不要动喔!!」
「咦!?」
闪光疾走而过。
在签名会会场的右侧,夏野面对著小野木彩花,右手高速舞动。那显然是异于常人的速度,是一种彷佛要用笔尖撕裂皮肤的狠劲。
『夏夏夏夏野大小姐!?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快速地挥动钢笔!?刚才明明都还和颜悦色地说著好听的话,难道时限已经到了吗!?你果然要动用暴力了吗!?
「……好,已经可以了。」
『咦?』
我抬头一看,书页上出现了跟刚才不同的文字。
稍早之前夏野已经在《梦见》的空白页上签了名。刚刚看到的时候,上面只有秋山忍的签名跟彩花的姓氏,那一页原本还留有大半页的空白。可是现在,那一片空白已经被新的文字填满了。
『文字……文章……?』
不、不是,这是。
『小说!?』
像是要把所有空白填满似地密密书写的文字。难以想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下这么多字。《梦见》的空白页,经由秋山忍的手,诞生了新的故事。
「啊、秋山老师、这个……」
「听你说了那么多,我不能只让你拿个签名就回家。」
「!?」
彩花露出惊愕的表情,视线同时移到刚刚写好的短篇小说上。
「那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故事哟。这是秋山忍,为小野木彩花,为你一个人而写的故事。」
那一则短篇小说出场人物的名字叫做「小野木彩花」,是一位戴著眼镜的上班族女性,用自己手中的书,重拾过去友情的女性故事。毫无疑问是以眼前这个人,以真实存在的小野木彩花这个人所写出的故事。
不折不扣,是以她自己为主角的短篇小说。
「希望你会喜欢。」
「真、真的吗!谢、谢谢您!谢谢您!」
「等、等一下,不用谢成这样啦。」
「不不不—页的非常谢谢您!我感动到都要发抖了。」
「彼此彼此,谢谢你一直支持我,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是!」
听到彩花的回答,夏野站起来,朝舞台最前方走过去,然后就这样对著因眼前突发事件而困惑的读者们做出宣告。像剪刀发出的声音一样澄澈而锐利,以确实能让读者们听到的音量说道:
「我的名字叫秋山忍,是一名作家。之前从未在读者面前现身,一直隐藏真面目,当一个蒙面作家。我一直待在远离读者的地方,我们只能透过书本来接触,我从来没有机会能像这样直接听到读者心声。」
「可是现在,今天,在这里,在这个会场里,我跟你们在一起。」
「所以,让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吧。看了我的书之后,你们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感受、你们看到了什么,请告诉我。我希望你们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样的小事都可以,不管是多么细微的事都可以。无论是感想、批评、回忆都可以。不管是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得到的、读者们的回应。这是我以后继续写作的精神食粮。」
「我不想漏掉你们任何一个想法。我,秋山忍这个作家,到底做了什么而能站在这里,为了知道其中缘由,请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你们的言语、你们的话,请说给我秋山忍听!!」
『……夏野。』
夏野的话,不可能得到什么回应。
可是,的确有某种东西改变了。在我们面前的秋山忍读者眼中,现在只映著夏野的身影。他们用蕴含著某种意念的眼神,直直盯著夏野,没有其他东西能介入的余地。
听了夏野的话,我的身体也跟著发抖。因为自己是秋山忍的读者,所以我能理解在那里排队的众人的想法。
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有相同的感受。
自己、读者,被眼前的作家所需要,我们反覆回味著那种喜悦。
「那、那个、秋山老师!」
近距离听到秋山忍宣言的彩花,挪了挪眼镜,一边擦著眼角泛出的泪水,一边在右手握著的选票上写下「秋山忍老师」。
「这、这个!我要投给秋山老师!真的很谢谢您!」
彩花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转身离开秋山忍。她的脚步轻盈而坚定。彩花没有再次回头往后看,就这样走下签名会的舞台。
「……该道谢的,到底是谁呢?」
看著离开舞台的彩花背影,夏野喃喃自语。不过,她的视线立刻移到握在右手的钢笔上。
「嗯,不管怎么样,虽然是临时上阵,不过效果还不错。速度算可以吧。如果摆动的幅度能再小一点,应该可以减轻对手腕的负担……」
『对了!刚刚那是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对话的气氛很好,但刚刚发生了令人难以忘怀的异常现象耶!?为什么只是挥动钢笔而已就能写出小说!?
「问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写了小说而已呀,平常不是也都在写吗?」
『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好吗!?』
「吵死了,那个自家伙既然是玩真的,那么我也只能认真应战了呀。当然,是以作家的身分应战。」
『以作家的身分?』
「嗯嗯,这样不是很好吗?演唱会跟签名会同时举行,让参加者的焦点众集在自己身上,这的确是只有秋月真岸才办得到的事。以作战策略来说很有趣,这样也不坏。」
夏野咧嘴露出笑容。
「我是作家,所谓的作家就是书写者。把自己的意念,写成作品传达给外界、传递给读者的人。所以我只能用作品来应战不是吗?」
夏野说道。
表现出自己的自尊,自己不屈的意志。
把意念灌注在手中的钢笔里,将之一一书写出来。
「在这里,能够听到读者直接的心声。藉著听完读者心声之后所得到的印象,以超快速度写出小说,送给读者阅读。面对一位读者,我就以一位作家的身分来书写。我只是就只有我能做到的事、就书写这件事,去追求极限而已。」
『……原来你在想这些事啊。』
「当然,重点还是在于跟读者的直接接触。」
这就是秋山忍所想出来的策略。面对一个个读者,为他们各自写出独一无二的短篇小说。自己心爱的作家,只为自己书写故事。对读者来说,这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这样太老奸了!之前根本没听说秋山忍会帮读者写短篇小说!我、我也想要你帮我写一篇!好、我现在就去排队噗哇啊!?』
正当我打算用足以媲美田径选手的速度冲出去时,却被夏野从上方压制住,她用脚直接踩住我。
「就算现在去排,也已经超过人数、不能排队了。」
『糟糕!不不、说不定还有机会啊!!』
「没有那种东西。」
『呃、说不定会产生时空扭曲,一个人却多出两人份的空间之类的!!』
「放心吧,以后我会特别帮你刻出一篇小说的。」
『咦、真的吗!?太好了!』
太好了,我也可以读到秋山忍的短篇小说了!
『喂「刻出」是什么意思!?』
太危险了,开心到忘我的地步,差点漏听了重要的句子。如果只是书写的话没关系,请你不要用刻的。
「喂、铃菜,你也差不多该醒了吧。那种演唱会没有任何问题,不然的话我会奖励你的。」
「啊!?对不起!一不小心就看得入迷了!」
『果然一听到那种关键字就醒了吗!!』
「你这只狗,从刚才开始就啰啰嗦嗦的,到旁边去吧。我要听读者说话,没有时间跟你哈拉。」
『啊啊!?』
夏野的红色眼睛闪烁光彩的同时,我的身体被她猛然抓住,一把往空中丢出去。我的身体越过了舞台。
「来,让我听到你们的心声吧。不管是一百个人或一千个人,只要这个身体还能动,我就能一直为你们写下去!!」
直直盯著近在眼前的读者。
秋山忍大声叫著。
『红、红叶红叶!秋月老师跟秋山老师好像都在做不得了的事。我们什么都不做真的可以吗?啊,我不是认为红叶会输哟?可是啊、可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说不定红叶的名声会因此受到伤害……』
「我没有必要做什么。所以也请哥哥待在那里不要动。」
『什、什么都不做吗?那么,我也不能轻声说出对红叶的爱意了吗……话说回来,聚集在这里的读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春海!?』
被夏野丢出去的我,飞到红叶所在的舞台后面。正确来说,是女仆手上的杀人扫帚尖端。
『噗啊!?』
我撞到扫帚柄,就这样在空中垂直转了一圈,结果被钩在扫帚的尖端上。
『好、好危险!?快救我啊!?』
如果扫帚的尖端是平常那种刀刃的话,我已经完全被刺穿了。我险些变成噗滋哇啊啊啊、像伯劳挂在树枝上的食物一样的狗狗。话说回来,我以为在这次的活动里我的肉体应该可以平安无事才对。没有那种事吗?我的性命,果然轻贱得只能以危险死亡作结吗?
「佐茅。」
「咦、呀啊!小姐!」
听到红叶的话,佐茅用显然很紧张的声音回答,慌慌张张地把挂在扫帚上的我拿下来,送到红叶手上。
「和人,你稍微迟到了。我一直在等你。」
『啊?在等我?』
红叶的脸蛋近在眼前。像湖面一样澄澈的眼睛,彷佛要看穿人心似地盯著我。她的脸上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可以看出有一丝丝闹别扭的样子。
『你、你在说什么啊红叶!快点放下那只狗。现在是签名会耶,要是抱著那只狗的话,应该没办法签名吧!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抱什膨的话就请抱我吧!』
『喂、给我闭嘴,你这只乌鸦。』
你是趁乱把自己的欲望讲出来而已吧。
可是,九郎先生所说的话,前半段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果我待在这个地方,红叶应该是没办法帮读者签名的。
所以,正当我准备跳下红叶的膝盖时。
『呜噗啊!?』
「和人,你要去哪里?」
但红叶用双手紧紧压住我。
『呃、我想说不好意思打扰你的签名。』
「你没有打扰我。请在这里待著不要动。」
红叶用双手紧紧箍住在她手中扭动的我。我可以感受到透过和服传来的红叶体温和触感,不由得想起跟她一起困在在游乐园瓦砾中的事。
『春海!你这个衰小!混帐!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好手好脚地看到明天的太阳!!』
「哥哥,我不是说过,请你待在那里不要动吗?」
『红、红叶!?可、可是!』
「小、小小小小小姐!」
红叶打断九郎先生对我的恐吓。她身后的女仆,也因为紧张而僵硬到无法使唤。周围制止的声音似乎无法传入红叶耳中,她的双手就这样紧紧箍住我的身体。
「好,和人,请。」
『咦?』
红叶就这样把我的身体翻了过来,直接把我推向读者。
一瞬间,仿佛自地底响起的欢呼声,撼动我的身体。
「YEAAAAAAAAAAAAA!!」
「BRAVOOOOOOOOOOO!!」
「红、红叶老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
跟刚才真岸粉丝的欢呼声不一样。蕴含各种感情、连语言也没有统一的欢呼声,撼动了在红叶手中的我。在我眼前的,是排队等候红叶签名的队伍,浪潮般的读者。刚刚在远处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红叶的读者群跟秋山忍、秋月真岸的读者群有明显差异。
聚集在红叶面前的人潮,一言以蔽之,就是各不相同。除了年龄、性别,连肤色、发色、眼珠颜色、一直到语言,完全没有统一。只有这一块地方弥漫著异国风情。
「谢谢。佐茅,赛巴斯=锵先生,可以了。」
「呀、是、小姐!」
「不客气不客气,能帮上姬萩老师的忙,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我好久没这么兴奋了。」
回应红叶的,是女仆佐茅,以及第一个拿到红叶签名的中年男性。赛巴斯=锵是什么名字啊。
『不、不不不,那种事随便怎么样都好。话说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日本。为什么只有这位姬萩红叶小姐面前的队伍充满了丰富的国际化色彩呢?
的确,姬萩红叶以她的艺术性,成为获得世界认可的作者。她的知名度不只在日本国内,更是响遍整个世界。所以姬萩红叶的读者不限于国内民众,她的海外读者反而更多。
可是,不管再怎么样,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在这种时候,姬萩红叶的读者怎么可能那么刚好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集合?
『红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这些读者们到底是……』
『咦、连九郎先生也不知道吗?』
『嗯,我忙著仔细观察红叶的日常生活,所以没什么时间管签名会。』
『你不是提案人吗?』
拜托你认真一点参加签名会好吗?超级被虐狂跟大门先生为了继承你的遗志而这么努力,你这个提案人到底在干什么?至少也做点什么吧?
「我听了柊铃菜小姐告诉我的事。」
『咦?』
「柊小姐说,山田牧子小姐可能会利用签名后的时间,操纵读者的意识,以便操控得票数。她可能会采取一些行动让自己在比赛中更加有利。」
『啊、嗯嗯。』
没错,那个超级被虐狂说过,她会把跟夏野说过的事情也都告诉红叶。
「我很讶异。」
语气跟话语内容相反,红叶淡淡地说著。
「我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读者意识之类的事情,那种概念是我现在第一次学到的。可是,这也难怪。毕竟到前阵子为止,我甚至不知道读者的存在。」
『……红叶。』
站在桌子上的九郎先生,用欲言又止的视线看著红叶。
可是,红叶仍旧一副风清云淡地说:
「托你们的福,我学到了这些事,也开始思考这些事。然后,今天在这里亲眼见识,我就能理解这些事了。于是,我归纳出一个答案。」
红叶仍旧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就是我。」
她做出强而有力的宣言。
『……?』
『……?』
「就是我。」
她说了第二次。
同时朝我跟九郎先生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
『……?』
呃呃?
『红、红叶大小姐?』
「怎么了?和人?」
红叶仍旧面无表情地看著我。
『抱歉,我还是不太懂,你应该不是用那个胜利手势当做回答吧?』
『哈、春海看不懂吗?咦、真的吗?』
喂、给我闭嘴,你这只乌鸦。你根本也看不懂吧。你刚刚不是跟我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吗?
「你不懂吗?和人。」
『嗯嗯,什么都没变啊……』
我再次从红叶手中抬头看她。宛如湖面般澄澈的瞳眸,齐整的浏海,白皙的肌肤。跟之前的红叶没有什么差别。最明显的差异,只是她今天为了签名会而稍微化了一点妆吧。
「是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咦?』
「我什么都没有改变。」
红叶的表情仍旧一成不变,用缺乏抑扬顿挫的语气。
静静地、但强而有力地做出宣告:
「和人教导我认识身为作家的种种事情。也告诉我说,身为作家的我,身边一直都有读者陪伴。我不是一个人,因为有众多读者,所以我才能以作家的身分存在。」
『……嗯嗯,我的确说过。』
对于完全不看周遭、只看著自己的红叶,我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在那个瓦砾堆中,我以读者立场对红叶说出这些话。
「山田牧子小姐可以用偶像的身分唱歌跳舞。夏野雾姬小姐可以在这个场合为读者写作。可是,现在的我,既不能唱歌跳舞,也不能写些什么。」
红叶淡淡说著。
然而,其中的确蕴含了某种热情。
「不管是哪一种事,现在的我都办不到。现在的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实践和人教我的事情。我只能去理解我身为姬萩红叶的意义,以及去相信陪伴在姬萩红叶身边的读者。」
姬萩红叶的宣言。
那是,认识自己身为作家的身分。
理解读者的存在后,一位作家的宣言。
「可是,嘴里说相信,却无法付诸具体行动,那么该如何去相信呢?我不知道。」
但是。她继续说道。
「跟以前连前进都不肯的我不一样,现在的我只要前进就好。就这样,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要往前走。我相信这样一来,一定会产生某种变化。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坚毅的眼神。
姬萩红叶看著我说道。
「而且,你知道吗?和人。」
『咦?』
「我的读者很可靠哟?」
我抬头一看,红叶面无表情的脸蛋露出一丝微笑。
「是吧,佐茅。」
「——我知道了,小姐。」
听到主人的吩咐,随从于是展开行动。跟随姬萩红叶的女仆,森部佐茅,身体微微颤抖,朝舞台前方跨出去。
「久等了、你们这些家伙!!想要好好探索姬萩红叶的世界吗!?那么开始吧!!成两列纵队!缓速前进!要是给周遭带来麻烦、扰乱行军的家伙,绝不宽容、立刻铲除,你们要有觉悟!」
「COOOOOOOOOOL!!」
「GROOVYYYYYYY!!」
「FOOOOOOOOOOO!!」
朝读者大声吶喊的,是服侍姬萩红叶的战斗女仆森部佐茅。回应的欢呼声,仍旧是来自不同国籍的众多语言。佐茅像是要炒热观众欢呼声似的,用力挥动手上的秽杀刀。
『这个无国界的读者团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仆刚刚不是还很紧张吗?为什么现在会挥舞那么危险的东西!?』
「这些人是请佐茅召集过来的。这次的活动决定之后,佐茅利用过去的伙伴人脉,跟全世界当中被称为『红叶众』的姬萩红叶读者们取得联络。她告诉大家,今天在这个场合里,将会举行我的签名会。」
『全、全世界!?是那个女仆!?』
「刚才之所以会表现得那么僵硬,大概是因为稍稍沉浸在感慨之中的关系吧。可是,不枉费她的辛劳,今天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
『……九郎先生、你知道这些事吗?』
『不、不知道啊!我最近的确常看到佐茅用无线电联络事情,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国际化了!!』
『那、那么,在这里的家伙,真的都是为了参加签名会,而从世界各地聚集过来的吗?』
「是的。」
『不不、这种事哪有「是的」这两个字这么简单……』
现在再说这个可能很多余,可是,这个世界是很广大的耶?
拥有宽广视野的姬萩红蒂读者。从世界各地聚集而来,人种、国籍、年龄、性别都各不相同。除了阅读姬萩红叶作品这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共通点的人们。可是,他们是红叶的读者,这是唯一的共通点。
在这个地方,映在他们眼中的,只有姬萩红叶一个人而已。就算周围出现了数以万计的观众,他们眼中,除了姬萩红叶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因为,他们都是为了姬萩红叶才聚在这里的。
『呃、所以一开始……』
脑中突然闪过一种想法。我看著姬萩红叶的读者们,注意到一件事。
难道我弄错了什么吗?
「怎么了、和人?」
『春海?』
『不、没事,没什么。』
我抬起头来,在那里的帚红叶来自世界各地的读者。就算是万国博览会也没这么丰富吧,整个场面非常壮观。
『可是,向世界各地传达这个讯息,应该会召集很多人吧?这么一来,不是会有多到会场塞不下的人潮涌进来吗?』
「没错,在国内本来就已经有许多红叶众了。结果,获得参加这个签名会号码牌的机率变得很小,听说有人无论如何都要抢到,世界各地发生了一些纷争。」
『咦、你说什么?』
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松地说出超恐怖的事情呢?
『……不、等等,这么说,你不就可以用自己的读者来独占签名会的所有参加权吗?』
毕竟是世界级的规模。光是就人数而言,就能号召到数量规模完全在另一层次的人们。可以独占所有选票,一开始就赢得胜利。可是,朝会场看了一圈,排在红叶面前的读者人数跟其他两人一样,也就是全部的三分之一。
「独占、那是什么?」
『咦?』
「我所知道的胜负,是在相同条件下,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地正面迎战。不对吗?」
红叶还是跟往常一样,啪地丢出问题。
『啊啊,是的,你说得没错。』
『红叶。』
听到她的疑问,我跟九郎先生不由得笑了出来。
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那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和人、哥哥,请你们看著。」
红叶先把手抵在自己胸口,然后再指著眼前。从舞台上,从这个稍高的地方看下去,可以清楚看见排著队的红叶读者们,以及森部佐茅的背影。
「我是作家。」
隐含了某种骄傲。
「而他们,是我的读者。」
红叶喃喃说道。
「呼,很有趣嘛、秋山忍、姬萩红叶!!想要用那种手段,来对抗本小姐的SHINING LIVE演唱会&签名会吗!?」
「吵死了,一边说话一边跳舞小心咬到舌头。你就老老实实唱歌吧。分心的话写作速度会变慢。」
「原来如此,所谓的签名会是这么有趣的东西。我第一次知道这种事。」
不约而同开口的三位作家。
浮现在他们脸上的是决心。
以及给自己读者的笑容。
心中各自怀著不同的想法。
作家对著读者们挥舞手中的笔。
签名会继续进行著。
越唱越嗨的真岸趁著演唱会歌曲间奏时想过来跟红叶示好,一看到我就逃回自己的舞台。
夏野挥舞钢笔的姿态大大地映在萤幕上,每当散发出写作的光芒时,会场欢声四起。
我跟九郎先生被误以为是姬萩红叶作品中的角色,被读者们掐圆捏扁地玩弄。
乌鸦说得很对。与其说是签名会,不如说是一群异于常人的作家们惊世骇俗的表演秀,总觉得这种说法比较正确。
排队的读者们,没有放过作家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秋山忍、秋月真岸、姬萩红叶三位作家,面对接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读者,继续用各自的方法应对。
用她们绞尽脑汁所想出来的精彩手法去应对。
那里没有我能插嘴的余地。呃、虽然我还是有吐槽一下啦。不过,在这么好的对话气氛当中,大家一定都可以做得很好!
『呜、呜呜、太惨了。』
距签名会开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读者的排队人数消化了一半以上。可是,因为读者们不想错过真岸的演唱会和作家们的演出,所以会场内仍旧喧闹。
『真是的,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小狗而已……』
又不是姬萩红叶作品里的「神龙」或「Ω」,为什么那些家伙要动手动脚地拉扯我的尾巴跟脚呢?
我辛苦地从红叶那些精力过剩的读者手中逃出来,准备回到夏野的位子旁。要是被真岸看到的话很麻烦,所以我穿过舞台后面回去。
「呜、呜呜。」
回到夏野的位子旁,迎接我的是呜咽的哭泣声。我抬头一看,铃菜用泫然欲泣的表情,直直盯著不断在签名的夏野。
『怎、怎么了!?』
「狗、狗狗先生!?你回来了吗!?」
『我刚刚才回来……咦?』
为什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没有被整所以觉得寂寞吗?
面对心痛或悲伤的事情时,总是启动怪癖模式笑嘻嘻看待一切的家伙。竟然能让这个变态哭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这家伙,不管看什么著名感动电影,也只会说「天使来了吗?还有点早呢。像那样让场子冷下来以后,精彩的才正要开始啊。」这家伙明明就是感动的阻断器啊。
「啊、啊哈哈,没想到这么丢脸的样子竟然被你看到了。我只是有点感慨而已。」
『感慨?』
铃菜擦掉眼泪,用一如往常的声音说话。刚才泣然欲泣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
「是的,一想到秋山老师看起来好像很快乐,我不由得有点、嗯。」
『快乐吗?我觉得她只是很嗨而已。』
读者接连不断地涌来,夏野热心地倾听每一位读者说话,翻开书本、签名、为那名读者写出专属于他的短篇小说。现在已经签过不少人的书,也写了不少篇短篇小说,可是她的速度却完全没有放慢,非常恐怖。
「能看到这么快乐的秋山老师真是太好了,光悬这样,举办这场签名会就很有价值了。」
铃菜感慨万千的说著。终于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那种表情,是我这几天常常看到的认真表情,一点也感受不到平常的轻浮。或许,这才是铃菜真正的表情吧。
『说什么举办签名会的价值、活动还没结束呀?』
「……是呀,可是,能看到这么开心、倾听读者说话、为读者书写小说的秋山老师,真是太好了。嗯嗯,真的,怎么样?狗狗先生不觉得吗?」
铃菜一再一再地喃喃说著,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听到那种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我反射性地开口问道:
『喂、铃菜,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怎么突然这样?」
『你为什么要举办这个签名会?』
「……!?」
铃菜屏住呼吸。
可是,下一秒又立刻恢复原来的样子。
「事到如今怎么还在问这种问题啊?狗狗先生。这个签名会是九郎先生最后规划的活动呀?身为他的前同事,不希望这个活动半途而废、希望能划下完美句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吗?』
铃菜一直看著前方说话,喃喃低语的音量,几乎要被真岸的歌声掩盖过去。可是,那些话仍旧清楚地传人我耳中。
『是吗?我知道了。』
「怎么了?这种问法好恶心。」
全世界就你没资格这样说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必须编出那样的谎话,你也还是要举办这场签名会吗?』
※
「……」
铃菜没有说话,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她不可能没听到我说的话。
「谎话……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要装傻了,你所说的,真岸的策略。那些全部都是你编出来的谎话对吧?』
当夏野以超快速度在我们面前为读者签名时。
我跟铃菜彼此都没有看著对方,只有声音在空中交会。
「为什么你说秋月老师的作战策略是我编的谎话?」
『很简单,真岸应该不会做出操纵读者投票的事。举行现场演唱会,让原本要投给夏野或红叶的票投给自己,那家伙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应该不会』吗,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呀。事实上,秋月老师不是正在举行盛大的现场演唱会吗?」
『嗯嗯,演唱会的确很热闹。而且还现场直播到另一个会场,规模很大。』
此刻的真岸,在舞台上一边卖力地唱歌跳舞,一边为读者们签名。真岸摆姿势时,从会场里、从萤幕另一端就会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可是,那家伙应该没办法想到这么难的计画吧?』
「说这种话未免也太失礼了哟?」
嗯,话是没错。
『这个演唱会,不是那家伙的作战计画,而是秋月真岸本来就会采取的行动。』
「是吗?同时举行签名会籼演唱会,这种作法可是一点也不普通哟。而且,要改造会场、把几万名观众拉进来,显然已经做得很超过了。一切都是为了这次的比赛而筹备,会这么想不是很自然吗?也就是说,为了夺走秋山老师她们的选票,所以秋月老师才举行这场滨唱会。」
『……一般来说的确会这么想。』
异常。看似如此。
『这个演场会一定是一开始就计画好的。可是,不是为了操纵票数。这只是真岸为了炒热自己的签名会而举行的活动。』
「怎么可能?」
的确,同时举行签名会和演唱会的行为并不寻常。
普通人不会做那种事。
既然不寻常,就应该想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理由。
可是,不能忘记这一点。秋月真岸,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把所有普通的东西通通扫到一旁,是真岸的拿手本领。
『你以前提过真岸的作战策略。利用投票之前的时间差,操纵读者意识之类的。的确,乍听之下似乎很有可能这么做。我们都瞭解真岸,知道那家伙的实力,也知道她对比赛的执念。』
所以才会更加以为真岸会计画那种事。不,我们被人诱导,于是一厢情愿地那么想。
『要说真岸完全没有在想那种事,老实说我也不能确定。可是,我觉得她应该没有在想吧?』
「为什么?」
『因为,那种事无法打动读者的心,那家伙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什么!?」
铃菜的视线,此刻第一次落在我身上。
『一直到刚刚听红叶说话之前,我完全想错了。你所说的作战策略,是纸上谈兵。在现实当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红叶反过来教我认清了这一点。
「……不可能、发生吗?」
『嗯嗯,你所说的作战策略,是完全不知道读者为何物、只看数字的家伙所想出来的作战方式。那是一个没有来到这个会场、没有从这里看到读者们的家伙所想出来的事。』
我站上舞台,环视挤满整个会场的读者们。
他们怀里都抱著自己最重要的书。
迫不及待地等待能站到作家面前的那一瞬间。
等待能够站到孕育出自己所爱的作品、自己所爱的作家面前的那一个瞬间。
他们的表情,就像期待圣诞老人的孩子一样。
跟年龄、性别、人种、国籍没有任何关系。
读者渴望作家的心情不会改变。
映在他们眼中的光辉,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要从这里看下去就知道了,在这个地方,读者的心是不可能改变的。不管周围在进行什么样的表演,读者的意念绝对不会改变。』
只看过这种场面一次的我都会这么想了,不知道已经看过几次的真岸,不可能去策划那种事。
『这不是办得到或办不到的问题。不管对自己的书再怎么有自信,不管对自己散发出的光彩再怎么有自信,硬要扭曲投注在自己以外其他目标的光芒,硬是让它朝向自己,真岸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像这种横刀夺爱的事,一点也不闪亮,所以她不会做。』
面对真岸自己认定的对手——秋山忍和姬萩红叶时,更是如此。
因为——
『那是我所认识的秋月真岸。』
我曾无数次看过她散发出的光彩。曾无数次读过她的作品。总是闪闪发光、认真面对任何胜负。如果遇到困难就打碎它,碎的绝对不会是自己,她拥有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拥有勇往直前的精神。
那家伙,秋月真岸就是那样的家伙。
「……呼,这样啊。」
铃菜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
「好奇怪,我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这次还是被看穿了吗?」
『……果然如此。』
「为什么你会知道?头脑清楚成这样,你实在有点恶心啊。」
『我一点也不想被你这种人批评。』
基本上,不管这家伙说什么,都要觉得奇怪,这样才是上上之策。因为她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毫无信用可言。
『话说回来,你放弃得很快嘛。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啰啰嗦嗦地用一大堆话来掩饰。』
「嗯、不过,这次我什么坏事也没做。」
『……啊?』
「刚刚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说谎吗?可是,这种说法并不正确。我告诉秋山老师和姬萩老师的,不是谎话,而是想像=P再这样下去,读者们或许会被秋月老师抢走』只是开玩笑而已哟?没想到会被说成是在骗人。」
『什么嘛,结果你还是开始啰唆了。』
「我没有啰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这是狡辩吧。』
不管是谎话、想像、玩笑话都没有改变。如果是平常的夏野,铃菜说完之后,她会一笑置之,然后拿著剪刀砍下去。
可是,这次对夏野来说,对秋山忍来说是第一次的签名会,是自己没有经验的场合。所以,夏野听了铃菜的话。
自己的读者,或许会被他人夺走。
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就不得不去拟定对策,不得不去思考。
思考不让自己的读者被夺走的方法。就这样,夏野进行思考,然后采取实际行动。做了只有夏野雾姬、只有秋山忍才做得到的丰功伟业。
啊、难道,从一开始……
『……原来是这样啊。』
「哎呀,你发现啦?」
我想通铃菜的心思了。
我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对夏野说出那种谎话了。
『为了让夏野参加这个签名会,所以你才撒了这种谎吗?』
「正确答案,就是这样。」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夏野,拚死找出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事,用来对抗真岸和红叶。铃菜的目的,就是要让夏野这么做。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这个家伙的想法真是九弯十八拐啊。』
「请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想了很久呢。」
『想什么?』
「要怎么样让狗狗先生不抱怨、然后为秋山忍老师做些什么。我一直在想这些事。」
『啊?关我什么事?』
「只要我想为秋山老师做些什么,狗狗先生不是都会超级生气吗?所以,根据上次的过路魔事件,我这次想了很多很多……」
『……啊?我会生气?什么啊?』
「咦、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什么?』
「你不是叫我最终大魔王吗?」
『……啊啊!!』
忘了,我真的忘得一乾二净。因为从认识铃菜以来,这家伙的言行举止实在怪到有剩。我已经太习惯把她当成一个超越超级被虐狂极限的单纯变态。因为她根本没有足以被称之为最终大魔王的威严。
「你以前不是把我叫做最终大魔王吗!?」
『吵死了,那是你的错吧!?』
「是我的问题吗!?我并不讨厌被人家责备啊!!」
『我不是说过这样不行吗!!』
请你拚死反省这一点好吗。
「哎、算了。」
铃菜清清喉咙。
「你可以听一下吗?听听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的理由,听听最终大魔王的话!!」
『哎呀,还在记恨啊?』
铃菜抬起头,看著在夏野面前那群排队的读者们,开始说了下去。
队伍已经越来越短,签名会已经接近尾声。
「一开始你问过『为什么要开签名会』对吧?第一当然是为了纪念九郎先生。我想用最不会让人误会的方式先把话说清楚,生前的九郎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棒的人哟?对于我这个根本分不清楚左右的菜鸟编辑,他教了我很多事情。在业界也很受人敬重。」
『那现在的九郎先生呢?』
「恕我不予置评。」
聪明的判断。我们就维持这种认真的谈话气氛继续说下去吧。认真的九郎先生,已经像绝种动物一样珍贵了。
「只是,就我个人而言,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呃,我不是说九郎先生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这个签名会活动里有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让秋山老师看看签名会这种活动而已。我希望她能知道这种活动,希望她能亲身体验。不是把它当成知识,而是一种实际体验。然后,我希望她能知道在自己所书写的作品另一端,有读者的存在。当然,有像我或你这样的读者在她身边也很好,可是,这样热度还不够,无法让她充分感受到读者的热度。」
『……热度?』
「所谓的热度,指的是读者身上最纯粹的热度。我和你都有那种能量。姬萩老师也有,秋月老师也有,然后,秋山老师自己也有。」
铃菜像是要讲给自己听似地继续说下去。
「所谓的作家,是一种耗损的工作。获得经验、不断酝酿作品,固然可以提升身为作家的力量,但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会渐渐习惯身为作家这件事。在一直面对眼前的原稿时,也会失去蕴藏在自己胸中的热能。」
可是。
「我不希望自己所敬爱的秋山老师变成那样。不希望她成为一个半吊子的作家。为了让身为作家的她登上更高地位,我希望她能跟读者面对面,听听读者真正的声音、感受读者的热度,然后再次确认自己身为作家这件事。这是为了让她写出最棒的作品,为了让秋山忍继续成为最棒的作家。」
铃菜直直盯著夏野的背影。
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其中没有任何不纯念头介入的余地。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编辑,柊铃菜为作家·秋山忍所设想的一切。怎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解决篇划上句点。铃菜毫然保留地把心中快乐的感情说了出来。那个声音应该只有我听得到而已。可是,我觉得那个声音仿佛响遍整个会场,甚至响递整个世界。我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掐住一样。
恐怕是被铃菜的真心、被她毫不伪装的认真想法掐住了。
所以,我必须回应。我也必须拿出真心来回应才行。
『我——』
我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开口。
然而,铃菜伸手制止我。
「啊、我们以后再说。请看看,终于签到最后一位读者了!!」
『咦?』
「第一次的签名会要结束了……好感慨啊。」
『……啊、嗯嗯。』
看到在诸位作家面前排队的读者身影。
姬萩红叶、秋月真岸、秋山忍。三人面前各自都只剩下一名读者。
会场里虽然还有很多人,但是帮最后一个读者签完名之后,工作人员就会请留在场内的读者离开及投票,签名会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等候开票而已。
「投票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要是秋山老师能赢的话就好了。」
『搞什么啊你,不是说不会表态支持吗?』
「表态支持?什么?」
『还问我什么,你现在不就选边站了吗?这样一来就没有贯彻中立的立场了耶。』
「你在说什么啊,狗狗先生。我支持秋山老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铃菜回头笑著说道。
「因为,我是秋山忍老师的责任编辑啊。」
她像是很开心地喃喃说著。
柊铃菜表达了她的意念。
虽然现在还无法得到夏野的回应。
但总有一天,那个回应一定会传达给铃菜的。
就像我以一只狗读者的身分继续待在夏野雾姬身边一样。
铃菜也以一位编辑的身分继续待在秋山忍身边。
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我们只是继续抓著自己觉得最棒的东西而已。
就算立场和对方相反,但我们的想法,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
「谢谢您!真岸小姐,我下次一定会再来的!一定!」
「嗯嗯谢谢!抱歉让你等到最后。可是,我会给你最闪亮的签名哟!一定要再来哟!」
「谢谢您!这、这篇小说、是我一、一辈子的宝物!」
「太夸张了,不过,很高兴你这么珍惜它。以后也请多指教。」
「姬萩老师、谢谢您帮我签名!我期待您的新刊!」
「彼此彼此,谢谢。」
几乎同时结束。
最后的读者从三位作家面前离开。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
像这样充满惊涛骇浪的签名会,就此闭幕。
〈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真岸of the land】映出现场连线的其他会场观众席盛况的萤幕,填满签名会会场的所有墙面。简直就像真岸所设计、只为了真岸而存在的空间。会场融为一体,祈求真岸能获得胜利。
【短篇小说】秋山忍的终极绝招。以会场里捕捉到的读者状态神色态度为基础,用读者谈话时提到的插曲为根基,即兴编织那名读者的个人故事,然后用超快速度写出小说的狂野策略。
【轻微纷争】狂热的红叶众,为了争夺更高的社会地位而引发的悲剧。幸好没有酿成死伤,但严肃看待这个事件的地方书店,采取了暂停贩卖姬萩红叶作品的手段,使得引发纷争的当事者们下跪道歉。
第六章 会有鬼跑出来还是狗跑出来?吉凶未卜
『夏、夏野!?好痛!很痛耶!?这个绳子跟平常不一样,内侧有刺刺的东西啊啊啊!?』
「老、老师啊啊啊!?我是这次签名会的负责人呀!!至少要留一点威严给别人看啊啊!?」
这是举办签名会的地方,相机的百足屋九楼活动会场。
被吊在天花板上的狗,跟同样被吊起来的变态惨叫声,响遍整个会场。
「真是的,签名会才刚结束,累得要命,不要让我做这种事嘛。」
『既然那么累的话不要做就好啦!?』
你就这么想羞辱我吗!?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刚才那种感觉还不错的对话气氛是怎么回事!?
「啊?还不都是你们只会在后面讲垃圾话,这样不行哟。本来想说你终于从姬萩红叶那里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跟那个变态在那边唠唠叨叨啰啰嗦嗦,也不想想我正在认真地签名。」
「不、不是的、因为!老师跟读者似乎聊得很愉快。看到老师状态这么好、一副所向无敌的样子,我想说不能去打扰呀。这时候,那只狗狗先生就突然出现了!」
『啊、你这家伙、竟然出卖我!你根本不是什么最终大魔王!是中魔王!你这个中魔王被虐狂!』
「不必找藉口!既然不工作的话我就换掉责任编辑H」
「怎么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野一边挥动剪刀,一边对著被吊起来的变态跟狗狗大叫。
话说回来,像这样公然进行平常那种处罚真的可以吗?就算签名会结束,参加者们都已经离场,但是真岸跟黑衣部队们都还留在会场里啊。
其他家伙有没有被吓得目瞪口呆呢?我就著被倒吊的状态环视整个会场。
『……红叶?』
我注意到红叶趴在舞台的桌子上。
『喂、红叶!怎么了、你怎么了!?』
「好……好……」
红叶就这样趴在桌上,右手朝空中伸出,像是想要抓取什么东西似的。从我这个位子也能听到她的呻吟声。跟平常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不一样,听起来显然是很难受的声音。
「小姐、您不要紧吧!?」
『红、红叶、你怎么了!?』
佐茅和九郎先生也叫了出来。平常他们应该会马上注意到的,但是在签名会这种大型活动结束之后,佐茅和九郎先生大概也跟著松懈了下来。他们急急跑到红叶身边。
「小姐!!」
『红叶!!』
可是因毫厘之差没有赶上,红叶的右手无力地落下。
「……好累。」
红叶只喃喃说出这句话。
「小姐!?」
『红叶!?』
「很累,右手很痛。从指尖到手肘都能感受到强烈的麻痹感……这是什么?」
就像是第一次体验到疼痛似的,红叶盯著自己的右手。她像是快要喘不过气似地硬挤出声音,伸出的右手也微微发抖。
『嗯,这也难怪。』
仔细想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签了几百份签名,会累也是正常的。这是普通作家都快无法负荷的数量,不要说参加签名会了,红叶连签名都不习惯。
「小、小姐!怎么会这样、现在我马上用女仆式按摩帮您舒缓!」
『不、不要!与其这样、不如用我的鸟嘴式按摩!』
「很痛。」
掀开红叶和服的袖子,像野兽一样朝露出来的白皙肌肤扑过去的一人一鸟。眼神异常闪亮,感觉起来超恐怖,到底想要做什么按摩啊。
「好、好痛!右手好痛!」
『啊?』
看到红叶他们那样,一旁的夏野突然也叫了起来。
「我右手也好痛!签名跟写小说写过头了。一定要有人来帮我按摩才行啊!不然会影响到后面的写作!」
『你刚刚不是还挥剪刀挥得很轻松吗?』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种蠢话?现在看起来的确是有点疲倦,不过对于四处逃窜的我,展开追杀式攻击时的活力又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嘛,我、我也很认真啊,帮我按摩一下会怎样!!」
『按摩?』
「没、没错,按摩。」
『那种事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帮你哇啊啊!?』
银光一闪,夏野挥动银色剪刀,斩断吊著我的绳子。
当我掉落时,被夏野粗鲁地从半空抓住。
「……你刚刚有说对吧?」
『咦?』
「你说会帮我按摩对吧?」
『啊、嗯嗯,那种事OK啊。』
「一定喔?来打勾勾!」
在眼前、近到几乎要碰到彼此鼻尖的距离,夏野说出这些话。红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咦、为什么会兴奋成这样?
『可、可是、说是按摩,凭我的力气,大概也只能轻轻压一下而已呀?』
「没关系,我会教你按摩的方法。」
『咦……呃哇!?』
我再次落下。这次是从夏野手中掉到舞台地板上。接著,一只长脚朝我头顶逼近。
『什么!?为什么要踩我!?』
「会了吧,就像这样按摩哟?」
『不不这样不对!这不是按摩!这绝对不是按摩!』
我所知道的按摩不是这种东西,而是更健全的方式。现在这个只不过是一种不能在大众面前做的事情吧。
「啊啊!狗狗先生、一个人享受老师的踩踏太狡猾了!老师!老师!请务必连我一起噗哇啊!?」
连看都没看铃菜就挥出剪刀。斩断绳子之后,被吊著的变态,柊铃菜,受到重力的影响掉到地板上。整张脸狠狠撞上地板,是偶然的吗?还是故意的?
「这、这种高度相当新鲜呢。绳子的弹性比我想像中的效果还要好。」
看来是故意的。
「老、老师。」
「干么?还想被吊起来吗?」
「那、那个下次再拜托您了,这一次……」
就这样趴在地板上,铃菜问道:
「老师觉得签名会怎么样?」
「问我觉得怎么样啊、就很累啊……」
「老师、其他感想!您有没有其他感想!?」
铃菜叨叨絮絮地追问,眼神莫名认真。
是为了在签名会中途跟我说的那些想法吗?让秋山忍见识签名会、瞭解签名会,是为了柊铃菜身为编辑的这些愿望吗?
「这个嘛,手很痛。」
「其、其其其其他呢!?」
「一直坐著所以腰也很痛,肩膀也痛,头也很痛。因为一直挤出不习惯的笑容,所以脸颊的肌肉也在痛。事前准备也很累,偶像吵得要命,真的很累。我现在只想快点飞回家躺在床上。」
「老、老师……」
趴在地上的铃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夏野看著那样的铃菜,脸上露出厌恶的衷情,一副「太累了、下次绝对不再参加」的模样。
「……嗯、不过。」
可是,下一刻。
「感觉、还不坏。」
她露出爽朗的笑容。
「老、老师!」
「的确,跟读者的接触是很好的刺激。创作欲望在我体内卷起漩涡。我要趁著这些灵感还没燃烧完之前把它们通通写在原稿上。要立刻写下来、有很多很多要写。你要好好阅读喔?」
「是!是!我绝对会看!」
夏野笑了。
「是啊,所以,偶尔的话,我是说偶尔,参加一下也可以,签名会。」
铃菜也笑了。
「是啊,我们来办吧!到日本全国各地巡回!从北到南!我们去很多地方办签名会吧。对了,下一次也像姬萩老师一样朝国外发展,我们也可以到海外举办签名会!老师、您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吵死了!搞什么,干么那么开心。我是说偶尔、偶尔。」
「耶嘿嘿,老师,我们办签名会吧,我们一起度过卢比孔河,过过罗马假期吧!」
铃菜再次趴在地上,像是说梦话似地喃喃说著。我很难再把这家伙当成最终大魔王了,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就算她头上长出角来,我大概也只会觉得「啊啊、装了那种道具啊」。
所以,还是以读者跟编辑的身分来往就好。偶尔帮帮她的忙倒是可以,只要别危害到我就好。
「搞什么,笨狗,连你也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
『我有吗?我完全没那个意思啊。』
「我、我知道了!你那么期待要帮我按摩吗?到、到底想按那里啊、你这只淫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等等、秋山忍!姬萩红叶!你们为什么累成那样!?」
刚才似乎先去了什么地方,真岸一边大声嚷嚷一边回到签名会会场。
「现场转播的会场也顺利收拾完毕了!!啊啊、同时举行签名会跟演唱会、而且把两边气氛通通炒到最嗨的我真是闪亮到极点!!我一定能承袭下一个太阳宝座的名号!!」
『连太阳都出来了啊。』
刚刚明明在演唱会上唱歌跳舞表演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这么有活力?是缎炼方式不一样吗?难道她是用机械打造的?所以才会闪闪发光?
真岸精力充沛地指著夏野和红叶。
「总之!结果已经揭晓了!」
「……结果?」
「那、那种死气沉沉的回应是怎么回事!?所谓的结果,当然是指比赛结果啊!?」
「啊啊、好像有这么回事。无所谓啊,就算不特别去计算,反正赢的一定是我。」
『拜托,不要做出那种发言,会害铃菜这几天的努力通通白费的。』
她这几天实在很辛苦。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紧急情况、紧急情况!为了发表结果,所以计算了选票,可是发生了紧急状况!!」
『紧急状况?』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先偷看结果?那种事,不是应该大家排成一排,闭著眼睛等待吗?你既然都特地把会场布置成这样了,一定也准备了结果发表时的音乐特效吧?不拿来用没关系吗?」
「吵、吵死了!我才没有偷看。只是因为负责计票的大门说有紧急状况,叫我把大家集合起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没有否认音乐特效的事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坐在轮椅上的红叶也现身了。
大概是因为右手还不太灵活,所以由佐茅推著轮椅。可能因为疲劳吧,可以看出红叶脸色微微发青。
就这样,三位作家再次齐众一堂。
真岸所说的紧急状况到底是什么呢?在我开口询问之前,大门急急忙忙地从会场入口跑过来,手上拿了一张纸。
「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大门、把结果念出来吧!!」
「秋月老师,已经要发表结果了吗?」
「不是说过吗?现在是紧急状态啊!」
「紧急状态?那是什么?和人属于我,这已经是决定好的结果,我认为并没有任何紧急事件。」
「啊?我怎么可能输呢?管好你的右手就好。」
「你说什么、剪刀女。由身为小姐右手的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红、红叶、我不是说过把那只狗丢掉吗!』
『够了、快点公布结果!情况不是很紧急吗!』
「喂、可以公布了吗?」
「「「「「『『请公布!』』」」」」」
五个人加一只狗、一只鸟同时大叫。平时不动如山的大门先生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立刻又打起精神,摊开手上的纸张,开始念出结果。
「那么,现在公布投票结果。第一位、姬萩红叶老师……三三二票。」
「是吗?」
红叶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回答。
「第一位,秋月真岸老师……三三二票。」
「什么!?」
真岸露出惊讶的表情。
票数竟然相同,这样的话。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大门身上。
「然后,最后一位、秋山忍老师是……三三二票。」
【开票结果】
姬萩红叶:三三二票。
秋月真岸:三三二票。
秋山忍:三三二票。
意料之外的状况,让会场陷入一片沉默。
票数相同?
三个作家凑巧获得同样票数吗?
「等、等一下、大门!」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真岸。
「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这次的总票数不是一千票吗?这样票数不够啊!三个人各得三三二票,全部加起来是九九六票。根本不够嘛!你有仔细数过吗!? l
没错,正如真岸所说的,原本一千票这个数字,就是为了避免在有三位参加者的比赛中发生相同得票数,而刻意决定的数字。应该不可能发生像现在这样三人同票的结果。
「镇定一点,真岸,所以我才说是紧急状态啊。」
「啊!?」
「你看这个。」
大门从胸前口袋掏出一张纸,是一张皱巴巴的选票。
「什么嘛、不是还有票吗!上面写了谁的名字!?」
「我不是叫你镇定一点吗?这张纸没有写任何名字。是无效票。它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躺在投票箱角落。」
「什么!?」
的确,根据事前约定的规则,没有写上姬萩红叶、秋月真岸、秋山忍名字的选票,一律归为无效票。
「懂了吗?所谓的紧急状况,就是指这件事。」
为了让大家都能清楚看见,大门仔细地把皱巴巴的选票摊开。
上面的确没有写任何名字。
写在纸上的,不是名字,而是短短的句子。
简直就像是犯罪声明似的。
像是要挑衅我们的句子。
——剩下的选票,藏在这栋建筑物里,来找吧。
〈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女仆式按摩】女仆的基本技能之一,能消除主人全身的疲劳,足可称之为神之指。能瞬间赶走所有疲惫,让人觉得如果没有按摩的话就会活不下去。
【乌嘴式按摩】纯粹只是用鸟嘴去啄而已,很痛。
『……难道。』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宛如犯罪声明般的文字。
看到这段文字,在我脑中闪过的,是签名会开始前出现在我面前,说出令人不安的话之后消失无踪的谜样人物。那个有著金色眼睛的某个家伙,的确喃喃说过「签名会,要是能平安无事地结束,那就太好了呢。」那是对签名会怀有某种恶意的人所说的话。
所以,这段文字,恐怕——
『果然、是那家伙干的吗……』
一定要告诉她们。
要把那家伙的事情,告诉夏野她们。
『喂、夏野。』
「咦、很有趣嘛,对了,只要把这栋大楼的墙壁全部斩除,找起来不就很轻松吗?」
『你给我住手!?』
可是,我的担忧,被夏野的暴力思考瞬间扫得一乾二净。
「很好呀,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但是就来找吧。像这么容易理解的挑衅,要是不回应的话,就太对不起作家的名号了。」
『呃、因为是夏野,所以我是有猜到你会这么说啦。』
可是,这也是作家的工作内容之一吗?
「在我们三个人的比赛里搞鬼、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一点也不闪亮!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比赛耶!」
在我背后,真岸也跟著说道。
「是呀,早点确认比赛结果,然后我们就回家吧,和人。」
红叶也表示了要应战的态度。
看来,「票数相同」这种有如少年漫画般催生友情的剧情,在她们身上不可能发生。的确,这些人也不适合做这种事。不过,你们是不是稍微太过好战了一点啊?
「我有一个好主意,只要把地板跟天花板通通砍掉,让整体能见度跟著提高,这样就很好找了吧?」
『我不是叫你住手吗!!』
为什么会想到那么暴力的方法、而且还真的说出来!?用想的勉强还可以原谅,但是一说出来,就代表这家伙的精神构造有严重缺陷吧!?
正当我跟夏野你一言我一语时,真岸她们已经完成搜索的准备工作了。
「大家都就定位了吗!?准备得很好。好,那么就开始搜索吧!!MISSION START!!」
「「「YES!!真岸小姐说得是!!」」」
「第一个发现的人,会送在刚刚演唱会拍摄的海报当礼物哟!!」
「「「YES!!真岸小姐说得是!!」」」
还是一样活力MAX的真岸,把桌椅、通讯设备运到会场中央,成立一个临时的搜索指挥中心,而且制作了仔细写著「选票遗失事件搜索指挥中心」的布条,那种东西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啊?总不会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吧?
『这么说,真岸不自己去找吗?』
真岸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听著从通讯设备传回来的黑衣部队报告。的确,与其自己亲自去找,让众多黑衣部队去搜寻反而比较有效率。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
「怎么样、各位?要是有找到什么的话请跟我报告!!」
真岸就这样像司令官一样朝通讯设备说道。
「真岸小姐!要是找到选票的话,让我跟故乡的恋人呜哇啊!!」
「咦、什么!?怎么了!?」
可是,回传的都是交织著杂音的奇怪回报。
「真岸小姐!剐刚有个白色物体在动,必须确认呜哇啊!!」
「真岸小姐!刚刚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去确认外面的状况时呜哇啊!!」
「真岸小姐!怎么了、这种时间怎么还有人过来哇啊!!」
「等、等一下、各位!?怎么了!大家快回答!喂喂!!」
透过通讯设备听到的,是非同小可的情况。虽然这些通讯内容实在太值得吐槽,不过,黑衣部队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另一方面,红叶这边。
「天鸟船,系统『天浮桥』简易模式启动。」
红叶说话的同时,跟我之前见到的一样,四周开始响起巨大声音、刮起大风,红叶的轮椅开始变形。
「我已经侵入这栋大楼的通讯系统。」
『又做这种事啊……』
「为了寻找选票,无论有多少牺牲都可以接受。」
『牺牲法律毕竟是有点那个啦。』
可是,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红叶看著在四周展开的萤幕。显示在分割画面上的,是设置在相机的百足屋大楼里面的监视摄影机影像。
店铺里的摄影机就算了,连作业员使用的内网、显然是个人云端空间的影像通通都遭到入侵,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已经完全触法了吧?要是警察来调查的话,不就是个NG案件了吗?
眼前是不断翻页的画面。红叶一边操纵手边的握把,一边看著所有画面,这时。
突然之间,画面变成一片黑暗。
『什么!?』
「……?」
刚才映出各处画面的萤幕,全部陷入沉默。在我们眼前的,只剩下一片黑暗的画面。不管红叶再怎么操作,通通都没有反应。
「太奇怪了。」
『哇啊红叶!画面变黑了!红叶喜欢黑色吗!真巧啊、我也是全身黑漆漆的耶!』
『呃、这个不重要吧……
不要突然冒出来、烦死了。
「天浮桥系统似乎受到某种干扰。」
『啊、干扰?』
「但是没有问题,我应用了先前在游乐园的经验,为天鸟船加装了破坏干扰的功能。用我的射击,把一切击退吧。」
『……又体验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啊。』
赤鬼或许也会在草叶底下哭泣吧。
「哼、白家伙跟姬萩红叶都很有干劲嘛。我怎么能输她们呢?还是用剪刀次郎把整栋大楼连根斩除好了。」
『可以拜托你有点分寸吗!?』
为什么要祭出那么暴力的手段呢。你的公序良俗概念给我回来!
「干么一直抱怨,要是那样的话,你去找不就好了吗?既然是狗,就像狗一样记住选票味道、像狗一样冲出去、像狗一样到处去找吧。你这只笨狗。」
『喂、喂喂。』
没想到她会一直狗狗狗地叫我。话是没错,我最近的行为的确不太像狗。既然有这么难得的机会,可以藉著搜寻选票来挽回名誉。
『可是,选票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啊?』
「没用的狗。」
是啊,我无话可说。
「真没办法,我在这栋大楼里有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我们就去那里找找看吧。」
『啊、为什么你会知道有奇怪的地方?』
「因为是跟自家伙们的比赛,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我事先去调查哪里有可以避开人群耳目的地方,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为什么?』
「你想知道吗?」
『……不想。』
心里警铃大作,叫我不要听比较好。「预防万一」是什么「万一」啊。我还是像冬天的鲶鱼一样乖乖不动就好了。
『话说回来,既然知道那种怪地方,一开始直接去那里找不就好了吗?』
「说得也是,既然要用剪刀次郎,与其一开始就咚铿地开锄,不如从重点地方嘶啪砍下去,这样比较帅气。」
『就为了这种理由!?』
不管哪一种都是破坏吧。
「好了,我们也快点去找吧!!」
『是是。』
就这样,真岸投入身边的人力,以人海战术进行搜索。
红叶完美地活用自家轮椅所设置的功能进行搜索。
夏野怀著想要以手中剪刀破坏一切的想法进行搜索。
在签名会的热烈气氛尚未冷却之前。
三名作家开始展开搜索。
※
几分钟之后。
「找到了。」
「找到了耶!」
「是,找到了。」
「有。」
『对,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啊!?』
在相机的百足屋大楼地下三楼的仓库里。
我们发现了选票。
秋山忍、秋月真岸、姬萩红叶,以及女仆森部佐茅,乌鸦姬萩九郎、狗狗我。除了忙著收拾签名会会场的大门跟铃菜以外,搜寻选票的队伍,此刻正看著贴在仓库墙上的选票。
『不、不不不、我们找到什么了!!不、这实在太那个了!!太可惜了吧!!』
「什么嘛,吵死了,想被砍吗?」
『你竟然直接威胁我!?因为,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啊!!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找到了!?不是应该更曲折一点、让人稍微烦恼一下才对吗!?』
都已经发出那么明显的犯罪声明了,气氛应该越来越紧张才对吧!?不是应该来个「既然不可能分开搜索,那么只要结合三个人的力量,就一定能找到!」之类的友情、努力、胜利剧情吗!?这种剧情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吗!?
「到底在说什么啊,过程很不简单好吗?」
『不是超简单的吗!!』
我们不是很顺利地来到这里吗?直接搭电梯就来到这个楼层了耶!?
「我好讶异,你都没注意到?」
『注意到什么?』
「你看,这个仓库的入口大门深锁。门的硬度也不可小看。没错,就是跟炼狱馆『任何钻头都无法贯穿的大门』不相上下的硬度。不过,这世界上还没有我跟剪刀次郎无法斩断的东西。」
『……啊?』
莫名其妙在说什么啊,这个剪刀女。
「你不懂吗?炼狱馆的那扇门,是用相当高超的技巧及昂贵材质所做成的,是特别订制的东西。那种东西却用在这栋普通大楼的仓库上,不觉得很奇怪吗?而且,如果说是要藏什么重要物品的话,这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些选票了。」
『咦?』
夏野像是开玩笑似地说著,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认真无比。
「而且,那个自家伙的黑火部队,在进行搜索时好像遭到某人的妨碍,姬萩红叶不是也一样吗?」
『啊、嗯嗯,的确。』
红叶的轮椅「天鸟船」存进行网路搜索时,红叶曾提到系统似乎受到某人干扰。可是,她突破那迤一干扰,继续进行搜索。
「嗯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这么快发现这里。」
『这样啊。』
这么说,乍看之下,我们似乎很轻易就发现了选票。但其实是三位作家各自的搜索行动遭到妨碍,但夏野等人仍然轻易克服那些障碍,来到这个地方。
「不过,就结果而言,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有什么妨碍,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夏野轻轻摸摸我的背,朝选票跨出脚步。
「总之,我们已经发现选票了,那么就先来确认一下吧。有话等一下再说。」
「没错!比赛结果!要快点确认结果H」
「是的,来确认结果吧。」
真岸跟红叶。两位作家也随著夏野往前跨出一步。
是的,无论如何,只要确认写在选票上的名字,这场比赛就结束了。
此刻仍然有难以理解之处。是谁干的好事?为什么要进行这种妨碍?这些事,在比赛结果揭晓之后再去想就好了。
三个人面向贴在仓库墙壁上的最后三张选票,伸出手。
可是,就在她们各自碰到选票的瞬间。
啪叽。
弹指的声音在仓库当中响起。
贴在墙壁上的三张选票,一起燃烧落下。
「什么!?」
「咦!?」
「……?」
接著,乾涩的拍手声,在仓库里响起。
啪叽啪叽啪叽。
就像某种无机质的声音,让人完全没有感动的心情。
『——!?』
我。还有夏野、真岸、红叶、九郎先生、佐茅。
所有人像弹跳起来似地猛然回头一看。
比刚刚眼前的选票消失事件更不寻常,比纸张突然燃烧的明显异常事件更不寻常。每个人都发现,有某个更异常的东西出现在我们背后。
「呀、都来啦。」
就算绝对称不上友好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那家伙仍然没有一丝胆怯的样子。那个人大剌剌地站在仓库入口。
「我都已经那么认真地妨碍各位了,如果能稍微迷惘一下、困惑一下、仿徨一下不是很好吗?真是性急的老师们啊。」
轻快的语气。
露出笑容。
可是,跟那种和蔼态度完全背道而驰的气氛。
咧成月牙状的嘴型。
金色的,直直盯著我们的,黏腻视线。
像是要隐藏在深处卷起漩涡的某个东西似的,相当明朗的声音。
那的确是在签名会之前。
——签名会,要是能平安无事地结束,那就太好了呢。
没错,是那个时候的。
看著我的视线,以及。
我听到的那个声音。
『果、果然是这家伙啊……』
『咦、春海?』
看到我的反应,九郎先生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春海,你为什么知道那个人的事?』
『咦、难道,你认识这家伙吗?』
『呃、不、说认识嘛,那个人是……』
来历不明的那个家伙,向我们深深一鞠躬。
「各位好,初次见面的老师们,希望以后能记得我。我是书林社第二文艺部副主编菜沙。请不要客气,叫我菜沙小姐就好!」
『什么!?』
就算对方恭恭敬敬地低头鞠躬,说了声:「请多多指教。」
往上盯著我们的视线,仍然黏腻而锐利。
『副主编!?那么、这家伙就是?』
『是的,是红叶新的责任编辑。』
看似柔和的态度,看似稳重的言行,温和的举动。整体而言,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友好人物而已。可是,有某个地方不对劲。像是窥探黑暗、被黑暗窥探似的不快感觉。像是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某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从背后捅一刀似的感觉,让人无法坦然接受那种爽朗的态度。
「是吗,你就是传说中的副主编吗?」
「是的,秋山老师,铃菜一直受您照顾了。」
菜沙笑著点头示意。相较之下,夏野的表情十分锐利,而且带著热气。那种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愤怒。在阴暗的仓库里,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视线射向了菜沙。夏野的声音听起来显然很不高兴。
「在那张选票上留下莫名其妙讯息的,就是你吗?」
「是的,是我。」
「把三张选票贴在这里的,也是你吗?」
「嗯嗯,是我没错。弹指之间选票起火燃烧,也是我菜沙小姐的得意之作。是很精彩的演出对吧?」
「是吗,那么,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有什么目的吗?」
「啊、目的啊,那是……」
听到夏野的问题,菜沙的嘴角咧得更像月牙。她像是稍稍困惑了一下,然后反而打从心底感到很开心地回答。
「等一下!都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们说其实没有任何理由吧!你明明就妨碍了我们的比赛!」
在一旁咬牙切齿的是真岸。
发现自己被排除在外,就硬要挤进来凑一下热闹吗?平常我觉得这样很烦,可是现在,真一至局昂的情绪却成为一种救赎。
然而,面对真岸有点离题的怒气,菜沙的态度仍旧没有改变。
「不不,我并没有妨碍各位,秋月老师。」
「不是已经妨碍到了吗!!」
「不、真的,我没有妨碍你们。」
「人家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做了那么多准备!!」
面对岔开话题的菜沙,真岸已经快要爆发了。她粗暴地跨步上前,逼近菜沙,准备一把抓住她。正当她伸出去的手快要碰到菜沙的盾膀时,在那个瞬间。
「因为,所谓的妨碍,指的是这个。」
「什么!?」
真岸伸出去的手,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菜沙背后的人物紧紧抓住。
「时机正好,菜沙小姐我刚好面临危险呢。」
「……谁管你这家伙有没有危险。」
一边这么说著,从菜沙的背后冒出来的,是一个穿著长版立领制服的人物。
虽然穿著长版立领制服、打扮得像男生一样,但是那张端正的脸蛋,看起来非常女性化。从袖子可以看到的纤细手腕,显得白皙而柔软。
「什、什么!?快放开我!!」
「喔喔,不要那么激动嘛。该怎么说呢,我虽然没有保护这家伙的义务,但是,秋月真岸,这有挑衅你的意思。抱歉让你记恨了,请让我打扰一下吧。」
「啊!?这什么意思啊!!」
穿著长版立领制服的谜样人物,用女性的尖细声音说出粗鲁的话。像要燃烧起来的视线,看向被她抓住的真岸。
「等等、史黛拉,自己先跑掉,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仓库当中响起新的声音。
从菜沙的身边,冒出了另外两名人物。
一个是穿著蓬蓬洋装,看起来像是上流阶级的优雅女性。她拨弄著丰厚的头发,用自信满满的视线环视周遭,责备抓著真岸手腕的立领制服。
然后,另一个人。
「……」
黑色衬衫上面套著黑色对襟毛衣,穿著黑色的五分裤,全身清一色的黑色服装。长长的黑发上戴著黑色帽子。只有遮住嘴巴的围巾是大红色,是个娇小的女性。
「啊啊、抱歉,可是这也没办法,是这家伙的指示啊。再说,看到秋月真岸站在眼前,我实在忍不住了。」
「真是的,同样在忍耐的,又不是只有你而已啊。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见到自己的目标。在难得能见到姬萩红叶的这个舞台,请你节制一点。」
「……这家伙,是秋山忍吗?」
正当我们因菜沙的出现而感到困惑时,又另外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是似男似女,穿著立领学生制服的人。
一个是拥有优雅气质的千金大小姐。
另一个是用围巾遮住嘴巴的娇小女性。
像是有什么因缘似的,她们各自提到了秋月真岸、姬萩红叶、秋山忍的名字。
此刻,她们也像是各自盯住自家对手似的,看著夏野她们。
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历,但是可以知道她们对夏野等人似乎抱著某些想法。三位作家藉著签名会私底下一决胜负,在比赛结果被人从旁狠狠打了一拳的此刻,像是抓准三人齐聚一堂的机会似地现身在这里的闯入者,其中似乎有某种意义。
然后,招来三名闯入者的人物。
比三名闯入者更难以理解的人物。
『……菜沙。』
只有表面看起来很和善。心底深处到底藏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脸上挂著笑容,行动也是友善的,可是拥有一种彷佛下一秒就会变成恶魔、绝对不能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危险。
可是,菜沙像是很害羞似地露出微笑。
「哎呀哎呀,怎么啦?请大家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来,史黛拉美眉、真秀、雷火,还有秋月老师、姬萩老师、秋山老师,大家都是伙伴,要好好相处才行呀。这是跟菜沙姐的约定哟!来,开朗地往前走吧!史黛拉美眉,不要那么粗鲁,放开秋月老师,好吗?」
「是是,我不是说过,不要加『美眉』吗?」
真岸从立领制服手中获得释放。
「喂、够了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的意思是一定要这样妨碍我们的比赛吗?」
真岸跑回我们这边,全身一边发抖一边大叫。脸上浮现的是愤怒,以及混乱。
「啊、哈、哈,秋月老师,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完全没有打算要妨碍你们的比赛哟。因为,老师们一开始所做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比赛。对了,老师们所做的,只不过是办家家酒,或者该说是闹剧。你看,连比赛都称不上,又怎么能说我在妨碍呢?」
「什么!?」
挂在菜沙脸上的,仍旧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月牙般的笑容。
她摊开双手,煞有介事介绍那三个闯入者。
「因此,我替各位老师带了礼物。不是家家酒,也不是闹剧,而是更加激烈燃烧、赌上性命的比赛。」
「如何?秋山老师、秋月老师、姬萩老师。」
「跟这几个孩子战斗。」
「尝尝被这几个孩子打倒的滋味吧?」
终章
「老、老师啊啊啊啊啊啊!!停!停止啊啊啊啊!!」
『铃菜!?』
「对、对对对对不起!!虽然在想自己不知道会不会碍事,但我还是把会场的整珲工作拜托大门先生处理,自己就跑过来了!当我在外面偷看的时候,却听到秋月老师的叫声……不行哟,不可以便用暴力!要是老师的手受伤的话就不能写作了呀!如果要比赛的话可以用执笔战,无论如何都想揍人的话就请揍我吧!如何?老师们!!」
因为菜沙和三个闯入者现身而升高的紧张感,被发出巨大声响推开的门和一个变态破坏殆尽。
「……什么『如何』啊,变态。」
「啊、秋山老师!如果要斩人的话请砍贱人我吧。」
「那种事以后再说,现在先想想办法处理那些家伙吧。」
「咦?那些、家伙?」
「嗨,铃菜。」
一个劲地冲进仓库的铃菜,就站在我们跟菜沙她们正中间。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铃菜抖了一下。
「副主编!?」
「哎呀,真抱歉,我来晚了。」
看到意料之外的人物,铃菜露出惊讶的表情大叫。相反地,菜沙只是轻松把话带过而已。
「您、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嗯,才刚到不久。这边差不多都准备好,终于可以过来了。结果通通把事丢给你做,真抱歉哪。」
「不、不会,没关系。可是,签名会已经结束了耶?后面只剩下收拾场地而已。而且大门先生他们已经在上面整理了……」
「对了,我也该跟大门道谢才对。签名会似乎很成功呢。也有读者特地从国外赶来参加。」
「是、是的、没错!有许多读者来参加,姬萩老师那边还有许多来自国外的读者……啊对了,副主编、姬萩老师!这是姬萩老师!」
铃菜急急忙忙回头看向红叶。
「姬、姬萩老师!抱歉这么晚才向您介绍!这一位就是姬萩老师的新责任编辑。」
「啊啊、没关系的,铃菜。」
「咦?」
「已经打过招呼了。」
「这、这样啊?」
铃菜来回看著红叶和菜沙。看来,她终于发现弥漫在仓库里的微妙气氛跟紧张感了。铃菜头上浮现了巨大的问号,一一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那个,我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是什么情况呢?副主编,呃呃、那几位是谁?秋山老师,比赛结果出来了吗?」
「嗯,这几个孩子是我刚接手负责的作家。我不是说过吗?我负责的作家突然增加了。」
「……咦、她们也是作家吗?」
「这是当然的呀,秋山老师。既然是老师们的对手,当然是作家呀!菜沙小姐我虽然很辛苦,不过还是努力宣战了。要不要夸奖我一下?」
「呃呃对手?宣战?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菜沙和夏野中间的铃菜仍然浮现满头问号。夏野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恶劣情绪,开口说:
「铃菜,我们的胜负还没分出来。」
「可、可是,大家都聚集在这里,不就代表已经找到选票了吗?」
「嗯嗯,找到了。可是,通通被烧光了,三张都是。」
「被、被烧光了!?」
「嗯嗯,托这些家伙的福,比赛结果陷入胶著状态了。而且,对方还说出『尝尝被这几个孩子打倒的滋味吧』之类找碴的话。你这个上司到底在想什么呢?」
「被、被打倒、那是什么意思!?我、我没听过那种事啊、副主编!?」
铃菜放声大叫,视线回到菜沙身上。脸上浮现的是焦虑和错愕的表情。
「哎呀,我没跟铃菜说过吗?」
「没、没有!我没听过!」
「嗯,那我现在说了,时间刚刚好!」
「什么!?」
「没事先告诉你是菜沙小姐我的重大失误,可旱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说我还没准备好,所以没办法过来。可是,我现在终于准备好了,为了超越这三个作家,而准备了另外三位作家。」
「超越?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哟。这些孩子们,是为了打倒、踩过秋山忍老师、秋月真岸老师、姬萩红叶老师,是为了终结老师们的时代,而诞生的作家们。是为了到达更高境界、成为文坛新一代中坚人物的作家们。」
菜沙夸张地说著,月牙般的笑容始终没有改变。她的手指著的对象,是在一旁等候的三位作家。刚刚出现在仓库里,菜沙所说的对手。
她们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似乎快要燃烧起来的灼热视线看著站在这边的秋山忍、秋月真岸、姬萩红叶,那是一种面对憎恨对象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是吗,知道了。」
「秋山老师?」
「我不知道你说的打倒、终结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知道自己被瞧不起、被人找碴了。很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来吧。」
夏野展开行动。右手已经握住银色的剪刀,一副将要挥刀斩下去的备战姿态。
「……」
像是回应夏野的动作似的,站在菜沙旁边的围巾女性也往前跨出一步。彷佛把秋山忍当成自己的猎物似的,露出显然带著敌意的眼神。
「哎呀等等啊、雷火!?等一下、还没轮到你出场哟!?」
可是,菜沙伸手阻止这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插进夏野和被称为雷火的围巾女性之间的菜沙,用始终不变的笑容来回看著她们两人。
「伤脑筋,大家怎么都这么好战呢?虽然对菜沙小姐我来说是好事,不过我话还没说完,请再等一下吧。」
「哎呀,你还有话要说吗?不是要把我们三个人打倒吗?」
「啊啊是,没错没错。我的确打算打倒三位老师,不过,我的盘算似乎出了一点差错。」
菜沙的月牙笑容突然让人觉得更有压力。
「看起来,其中一个人已经没有打倒的必要了。」
『……没有打倒的必要?』
我一反问那句话的意思,菜沙的视线便立刻移动。
金色眼珠捕捉的对象,是在夏野旁边的红叶。
「您好,姬萩老师。」
「您好,菜沙小姐。」
红叶同样用毫无变化的表情和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菜沙。
「前阵子已经拜见过您的原稿。因为无法直接和您见面,所以透过铃菜取得原稿。是,非常开心能拜见您的作品。」
菜沙左右摊开双手,用夸张的模样对红叶说道。
「可是,那份稿子不行。」
就这样,唐突地否定。
那份稿子不行,她如此断定。
「不对,不行,完全不行。我所想的姬萩红叶,是更鲜明、更批判、更前卫,是那样的作家哟?『呜哇这个我看不懂、但如果是姬萩红叶的话她一定懂』,是这种感觉哟?可是,我拿到的稿子,不管是谁都写得出来。就算不是姬萩红叶也能写出来,很普通,很平凡,一点也不特别,不是唯一。事实上,那是很普通、很平庸、勉强说得过去、很庸俗,到处可见的稿子。总而言之,超普通的!普通到让人觉得惊讶!」
「副副副副副副主编!?您、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突然听到这些话,铃菜慌慌张张地探出身子。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姬萩老师的责任编辑是我,我不希望有人插嘴。还是说,我有教过铃菜怎么去干涉其他编辑的工作方法?」
「不、不是的,没有……那种事。」
铃菜的反驳被她一把推翻。
「嗯,乖孩子,一定要乖乖听菜沙小姐的话才行喔。」
就这样,她又继续朝红叶露出月牙般的笑容。那种笑容虽然温柔,但其中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我本来很期待姬萩老师的作品,嗯嗯。难以理解的、姬萩红叶的艺术世界。对编辑来说是多么幸运的事啊!可是,接到这种不好不坏的普通稿子,我也很伤脑筋,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老实说,实在没有必要为您找来对手,没有打倒您的必要了。」
菜沙露出笑容盯著红叶。光是这样,就可以让人感受到好像被怪物盯上的压迫感。是「红叶会不会被抓去吃掉?」的气氛。跟红叶面无表情的模样不同,菜沙的表情就像是戴著「拥有丰富表情」的面具、但完全无法读取她背后的意思。那种不安定,再再刺激著我们不快的感觉。而且,还铺天盖地充斥在这个地方。
「姬萩老师,为什么您不写以前那种小说了?」
菜沙继续说著。
「还是说,您已经写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
九郎先生的身体摇摇欲坠。可是,当事人红叶仍旧露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用毫无变化的表情听著菜沙的话。
「为什么写不出来了呢?是因为九郎已经不在的关系吗?还是因为搬家、环境改变的关系?或者,是因为有人多管了不必要的闲事?」
「多管闲事?那是什么?」
红叶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
「哎呀,你不知道吗?那么,这样也好,可是……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个意思是,有没有谁教了姬萩老师不必要的事?」
说话的菜沙,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
听她说话的红叶,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仍旧没有改变。
「由于那些多余的事,由于多余的家伙,使姬萩红叶的世界因此丧失。我总觉得,那个孤高、芳醇、幻想、颓废的世界是不是已经毁坏了?您真的、真的不知道吗?」
菜沙说出这些话。
教她不必要的事?
姬萩红叶的世界毁坏了?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我心底深处有某个东西紧紧纠结。
——春海和人,这是、什么?
脑海里突然闪过红叶的话。
离开那座岛屿、搬来这里之后,红叶反覆问过无数次的问题。
那时,我一直在教她。
教她认识外面的世界。教红叶认识她所不知道的世界。
顺著红叶提出的问题,我不断教导她。
可是,那种行为究竟带来了什么后果?
不知道公车站牌也不知道游乐园,不知道这个世界模样的红叶,凭著想像描绘一切,结果制造出了跟原本物体完全不一样、充满幻想、富有魅力,架空的姬萩红叶世界。
就这样,姬萩红叶的作品于焉诞生。
可是,知道物体真正的样子之后,想像被现实取代。之前姬萩红叶的世界,被当成「错误的东西」,从红叶体内消失了。
认识外面的世界之后。
姬萩红叶的世界于是崩毁。
『怎么会……』
视线失焦、身体颤抖。
无法呼吸。就算想要停止,思考也停不下来。
「因为她问,所以我就回答了」,不可能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藉口。
让红叶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兴趣的,是谁?
闯进孤岛的别墅,半强迫地把她带来外面世界的,是谁?
破坏姬萩红叶的世界。
让姬萩红叶的世界因此丧失的是——
『春海、不要再想了!』
『——!?』
九郎先生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不可以那么想!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对任何事都不要在意!』
『可、可是,把红叶带到外面世界来的是……』
顺著九郎先生的语意。
「怎么样、九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菜沙用始终不变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一瞬间,我无法分辨哪里有奇怪之处。
「看样子,姬萩老师好像没有自觉呢。可是,九郎,如果是你的话应该知道原因吧?」
但是,菜沙接下来所说的话,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话,堵死了我眼前的路。
「哎呀,怎么啦,九郎。你该不会突然说话不灵光了吧?你刚才不是一直说个不停吗?还是说,你跟我没什么好说的?菜沙小姐被九郎讨厌了吗?」
菜沙金色的眼珠看向姬萩九郎。
「哎呀,被匆视的话我会受伤的。还是说,你那么不想跟菜沙小姐说话?难道说,姬萩红叶的崩毁,真的跟九郎有关系吗?」
对著一只乌鸦,直接说著人的话语。
简直就像知道姬萩九郎本人在场一样。
简直就像知道姬萩九郎的灵魂寄居在这只乌鸦体内一样。
还有,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完全听得见姬萩九郎的话。
『为、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九郎先生的事情……而且连对话内容都……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
那个瞬间。
金色眼珠骨碌碌地转动。
『是吗,不是九郎,那么……」
菜沙的视线从九郎先生身上移开。
然后,金色眼珠锁定的新目标。
那是——
「是你吗?春海和人。」
后记
※本书中的迷你腊肠狗、乌鸦纯属虚构,与实际迷你腊肠狗、大嘴鸟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大家好,我是更伊俊介的「更」,本书发行时间是二〇一三年六月底,刚好是动画「狗与剪刀必有用」开始上映之前!我一边为梦中剪刀的声音所困扰,一边很开心地期待这部动画上映的那一天。
在动画的制作过程里,我们是以原著作者的身分担任各项细节的监修,但因为工作人员们都比我们还要熟悉「狗剪」,所以我们能做的,也就是配合出席会议,一边吃点心一边谈笑闲聊最近看的动画(※这是个人的感想,与事实有若干出入)。呃呃,我们真的没有在混喔。『狗剪这部作品里,出现了很多书呢,那些全部都是更伊老师两位想出来的吗?』「是,出现在里面的书名和内容是我们想的。」『原来如此,那么,请更伊老师写出书本内文吧。』「咦?」『咦?』「咦、可是,那些书在画面里都只出现一下子而已耶?」『没关系,只要用暂停跟放大就可以仔细阅读了!』「喔、喔……」就这样,我们跟工作人员们非常认真地一再讨论(※这是个人的感想,与事实有若干出入)。顺带一提,春海和夏野等人在动画里所阅读的书,我们真的写出来了。在原作当中只出现在名词表的那本书或这份原稿,虽然只有一下下,但听说真的会出现在画面当中喔。
靠著如此值得信赖的工作团队,动画「狗与剪刀必有用」将于二〇一三年七月起由各家频道开始播映。希望大家都能喜欢在狭窄画面里跑来跑去的春海和夏野等人。
然后,在本书发行的同时,大庭下门老师的漫画版「狗剪」第二集也出刊了。这一集的卷末也同样收录了新的短篇小说「狗与剪刀必有用IF」,另外还有许多全新绘制的插图!请大家一定要看。
写了太多,谢辞的篇幅已经不太够了。我想距离下一集的出版时间应该不会隔太久,所以就下次再写了。真的很谢谢一直支持著我们的大家!!
那么,祝福所有的书,以及每一位爱书人。
后记2
承蒙大家阅读「狗与剪刀必有用7」,谢谢各位。我是更伊俊介的另一半「伊」。
当大家看到这篇后记时,「狗剪」动画差不多已经快要上映,或者已经上映了吧。在狭窄画面里冲来冲去的狗、剪刀、爆炸头应该会大暴走吧。啊,不过要是暴走得太严重可能会造成问题,还是适度暴走就好了。
在写这篇后记的同时,我们仍然以原著作者的身分尽自己的棉薄之力协助动画的各项制作。为了让动画「狗剪」的内容更精彩,诸多人们提供了很棒的想法和可能性,我们也获得许多很棒的刺激。
具体来说,「可以把这个梗用在原作里吗?没关系吧!」遇到这种状况时超想跪求对方同意的。
「狗与剪刀必有用」这个故事虽然是我们两个开始书写的。
但现在不只是我们两人而已,许多人都已经跟这部作品有了连结,我觉得非常感动,心中充满感谢的情绪。
在小说以外的媒体,看到藉著我们以外的他人之手不断变得丰富的角色们,要说这种心情像是看著流有自己血液的孩子离家独立、在背后默默守护他们的父母心吗?并不是的。多出了意想不到的角色!该怎么说好呢,大概就像弗兰肯斯坦博士(注4)的心情吧。在梦中不断看到角色对自己龇牙咧嘴,尤其是在截稿之前特别容易梦见。
该怎么说呢,看著这些几乎快要从我们的文库本小说满出来似的、充满魅力的角色,虽然有点自卖自夸的味道,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看到他们被赋予形象和声音,我就更有实感了。狗狗好可爱,剪刀真的好可怕,变态实在太惊人了。
就这样,在许多人的支持之下,「狗剪」的世界还会继续延续下去。我们会活用从各方得到的经验,持续努力写作,请各位也继续支持我们。
下一集预定是「狗与剪刀必有用Dog Ears 3」,在这一集几乎没有出现的角色们将会大暴冲的短篇集第三弹,请各位再稍等一下喔。
二〇一三年五月某日 更伊俊介
注4创造出科学怪人的疯狂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