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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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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想用仇恨之类的肤浅词汇来概括自己对那个人的「后悔」或「赎罪」。
那间地下室非常阴暗。连一点光线都无法穿透天花板的缝隙,室内杂乱地放着老旧的农具。浓烈的血腥味盖过了泥土的霉味──如果哈罗德的系统没有错,时间差不多到了傍晚,虽然令人难以置信。
世界上彷佛只有这里被永远的黑夜笼罩了。
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放弃挣扎。哈罗德一扭动,被捆绑在柱子上的机体便发出噪音。嵌进颈部的绳子好像变得更紧了。他想摸索手腕上的穿戴式装置,固定在背后的双手却完全无法动弹。
假如自己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假如自己和他都只能继续沉入泥沼之中。
视线前方──索颂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咬着口衔,反覆发出喘气声。乱掉的黑发垂挂在渗着汗水的额头上。原本能看穿一切的眼光几乎就要熄灭──他的右手被残酷地剁下,已经过了不知道几分钟。
他的手掉在地上,就像想抓住什么一样朝地面弯曲手指。
人类无法修理,他会死。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接下来是左脚。」
极度低沉的声音透过廉价的变声器响起──那个男人体格高大,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黑影。他戴着彻底遮掩长相的面具,身穿足以融入黑暗的雨衣。他单手拿着的电锯吸食了血液,带着湿润的光泽。
男人的手轻松地拉倒了椅子。
索颂的身体狠狠摔在坚硬的泥土地上。
口衔因此稍微松开。
「──我的搭档……一定会……逮到你。」
他挤出一丝气息。
「就算逮得到,温柔的机械(阿米客思)连替我上铐都没办法。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德性吧。」
哈罗德咬牙切齿──为什么自己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太大意了。自己明明是来救索颂的,却被这个黑影轻易地制伏。
因为敬爱规范,哈罗德无法反抗。
──尊敬人类,乖乖听人类的命令,绝不攻击人类。
某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矛盾从刚才开始就不断灼烧着系统。
基于敬爱规范,自己无法为了反抗而殴打黑影。不论受到多么残酷的对待,自己都不能采取伤害人类的行动。自己除了乖乖被绑在这根柱子以外,别无他法──可是也因为如此,索颂即将在自己眼前丧命。简而言之,自己间接助长了伤害他的行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矛盾。应该有答案才对。不快点找到的话,一切就太迟了。可是思绪往四面八方分散,难以凝聚──异常的景象与状况只会一再堆起数量庞大的警告与错误。
必须拯救索颂。
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
然而,紧紧捆绑的绳子阻碍了自己。逃不了──不,就算逃得了,也没有方法能阻止那个黑影。不行,自己又再次陷入了矛盾。
「怎么样,阿米客思,你能逮到我吗?」黑影回过头。他的眼睛究竟看着哪里?「你们只会遵守程式,就算看着主人被肢解,你们也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你们只是空壳。
黑影抛下的这句话被夜视功能所看穿的黑暗吞没了。
──没错,自己确实是空壳。
正因如此,现在才会这么无力。
「来吧,看仔细了。把这幅景象烙印在你那颗空洞的脑袋里吧。」
电锯在黑影的手中复苏,刺耳的运作声贯穿了听觉装置。
住手。
拜托你住手。
不要再继续伤害他了。
黑影挥舞电锯。
目标是仍连接在身体上的索颂的左脚。
在黑暗之中,人类的红色血液也跟循环液一样黑。
*
〈本日最高气温:二十度/服装指数D:早晚可能需要穿着外套。〉
圣彼得堡西部──彼得霍夫是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地区。虽然属于观光胜地的彼得霍夫宫附近很热闹,但一踏入住宅区,就能见到零星的住家与略带忧愁的晚夏天空。
哈罗德驾驶的拉达红星在铺设不完全的住宅区小径上慢慢前进。
「啊啊……还是不行,我好紧张。」
副驾驶座的达莉雅做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深呼吸。她把栗色头发卷得比平常还要整齐,身上穿着平常很少穿的洋装。
「哈罗德,我们上次回索颂的老家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根据我的记忆,是去年的圣诞节。」哈罗德握着方向盘,瞥了她一眼。她一脸不安地摩擦双手手掌。「当时还是应该拜托人家用邮寄的方式吧?」
前天,住在彼得霍夫的索颂的弟弟打了一通电话来。据他所说,他的母亲在整理房间的时候找到了几件哥哥的遗物。达莉雅当场回答「我要过去拿」,可是──
「也许我真的应该请人家寄过来。」她好像到了现在才后悔,无力地垂下头。「可是,我觉得不去见他们俩……好像很失礼。」
「我很尊敬你这么看重情义的特质,但既然会感受到压力,其实你可以交给我去办的。」
「那可不行。」达莉雅缓缓抬起头。「我还比较担心你呢,哈罗德。你真的应该留下来看家的。」
从昨天到今天,她已经说了几十次同样的台词──从自己的角度来看,让达莉雅一个人前往充满索颂回忆的地方,更令人放心不下。不过,她似乎就是不明白。
「难得的假日,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不符合我的个性。」
「你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吧,没跟冰枝小姐有约吗?」
「不,她今天好像跟比加……跟朋友约好一起出去。」
哈罗德嘴上这么回答,内心却感到意外。这表示在达莉雅的眼里,自己与埃缇卡是相当亲近的「朋友」。实际上的确是如此,但这让哈罗德有种奇妙的感觉。
「总之达莉雅,你不必担心我。觉得难受的时候,请随时跟我说。」
最后,拉达红星停在一栋民宅前面──这栋房子有着灰绿色的三角屋顶,外观类似山中小屋。宽敞的庭院里放着被垫子盖住的柴火、用不到的家具和汽油桶等杂物,称不上有好好整理。不知名的落叶树用即将枯萎的表情俯视着两人。
这里就是索颂出生的家。
跟先前造访的时候相比,看起来似乎更冷清了。
哈罗德走下拉达红星,跟达莉雅一起穿过半腐朽的木门。庭院的泥土略带湿气,使鞋底往下一沉。哈罗德踏进门廊,按下生锈的门铃──达莉雅的肩膀很僵硬,于是哈罗德轻轻把手放到她的背上。
过了一阵子,玄关门打开了。
「──大嫂、哈罗德,欢迎你们来。」
从门后现身的是保有纯朴气息的黑发青年──索颂的弟弟尼古拉。与哥哥不同的圆润眼睛显得很可爱,微笑时会露出明显的虎牙。
「好久不见了,尼古拉。」达莉雅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你今天一个人在家吗?」
「我妈也在。有遗族会的人来拜访,所以她现在抽不开身。」
「遗族会?不知道是不是我也认识的人。」
「是担任代表的阿巴耶夫先生。」
达莉雅与尼古拉一边交谈,一边用拥抱打招呼。哈罗德也跟他握了手──由于双亲都是机械派,尼古拉似乎是在没有阿米客思的环境下长大,但仍会用友善的态度对待索颂视为「家人」的哈罗德。
「哈罗德,你是不是长高了?」
「是啊。」当然是开玩笑的。「也许长高了一公分左右呢。」
一踏进家中,装饰在玄关的镜子便映入眼帘。镜子变得比以前模糊,恐怕是没有好好打扫的关系。尼古拉的母亲跟访客谈话的声音隐约从客厅传了过来。
「我哥的遗物都整理到二楼了,我们上楼吧。」
尼古拉这么说,带领哈罗德与达莉雅前往二楼的一个房间──索颂的房间。这是他就职前住的房间,现在已经化为单纯的仓库。没用到的置物架挡在窗户前面,壁纸到处都有卷起的痕迹。
哈罗德已经好久没有踏进这个房间了。
上次来这里,应该是索颂第一次带他造访这个家的时候吧。
「前阵子,我妈突然开始整理房间。」尼古拉挪开散乱在地上的垃圾袋和箱子,拉开衣柜。「她还特地把我哥留在各处的东西集中起来呢。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们就拿回去吧。」
他拿出透明的收纳箱,放在地上。一打开盖子,HSB等储存装置、旧相簿、童书便出现在眼前──达莉雅彷佛被深深吸引,望进箱子里头。
「这本书,我小时候也看过呢。我都不知道原来索颂也有。」
「他都只看纸本书。我妈也一样,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传统的东西。」
「妈为什么要突然开始整理房间?」
「我也不知道,老实说有点可怕。我平常都会陪她去看医生,应该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大病。」
「她……情况怎么样?」
「情绪波动还是一样大。她上次有试过YOUR FORMA的医疗用HSB调理匣,可是不太适合。现在的口服药效果虽然好,却容易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
哈罗德一边聆听两人的对话,一边暗中观察达莉雅的状况。她表现得很平静,但这个家有许多索颂的回忆。万一她有什么异状,就必须设法带她离开──就连这么想的自己也无法压抑袭卷而来的怀念感。哈罗德挪动视线,试图调整情感引擎。
忽然间,目光停留在一个被塞进透明垃圾袋的信封上。正面印着看似公司名称的西里尔字母。
【创伤照护公司「得瑞沃」】。
哈罗德想起失去索颂后不久,也有人向达莉雅推荐过这类服务。
所谓的创伤照护公司,就是为了帮助人们面对亲友过世的伤痛,提供各项服务的一种企业。有些公司会由AI或人类实施心理咨商,也有公司会提供模拟逝者人格的数位复制人,或是整理遗物、协助保管充满回忆的物品等等。
「哦,那个啊。」尼古拉好像注意到哈罗德的视线了。「以前主治医生有推荐几次。我想说或许能帮上妈的忙,就要了一份纸本的资料。」
「却要丢掉了吗?」
「因为她歇斯底里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本来希望能有所突破……到头来,果然行不通。」
他这么说道,定睛注视着信封。
需要帮助的人明明不只是他的母亲。
「我想她一定明白你的心意。」哈罗德慎选说出口的词汇。「对令堂来说,现在就连让儿子担心都令她难受吧。」
「就是啊。」达莉雅附和。「毕竟自事发以来,只过了两年半的时间嘛。」
「话说回来,已经两年半了啊。」尼古拉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气氛锐利得可怕,几乎要划伤两人的脸颊。也许他们早就被划伤,只是哈罗德的视觉装置无法辨识罢了。
看来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好。
「这应该是我的东西吧?」哈罗德努力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朝箱子里伸出手,拿起一条色彩鲜艳的领带。「原来在这里啊,我还以为弄丢了呢。」
尼古拉与达莉雅重新启动暂停的呼吸。
「啊啊……我想起来了。」尼古拉放松表情。「那是哥哥第一次带你来的时候,我送给你的东西吧。因为你没带走,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呢。」
「没那回事。我还记得这是你在高中的毕业典礼用过的领带。」
「没错,大家都笑我土呢。我可要声明,这不是我挑的,是我叔叔挑的。」
「真的吗?」
「不要糗我啦。」他伸手拍了哈罗德的肩膀。「我觉得你系起来应该很好看。」
「好,我今天就打这条领带回去吧。」
「别闹了啦。」达莉雅也露出微笑。太好了。「这对你来说也太花俏了。」
所幸,接下来的气氛都很和谐。达莉雅带着平静的神情挑选遗物,决定带走索颂看过的书和用过的笔。哈罗德自己也决定带走尼古拉的花俏领带,就算不系,也能拿来当作装饰吧。
当他们离开房间的时候,楼下忽然有清晰的对话声传了过来──哈罗德等人走下阶梯时,遗族会的阿巴耶夫刚好结束会面,正要离开。他是个有着浅黑色皮肤与纤瘦身材的中年男子,披在身上的大衣比他的肩膀宽了一点。
然而──目送他的索颂母亲背影却比他还要骨瘦如柴。
「艾琳娜──」阿巴耶夫用关心的语气对她说话。「总之你别想太多,好好吃药,专心在治疗上,好吗?」
「你已经说好几次了。我没事的。」
阿巴耶夫走出家门。玄关门忧郁地缓缓关闭──哈罗德下意识地考虑带着达莉雅返回二楼。可是在那之前,艾琳娜当然就回过头来了。
「…………你来了啊。」
艾琳娜板起脸的表情看起来简直衰老得不符合六十三岁的年龄。刻着细密皱纹的双颊明显僵住了。她将头发绑成一束,过短的杂毛落在太阳穴上。
艾琳娜•阿尔谢芙娜•车诺瓦。
索颂的亲生母亲。
「而且你竟然……」她一看见哈罗德的身影,眼神立刻变得刺人。「我可没听说你要带那个东西过来。你还没拿去报废吗?」
这个反应一如预料,哈罗德并不特别惊讶。
「是我请他们来的。」尼古拉靠近母亲。「妈,别这样。」
「达莉雅是可以踏进家门,但我可不想看到那东西在家里晃来晃去。」
「非常抱歉。」哈罗德尽量用温和的态度道歉。「我们已经要告辞了──」
「不要对我说话,没用的东西!你明明就对那孩子见死不救!」
艾琳娜突然破口大骂,大概有三滴口水喷了出来──她原本就是机械派,而自从索颂过世,她对哈罗德的态度就明显变得更暴躁了。
当时明明就在犯案现场,却没能救出心爱儿子的瑕疵品。
她当然也知道阿米客思由于敬爱规范,无法反抗人类。
话虽如此──这就是艾琳娜对哈罗德的评价。
当然了,哈罗德一次也不曾对她动怒。人类社会非常重视亲情,艾琳娜会有这种态度也很正常。而且──
那天的自己确实是「没用的东西」。
「对不起,妈。」达莉雅显然慌了。「那个……」
「达莉雅,你也半斤八两。你到底要让这个『破铜烂铁』穿着索颂的衣服到什么时候?」艾琳娜仍然用深恶痛绝的眼神瞪着哈罗德。「如果你觉得这种机械能代替那孩子,你也没资格踏进这个家!」
「妈,拜托你。」尼古拉有些烦躁地推着母亲的背。「你回客厅去,吃平常的药吧。快点。」
「马上把那两个人赶出去,赶出去!」
尼古拉把仍在大骂难听字眼的母亲推进客厅,硬是把门关上。艾琳娜还在大吵大闹,咒骂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哈罗德缓缓扛起陷进系统的负荷。
──就连感受到负荷都显得厚脸皮。
「抱歉,最后还发生这种事……」尼古拉一脸尴尬地搔着头发。「总之,你们别放在心上。她不是真心那么说的,都是因为生病。」
「别担心,我们没事的。」
达莉雅努力挤出平静的声音。
结果,哈罗德与她一起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家。
一走到屋外,温暖的风便洗去沾黏在背部的紧张──走在身边的达莉雅脸色很糟。一穿过庭院的木门,她便慢慢停下脚步。带着漂亮波浪的栗色头发柔软地摇晃着,毫无防备。
「达莉雅,你还好吗?」
哈罗德这么问道,同时感到后悔。果然不该带她过来的。
达莉雅一语不发,拨开挡住脸颊的头发。她一边拨头发,一边仰望哈罗德──那双眼睛迷惘地游移着,带着紧绷的罪恶感。哈罗德对她的思绪瞭如指掌。因为没能阻止哈罗德来到这里,她正感到自责。
系统产生沉重的负荷。
「哈罗德,我……真的把你当作亲弟弟看待。」
「谢谢你。我也把你当家人看待。」
这句话发自真心,达莉雅却难过地摇摇头。她的嘴唇放松,阖上,再张开。
「……拜托你,不要把妈说的话当真。」
哈罗德感到心痛。
「很抱歉。我今天不该穿索颂的衣服,应该穿自己的衣服来的。」
「我也没有反对。但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达莉雅害怕似的补充说道。「你……不是索颂的替代品,我希望你别误会。你就是你。」
「我当然明白。」
「所以老实说,你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那辆车(拉达红星)也旧了,就算买新的也没关系。而且你其实不用住在索颂的房间,可以回自己的寝室──」
「达莉雅。」
她看起来像是快哭出来了,于是哈罗德轻轻触碰她的肩膀。哈罗德注视达莉雅的脸,她便回以笨拙的深呼吸。她也很明白自己并不冷静吧。
不管是衣服、车子还是房间。
自从索颂死后,达莉雅就把这一切都给了哈罗德。身为阿米客思的他并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出自对亡夫的思念,还是想借着关爱剩下的家人来疗愈心中的伤痛──不论是何者都无所谓。哈罗德决定穿上索颂的衣服、驾驶拉达红星、住在没有他的房间。
什么方法都好。
只要这么做能够填补家中产生的空白。
最重要的是,为自己没能拯救索颂的过失向达莉雅赎罪。
哈罗德明白。
能够如此轻易洗刷的罪过根本不存在。
只不过是自我安慰。
可是,这样也好。
如果没有自我安慰就喘不过气。
──从出生到现在,明明一次都没有真正呼吸过。
「我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这么做的。我跟索颂的喜好相同,特别是拉达红星,我对它情有独钟,所以还不想换车。」
「别说了……」
「是真的。就算你嫌它不好坐,我也想继续驾驶它。」
达莉雅始终低着头。扶着她肩膀的手感受到微微的颤抖与哽咽──哈罗德只好将唯一的家人拥进怀里,抚着她瘦小的背表达安慰。她因泪水而温热的吐息渗进了胸膛。
无意间,哈罗德低头望着穿在自己身上的索颂的夹克。
夹克的缝线明显松脱,就好像想说自己已经差不多要寿终正寝了。
不过,还不够。
自己还没有偿还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罪过。
必须逮到那个「黑影」,给予他应得的制裁。
那才是唯一的……
──『我们回去吧,哈罗德。』
无法封锁的记忆渐渐渗出。
眼前达莉雅的发旋被缓缓侵蚀,然后消失。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拖回重播了几千次的「那一天」。
自己还记得索颂的呻吟。
还记得手臂掉落时的声响。
还记得断腿时的声音。
还记得头被砍下时,血液飞溅的样子。
直到现在,自己还能清晰地想起犯人的可恨背影。
阿米客思的记忆很完美,只要哈罗德愿意,随时都能回到那个瞬间。
所以……
直到现在──那个地下室仍然是哈罗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