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ACT4

【炎】最先察觉到异变的,是瓦沙法尔。

通过声音,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超过上万的军队,正如怒涛般杀了过来!

“真的假的!”

副官夫鲁斯仰天大叫。

虽然他与瓦沙法尔的交情超过了十年,知道瓦沙法尔在这方面从来没有失手过。

但,还是不得不确认。

“啊啊,真的不能再真了。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在火焰中结束自己历史使命的神都,明明不可能再看到这样的景象,却!!啊啊啊!让我好好欣赏啊!!为什么神明如此无情!!至少,啊啊!至少啊!!给我去西边或东边啊!为什么要进攻我这里!!”

瓦沙法尔一副入戏颇深的样子,大大叹了口气。

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此时的他无比认真。

他走的,是以艺术为生的道路。

对他来说,指挥是副业,只是额外之物。

“好好,总之先回过神来,敌人来了。”

夫鲁斯忽略了他的话。

已经十分习惯了。

“你也是不理解艺术的男人啊……”

“战争结束后,你讲多少我听多少,现在先认真对付敌人。”

“嘁!”

一脸不满的瓦沙法尔,突然眼睛显出光芒。

他是孤高的男人。

穷道者,都是孤独的命运。

但就算如此,他也还是想要可以有共同话题的人,这是人之常情。

他十分渴望志和道同之人。

“我讲多少听多少?!我听到了哟夫鲁斯!你起码得陪我三天三夜!”

瓦沙法尔如此宣言。

这就是他让人避而远之的原因,但本人看来完全没注意到。

另一方面,正因为有这份热情和集中力,才能让他的能力有爆发式的增长,也是事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现在,先工作。”

夫鲁斯稍稍露出后悔的表情。

但瓦沙法尔完全没注意到,只是一脸高兴。

“很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了!噢噢噢噢!干劲出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

夫鲁斯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为了国家,为了部下,把自己作为人质贡品的操劳男人。

但他确信,这肯定是有价值的。

瓦沙法尔作为将领十分优秀。

他吹牛说自己将领这份职业是在干正业的空闲中干的副业,但即使这样,也是【炎】的五大军团长之一。还被称为【进可攻退可守的瓦沙法尔】。

敌人是仅仅一代人就得到攸格多拉西尔半个天下的怪物,周防勇斗所率领的【钢】。

这里能与那个怪物抗衡的,只有瓦沙法尔。

一个男人,看着燃烧的神都。

年轻。

大概只有20多岁吧。

身体如钢铁般紧绷,但也有相应的柔软。

一脸精悍,一只眼睛上有着一道伤痕,另一只眼睛则如鹰般锐利。

看上去就知道他很强。

他名为休嘉。

他是【炎】最强的武人,被喻为【炎】五剑之一,经常担任先锋,在瓦沙法尔所率领的【炎】第三军中,是一直打头阵突入敌人中的猛将。

“神圣俄斯格鲁斯帝国也好、【钢】也好,都要在此终结了吗。不如传闻中那般厉害啊,周防勇斗那些人,全都不如大殿。”

休嘉哼了一声。

他误以为这场火是信长放的。

但这并不是他无能。

首先,【炎】军的情报传达基本是靠骑兵。

这样的话情报就会有时差,目前传令还没到他这里。

其次,他根本就不觉得对方会放火烧自己的城池。

就算是有,那也是看不到胜机,放弃一切,不让敌人得到自己的首级和宝物那般,自暴自弃的做法。

所以休嘉认为这场大火,就标志着古拉兹黑姆的陷落。

“我还希望他们能再都坚持一会。”

休嘉嘁了一声。

他十分渴望着晋升。

之所以如此年轻就能在瓦沙法尔这里担任少主辅助,是因为他在与【风】【雷】【弓】【枪】的对外战争中,立下了许多战功。

但现在,无论是之前的吉加拉尔布鲁关隘,还是这次担任包围网的一角,都没有进行过像样的战斗。

虽然担任包围网一角也是十分不错的任务,但对年轻且自傲的他来说,这只是十分普通,无法获得成果的任务。

“少主辅助!父亲大人来的命令!【敌人正往这边袭来,做好万全准备迎击!】”

“噢?”

听到传令,休嘉的眉头皱了皱。

瓦沙法尔的耳朵十分特别。

他说来的话,那就是,会来。

“打算往这边突破逃走吗,真是不走运的家伙们。”

拿起爱枪,休嘉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是【炎】的五剑之一,跟首席的席巴一样,想要穷尽武道,与有劲头的敌人战斗。

对他来说,敌人只是出人头地的基石。

败逃之兵,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所以他做梦也没想到,敌人是如此有组织有纪律有士气,带着明确的杀意杀过来。

“敌人,速度没有减缓的势头,直冲了过来!”

“打算强行突破?这么小看我们第三军吗,种子岛队,出列!”

休嘉马上做出指示。

火绳枪在不是攻击,而是防御时,才会发挥出真正的价值。

在发射一轮到下次装弹的时间段里,敌人肯定会停下脚步,蹲下避免被继续打倒。

在这个时间里,这边再一口作气突入敌阵就能击垮敌人,但防御的话不必这么做。

防御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动,只要在拒马栏后,有序地进行作业就行。

从距离来看,可以进行两轮射击。

这样可以给予对手痛击,削减他们的势头。

十分合理的方法。

——要是对手不是周防勇斗的话。

“射击!”

哒哒哒!!!

如果是弓箭的话不好说,但火绳枪的枪击肯定是无法防御的。

勇斗就是要让对方有这个想法。

在这个时代,无法详细得知他国的情报。

就算敌人知道他使用了载物车获得了大胜,但还是无法得知载物车的详细构造。

所以,在之前,勇斗故意把这几载物车留在了【炎】的阵营中,让敌人先入为主,这是木造的。

但,实际上战斗用的载物车,是铁造的。

在其中放入土块沙子,哪怕是火绳枪也无法轻易贯穿。

在现代的话,对付这种把车排成一列,作为防壁的【车之城塞】,是用在新闻和电视剧经常出现的军火。

但,休嘉是不可能知道的。

“再,再来一次!第二轮射击的话敌人肯定会胆怯的!”

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休嘉声音带上恐慌。

再重复一遍,他绝不是无能。

他并不是只有蛮勇、不会思考的武者,反而是会日夜钻读兰所翻译的兵法书籍的学习家。

愿意挑战任何事情,也愿意承担工作并比人出更多的力,所以才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获得了许多本不能获得的战斗经验,被人称为以后可以肩负【炎】未来的优秀人才。

但,他所面对的对手太强了。

“不行!对方没有停下!已经到眼前了!”

“我知道!种子岛队退下!枪兵,向前!”

休嘉大吼。

把比平时还要长的枪交叉往前突出,形成阻止敌方进攻的铁壁。

这是信长在日本所想到的,现在是【炎】的基本战术——

“唔哇啊啊啊啊!!”

己方的士兵发出悲鸣。

满载泥土和沙石的载物车冲了进来。

带着下坡的加速。

勇斗没有选择突破有力的东边,也没有选择可以与援军合流的西边,而是选择了北边。这是因为北边有着斜度很大的斜坡。

敌方光靠这些细枪是无法阻止的。

只有被推飞或枪柄被折断两种结局。

就连拒马栏也被冲破,许多人被撞飞、被碾压,终于停了下来后——

“【波之乙女】,参上!”

紧接着的是,一骑当千的无双勇士们从车里冲了出来。

休嘉的部下们都是进行了兵农分离的职业军人。

不用负担农业和各种杂事,只用每天训练的精锐。

但也实在不是对手。

士兵们都成片倒下。

最后,【钢】的士兵们也冲了过来。

“可恶!!!我来!!”

休嘉握着爱枪,飞奔入白刃战的乱涛中。

他的武勇发挥到了极致,还让【波之乙女】中的两人负伤,但这只是孤军奋战。

“敌将休嘉,被讨伐了!”

随后力尽,首级被人斩下高举。

【钢】军的势头更盛,把【炎】的第三军逼入绝境。

“报告!爱伦娜殿下讨伐了敌将休嘉!”

“噢噢,成功了啊。”

听到吉报,勇斗快哉道。

这应该可以让己方士气更盛,勇斗握紧拳头。

“但是……”

“嗯?”

看到脸上出现阴影的传令兵,勇斗惊讶地皱起眉头。

有着不好的预感。

“爱伦娜殿下和芙莲殿下受伤了,不得不脱离战线。”

“那两人吗?!”

勇斗下意识反问道。

爱伦娜和芙莲可不是一般的英灵战士。

她们可是【剑】引以为豪的精锐【波之乙女】,在【波之乙女】中也能排进前三的,强者中的强者。

光论战斗能力,比起担当勇斗护卫的菲丽希亚还要强。

让那样的两人负伤离开,可不是一般事。

“伤及性命吗?!”

“不,还没到那种程度。但……”

“不能再继续战斗了,是吗。”

勇斗咬紧牙关。

两人没有性命之忧的话就没有到最坏的状况,但让兼具指挥能力与武勇的两位优秀指挥官脱离战线,损失实在是大。

“嘁,该说不愧是能力主义至上的织田信长吗。有着不错的部下嘛。”

勇斗不爽地砸了咂舌。

并不是单指休嘉。

而是指北军的总指挥大将。

“从旗帜来看,是第三军……那个【不死身的小鬼】吗。”

之前已经在古拉兹黑姆交锋过的对手。

虽然己方是胜利了,但对方能马上判断出不利,立即撤退,将损失降到最小的本领让人不得不感叹。

这次也是,这边靠着载物车城塞的特攻和【波之乙女】的突袭,才获得了先机,讨伐了一位名将。但即使如此,对方的战线却还是没有崩溃。

在战争中,只要有一方获得了左右战局的巨大优势,这一方的士气就会不断增强,另一方的士气则会不断下跌。

要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住战线是很难的。

只能说对方也不是名不符实。

“【进可攻退可守的瓦沙法尔】……吗。”

这种巧妙的佣兵手段的确证明了这一点。

这场战斗,要在【炎】东西边的援军赶来之前结束。

要是不能在这之前结束的话,就是这边陷入包围了。

不能太在这里花时间。

但对方并不是用一般手段就能打倒的对手。

“很严峻啊。”

另一边,瓦沙法尔也和勇斗一样,一脸苦涩。

在前线设置了拒马栏,并配备了种子岛队,指挥官是【炎】五剑之一的休嘉,本应是铁壁般的阵容。

但一到正式开战,就被载物车的特攻全部摧毁了,休嘉也被轻易讨伐。

虽说战场上千变万化,不可能事事如意,但这实在是太意料之外了。

“还是这么快速啊,哪怕是敌人,我也不得不称赞这太美了。”

瓦沙法尔对敌将周防勇斗的指挥感到敬佩。

之前也是,知道对方在古拉兹黑姆设下了石兵八阵,,做好了准备,但对方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将这边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以尽快的速度全部摧毁。

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预知能力。

“这可不是感叹的场合,得赶紧想办法……”

“就算你这么说……这实在是超出我的能力了。”

听到夫鲁斯那颤抖的声音,瓦沙法尔烦恼地饶了绕后脑勺。

形势已经大幅倾向对方,正以一股势如破竹的气势袭来,如果对方懈怠了,那自己还能想想办法,但对方如今踏实、迅速地袭来,一点破绽都没有。

“这连招太完美了。与我不是一个级别的,这就是所谓军神吧。”

瓦沙法尔坦率的认输,耸了耸肩。

要是没有取得先机,在同等条件下竞争的话,会输的更快吧。

现在还是在己方取得先机的情况,被对方一鼓作气干掉了。

没可能赢得。

虽然孩子们都对瓦沙法尔有所期待,但这里只能放弃了。

“但,我也有几个,胜不了时的作战方法。”

瓦沙法尔扬起嘴角。

他放弃了靠自己取胜。

所以,第三军就只有专注防御,靠别人取胜这一条路。

【炎】在北、西、东的军队各有两万,南边的本军有四万。

南边赶来太花时间,但西边和东边的距离则没有这么远。

只要坚持住,援军就会在敌方的两侧出现,进行夹击。

“这并非无功。无视钓不到的鱼才是最好的。”

瓦沙法尔一脸得意的说道。

要是自己不顾实际情况觉得能赢而出击的话,就会被对方抓到机会,让己方更加陷入绝境。

那么,干脆放弃胜利,忍耐之后会越来越差的情况下,专注防守,争取时间。

瓦沙法尔就是这个打算。

许多人都会注重他那十分敏锐的听觉,但他最恐怕的地方,是这个彻底抛弃私心、客观到极点的判断力。

重要的是,这次战斗,得到了信长的恩赏。

虽然他已经得到了茵格莉特所制的玻璃杯,但绝不满足于此。

他还有想要的。

最想要的,就是茵格莉特本人。

想要她被赐予自己,只为了自己继续制造工艺品。

这是何等美妙之事。

光是想一想就要流出口水了。

但,他绝不会因自己的欲望而做出疯狂的事情。

不会为了自己的矜持和虚荣,做出错误判断。

不让感情左右自己,一直都做出自己能做到的最佳选择。

说起来简单,但能做到的没几个。

瓦沙法尔为何能做到。

因为他认为,这是作为将领最美的一种品质。

为了美,他可以牺牲一切。

正因为能做到这点,他成为了比自己还要年长的第五军的孔葛和第四军的沙老的上位。

“那么,一起陷入泥沼吧,周防勇斗。就算陷入泥沼,也无法掩盖住金子的光芒。”

瓦沙法尔以唱戏的方式说出这句话。

在互相角逐的局面,谁能一直做出正确的判断呢。

谁能一直保持美丽呢。

追求这件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哼哼,到底能描绘出何等的美丽呢,真是期待啊。”

用现代的话语来说,就像将棋的棋手执着于美丽的棋谱一样。

就算身陷有性命攸关的绝境,也贯彻自己的主义,游玩享受。

与一般人的思考完全不同。

他毫无疑问是个怪人。

古拉兹黑姆北部的战斗开始半刻(一个小时)后。

【钢】依然处于优势。

“前进前进!”

在最前线担任指挥的,是【波之乙女】的领头思芮。

外表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实际上已经超过四十岁了。

有着十分丰富的实战经验,也有让这群心高气傲的英灵战士们服从的统率力,所以勇斗让她担当前线指挥官。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听到思芮的话语,士兵们都吼叫了起来。

讨伐了【炎】五剑之一,是十分大的战果。

所以士兵们的士气也十分高涨,可以趁势而上。

把【炎】军从中央开始,一口气击溃。

突破了休嘉的第一阵后,紧接着突破第二阵——

“嗯?”

看见了,敌人的部队拉起了弓箭。

咻咻咻!

天空无情地下起了箭雨。

“雕虫小技!挥起击落!”

听到思芮的指示,士兵们把手持的长枪垂直举起,随后一起挥了起来。

面对箭矢,长枪重装步兵基本上会采取密集阵容来进行防御。

但还是很难完全防住。

“唔咕”

“咕啊”

大部分箭矢都被挥到地上,抑或是被铠甲和盾牌弹走,但还是有一些箭矢贯穿了士兵的身体。

如果是【炎】以外的国家军队,就会被这距离之差击溃了吧。

但,【炎】的士兵有着比一般枪要长三间半的长枪。

而且,由于刚才的箭雨,削减了己方的气势。

这样的话就无法一鼓作气击溃他们,陷入了胶着状态。

“嘁”

思芮火大的咬着大拇指。

现在形势还是【钢】占据优秀,在一点一点地逼迫【炎】。

这样下去的话,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但,等待这个时间来是不行的。

不早点击溃北军本部的话,等到敌军来援,就是己方陷入危机了。

这是与时间的胜负。

“所以真的不想爱伦娜和芙莲脱离战线啊。”

【波之乙女】是思芮一手培养起来的精锐们

,其中,脚力特化的爱伦娜和腕力特化的芙莲总是能在这种黏着时候,创造出打破僵局的机会。

“还是不要纠结于没有的东西了。列瓦!乌兹!去突破!尽情大闹一番!”

“是!”

“了解!”

把在旁边待机的两人派去前线。

两人的能力基本是以防御为主,但在这时候,还是别这么浪费了。

现在所求的,是到达敌人本部的突破力。

所以要不惜一切投入全部战力。

终于——

“突破敌阵了!”

“好!”

思芮握紧了拳头。

被【波之乙女】其他人暗地里说为【冷酷无情】【没有见她露出过别的表情】的她,现在的行为实在罕见。

因为这是她期望已久的好消息。

“这样的话就能一鼓作气……”

思芮停住了话语。

因为她看到了,敌人新的防御阵。

甚至觉得很眼熟。

“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无论突破多少次,都无法到达敌人本阵。

仿佛陷入了无尽地狱一样。

与此同时——

“【钢】往北军的方向进攻了。敌人势头很猛,需要马上增援!”

这一情报到了信长手中。

诸将都吵闹起来。

所惊讶的并不是内容。

而是,信长完美预测中了【钢】的动向。

“北吗,恰当的地方。”

那是离南边本部最远的位置,而且有着斜坡。

要是进攻的话,那里是最好的。

“也向西军和东军发出援助了吗?”

“是!”

“虽然五大军团长是按照能力排行,但他们都是相当有能力的家伙。恐怕早就已经行动了吧。”

要有没行动起来的傻子的话,是没有将领价值的。

只能马上将其斩首进行替换。

事实上,虽然与信长的预测无关,西军和东军也早已各派出一万士兵前去支援北军。

“虽然他们选择了恰当的地方。但偏偏选择了进攻瓦沙法尔镇守的地方,真是让人感到可怜。”

信长恶意满满笑了起来。

【钢】肯定是要避免被西边和东边过来的援军夹击的。

所以采取了速攻。

但,只能说选择的对手太差了。

他在【炎】内部被称为【进可攻退可守的瓦沙法尔】。

进攻、防守自不用说,哪怕担任的是先锋一职,也很擅长撤退战和防卫战。

“哈哈,的确。”

“毕竟是瓦沙法尔兄长。”

“嗯,就算是周防勇斗,也无法击破他。”

诸将们察觉到了信长的意图,都不住点头。

他们也知道瓦沙法尔到底有多强。

因为他们被瓦沙法尔守护了很多次。

“别太小看敌人了。他可是一代人就征服了一半攸格多拉西尔的男人。瓦沙法尔没办法支持太久的。我们这边也马上动起来,断绝【钢】的活路!”

“是!!!”

诸将们站了起来。

南边的本队,也开始向北方出发。

“还未击破吗……”

看着这还未取得关键性成果的战况,思芮十分恼火。

敌方已经摆出第四阵了。

十分难对付。

敌人也不是比之前的还要敌人要强。

只是这边的突破力正在下降。

就算是英灵战士,也还是人。

一直战斗的话会疲劳,动作也会迟钝。

手里的箭矢和铁炮的子弹已经用完了。

连补给的时间也没有。

“之前应该再保留一点战力吗……不对,那也是个坏招。”

逐渐投入战力是愚策。

这场战斗是与时间的胜负。

要是考虑着保留战力去进行战斗的话,恐怕现在连第二阵都没突破。

与休嘉对战时就已经是苦战了,要是保留这样的话,可能就无法趁势而上。

而且,到万一之时,【波之乙女】也有王牌。

把疲劳一扫而光的,禁忌王牌。

“嗯?”

突然,思芮感觉到从自己的身体内部涌现出一股力量。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现象,但思芮早已习惯了。

“【宣战角笛】吗,时机挑得很不错啊。”

思芮嘴角扬了起来。

恐怕现在正用对讲机观察着这里的情况吧。

虽然是在后方,但却比前线的自己还要快察觉出战场流向,所以才在这一时候用出来吧。

作为敌人的时候十分棘手,但作为友方时十分可靠。

“好!把那个东西投出去!”

“诶诶?是那个吗?但是,现在的话有意义吗?”

听到思芮的指令,副官惊讶地回问。

有这个疑问是可以理解的。

投出那个的话,还不如投石头更有杀伤力。

但,这没有问题。

敌人应该见过了与实际不同的东西。

“你也应该感觉到【宣战角笛】的神力了吧!现在就是投出那个的最好机会!”

“明,明白!”

“投!”

【钢】开始向【炎】投掷壶。

没错,壶。

只是用泥土烧成的壶。

里面什么都没有放。

但是——

“唔啊啊啊啊!”

“炮烙玉!”

“全员躲避!”

【炎】的士兵们慌忙从壶旁边逃跑。

没错,他们认为这是炮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钢】在之前已经向【炎】投掷过几次了。

而且在先前的撤退战中,也用这个进行自爆特攻。

敌人对这个火药炮弹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就是在军议时,弗狈兹伦格向勇斗提出的策略。

壶之类的东西,在成为空城的古拉兹黑姆的民家中有许多。

不使用贵重的火药,就能让敌人恐惧,反过来利用了敌人心理,十分具有弗狈兹伦格风格的策略。

但里面终究只是空的。

马上就会暴露。

会害怕也只是一瞬间。

但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就是现在!全军,跟随我冲锋!机会只有一次!用出全力打垮敌人!”

思芮举起剑鼓舞己方,同时自己也突入敌阵。

士兵们一改之前疲劳的神情,充满了兴奋与斗志,仿佛现在是刚开战时一样。

【宣战角笛】。

让己方士兵成为不怕死亡、不知疲倦的狂战士。

这过于强大的能力,被称之为【王之符文】。

依靠着这个能力,势如破竹地打倒敌人,之前陷入苦战的身姿仿佛并不存在。

势如破竹。

不断打倒。

终于突破第四阵。

“骗人……的吧……”

在前面的并不是本阵——

而是第五阵。

“第四阵也被破了吗,比预想中的要快啊。果然不能小瞧【钢】的战力。”

【炎】的阵营里,瓦沙法尔露出了十分疲倦的笑容。

但脸上神情还相当有余裕。

这是当然的。

“第六阵怎么样了?”

“正在建构中。”

因为前面还有着墙壁。

无限螺旋阵——

瓦沙法尔如此称呼。

【炎】现在是拥有着压倒性战力的攸格多拉西尔大国,但到两年前为止,因不想被周边国家警戒,到战力整顿好为止,都一直在国土姆斯佩尔黑姆上贯彻防御策略。

那种时候,取得重大战果的就是这个阵形。

阵形的要点是,把从上一阵中败退下来的士兵,撤到后方,再度编成阵形。

本来,逐次投入战力是十分愚蠢的策略。

力量一次次投入,有极大可能被敌方不断击破。

但,要是只是拖住敌方脚步的话,这是最适合的方式。

当然,这肯定不能完全挡住敌人的步伐。

但,只要墙壁出现多次,在望不到尽头时,敌人的士气也会下降。

瓦沙法尔用这招拯救了许多士兵,因此他被包含敬意和感谢地称为【进可攻退可守】的瓦沙法尔。

“现在比平时还要难调集士兵。恐怕难以构筑第七阵了。”

“啊—还有些人才被征兵没多久啊。”

瓦沙法尔苦恼地挠了挠头。

北边的正规军人数有九千人。

剩下的一万多是为了这次大战而征的兵,只是接受了一个月训练,比外行要强一点的农民兵。

“是的,如您所说。虽然命令他们要听从正规军的命令……”

“肯定会有逃跑的家伙吧,没问题,那也预料到了。”

瓦沙法尔冰冷又不感兴趣地说道。

他认为这个阵法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完美了】。

真正美妙的东西,绝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阵被打破,敌人冲进来,败色渐浓加上视野变狭窄,做出了浅虑,临阵逃脱。

让人十分叹息。

“敌人的攻势突然凌厉了起来,这样的话,第五阵也撑不住了。”

夫鲁斯一脸苦涩。

如他所说,敌人的突破更猛了。

但这也早就事先调查过了。

“是【剑】的宗主,法古拉贝鲁的【宣战角笛】吧。那也没事,那是要速战速决的符文,没办法持久。”

“原来如此……”

“哼哼哼,就让他们在第五阵用尽这份力量吧。”

瓦沙法尔得意地说道。

敌人越挣扎,就会越快失去体力,就如蜘蛛编织的巢网一样。

已经太过深入了。

无法回头撤退。

“剩下的就是等援军到来了。”

自己没有必要给予【钢】致命一击。

虽然把这份大功劳让给其他人有点不爽。

无论是西军的指挥官还是东军的指挥官,瓦沙法尔都不喜欢。

但,没有办法。

运气太差,只能放弃了。

“而且大殿,一定知道的。”

瓦沙法尔确信地说道。

信长能够认识到不显眼且朴实的工作的价值。

所以,能把自己以及孔葛提拔到五大军团长的位置。

因此,这次一定会给予自己评价。

他如此相信着,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战局的变化虽如瓦沙法尔所料,但绝不能大意。

“嘁,真是难缠火大的对手。”

勇斗咂嘴。

明明这边想快速结束战斗,但那边还在源源不断的抵抗。

没有比这更麻烦的对手了。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对敌人最高的赞美。

“这到底是什么构造呢。敌人明明只有两万,却给人一种人数有两万好几倍的错觉。”

菲丽希亚眉头紧皱。

声音带着焦躁感。

勇斗很理解她的心情。

何时能到达敌人的本阵,能在敌方的援军到来之前打倒他们吗,这种不安围绕在心间。

但身为大将,这绝对不能表露出来。

“恐怕是被突破之后,在士兵返回后方之前就又下了待在前方的指示吧。把残兵败将再次编成新的防御阵,然后让本阵后退。是纵深防御啊。”

勇斗摆出一种早已看破敌方策略的态度。

因为只要这样做就会让周围的人感到安心。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啊。”

菲丽希亚略带不满的撅起嘴。

她身为副官,肩负着他人与勇斗之间的联系这一任务,军事上她也知道大半的事情。

所以她特别不喜欢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出现。

“虽然知道对面有这么做的打算,但真没想到对面真干了。”

勇斗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什么意思?”

“防御是用于不让敌方突破,阻止敌方前进的,但对方现在的防御是,推迟敌方的进军。”

“唔呣……可以看作是根据场合所用出来的战术吗。”

“跟面对斯狄因索尔那时用的阵很像。但,这个要更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需要做许多配合和工作,必须要让最底层的士兵也清楚理解小队长、队伍这一概念。”

“这听起来的确很麻烦。”

“啊啊,最大的问题是,这是基于防线被突破的战术。”

“……这十分难以保持士气啊……”

“没错。”

小兵对胜败是极为敏感的。

只要战况有稍许不利,就会有大批人临阵脱逃。

己方防线不断被突破,本阵不断后退,还能让士兵们安心,维系住阵形,按照指示行动。

这绝不是临时起兴就能做到的。

士兵们绝对受到了强制教育。

“这是很早就开始实行兵农分离这一政策的【炎】才能做到的战术。”

恐怕是经过了长期的严格训练。

实战经验丰富的人也有不少。

在大战前,【炎】进行了大规模征兵,把人数增加了近一倍。

如果不是有老兵带领的话,肯定不会如此顺利。

“法古拉贝鲁殿下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有什么对策吗?”

“他们再怎么后退,也是不可能真的构筑成无限防卫阵的。只要不断突破,肯定能到达本阵……但,风险太大了。”

在这几层的防御阵前,己方的士气早已被挫,士兵们也很疲劳。

爱伦娜和芙莲也脱离了战线。

其他的【波之乙女】也十分疲劳,退到了后方。

【宣战角笛】也只还有一点时间。

“但,总能成的。”

勇斗十分乐观的说道。

“看来是有什么对策呢。”

菲丽希亚露出了笑容。

周防勇斗是准备十分周到的男人。

他这样子的话,肯定准备了相应的对策。

但,这次不同。

勇斗摇了摇头。

“没有噢。”

“诶?”

听到这预想外的回答,菲丽希亚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只是……相信着。”

“嗯?嗯嗯??”

菲丽希亚越来越不明所以。

因为勇斗说了平时不可能说的话。

看到她这副样子,勇斗还是说了出来。

“等待援军的,可不只是他们。应该快来到附近了吧?露妮?”

“哇,真的在交战中。”

“预测中了呢。”

听到希尔德加德的话,吉可露妮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她在古拉兹黑姆烧起来的时候就开始了行动,想着要马上去帮助勇斗,准备冲进城里的时候,

“这是酒臭味啊,还有就是,怎么形容好呢,是股让我鼻子都要扭曲的臭味。呜呜,好恶心。”

听到希尔德加德这番话,她冷静了下来。

希尔德加德的鼻子十分灵敏。

虽然吉可露妮的鼻子也很灵敏,但希尔德加德更胜她一筹,能闻到她闻不到的东西。

酒,让鼻子都要扭曲的臭味,火。

能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放火的并不是【炎】,而是勇斗,把敌人诱骗进古拉兹黑姆的城区,进行火攻一网打尽。

那么,吉可露妮该考虑的就是之后的事情。

勇斗一定会抓住敌人中计这种好机会。

现在古拉兹黑姆还被【炎】军包围着。

所以勇斗肯定会出招,

那么,自己该去哪呢。

吉可露妮马上得出了答案。

南边正被火焰肆虐。

就算是勇斗,也不可能穿过让大军慌乱的火焰。

不如说,这火焰是防范敌人的墙壁。

那么,逃跑路线的东边呢?

也不可能。

虽然到达的联络被【炎】军阻止了,但吉可露妮战胜席巴这件事,勇斗是知道的。

这件事是黎芮儿传达的。

那么,勇斗就是图谋着趁这个机会,让敌人遭到损失的同时,也与自己等人汇合。

这样的话,东边的选项就排除了,剩下援军易达到的西边和北边,二选一的话,就只有北边。

北边离【炎】军的本队最远,而且还有着稍显缓和的斜坡,非常适合出击。

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往北边奔去。

这股标志性的强烈石油味道,让她十分确信。

之前闻到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掩住鼻子,但今天的话,她感觉犹如香油般十分好闻。

然后现在——

在她们眼前的是,两军交战的广阔战场。

“第六阵都被突破了吗……”

瓦沙法尔大大叹了口气。

在自己计算中,敌军应该在第四阵就败下来。

没想到连第六阵都被突破了。

但,虽然有些着急,第七阵已经建构好了。

真是非常极限。

“应该能稍微支撑一会吧,毕竟【宣战角笛】的效果也解除了。”

瓦沙法尔扬起嘴角。

【钢】的气势已经消失了。

如此急剧的削弱,面对第七阵肯定十分棘手。

在前线横冲直撞,鼓舞士兵们,一骑当千的英灵战士们也相当疲劳,开战时的无双气势早已消失。

箭矢和铁炮等投掷兵器也没有再过来。

万策尽了吗。

当然,再过多一会的话,英灵战士们就能再次复活,现在在后方休息的士兵们也能回归前线。

古拉兹黑姆也会送来补给。

但,【炎】的援军肯定会来的更快。

“总算是赢了……嗯?”

在确信胜利的,那个瞬间。

他听到了不可能的声音。

“马群的声音?!难道是亲卫骑团?!”

就连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到底是怎么来的?

应该早就断绝敌军的联络了。

但这明显是配合的行动。

“从背后来吗。嘁,这也太糟了。”

瓦沙法尔脸上余裕的神色消失了。

因为无限螺旋阵——实际上并不是无限而是有限——只在前方配置大部分士兵,后方则是大空门。

完全没办法抵御从后方来的进攻。

“夫鲁斯!把第八阵放到本阵后面去!”

“诶诶?但目前人数连一半的一半都没到啊!”

“没关系!赶快!”

“是,是!我知道了!”

夫鲁斯慌忙对传令兵发出指示——

“咕啊!”

“呀啊!”

“是敌人!【钢】!”

骑兵比己方传令更快地杀进了本阵。

虽然本阵是第三军的精锐镇守着,但完全不是对手。

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倒。

“咕,输了啊。大家,快跑!”

瓦沙法尔马上做出判断,自己先跑了。

他不会做出赌上性命去战斗的选择。

说不定会被剥夺军团长的地位,但只要活着的话总会有办法。

现在该考虑的,是活下来。

他头脑思路转变得非常快。

“找到大将了!觉悟!”

是注意到刚才他发出声音了吧,一名骑兵朝着他冲了过来,刺出了枪。

“噢噢。”

瓦沙法尔轻盈地躲了过去。

敌人是一位脸上还残留着稚气的双马尾辩少女。

但攻击的凌厉程度,却不是少女该有的。

“哈啊啊啊啊!”

“啊,噢,哎呀”

面对数次的必杀一击,瓦沙法尔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

其他骑兵也注意到了他,开始围攻过来。

但攻击还是被瓦沙法尔全部躲了过去,突破了包围。

“站住!”

“跟我一决胜负!”

“大将逃走了!追!”

但就算是骑兵们追上去——

“什!”

“咕!”

“嘁,碍事!”

那双锻炼过的双足也把他们撇在身后。

刚才之所以故意发声,让敌方知道自己是大将,也是为了让敌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的属下孩子们可以轻松点逃走,当然,他没有自我牺牲的打算。

他有着自己可以活下来的自信。

他本就是间谍一族出身。

更被喻为一族的最高杰作。

体术方面肯定也高人一等。

当然速度肯定快不过骑马的,但可以让敌方陷入混乱。

身体巨大的马没有那么灵活。

瓦沙法尔如蛇一般,顺滑地在敌人中的空隙间突破。

在【炎】从官将近十年,在这期间从来没有受过伤,【不死身的小鬼】这一称号并非虚名。

就这样逃到森林去——

“呜哇!”

一支十分凌厉的枪飞到了刚才瓦沙法尔所站的位置,插在了地面上。

要是受到这击的话,身体就会被开个洞吧。

“嘁,左手还是不太灵活啊。”

与战场不相符的、美妙凛然的声音乘着风传了过来。

瓦沙法尔回过头,映入视线的,是如刀般冷彻、闪耀着的银发——

一眼就知道了。

她就是讨伐了席巴的,【钢】最强的女武神吉可露妮。

是最不想遇到的对手。

要尽早拉开距离逃走。

但,瓦沙法尔止住了脚步。

“我不会说自己不是全盛状态这种无用的话。决一胜负!”

吉可露妮拔出腰间的刀,踢了一脚马腹,冲了过来。

瓦沙法尔没有摆出应战的姿势,也没有逃跑,只是站在原地接受了这一刀。

呆住的反而是吉可露妮。

在倒下时,瓦沙法尔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太美了……”

这就是他最后的话语。

“【钢】万岁!!!!!!”

“神帝陛下万岁!!!!!”

前线的士兵们发出喜悦的咆哮。

看来总算是取得战果了。

手上的对讲机发出了沙沙声。

“陛下!吉可露妮殿下率领亲卫骑团出现,取得了敌将瓦沙法尔的首级!”

“好!干得好!”

听到思芮的喜报,勇斗大声成快。

“原来如此,有着这一手啊……但是,你们之前没有联络过吧?”

菲丽希亚理解地点了点头,但又马上出现新的疑问。

勇斗发出的指示,几乎都要通过菲丽希亚传下去。

她没有接到吉可露妮消息的记忆,也没有发消息给吉可露妮的记忆。

勇斗也没有。

“啊啊,没有联络过。”

“那是怎么做的?”

“我刚才说过了,我相信着她。”

勇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他没有收到吉可露妮一行人来到附近的联络。

也没有发出任何指示。

这是基于自己希望,不能称为策略的策略。

作为攸关许多性命的总大将,绝不能做出的事情。

但,勇斗十分确信。

哪怕没有消息,按照她的性格,也肯定会马上飞奔到古拉兹黑姆附近。

注意到勇斗留下的签名的话。

他与她已经同生共死、同甘共苦超过四年以上。

知道她肯定能回应自己的期待。

相信着她能带来最棒的特产。

“真是我完全配不上的孝顺女儿啊。”

勇斗十分感谢神能让她在【狼】。

要是她不在的话,【狼】早就在对外战争中失败,国家灭亡,勇斗也早就死去了吧。

对【钢】来说,对勇斗来说,她毫无疑问就是胜利女神。

“哎呀,现在不是沉浸在感慨中的时候。”

这里还是战场。

虽然刚才交锋的【炎】第三军,由于大将瓦沙法尔的死亡开始崩溃,但西边与东边以及南边的本队还在,而且援军都在前往这边。

要是被夹击的话,肯定会被毁灭。

目的已经达成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好,全军回到古拉兹黑姆……不对,是凯旋!”

“噢噢噢噢噢噢噢!”

士兵们的欢呼声响彻北边。

就这样,古拉兹黑姆北边的局部战,以【钢】的胜利落下帷幕。

“……是吗,瓦沙法尔去了啊。真是可惜。”

信长这么说着闭上了眼睛,把右手放在胸前,表示哀悼。

一位奇特的男子,信长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有着亲近感。

信长特别喜欢,瓦沙法尔在面对他时,也能毫无顾虑毫不害怕坚持自己的主张。

虽然很烦他有时候的长篇大论,但一想到今后再也听不到了,就有些寂寞。

信长对敌人冷酷无情,但对亲近之人则有慈爱之心。

本想再沉浸在感伤中一会,但身为总大将,这是不可能的。

“北边的状况如何。”

“是。【钢】已经撤退回古拉兹黑姆了。以第三军为主力的北军溃逃。现在东军和西军正在接收残兵,但有许多人逃走了。”

“是,吗。”

信长大大叹了口气。

南边本队也有数千的死伤者出现,还失去了虎之子大炮。

对手却什么都没被夺走。

这次是信长的完败。

而且,祸不单行。

“大殿,少主他!”

“兰怎么了?!”

“病情突然恶化,刚,刚才,咽气了!”

“什?!”

信长呆在了原地。

这个冲击,比刚才听到瓦沙法尔逝去的消息时还大。

大脑无法理解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在逐渐理解后,身体不住地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他激动地抓住传信兵的胸口,愤怒出声。

在这般压迫力前,传信兵股间湿了一片。

但信长没有在意。

“不是说病情很稳定吗!”

他举起传信兵,并越来越用力。

这份力量完全不像是花甲之年的人。

“所以,是,突然恶化……”

“够了!你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把药师叫来!算了,我自己去!”

信长把传信兵粗暴扔下,快步走向兰休息的帐篷。

他直接穿过帷幕,来到里面。

“宗,宗主大人?!”

药师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

身体也在小幅度颤抖。

因为信长的神情就是如此恐怖。

“为什么杀了兰?!”

“杀?!不,不是这样的!我尽全力医治了!”

“你不是说他意识清醒,可以应答问题吗!为什么还是死了!”

“大面积烧伤者在几天之内,会突然病情恶化死去,是很常见的。”

这是事实。

受到大面积烧伤的话,细胞外液会急剧减少,身体陷入脱水症状,非常容易发生低血容量性休克。

而且,细菌会混入烧伤的皮肤中,引起感染。

如此这般,在烧伤后还活下来的人,常常会因为其他许多原因死亡。

信长自己也用过几次火攻,也受过几次火伤。

所以知道药师说的话是真的。

虽然知道——

“别说了!”

信长激动地叫喊着,拔出了腰间的刀,把药师砍倒在地。

他也是人。

并不能这么轻易接受,自己一直当作亲生儿子的人死去。

所以会迁怒于未能治好的药师。

“啊,啊啊……”

药师马上倒在了地上。

但信长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跨过药师,来到了在里面的,兰的面前,坐了下来。

兰的脸上十分平静。

仿佛还活着。

信长把手放到口鼻上。

没有呼吸。

随后又把手放在胸口上。

没有心跳。

兰,果然是死了。

实际确认后,才被迫接受了那股厌恶感。

“这个,不忠之人。”

信长开口的第一句话。

常识上,不能对死者说这样的话。

但信长可是把灰尘投到父亲灵牌上的人。

为什么这么快就死了!

他的心情,是这样的。

“我不是说了吗,你一定要活下来,支持焰。”

这只是前天的事情。

兰是会遵守信长话语的男人。

无论是多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遵守。

从来没有不听从过。

但却在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候,两次未听从信长的话语。

“认真,像石头一样,吝啬,顽固,光说不做,脑筋迟钝,傻瓜。是啊,你就是个傻瓜,虽然头脑不错,但完全是个大傻瓜。傻瓜,蠢材,笨蛋。”

信长把自己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一会后,逐渐缓和了下来,

“……对不起。”

信长轻轻说出了这句话。

有着强烈的悔恨。

“我心里的某处,知道自己做错了……正确的,是有着大义的那个毛孩。”

在斯托克会见时,勇斗所说的攸格多拉西尔沉没。

那个时候,信长并不相信。

身为一国之主,轻易相信别国人的话是极为危险的。

但,周防勇斗还是让民众动了起来。

数十万,不对,以数百万为单位。

哪怕征服了一半的攸格多拉西尔,也毫不犹豫地将其抛弃。

当时不知道他是因为心病分不清妄想和现实,还是因为攸格多拉西尔真的要沉没。

随后,他见识到了周防勇斗的战斗方式,那是十分注重眼前,脚踏实地的作战方式。

那么,可以得出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他说的话,是真的。

这段时间不断发生的特大地震,仿佛是在验证这个说法。

“但我,还是停不下来。这五十年,我都是做着征服天下的梦,并为此前进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停下来。”

虽然只是五十年,但这可是五十年。

对神佛来说一瞬间的事,对人类来说是一生的事。

将人生全部倾注上的悲愿,发狂般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弃的 。

而且,已经近在咫尺,就快唾手可得的这一时候。

“但……还是不行啊。我内心不认为这是一条正确的路,会在无意识间手下留情。取得优势便会天真。”

信长自身没打算手下留情。

他是认真打算尽全力取得天下的。

但如今回头看来,太多判断下的过于温和。

在王道之名下,纠结于堂堂正正,固执于正面的碰撞。

作为天下的霸者,确实这样做才更符合这一形象。

这虽然是事实,但其实还有别的手段。

如果是原来的自己的话,是能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自己到现在都未能察觉到的,那一丝不同。

但正就因为这一丝不同,造成了如此不同的胜负,信长彻底知道了这点。

他见过许多能力优秀之人,由于心灵的状态之差,被弱于自己之人打败。

周防勇斗虽然还年轻,但他绝对可以与信长至今为止所战斗过的所有强敌并肩,是十分了不得之人。

这样的心境,是不可能赢过那种对手的。

“是啊……是啊……我内心是不是在希望着,他能阻止我。”

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

没有那种选择给自己。

但,他内心清楚自己做错了。

所以在无意识间,希望那位少年能承受住自己的认真,并在此之上,击败自己。

没错,自己的内心某处,希望自己能在堂堂正正的战斗后被击败。

向梦想全力前进的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所以在最后一步未能胜利,以及这次的失败,都是不奇怪的。

自己一开始,就没打算赢。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吗。杀了你的,是我的天真啊。我不会说让你原谅我。但真的……对不起。”

信长对着兰的遗骸,深深低下了头。

这句话,并不只对兰说过。

对兰的父亲,森可成也这么说过。

信长接收了为守护自己背后而死去的忠臣的遗孤,但却几乎让他们都在年轻时就死去。

就算去了那个世界,信长也没脸见他。

“还未见到大殿取得天下的身姿……吗。”

信长所听到的,兰最后的话语。

脑海里还能鲜明记起。

“这就是你的,不,是你们一族的愿望吗,兰。”

信长问道。

当然,没有回答。

回想起来,可成最后对信长的话语是,【请大殿平定天下】。

信长不会完全接受别人所说的话。

人是会轻易撒谎,并会在表面修饰的东西。

另一方面,信长从经验中得知,人在被逼到绝境时所说的话,才能体现出一人的真实。

这两人,所说的话都不是奉承和顺从,而是打心底里希望信长获得天下。

“你们最后的愿望,我会实现的。”

并不是什么大义。

更不是为了万民。

要是在意这些事情的话,判断会迟钝。

那么,就不要再去在意那些让人心烦的小事了。

一切都在结束后再考虑。

现在,只要集中在眼前的战争就好。

因为这是为了他们的复仇战。

“兰,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现在在这里的,已经不再是人,而是【鬼】。

为了万民进行各种各样的改革,为了提高人们生活的温厚仁君已经消失。

现在的,是冷酷无情的凶恶复仇鬼。

这是信长的,另一个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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