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束在异世界的轻旅行,回到了自家公寓。
自从路易斯殿下的绑架风波后,并未发生什么问题,我们悠哉地度过几天后才回来。且一如当初的安排,幸好我们能去卢恩格共和国享受美食与观光。
因此身心也焕然一新。
但另一方面,学习魔法的进度却没什么起色。
因为我们优先选择旅游,又花时间处理我拿去马克商会的器材售后服务,这是我将复杂设备引进遑论无线电收发器,甚至不认识电波之地所产生的弊病。
我频频前往商会,与无线电收发机大眼瞪小眼。
不过,马克先生等当地专员擅长临机应变,能顺利地吸收我所说的话,最后终于能够每天交换日报了。
这比向长辈解说网路更加轻松。
当我们见证这一幕后,便回到了现代社会。
我在屋里看向时钟后,发现时间已过了早上七点。
文鸟大大立刻飞向书桌,用魔偶开始「咔啦咔啦」地敲打键盘,似乎正在输入这次轻旅行所得的数据。检查与推敲两界间时间流逝差异,已经成为他鸟生志业的一环了。
我坐在床边眺望他的背影,自己也检查了局里配给的手机,并无任何联络。我也照样检查了私用手机,虽然有几封垃圾简讯,但并无应处理的联络。
一会儿后,小哔对我说:
『你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我预计要去局里报告从异世界掉来的亚种龙的事,但在去找课长前,想先和二人静女士讨论一下。」
『这样啊,那就马上出发吧。』
「小哔,谢谢你。」
他应该体谅到我无所事事吧。
我依照他所提议,随即前往二人静女士的别墅。
移动依照往例运用文鸟大大的空间魔法,当我感到脚边有股悬浮感后,视野便同时转暗,接着,下一秒钟,附近的景色为之一变,我们站在昨晚也叨扰过的位于轻井泽的别墅客厅之中。
我对这超过十五平方公尺以上的客厅,感到一种安宁恬适的高级感,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放松感。落地窗外能见到维护得宜的出色庭园,清晨的空气受到自该处洒落的晨曦映照,显得璀璨闪耀。
空调也很完美,温度适宜。
气温与我家相差悬殊。
我真心想住在这种房子里。
「什么啊,你们怎么一大清早就擅自跑进别人家里?」
「不好意思,我想和你讨论今天的事。」
二人静女士与艾莎大小姐,位于面向客厅的餐厅之中。
二人静女士似乎正在亲手准备早餐,她在和服外套上了围裙,将餐具之类的物品摆放在餐桌上,艾莎大小姐或许正在帮忙,同样穿着围裙忙进忙出。
她俩纵使语言不通也能和睦共处。
我对这不经意见到的温馨一幕感到疗愈。
「可没饭给你们吃喔。」
「虽然感到遗憾,但我们不会那么厚脸皮。」
「你肩上的文鸟露出了很想吃的眼神啊。」
『那我们就先回避吧。』
「喔喔,难得你这么好说话。坐吧,我至少能沏壶茶给你们喝喝。」
「二人静小姐,谢谢你。」
「鸟鸟,要一起吃我的早餐吗?分你吃。」
『不,你的好意吾心领了。』
我们受到二人静女士示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早餐的香味甚至飘到了客厅。
我瞥了餐桌一眼,见到以白饭、味噌汤、酱菜为主,还有薄盐鲑鱼、煎蛋卷等的日式传统早餐。这菜色在异世界难以尝到,在现代社会也许久未碰,令我感到一股思乡情怀。
幸好我们在异世界吃过饭了。
否则的话,肚子或许会咕噜叫。
「话说回来,今天的行程……」
二人静女士准备完早餐后,端了茶壶与茶杯过来。
正当此时,我身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是私用手机。
我拿出看了看萤幕后,见到简讯画面上显示了职场主管的姓名,那是从局里配给手机的帐号转发过来的。她站在矮桌旁倒茶进茶杯,似乎也正在关注。
「是阿久津课长。」
「别管他、别管他,难得一顿早餐会变难吃的。」
此时,她的胸口也发出震动声,并开始传来最近流行的动画片头曲,乐声节奏轻快,从时机看来,对方也是阿久津课长。
「什么嘛,我也收到了喔……」
她对此露出厌恶的神情,嘟哝了起来。
当她看到画面后,眉头堆起了皱纹。
无可奈何,我就看看这封两人都收到的简讯吧。
「好像是急事。」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简讯很简洁,就是希望我们尽早去上班。
我们自任务现场回到厚木基地一事,应该也在昨天内联络过他了吧,他理应也明白即便置之不理,我们今天也会去局里报告,却特地联络了我们。
他并未提及任何具体工作,当我检查副本处后,也见到了二人静女士的信箱。我从手机抬头起来后,与盯着我看的她四目相交。
「你不是已经唬到他了吗?」
「对,那很成功。」
「那就是那只大箍呆又怎么了……」
二人静女士不以为意的话勾起我的忧心。
小哔听见我俩的对话后,也出声道:
『你要回家吧?』
「抱歉匆匆忙忙的,可以麻烦你吗?」
「啊,我也想一起,从这里过去太远了。」
『没问题,要马上出发吗?』
「我至少想好好吃一顿早餐呢。」
二人静女士望向餐桌上的早餐,楚楚可怜地低喃。
她望向了冒出热腾腾蒸气的白饭。
艾莎大小姐则坐在对面,礼貌地等待她就座。
不好意思让客人一人用早餐,此外,若照阿久津课长的意思马上去上班,思及今后我俩之间的权力关系,也不怎么合适。况且我们日前才刚吵完一架,稍微放慢脚步也没关系吧。
「餐后再去也行吗?」
『嗯,就这么办。』
我立刻获得承诺。
小哔的想法多半也一样吧。
之后,度过了近二小时的晨间时光后,我们便离开了别墅。
*
我们被阿久津课长找去,借由小哔的魔法回到自家公寓,之后搭上二人静女士的爱车,前往对策局,轿车昨晚停在我家附近的收费停车场里。
在车程中,她针对引进异世界的无线电设备,为我上了一课。
她也颇好奇当地的使用成果,以通讯成效为主,问了我种种问题。多亏有她,我应该能在下次轻旅行中,顺利地解决这次带回来的功课。
等我们抵达局里后,直直走向办公楼层。
结果,阿久津课长随即叫住了我们。
他找我们去位于同楼层的会议空间。
星崎小姐则已经到了。
「佐佐木,你好慢喔。」
「星崎小姐,对不起。」
她似乎比我们提早抵达许多。
当我一进入会议空间后,便受到她的斥责。
我这前辈依然充满了工作欲望。
尽管她身穿短裙,却高高跷起双腿坐在椅子上,颇有她的风格。当我见到这一幕后,不经意地想起小哔在异世界所说的话。
──喜欢男扮女装的人云云。
相较路易斯殿下,我眼前的对象看起来更具备性魅力。
她的外表完全就是一名白领丽人,我当初也误会她已经成年,不过,当她卸妆后,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高中女生。据她说她芳龄十六,但倘若她如实以报,依这社会的常识而言,必定会立即遭人白眼。
而论及站在一旁的二人静女士,内在虽然是成年人,但外表却是个小女孩。
当我开始思考这些后,总觉得麻烦至极。
和小哔一起嗑美食的时光果然才是最赞的。
「……什、什么啦?干嘛盯着我看?」
「不,没事。」
「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就老实地说出来啊。」
「我只是在感叹必须效法你勤勉的工作态度。」
「真亏你能在本人面前胡扯这些违心之论。」
「不不不,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啊。」
「那你明天要和我一起搭早上的电车吗?」
她对我说出类似「明天要一起去上学吗?」的话。
这就是高中女生的思路吗?
如果已经出社会工作的话,根本难以说出这句邀约。回想起来,在国小时,光是为了一起走一段路,就会在路上等早上上学的同学,或稍微绕路。
我究竟从何时开始失去这些从容之情的呢?
「不,那就有点……」
「你看看你。」
「别讲那些五四三的了,还不快点坐下。」
「啊,好。」
我受二人静女士催促,坐到会议桌的空位上。
我们彼此的座位是六人桌单边坐着星崎小姐、我、二人静女士,阿久津课长则独自坐在对面中间。在这会议空间内,我的任务之一必定是隔开星崎小姐与二人静女士。
当课长将线材插进手边的电脑后,那挂在寿星位置的壁挂式萤幕上就出现了画面。
投影出昨天我们去调查的克拉肯。
影片中播映出它在海上蠢动的画面,那似乎有别于过去的影片,是新拍摄的,显示于画面角落的日期为今天日出不久后的时刻,但除此之外,与之前并无两样。
而理所当然,那并非我所拍摄的画面。
「想要调查报告书的话,要请你等一下呢,我们昨天夜里才刚回来。」
「我虽然也希望你们尽快提出,但找你们是为了其他事。」
「那只克拉肯怎么了吗?」
「首先要和你们共享这影片拍摄的地点……」
随着课长的操作,萤幕显示出了地图。
日本位于左上,地图上大多为海洋,正中央俨如气象中的台风预报,横向上有许多附加日期标签的点,再串联起各点画出一条线。
假如我的记忆正确,右方的日期为克拉肯从异世界来到现代社会的日期,左方则为两、三小时前的时刻,它目前位于东京沿岸南方海面一千公里以上的位置,沿着小笠原群岛与关岛间前进。
倘若它继续笔直前进的话,将从北太平洋进入菲律宾海吧。
「它一晚就走了很远呢。」
「我们认为它顺着北太平洋环流移动。」
「路线和日本鳗一样呢。」
话说回来,最近都没吃鳗鱼,应该说别说最近了,我这几年都不记得曾吃过鳗鱼,连相对较便宜的国外产鳗鱼价格也居高不下,即使是发薪日也不敢贸然出手。
不过,在我转职加薪后,就不一样了。
今天晚餐就来吃鳗鱼吧。
这是让超爱肉肉的小哔,理解鱼美味之处的机会。
「唉,鳗鱼是从那么南边来的喔?」
「这话题之前不是很红吗?据说终于解开那谜团了。」
「就算你说是之前,但应该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是喔?人年纪一大,时间就会过得比较快呢。」
「如果克拉肯采取和鳗鱼一样的路线,就会顺着黑潮北上接近我国。紧急召集你们来,也是为了在发生什么状况前先共享情报。」
随着课长操作电脑,在克拉肯的路径上标示出预测路线,似乎预估了几种案例,其中两种路径会撞上日本,剩下的路径会朝着面向菲律宾海的他国移动。
无论章鱼龙采取哪种路径,都确定会于东亚登陆。
「直到前几天,各国不都还在互抢资源吗?」
「因为魔法少女大败,所以各国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我国已经开始研议今后的方针,但我也想问问在现场调查过克拉肯的你们的意见。」
「如果是就这一层意义,我认为无法仰赖能力者。」
「完全就像他说的,不管是飞弹还什么的,都快射过去吧,昨天也是因为他们觉得派出魔法少女成本会比较便宜吧?面对来历不明的怪兽,都没人愿意砸钱呢。」
「如二人静小姐所说,最终很可能会变成那样。」
「希望趁它还在公海上时,就赶紧收拾掉它呢。」
二人静女士对课长疾言厉色。
能感觉到她再也不愿前往现场的坚定决心。
另一方面,对远距出差食髓知味的星崎前辈则提出疑问:
「只要能摸到对方,你就能解决它吧?」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是要我去死吗?」
「但你死不了吧?」
「但我可能会漂浮在汪洋之中,永远迷失在海上啊?」
「我们会去找你的。」
「希望我们等到人类举白旗投降后,再来考虑这个方案。」
先不论二人静女士,她过去所属的反政府组织首脑,应该也具备能有效压制克拉肯的能力,他在与小哔交锋时,曾将一击毙命的道具化为实体。
不对,但文鸟大大反射了那效果。
假如对方也具备相同魔法,可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实际上,目前即使凑齐五名魔法少女,也败得落花流水。
「佐佐木和二人静小姐对用异能力处理此事持反对意见,那星崎小姐呢?详细内容再请你之后提交报告,但我想问问曾目睹实物的人的实际意见。」
「没辙。」
「为什么由你回答啊。」
「因为就是没辙啊。」
「算了,我也认为要靠局里人员去处理有点困难……」
「这样啊。」
二人静女士前所未有地拼命否决,我也并非无法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一旦态度不坚决,这主管就会马上开始推销任务。我也曾借由社畜生活而有所亲身体悟,必须像这样坚决地拒绝讨厌的工作。
课长则爽快地点了点头。
接着,之后谈话集中于克拉肯与魔法少女联军的交战状况。
他详细地询问了对方承受魔法光束的反应,以及我们接触敌人拯救魔法蓝脱离险境等过程。从阿久津课长的反应看来,高层无疑认为克拉肯相当危险。
我也一五一十地告知自己所见。
我并未做出脱离我能力者设定的行为。
不过,我当然隐瞒了有关小哔告诉我的亚种龙情报,我们也检查了在任务现场拍摄的影片中有无奇特画面。
于是,当我们说完在任务现场发生的种种风波后──
课长正襟危坐,再度转向我们道:
「话说回来,换个话题,我有事和佐佐木、二人静小姐说。」
「请问是什么事呢?」
「啥事?」
「仔细想想,还没举办你们的欢迎会呢。」
他又语出惊人了。
从阿久津课长的嘴里道出欢迎会这三个字也未免太诡异了,我们前几天明明才舌战一番,我没来由地觉得跟着在歌舞伎町或秋叶原等闹区四处游荡的揽客员走还比较可信。
「你要对我下毒吗?」
二人静女士的想法似乎也与我相同。
她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盯着上司。
话说,你嫌弃得这么明显也不好吧。
「就算不这么拐弯抹角,如果我有那个意思的话,一开始就在你的爱车里装炸弹了,还是说,你中毒后会比较没得救呢?」
「唉,我傻爆眼了说……」
「我已经订好餐厅了,包含星崎小姐在内,今天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呢?」
他虽然问「要不要」,但早已决定了吧。
都被主管这么说了,我猜应该没多少人敢拒绝。
还有,就我个人而言,也很好奇课长亲自挑选的餐厅。
「我是可以啊。」
星崎小姐随即赞同。
她俨如重视上下关系的运动性社团化身,就算是职场上的酒聚也来者不拒吧。
当我看着身穿套装的她,总会忘记她还未成年。
「既然如此,今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认真的吗?最近反而流行拒绝参加职场酒聚吧。」
「民间企业是这样,但我听说政府机构依旧保有传统文化。」
「也罢,我不会勉强你们的。」
我之后似乎也会与阿久津课长相处许久,正因为如此,借此形式交流绝非坏事,即便难以变成朋友,但更理解对方后,理应有益未来的互动。
他应该也这么认为吧。
但我猜他今天绝对没有享受饮酒乐趣的从容之情啦。
「好吧,我去就是了。」
「那不好意思,今天就请大家准时下班了。」
「属下遵命。」
「附带一提,欢迎会算在工作时间内吗?」
「……随便你。」
我们汇报了近一小时。
之后一如当初的安排,在办公楼层的办公桌撰写昨天的报告书,在我开始处理因为紧急出差而生的杂务后,时间便飞快过去。附带一提,我与二人静女士加上星崎小姐,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了午餐。
我记得她在午餐时显得心花怒放,令我印象深刻。
因为时至昨天的出差所含的各种津贴,应该相当优渥。
*
同一天,我们准时下班后,搭计程车前往银座。
一如上司所提议,这是为了举办我与二人静女士的欢迎会,成员除了我们之外,还有阿久津课长与星崎小姐,共四人。毕竟,其中一人过去曾与局员起过冲突,因此只有少数人参加这次的欢迎会。
有些局员可能曾被她杀死亲近的同事,这职场的人际关系还真惊悚。
即使邀约,应该也不会有人参加吧。
傻傻跟来的星崎小姐反而过于胆大包天。
而关键的欢迎会会场,真不愧是由阿久津课长亲自挑选,这是一间在入店之前就能一眼看出价格颇高贵的和食餐厅,座位当然属于榻榻米式,且为远离其他食客喧嚷的包厢。
这有别于我们小老百姓平时聚餐所用的非正规包厢,每一包厢皆位于个别的房间,房内除了中央的餐桌外,另有壁龛、用以通风采光的气窗,以及上半为纸窗下半为玻璃的赏雪拉门,以妆点室内。
这根本就是日式旅馆中的客房啊。
我们的座位则是我与课长坐在四方桌一边,星崎小姐与二人静女士则坐在另一边,身穿和服的二人静女士显得相当和谐,另一方面,星崎小姐则明显地开始坐立难安。
「课长,我今天、那、那个、没带那么多钱……」
「今天由我请客,你就轻松地享受即可。」
「真的吗?谢谢您。」
前辈局员的表情笑逐颜开。
根据常识思考,即便看在旁人眼中,也知道这一顿将由课长请客。不过,星崎小姐一脸凝重地担心自己的荷包厚度,必定拥有纯洁的心灵吧。
我这身心俱疲的社会人士见到她这一点后,感到疗愈。
「我认为这里的菜色,也能满足二人静小姐的味蕾。」
「真亏你临时起意,还能订到位子呢。」
「我试着联络看看后,发现刚好前一天有客人取消订位。」
「还真是走狗屎运呢。」
我虽然怀疑这是否属实,但听听就算了吧。
毕竟,我因此能吃到一顿美食。
虽然对不起负责看家的小哔与艾莎大小姐,但今天就享受一下欢迎会吧。附带一提,他们的饮食是由二人静女士安排的帮佣照顾。
一会儿后,身穿和服的服务生前来,到了晚餐的时间。
今天所提供的菜色为全席套餐,从开胃菜开始,前菜、汤品、生鱼片,甚至还有炖菜、烤鱼、炸物等,菜肴节奏适宜地陆续上桌。而当我见到主食上有鳗鱼时,就对那缓缓摆到我面前的画面,感到一股命中注定感。
主菜为松阪牛排。
且竟然是俗称菲力心的夏多布里昂部位。
我不禁对小哔感到内疚。
这种心情是否类似丈夫在公司餐会享用美食佳肴,却对守候于家中的太太感到罪恶感呢?我这么心想,仍旧全心全意地品尝了牛排。
酒单上也有多种日本酒,各种品牌应有尽有。
「佐佐木,你杯子空了啊。」
「不,我已经喝三杯了。」
「但我听星崎小姐说你相当能喝呢。」
唉,她为什么会传递出这种情报呢?
我听见这出乎意料的发言,而感到困惑。
这使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坐在斜前方的她。
结果,对方便发出彷佛在抗议「你在说什么啊」的语气,道:
「佐佐木,你之前不是白天就在喝啤酒吗?」
「啊……」
我过去与二人静女士一起白天喝酒,这项事实在高中女生脑内擅自转换成其他意思了。的确,一名成年人在大白天时喝酒,会给人嗜酒或酒精成瘾的印象呢。
虽然说最近开始流行白天喝酒这类单字。
「我最近为了健康着想,正在减量。」
「不好意思。」
附带一提,这么抗议的星崎小姐则以茶代酒。
她在这方面的分寸掌握得严谨。
其他三人则不忌讳,随心所欲地享受着酒精。
「您从刚才就一直喝一样的牌子,您对日本酒有何讲究之处吗?」
「并没有到讲究的地步,但有个人的喜好。」
「原来如此。」
当我为了转移话题而随意询问后,不经意地想到──
自己根本不知道阿久津课长的私生活。
目前我完全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是否有同住的家人、老家在哪里这些身处同一职场,便能自然得知的个人资讯。
另一方面,他却透过引以为傲的监视器,掌握了不少我们私生活的情报。思及未来的相处,真想尽量缩短这类的情资落差呢。
基于这类原因,我转换心态,与这认识不久的上司闲聊。
此时,他或许也抱持相同想法,查探我与二人静女士的私生活的问题增加──「假日都在做什么?」「过年会回老家吗?」等我在过去公司也曾多次听过的种种问题。
这颇像正常与上司在酒席之间的对话。
我也因此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我们聊着微不足道的琐事,时光飞逝。
进入餐厅后已经过了两小时了吧。
课长看准时间,瞄了一眼手表,低喃:
「好,那就去下一间店吧。」
「唉……」
「你说什么?」
这个人真的是阿久津课长吗?
我听见他判若两人的发言,因为震惊而表情紧绷。我原以为他是那种就算职场酒聚要去续摊,他也只会把请客费用先交给部下,自己先提早回家的类型。
「我安排了续摊的店,今天因为星崎小姐也在,所以我就订了能吃甜点和唱卡拉OK的地方。走路有点远,所以要搭计程车过去,你们要先上厕所吗?」
他在酒席上是否会性格丕变呢?
不过,怎么看都不像醉了。
他的语气与在局里会议室中交谈时,并无两样。
「你是讲真的吗?」
「我说谎又有什么好处呢?」
因为二人静女士也真心感到诧异,让我觉得有点有趣。她因为震惊而双眼圆睁,盯着阿久津课长看。假如她没坐在和室椅上,应该会呈现与面对魔法少女时一样的严阵以待气氛。
然后,以结论而言,我们依他所提议去续摊了。
由于今天准时下班,所以距离末班车还有许多时间。虽然星崎小姐决定跟来,就年龄层面似乎有些问题,但如果我出声提醒,反而会遭她责骂,所以就默不作声。
如课长所建议,我们坐计程车移动到续摊的店。
我们被带进一间位于综合大楼地下楼层中的小型酒吧。
除了吧台座外,仅有一个小包厢,照明昏暗的店内显得十分时髦,是一间气氛闲适的道地酒吧,有种酌收一千日币座位费、一成服务费、啤酒一杯一千日币之类的感觉。
店里的店员只有一名男性酒保。
对方是一名年约三十的型男,将一头黑发梳成背头,身高以亚洲人而言算高。下半身穿休闲裤,上半身穿白色衬衫与绕颈背心,又系上了西装领带。
他位于琳琅满目地摆放着昂贵洋酒的酒架旁,站在吧台前优雅地工作,这副模样连身为同性的我也真心觉得潇洒,他不以为意的一举一动全都有模有样,超厉害。
店里除了我们之外看不到其他客人。
应该说,店外挂着本日包场的牌子。
我们被带到位于店内深处的包厢座。
我坐到该处的沙发上,以干杯开始了第二摊。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店,还会有圣代呢。」
「最近多了许多照顾到女性顾客需求的店家。」
星崎小姐一脸敬佩地频频环视店内。
如她本人所说,她的正面放着一杯豪华的圣代,且相当费工。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下菜单,那居然要价三千日币,如果不是课长请客,绝对点不下手吧。
另一方面,剩下三人前方则放着各自点的酒水。
我选择了年龄比星崎小姐还大的威士忌,而尽管这是单一麦芽威士忌,价格却也与她所吃的圣代差不多,二人静女士与阿久津课长也享用着类似价格区间的美酒。
我们的相对位置则与在银座的日式餐厅时相同。
「你从平常就会带女伴来这种店,然后直接变床伴吧?」
当二人静女士喝下第一口酒后,便开始性骚扰。
纵使对方为上司,她也没在客气。
「课长是同性恋喔,就算都是男生,也喜欢来这种地方吗?」
「什么嘛,是这样啊?」
「谢谢你对我感兴趣,但我无法回应二人静小姐的好意。」
「哇啊,什么啊,真气人。」
刚才那是阿久津课长用他的方式在开玩笑吧。
由于他平常正经八百,所以非常突兀。
尽管如此,因为他是帅熟男,所以显得有模有样,能让人自然而然地接受。同样的话假如由我来说,可就彻底NG了,大概会让在场的人都倒尽胃口,隔天起沦为办公室的笑柄,遭人窃窃私语。
话说回来,今晚在前一间餐厅也是,都由二人静女士带头聊天,所以我也相当轻松。因为我平常主要都负责聆听,若有人愿意代为谈话,就令我心情愉悦。
连在酒席之间也蒙她关照,这甚至能引起我的危机意识。
「这么一来,就可能是另一个新人了啊。」
「不好意思,我无法那样看待佐佐木。」
我明明没有告白,却又被课长单方面地拒绝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随便你们了啦。
我们天南地北地闲扯了一会儿。
星崎小姐吃完圣代后,显得无所事事,而开始坐立难安。当她在菜单上看过价钱
后,就珍惜地小口小口吃,但当我们开始喝第二杯酒时,圣代杯便已经空了。
加上她或许不习惯这种环境,使她挺直背脊坐在沙发上,令我印象深刻。
阿久津课长望向了她,说:
「星崎小姐,你要不要唱卡拉OK啊?」
「唉……?」
「听说如果获得高分的话,就能赢得知名甜点店的礼券喔。」
那是课长为了欢迎会,自掏腰包请店家安排的吧?我就不提这种不解人情世故的话了,这使我见识到一名能干的人,连酒聚的事前准备也非同小可。
另一方面,星崎小姐则单纯地相信了他所说的话,对卡拉OK起了兴趣。
她原本望向手边的目光,瞄了摆放于座位附近的器材。
「但我没唱过卡拉OK……」
「你都不会和学校朋友一起去吗?」
「……不会。」
她的回应稍微停顿了一下,是因为校内人际关系薄弱吧。
我想起星崎小姐在放学途中被同学缠住的模样,令我相当心酸。我认为人生之中高中只有这宝贵的短短三年,她可以稍微再多享受一下校园生活。
「不好意思,请问你现在是几年级?」
「唉?啊、那个……我还是高一……」
「我们上司很孤僻,你也半斤八两呢。」
「有吗?但我自认为没你那么格格不入。」
「来,那就由我先来打头阵,表演一下我的招牌歌。」
二人静女士站了起来,意气风发地拿起卡拉OK的点歌机。
之后,开始了一场卡拉OK大会。
率先握住麦克风的二人静女士,点的是家喻户晓的国民动画片头曲,随着轻快的节奏热情演唱,而且,歌喉还莫名地好,我对自己不禁听得入迷一事感到有些懊恼。
而星崎小姐似乎受她激发,也开始唱歌。
我与阿久津课长望着开始引吭高歌的两人,啜饮着美酒。我们在当歌单清空时,又会为了不冷场地输入新曲。话说回来,因为课长唱得也不错,我便心虚地自然比较少唱。
二人静女士的分数鹤立鸡群。
真是幼稚。
其实她超爱卡拉OK的吧。
听说最近为了预防失智,意外地有许多长辈爱上卡拉OK。
当过了快一小时之时──
在歌曲结束后,阿久津课长去上洗手间。
当在楼层中看不见他的踪影后,我这后辈便转向前辈,其实我自第一间餐厅时就一直在窥伺时机,但因为课长的膀胱十分勇健,所以拖到现在才能询问某事。
「星崎小姐,阿久津课长在酒聚时都是像这样吗?」
「不知道唉,我和他在工作外没什么交集……」
「原来如此。」
「这绝对很诡异,应该说那是别人吧?」
二人静女士也加入讨论,三人开始交头接耳。
不过,就算问了星崎小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就算那是别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他或许打着灌醉我们再乘人不备的算盘啊。」
「但他本人也再三否定了唉。」
「星崎小姐,我们在说另一件事,还请你忘了之前的话吧。」
「无论如何,我想差不多该散会比较好。」
「说的也是……」
虽然还有时间,但或许应该遵照二人静女士所说。假如这次的欢迎会是课长在释出善意,就让我有些内疚,但毕竟我们都来续摊了,已经善尽最基本的礼仪。
过了半晌,他从厕所回来。
悄悄话就此告终。
星崎小姐与二人静女士再度拿起点歌机,开始欢唱。
课长的举止则始终如一,坐回刚才坐的位置。
此时,当他坐下后,身上的手机便开始震动。
「抱歉。」
他简短告知一声,坐在沙发上确认萤幕画面。
那似乎是一通电话,他便将手机贴在耳旁。
星崎小姐与二人静女士原本为了选下一首歌而吱吱喳喳,见到他的举动后,也纷纷闭上了嘴。阿久津课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仅简短用「好」或「嗯」,回应着对方。
我望向安静的店内,忽然心生疑惑。
他平时应该会立刻起身走去店外讲电话。
他果然喝醉了吗?
只是和小哔一样,不会表现在脸上?
正当我开始思考这些时。
他结束通话,将手机收回身上,道:
「恰如二人静小姐所期望,任务已经在当地完成了。」
「……什么意思?」
「就在刚才,已经对海上的克拉肯进行了核武攻击。」
他此番话说得平静,言辞与方才无异。
仅轻描淡写地带过,有如继续闲聊一般。
另一方面,这对接收到讯息的我们而言,则是一条惊人的情报。
「唉……」
星崎小姐震惊得出声。
我也勉为其难地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表面上和乐融融的室内气氛骤然变得紧张,当医生于休假时享受度假乐趣,却突然接获急诊通知是否就是这种心情呢?
我原本因为摄取酒精而恍恍惚惚的精神,倏地紧绷了起来。
「由于目标的移动速度超越当初预想,所以就做出判断了。」
「路径朝向哪里呢?」
「目前和早上说明时一样。」
话说可以在这种地方公开讲这种事吗?
我忽然在意了起来,而转向吧台。
结果,刚才还站在该处的酒保已经不见踪影。
自从我们上门后,他便独自打理生意,从制作圣代、送饮料等,都以如行云流水似的动作完成服务。我稍微扫视店内,当然也见不到其他人的踪影。
我这部下终于理解上司举办欢迎会的意图了。
「不该答应可疑人物的邀请呢。」
「……说的也是呢。」
二人静女士的嘲讽令我心有戚戚焉。
对方会在此时联络,就代表课长事前早已得知攻击克拉肯的情报了吧,并带着我们四处遛达。如此一来,他之所以不惜鬼扯什么欢迎会等借口,也要安排酒聚的理由只有一个──
为了将我们留在他身边直至此时此刻。
思及有二人静女士在,所以他无法凭蛮力得逞。
于是,他才做出这么拐弯抹角的事。
不过这是为什么?
我的疑问则透过对方的发言获得答案。
「然后,很遗憾地,那对目标无效。」
「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呢。」
二人静女士刻意低喃,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阿久津课长则视若无睹,继续平静地说:
「根据当地的报告,核武攻击极可能和魔法少女所施展的魔法光束一样,在命中的当下被目标透过某种方式使之失效。另外,将继续观测辐射会对它造成何种程度的影响。」
「哇──哇──就算你那么说,我也不管,听不见。」
「根据今天早上的汇报,不是说那是最终对策了吗?」
「如星崎小姐所说,看来人类无计可施了。」
「我想那应该很糟吧……」
「依照状况,它可能将登陆本岛,并和自卫队一战,高层为防范它登陆,已经在编制部队了。我们局员当然也要协助自卫队,去处理克拉肯。」
这像极了道地的巨大怪兽电影桥段呢。
能猜想得到登陆于日本的克拉肯,将大败自卫队战车与战机,并不知为何攻向人口密集的地区,而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作为它对手的怪兽或正义巨人。
由于目标体积极大,所以也难以限制报导。
思及它的产地来自异世界,可以的话,真希望能避免它登陆本岛。
倘若灾情加剧,局里也会更进一步地追究之前外流的小哔与艾莎大小姐的影片吧,连目前我们与阿久津课长保持平衡的关系,也很可能朝他将我们出卖给其他组织的方向前进。
我脑中接连浮现不祥的预感。
此时,上司不知是否明白我这部下的心思,提出要求,道:
「佐佐木,你能不能设法处理它呢?」
他讲得跟「你能不能去便利商店帮我买包菸?」一样轻松惬意。
而我根本不可能乖乖点头答应。
然后,我也无法沉默不语,到了问答的时间。
「不好意思,请问课长您原本就认为这次的攻击会失败吗?」
「成功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就可能性来说我有考虑过。」
我不清楚眼前的人物接获高层下达何种指令,但隐约察觉到政府面临走投无路的窘境,否则的话,就不会留住我们了吧。
我认为目前各单位应该正在疯传同一情报。
课长应该想在被那群火烧屁股的高层包围前,先抓住我们吧。我和课长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冷到极点,他也能想像得到我会被其他组织挖走的状况吧。
又或许是他考虑到我早已获得同一情报,可能安排逃亡。无论如何,他必定都想让我留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我这部下得知欢迎会的真相后,心里有点小落寞。
「课长,无论如何,那也太勉强了吧?」
「你别误会了,我并非要佐佐木靠异能力去设法解决克拉肯,而是要他基于曾去现场调查过的身分,想请他提议有何好的方案,我对星崎小姐你也有同样的要求。」
「……这样啊。」
虽然他修饰了言辞,但无疑是要我们去现场出任务吧。
他希望我用他还没见识过的神奇力量,轻松地打败章鱼龙。
仔细想想,当初阿久津课长紧急要我们去当地出任务,也是为了此时此刻能下这一着棋。对我们而言,获得克拉肯的资讯值得开心,但另一方面,假如那是源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话,就让我有些不甘心。
「这并非都是坏事,表示高层也对你们有所期待。」
「话端看人怎么说,他们只是全部丢给我们而已啊。」
「作为代价,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保证你们也能获得相当的回报。」
「喔?」
换而言之,依照克拉肯的路径,将影响到阿久津课长的应对进退。毕竟,他是一个人生首重出人头地的人,假使偏离了升官路线,我们也可能受到他挟怨迁怒报复。
因为我们所掌握到的课长弱点,前提在于他的社会地位。
另外,当星崎小姐一听见回报这两个字后,眼神大变,相当危险。
「你也学学这前辈,先申请加班费就好了呢。」
「…………」
二人静女士鄙夷地敛起双眸,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我看。
就算你那么说,但我认为这次也莫可奈何。假如以局员身分为重,漠视阿久津课长的邀请,也让我过意不去,我与二人静女士的差异只在于,手背有无组咒烙印而已。
然后,无论我们如何各怀鬼胎,巨大怪兽都分分秒秒地逼近日本。
「虽然不知能否不负您的期待,但属下会回去思考看看的。」
「我想请你们明天一早就来上班,可以吧?」
「属下遵命。」
「就算是小事也无妨,如果你想到什么的话,就联络我吧。」
「是,我会那么做的。」
总之,先赶回二人静女士的别墅与小哔讨论吧。
*
新人局员的欢迎会,在接获巨大怪兽的后续报告后散会。
当阿久津课长说明过一遍后,虽然开玩笑说「要不要继续唱卡拉OK?」但现场根本没有那种气氛,便早早原地解散。我们将课长留在店内,先离开了酒吧。
我与星崎小姐在店门口道别。
我说着「因为我们要搭的线不同」之类的,走向不同于她的方向。
而当我们交谈时,二人静女士则在店门口拦到了一辆计程车。
我们三人各自踏上归途。
然而,等星崎小姐离开之后,我便与二人静女士在路上会合──在我暂时走了一段路后,一辆汽车从后方靠近,并停在路边,二人静女士从后座车窗露出脸来,催促我道:
「来,快上车。」
「二人静小姐,谢谢你。」
我蒙她好意,坐上了计程车。
车内导航已经显示出指向我家公寓的路线,她依然安排周到,我们明明并未事前讨论过,却能有这等默契,使我窥见一丝她在社会中获得成功的端倪。
「那上司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还以为会被带回局里监禁咧。」
「我认为他不敢对你使出那么强硬的手段。」
「天晓得,狗急也是会跳墙的啊。」
我也并非没这么想过,就这一层意义而言,幸好有她同席。她莫非考虑到这一点,才愿意参加欢迎会吧,如果真的是这样,还真是个好女人。
「而且,那并非都是坏事,我们也获得现场的情报了。」
「就算放着不管,等到明天也会自然而然知道的。」
「是这样啊?」
「你要多建立一点横向人脉啊。」
「……我会尽力的。」
我从后照镜感受到计程车司机的目光,二人静女士引起了他的好奇吧,我认为车内监视器也正盯着我们。我们不敢提起过度深入的话题,之后开始一场抱怨上司大会。
当我们东聊西聊后,归途时间转眼即逝。
我们抵达了我家公寓前的马路。
我打算回去屋里,联络小哔,请他用魔法来接我们,再与二人静女士一同回到轻井泽的别墅,解说事情经过,前往异世界,运用两界间的时间流逝差异,举办打败克拉肯的作战会议。
──我思考着之后的安排,望着二人静女士支付车资的身影。
我最近即使看到她拿出钱包的画面,也不会觉得心痛了。在我道「至少让我出计程车费」后,却被她抢先一步,当我数着千圆钞时,她便从旁飞快地递出了万圆钞。
于是,当我俩下了停止的计程车时。
──我家公寓爆炸了。
「唉……」
「唔喔喔喔喔喔!?」
随着轰隆巨响,位于公寓一楼的房屋被炸飞了。
看一楼被炸飞的样子,应该是运用爆裂物从内侧爆炸,当我见到屋内光芒迸射后,不仅窗户玻璃,连墙壁、梁柱也被震飞,木材与玻璃碎片甚至四分五裂地飞到了我们脚边。
以成为原爆点的一间公寓为中心,上下左右的家户也不免受害。
长形屋舍有一半以上,瞬间被炸得惨不忍睹。
而且,火势开始延烧,附近也变得吵闹起来。
「发生爆炸的是那来饭店的丫头家吧?」
「……对,好像是。」
毁损中心是邻居妹妹的家。
位于一旁的我家也相当惨重,但她家却更千疮百孔,因上一层的重量而被压毁了一半,且因为夜色昏暗,所以我也无法看个仔细,但见不到屋内有人移动。
由于时间相当晚,使我认为状况相当绝望。
二人静女士也不再闲扯,专注于观察情况。
这是因为我曾详细地向她说明过,我与邻居妹妹的关系。
「不好意思,我去确认她的安危。」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好,请你随意。」
公寓发出哔剥火声,熊熊燃烧,由于这是一栋屋龄老旧的木造建筑,所以火舌旋即窜起。这附近的住家盖得密密麻麻,放着不管的话,就会立刻开始延烧吧。
附近的居民听见爆炸声后,陆续聚集到公寓前的路上。
我则毫不在乎,踏入公寓用地内。
当我走进用地内后,有许多被砖墙或被附近住宅挡住的死角,尤其又有火焰浓烟窜起,更是容易闪避旁人目光,我尽量低调地运用障壁魔法,避开火势,往前迈进。
爆炸原因是什么呢?
是瓦斯外泄吗?还是受到天使与恶魔代理战争的波及,被不明人士安装了爆裂物呢?看在行家眼里,应该能由爆炸当时的状况判断出来吧,不过,我这门外汉却毫无头绪。
「…………」
亚巴顿少年总是陪在邻居妹妹附近。
有他在的话,或许能顺利应对。
我这邻居心怀「希望她平安无事」的祈祷之情,走向她的住处。
*
【邻居视角】
家里在深夜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当我在家里一角裹着毛毯,开始昏昏欲睡时,听见门铃发出「叮咚」一声,而清醒过来。母亲在同一处看着电视,嘴里嘀嘀咕咕,类似在抱怨「这么晚了是谁啊?」并走向玄关。
访客是她最近心仪的小男友。
对方甚至能传至客厅的嗓音,让我顿时辨别出来。
他也是过去曾打算侵犯我的人。
母亲原本不悦的嗓音丕变,变成心情极佳的音调,那相较于与我说话时高了几度,连珠炮似地向对方说话,声音越过短短的走廊,也传到客厅之中。
『哎呀呀,你今晚要露宿街头了吗?』
「…………」
亚巴顿的嘲讽令我感到烦躁。
即便她是这么不称职的母亲,应该说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母亲,对我的待遇维持于能建立最基本的社会观感程度,她不会让我在冬天晚上露宿街头,不过,我的床铺可能会从客厅被挪到走廊上。
而当我对这项事实感到不情愿时,母亲与男友正聊得热络,进行着「对不起我突然跑来」「不,你别介意」一类的对话。我认为正常的成年人不会在毫无约定的状况下,深夜去拜访别人家。
我心想他有什么事,结果听到他说他在附近喝酒,却错过末班电车了。
照常理而言,这理由会让女方幻灭。
然而,母亲却有如对此事感到开心一般,邀请他进入家中。
此时,他们的交谈之中出现一段微不足道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话说回来,你手上抱的盒子是什么啊?」
「这个?」
「该不会是要送我的礼物吧?」
「这是有人在公寓前托给我的,是你前夫送的。」
「啥?」
「他说你女儿生日快到了。」
「等一下,什么意思?」
「他好像知道我都会来你这里,希望我代替被谢绝探视的他,把这礼物交给她喔,他说至少想为她庆祝生日。」
我无法置若罔闻。
我瞄了一眼走廊,发现那男子站在玄关内,单手抱着一个四方盒,盒子受到精心包装,乍看之下很适合当生日礼物。
不过,我的生日还要一段时间。
顺带一提,父亲和母亲离婚后,就组织了新家庭,这几年也不会送我生日礼物,事到如今却找到公寓来……令我心生疑窦。
同时之间,我蓦然想起──
最近自己开始牵扯在内的死亡游戏。
「亚巴顿,我们逃去外面。」
『唉,什么意思?』
「别管了,快点!还有,请带着我的东西跑!」
若是上个月,我应该不会这么在意,会觉得「虽然不知是谁的恶作剧或一场误会,但因为夜也深了,我很想睡觉,就放着不管吧」。
不过,在这一瞬间,我脑中响起了警报声。
我直接穿着睡衣,急忙从客厅的窗户爬出屋外。
打开窗锁的过程令我心焦,我光脚踩到院子里,甚至不在乎脚底刺刺的小石头触感。总之,我一心一意地在公寓用地内跑着,试图远离自家。
我不久前才在学校图书室里读过。
开始于这类事件的悬疑故事。
『你要逃是无所谓啦,但至少解说一下原因……』
亚巴顿则在稍晚后双手提着我的东西,从后方飞来。
而正当他打算发牢骚时。
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顿时之间,我的身体有种飘起来的感觉。
随后,我顺着奔跑的劲势,势不得已地往前扑倒,跌落在地面上,瞬间失去了平衡感。接着,直到撞上环绕公寓占地的砖墙为止,我都以前滚翻的要领滚动着身躯。
以结论而言,我移动至长型公寓的另一端。
「…………」
幸好我家在一楼。
否则的话,我会在犹豫着是否要跳楼之前就死了。
我瘫坐在地,转头望向被爆炸炸飞的自家,这么心想。
成为原爆点的我家当然塌陷,而左右两侧的住家也大幅崩落,二楼部分垮了下来,已经无法维持公寓原本的形状,开始窜出火苗,放着不管的话,将会烧个精光。
『真亏你能注意到呢,能马上行动也真了不起。』
「因为母亲的熟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这样啊?』
亚巴顿手里拿着行李,来到我身旁。
他难得这么夸我。
『就我个人来说,很在意你的邻居呢。』
「不要紧,叔叔他还没回家。」
因为我隔着房间墙壁,一直感觉着邻家动静。
公寓墙壁很薄,真是太好了。
否则的话,我现在应该不在屋外,而会朝母亲的男友冲过去,然后抢走他手中的盒子,飞奔到路上吧。那倒也颇值得,但我目前还不想死。
这是因为叔叔身旁,最近有许多除了我以外的女人。
在这状况之下唯有自己退场,也未免过于不甘心。
『不过,这样好吗?』
「什么事?」
『你母亲无法平安无事吧?』
「当公寓毁坏时,我想叔叔就已经不可能再住在我家隔壁了,这样一来,我也只能去育幼院生活,以生活环境来说,应该会比现在好上非常多。」
『你的思考模式比我们恶魔还更可怕呢。』
「会吗?」
如果站在我的立场,我认为任谁都会这么思考。
这极为正常。
尽管如此,见到我与叔叔充满回忆的地点遭毁,我还是感到一阵心痛。我愤怒到如果找到犯人,会想命令亚巴顿设法解决他的程度。
『不要认为你的正常和其他人的正常一样啊。』
「……是吗?」
他宛如看穿我的心思,令我有些烦闷。
话说回来,我瘫坐的地点位于面对后巷的出入口,这有别于汽车穿梭往来的正面道路,被住宅与砖墙围绕,是一条仅供路人通行的小巷。
我感觉到有人躲在该处的建筑物后方。
而且,当我转过头去后,对方便飞也似地逃之夭夭。
据母亲男友所说,他在公寓前收到了我的生日礼物。而且,对方见到我这身穿睡衣倒地的小孩,若说上前关怀倒也算了,却居然一溜烟地逃跑。根据这状况判断,真是可疑至极。
思及我的身分与住址已经曝光,必定会有人来追踪我。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摧毁我与叔叔公寓的仇敌。
「亚巴顿,我们去追他。」
『真不错,我也不喜欢一直挨打呢。』
我立刻站了起来,追赶那可疑人物。
对方是一名身高与叔叔相近的男子,在西装上又穿上了大衣,衣摆配合他的脚步激烈地上下飞扬,头上还戴着一顶西装帽,配合上夜色,令我无法辨别他的长相。
当我跑步期间,亚巴顿治好我因爆炸所生的伤口,在我站起来后,虽然身上四处都隐隐作痛,但也只维持了一会儿,这与过去当我被母亲男友咬伤鼻子时他治好我的方式一样。
不过,唯有脚底传来的刺痛无可奈何。
我忍耐着刺痛,光脚跑在柏油路上。
「他跑得好快,我或许追不上。」
『不是你太慢了吗?』
他会这么说,是想建议我平常就应该多运动吧。
我的确不擅长运动。
因为活动身体就会导致饥饿。
而且,目前正值凛冬即将迫近的季节,消耗掉我难得囤积起来的脂肪,根本荒谬至极。想起早上起来,身体却动弹不得的绝望感,让我在上体育课时也选择观摩。
「如果祢拿了鞋子的话,我或许能跑得再快一点。」
『以后想请你讲得更清楚一点呢。』
「请先去抓住他。」
『好好好。』
亚巴顿遵照我的指示,「咻」地一声在空中飞去。
我过去听他说他们不得杀害凡人,但束缚住对自己有害意的人则没有问题,这在过去当我被母亲男友压倒,他来拯救我时也已经见识过了。
亚巴顿转眼间靠近那西装男。
手伸向对方的颈部。
不过,当他的指尖即将碰触到皮肤时,对方的身影便消失了。
这毫无前兆,仅发生于一瞬之间。
同时之际,我察觉到远方传来的汽车排气声、家家户户的和乐交谈声、空调室外机的运转声等,原本传至耳中的杂音皆同时消失。
隔离空间诞生了。
『可惜,明明还差一点。』
「是那消失男子的同伴吗?」
『这么想比较合理,但目前还很难说呢。』
亚巴顿停在男子消失的地点。
我随即跑到他身边。
对方不仅知道我家住址,还掌握到我家是单亲家庭,以及母亲正在交往的男友身分,对方很有可能知道我的外表与生活习惯。
但另一方面,我全然不知自己被谁盯上,思及今后对方也可能送来爆裂物,我就觉得郁闷。为了获得安心感,也绝对要抓到犯人。
『要是在变成这样之前,能和他们缔结关系就好了呢。』
这句话指的是叔叔与他的同事吧。
我也亲身体验到亚巴顿所担心的事了。
不过,我不喜欢他的说法。
「能不能别再后悔过去的事了?假如祢没找上我的话,我家公寓也不会被炸掉,我未来也能和叔叔继续当邻居。」
『原来如此,的确如你所说。』
「但我也深深瞭解到祢所担心的事了。」
幸好这次只殃及我与亚巴顿。
假如因为这种无聊事而失去他,我将懊悔万分。
『不过,在对方帮我们安排居住地时被偷袭,还真是苦命呢。』
「我想叔叔他们也没想到,对方会送爆裂物到我家来吧。」
或许因为我失去了珍惜的地点,使得我无法自制地对他显露出不悦的态度,我明白纵使将不满发泄在他身上,也于事无补,但我目前的心情相当激动。
我心想这样不好,为转换心情而问:
「要在这里等到隔离空间消失吗?」
『如果想抓到刚才那人的话,这样比较保险,但或许会放过天使和使徒呢。还有,就算对方是假冒你父亲的人,如果他是毫不知情的喽啰,我们也得不到任何情报。』
「要是隔离空间在我们寻找天使和使徒时解除,会被他们双方给逃掉,我想祢也知道,目前我完全感应不到天使的气息,就算要找,也要花上一段时间。」
『我的确感应不到对方半点气息呢。』
「对方
甚至不惜找第三人协助,也要把炸裂物送到我家,所以理应不具备和我们正面作战的实力,很可能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了。」
『好了,那你要选哪边呢?』
「丢着实行犯不管,我们去找天使和使徒吧。」
『你很当机立断呢,为什么会这么判断呢?』
「如祢所说,我不认为刚才那男人知道天使和使徒的真面目,而且祢都主动这么提议了,所以我相信祢一定能在他们逃走前,找到他们。」
『你都对我有这么高的期许了,那就没办法了呢!』
亚巴顿似乎获得如他预期的回答,笑咪咪地露出笑容,并点了点头。
*
当我走向爆炸且起火的自家公寓──
附近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围着公寓吵嚷围观的人潮声、哔哔剥剥的燃烧声、居民的惨叫声等蓦然消失无踪,令我陷入一种如同耳聋般的错觉之中。
不仅如此,眼前熊熊燃烧的火舌也瞬间消失无踪。
炸毁的公寓内部状况也并未被浓烟遮挡,能一览无遗。
「他们说这叫天使和恶魔的代理战争吧?」
「对,我们又被卷入了。」
一旁也能见到二人静女士的身影。
由于我也对她施展了障壁魔法,所以她和我一同被牵连进来了。
我过去也与笼罩着魔法防护罩的魔法少女,一起闯入作为天使恶魔代理战争舞台的无声世界──隔离空间,果然当身体笼罩着这类防壁类奇幻效果后,就能入侵隔离空间。
「我很在意这和刚才的爆炸之间的关系呢。」
「也可能是爆炸纯属意外,对方则是来确认状况的?」
「无论如何,不问问本人也无法判断。」
就我个人而言,死亡游戏的开始通知令人欣喜。
产生了隔离空间,就表示天使与恶魔的使徒走进一定距离内了,那发生于我家公寓附近,代表邻居妹妹极可能依然活着。
我这么暗忖,急忙前往检查屋内状况。
隔壁房被二楼压垮半毁。
并可踏入屋内的空间。
我从梁柱与墙壁缝隙间探头观察内部状况。
在我确认时,在异世界学到的照明魔法派上了用场。
「公寓里没人呢。」
「对啊。」
我暂时看了一会儿,但见不到邻居妹妹。
根据我所目睹的爆炸画面,如果她在屋内难免当场毙命吧。
如此一来,死亡游戏理所当然不会开始,隔离空间也不会诞生。
我这么心想,认为她很可能在屋外。
「不过,这屋子已经毁了,只能重盖了。」
「我暂时要去住饭店了呢。」
位于隔壁的我家也蒙受莫大损害,家俱全毁,从开始起火燃烧的状况推测,已经不可能找回存摺与印章了吧,就算我在隔离空间中拿回来,等回到原本世界后,一切又会恢复原状。
不过,由于最近在异世界贸易中大发利市,所以我并没那么受到打击。这将由对策局负责善后,以瓦斯爆炸之类的原因处理的话,也能获得住宅火险的全额赔偿吧。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很在意邻居妹妹的安危。
「我想去附近找一找。」
「嗯,赶快找到那丫头,逃出这空间吧。」
我见到二人静女士答应后,离开了公寓用地。
根据亚巴顿少年所说,当天使与恶魔的使徒靠近到一定距离内后,就会产生出这个人群消失的空间,也说当事人能掌握到彼此的位置。不过,身为局外人的我们并无找到对方的方法。
于是,我选择飞到空中,从高处确认。
当然,对方也可能找到我们。
不过,这次以邻居妹妹的性命为第一考量,因此我选择了有风险的作法。
「我有几年没被男人这样抱过了,会煞到你呢。」
「请别说那么恶心的话。」
以结果而言,我用了公主抱。
我抱起了无法飞行的二人静女士。
她则逮到机会似地不停对我性骚扰,露出贼兮兮的奸笑,用手指戳着我的手臂或胸口。由于我们在公寓内没见到邻居妹妹,所以她暂时销声匿迹的轻挑口吻又再度复活了。
我则置若罔闻,望向地面。
能轻易地确认到几乎没有物体在动。
二人静女士则率先注意到。
她指着地上一点,出声说:
「那路口附近好像有人的身影。」
「……的确有呢。」
有两人位于面向路口的建筑物后方,躲躲藏藏似地站着。
其中一名背后有着纯白羽翼。
那必定是形成隔离空间的主因──天使与他的使徒了。
因为相隔一段距离,使我难以确认更细部的容貌。
对方并未察觉到飞在空中的我们,我猜这多半出自夜色恰好掩藏住我们,他们在地上东张西望,观察四周状况,应该是提防着恶魔与对方的使徒。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如果可以,我想看一下那天使的长相。」
「看了又如何?」
「视状况而定,我们可能需要马上逃跑。」
虽说是天使,种类也五花八门。
视对手而定,我们也可能身临险境。
我被手持焰剑的天使•米迦勒妹妹砍成两半的事还记忆犹新,假使再度遇上他的话,肯定需要逼不得已地立刻落跑吧。为了不让事情演变成那种状况,我也想赶紧与邻居妹妹和亚巴顿少年会合。
「我不想介入那种危险事呢。」
「那就先去找我邻居他们吧。」
「话说有人从那边飞来了唉。」
「唉……」
我匆忙地转向二人静女士视线所指的方向。
如她所说,有道人影迅速地接近悬浮于空中的我们。
对方从地表朝向空中,双方距离不断缩短。
我以为那是敌袭而严阵以待,但随着对方身影变得清晰,我便理解这是无谓的警戒了,这是因为二人静女士所指出的对象,便是刚才我们正要寻找的人物。
『哎呀呀,为什么你们会闯入隔离空间呢?』
我远远看着时就觉得那以人影而言,轮廓还真是诡异。
当我眨了几次眼后,发现那是被亚巴顿少年抱着的邻居妹妹,由于前者的身材比后者娇小,所以看在旁人眼里,显得相当突兀。不过,他能轻易地抱起她。
于是,我们呈现双公主抱的状态。
「我在回家前看到我家公寓爆炸了。」
『啊,你说那是障壁魔法对吧,所以就和之前一样进来了呢。』
亚巴顿少年有如心领神会似地点了点头。
我在前次骚动后,曾简单地解释过我们之所以会位于死亡游戏现场的原因,加上这次的隔离空间产生于自家公寓附近,使他迅速地获得理解。
「叔叔,抱歉因为我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住宅火险会负担我的损失。」
「保险会理赔炸弹所造成的损失吗?」
「啊、不,我想会用瓦斯爆炸来处理这次的事。」
「炸弹?这丫头果然被盯上了呢。」
邻居妹妹不以为意的发言,让我明白公寓被炸飞的原因。
天使与恶魔的代理战争终于跨出隔离空间,开始侵蚀现实生活了,我事到如今实际体悟到,亚巴顿少年为何寻求我们提供在社会生活中的援助,而非在空间内的战力。
我也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送炸弹过来。
不过,如此一来,我在意的就是她母亲的状况。
我总觉得这时间她多半在家里。
「那个,话说你的家人……」
「叔叔,我之前听说那位小姐是您的同事。」
正当我打算提起话题时,她立刻打断了我的话。
她露出超越平时的淡漠神情,这么问我。
我轻易就能察觉到这代表什么。
我并不追问,老实地回应了她的问题,说:
「如你所说,这是我的同事,怎么了吗?」
「我做了什么好事吗?」
「……不,并不是特别有什么。」
邻居妹妹的眼神望向我抱着的二人静女士。
她该不会是在怀疑我们吧?
但我想在上次的谈话中,我们已经缔结了合作关系了啊。
『她在烦恼你们明明是同事,距离却很近。』
「亚巴顿,请不要多嘴。」
『那我和他交换呢?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请闭嘴,亚巴顿,这是命令。」
『哎呀,被你这么一说,我就没辙了呢。』
她是否对我这中年疲惫大叔,抱着至少皮相稚嫩的二人静女士的画面觉得恶心呢?由于最近有这种风潮,所以我也并非无法理解邻居妹妹的想法。
为了不降低她的好感度,我应该赶紧降落到地面吧。
「不过,这么一来,就必须赶紧安
排你们的住处了呢。」
『目前进行到哪了呢?』
「屋子本身是安排好了,但家俱那些的都还没搬进去。」
『那样也没关系吧?』
「真的空无一物喔。」
『我的搭档只要有一条毛毯,在哪都能睡。』
「…………」
我虽然曾想像过,但邻居妹妹也太可怜了,令我掬一把辛酸泪。
亚巴顿少年说得面不改色,所以那应该是她的日常生活吧,这使我对噤声并露出羞耻神情的她感到歉疚,我过去再怎样也不敢做出送她棉被这种事。
我为了转移话题,先问亚巴顿少年:
「不好意思,你们有看到这次死亡游戏的对手吗?」
『有关这件事,你们有在这附近看到天使和他的使徒吗?他们隐藏得很好,所以我找不太到。正因为如此,我就猜应该不是什么太强的对手。』
「我们有在地上看到类似的人影。」
「来,就在那边,在面向那路口的屋子……不见了呢。」
「他们在离那里不远的地方呢,看来是移动了。」
『啊,真的唉!』
对方从我们刚才看见的地点,移动至几十公尺外了。
他们边躲在屋子后方边移动,正在警戒周遭。
不知对方是在等待与友军会合,或正在寻找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又或者感应到他们的存在而试图逃离隔离空间。光是这样看着,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尽管如此,唯有一点可确定。
他们仍旧并未发现我们飞在空中。
『我很在意他们只有一组人马呢,之前明明来了一大票人。』
「他们如果是为了打败祢,看起来的确战力不足,但如果刚才的男人是按照天使和使徒的指示送炸弹来的话,而他们又位于他逃亡的方向上,就代表他们是来负责监视他的吧?」
『嗯,我也觉得很有可能。』
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已经找到了自家公寓爆炸案的犯人了,想到自己可能得负责善后处理爆炸案,就会在意那名男子。
不过,目前先专注于聆听吧。
在此时要求他们说明令我过意不去。
「也就是说,对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对手吗?」
『应该是吧。』
「那就要杀要剐赶快处理一下,让我们回去原本的世界吧。」
「二人静小姐,我想至少应该瞭解一下内情。」
『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他们逃走前抓住呢,为了万无一失,想请你们也帮忙,可以吗?直接应付天使和使徒的事,全都会由我们进行。』
「亚巴顿,不要勉强人家。」
「不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问题的。」
我不想协助杀人,老实说我颇为抗拒,但全交给邻居妹妹只负责旁观也让我过意不去。顺带一提,因为我自己之前也差点反遭对方杀害,所以也不能总是逃避。
我虽然五味杂陈,却点头答应。
『好,那就三两下结束游戏吧。』
那自称恶魔的亚巴顿少年不知是否理解我的心思,朝气蓬勃地扬声道。
*
我们与邻居妹妹、亚巴顿少年两人会合后,从空中飞回地上。
首先,先由抱着二人静女士的我,降落到目标天使与使徒的正面,这看在对方眼里,像是我们突然从头顶出现,当他们见到我们后,便旋即试图逃跑。
更具体而言,是天使抱起使徒,飞向后方的空中。
然而,当他们转过身时。
亚巴顿少年抱着邻居妹妹,降落在他们的退路上。
一如我们事前所商量,精彩地完成了前后夹击的阵形。
这就是亚巴顿少年为何要求我们协助的原因了。
这附近是住宅密集的地区,汽车不能进出这些狭窄巷弄,即便从空中确认过后,但紧密相连的建筑物将成为障碍物,依双方位置而定,也或许会追丢对方。
『好,到此为止,你们已经玩完了。』
「等回到地上后,就请放我下来。」
被亚巴顿少年抱着的邻居妹妹站到路面上。
我也立刻放下二人静女士。
当我抱着她时,她的香气钻进鼻腔,等分开之后也依然残留于我的衣物之上,那是一股体味混杂香水的气味,我对自己觉得那十分好闻一事有些不甘心。
天使与那使徒则顿时传出难受的嗓音:
「哇啊,雅列尔,我们被抓到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提出了不必要的提议。」
「祢又弱,运气又差,真的很没用唉。」
「……抱歉我派不上用场。」
「算了,就算采用我的意见,结果也没什么差啦。」
那是一对十几岁的男女。
女孩背后长出纯白羽翼。
而且,仔细一看后,发现他们的脸似曾相识。
「不好意思,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呢?」
「啊……」
当我发问后,少年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他们似乎也还记得我。
「什么,你们认识啊?」
「不算认识。」
「那是什么?」
「当我上次被天使攻击时,在和你们会合前,曾在隔离空间中见过他们,当时有稍微讲过几句话,又马上分别了。」
『他们该不会就是灌输你错误知识的天使和使徒吧?』
「啊、嗯,大概是那样。」
「!……」
天使与使徒听见亚巴顿少年的话后,显得更加紧张。
他们露出「糟了个糕」的表情。
我当时和他们约好,以告诉我隔离空间产生的条件为代价,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则告诉我当同一处聚集了十名以上天使和恶魔时,就会产生隔离空间,但这项资讯随后又被亚巴顿少年加以订正。
使徒少年身穿牛仔裤与连帽T恤,上衣与上次见面时为同一款式,略长的黑发采中分发型,也与上次无异,看似学生。
跟随他的天使姑娘则拥有雪白肌肤与金发,身高比少年矮,略比二人静女士高,体型也符合他的外表年龄,身穿类似长袍或希腊贯头衣的纯白衣物。
「炸掉我所住的公寓的人,就是你们的同伴吧?」
当我们交谈时,邻居妹妹朝两人踏出一步。
她嘴中吐出的话语相较平时显得强势了几分。
连我这旁观者也能看出,她已经确定对方是犯人才这么逼问。
「要是我们老实回答,你会愿意放过我们吗?」
「如果你们想受折磨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硬逼你们说的。」
「…………」
少年堆起假笑这么问,邻居妹妹则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方闻言,哑然失声,并神情僵硬。
这与我所知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表情与平时无异,淡漠到几乎看不出情绪,但她用不由分说的语气所道出的话语宛如面对敌人的小哔,相当骇人,我想她心中正默默地燃烧着怒火。
我自然而然地望向不幸爆炸的自家公寓隔壁,她们虽然并非什么幸福的家庭,但那对她而言,还是一个无可取代的栖身之所吧。
对儿女而言,父母并非那么容易割舍的对象。
尽管终将有那么一天,但那应该会是许久以后的事。
她看起来虽然成熟,但直到去年都还背着国小书包。
当我想到这里,明明都一把年纪了,眼眶却为之一热。
*
【邻居视角】
眼前的天使与使徒无疑与炸掉公寓的犯人有关。
当我这么一想后,心中便滚滚地冒出怒火。
「要是我们老实回答,你会愿意放过我们吗?」
「如果你们想受折磨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硬逼你们说的。」
「…………」
那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地点。
是我与叔叔充满回忆之处。
我甚至想立刻派亚巴顿残忍虐杀单方面夺走它的人,我这搭档很会制造血腥杀人案。因此,只要我命令他放手去做,应该能见到他做出令我毛骨悚然的处理吧。
不过,叔叔还在附近。
假如我恣意妄为,他一定会吓得不轻。
我至少也能明白这一点。
因此,我心焦难耐。
当我纠结时,使徒则继续说:
「攻击你们的公寓的的确是天使和使徒的行径,但不是我决定的,是其他使徒擅自决定,又单方面将确认的任务交给我,我也是百般无奈。」
「你要我相信你吗?」
「那边那位大叔也知道的吧?和我一起的天使很弱,在游戏里也毫无表现,所以他们才会说『至少在这种时候贡献一下』,把我们当作弃子。如你所见,我们就被你们抓住了。」
「…………」
「这附近有一只强大的恶魔的传闻在天使间相当有名喔,绝对不会有人敢靠近你的公寓,所以,大家就互推这项任务,最后就从一群人中选
中我和雅列尔了。」
这天使的使徒不只对我,也对叔叔拼命地主张。
他之前明明对叔叔说谎,哪还有脸这么说?
不过,善良的叔叔却默默地倾听他所说的话。
「负责确认指的是看会不会出现这隔离空间吗?」
「因为出现就代表失败,没出现就代表成功,对吧?」
「也罢,照那逻辑来说,你们的确算是弃子。」
然后,我很介意叔叔从刚才就很关心他西装与衬衫上的气味,他该不会是在享受着同事遗留下的体香吧,当他抱着她时,她也莫名地用手环住他的身体。
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乖乖接受亚巴顿的提议好了,不对,我洗澡时间不定,身上或许有点气味,真教人两难。而当我在左思右想时,心中又感到更加纠结。
因此,我对天使使徒的回应自然变得更加严苛,道:
「就算你刚才说的是事实,但我也没理由放过天使和使徒。」
「那、那就这么办吧?我们会成为你们的伙伴。」
「无意义地产生出隔离空间又能怎么样?」
「不是那样,就是我们来当恶魔阵营的间谍的意思啦,如果天使阵营有什么动静,我们会事前通知你们。怎样?这比起在这里解决掉我们这种小喽啰,好处还更多吧?」
这次的爆炸案若能在事前获得情报,或许能顺利应对,我认为对方的提议值得考量。而服从他的天使实力微弱,这对我们而言也有好处。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想在此杀了他们。
『每次都会出现擅长这种肮脏事的使徒呢。』
「你听,你家的恶魔也这么说喔。」
「…………」
亚巴顿对天使使徒的提议似乎有兴趣,露出了贼头贼脑的窃笑,可以当成他持赞成意见,在过去的代理战争之中,间谍肯定也曾大为活跃。
那名叫做雅列尔的天使也并无异议。
假使公寓未遭爆破,我应该也会认真考虑此事。
「你们当初就规划好这剧本,打算来查探我们的底细吧?」
「不不不,这又不是什么值得赌命的谈判,我们现在也很心急如焚啊。」
『就算真的是你说的那样,不给予他们这边的情报,单方面地利用他们,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坏处喔。如果说有什么例外的话,就是你的心情了,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
这恶魔拐弯抹角地在说「别耍任性了」。
我明白亚巴顿是正确的。
此时,他不只征求我的意见,也问了叔叔:
『唉,也说说你的意见吧。』
「我认为人都同时具备理性与感性。」
「叔叔……」
啊,叔叔顾虑到我的心情。
这件事令我深有所感。
心中变得温暖。
我好开心。
如此一来,我就不可顺从自己的情绪,坚持自己的意见。纵使这是亚巴顿的计谋,但我也不想在叔叔面前玷污了他对我的体恤。
我转向天使的使徒,郑重地道:
「我知道了,我们愿意接受你的提议。」
「真的吗?你们愿意用我们吗?」
「不过,如果你敢背叛的话,我们会立刻处理掉你们,亚巴顿也觉得可以吧?」
『那还用说!』
「我们怎么敢背叛你们呢,我们会好好和你们密谋的。」
天使使徒堆起假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与他搭档的天使则轻轻致意,回应了我们。
就天使而言,对帮助恶魔毫无抗拒吗?不对,天使也和恶魔一样,必须彻底服从使徒的命令,无论他本人怎么想,都无法置喙使徒的决定。
话说回来,叔叔看着我们交谈,忽然有了反应。
他望着天使的使徒,露出猛然惊觉的神情,道:
「……请问我也可以说话吗?」
他随后畏畏缩缩且过意不去似地,这么问我们。
*
我看着邻居妹妹与使徒少年交谈的画面,忽然想起了某事。
课长不久前在欢迎会期间给了我们今晚的作业,我则打算带回二人静女士的别墅与小哔一同研讨──如何处理那如同幼鳗横跨菲律宾海逼近东亚的克拉肯。
我眼前的人物正是救世主,舍他其谁呢。
「……请问我也可以说话吗?」
我当下出声后,邻居妹妹们便有所反应。
不仅他俩,连在场众人也都望向了我。
『怎么了吗?』
「叔叔,什么事?」
不过,这好难解释。
在场只有二人静女士知晓克拉肯的存在,由于天使与恶魔的代理战争,我想现场其他人应该多少能接受一些匪夷所思的状况,但不知能否接受巨大怪兽呢?
我目前也无法说出过于详细的情报。
「不好意思突然这么说,但我想请你们天使和使徒帮忙。」
「你要我们马上去当间谍吗?」
「那与其说是间谍,更像是地球防卫军。」
「啥?」
我知道自己说出了荒唐无稽的话。
但更令人害怕的是,异世界那充满多元之美的生态系。
「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和我们一起讨伐巨大怪兽呢?」
「……这大叔脑子还好吗?」
使徒少年转向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我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倘若我站在他的立场,也会产生一样的怀疑。而邻居妹妹听这使徒直言不讳地问,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望着我。
另一方面,二人静女士能够明白我的意图。
「你打算运用这隔离空间来掩人耳目吗?」
「我认为这么一来就能请小哔帮忙了。」
「但能把那大家伙引来这边吗?」
「不和他商量也不会知道,但先不论我们上司的要求,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如果能事先准备的话,我想趁现在先准备好。」
我还无法施展能包住整只克拉肯的障壁魔法,不过,如果有小哔帮忙的话,就觉得那绝非不可能,毕竟,他可是星之贤者大人。
万不得已之下,还能考虑请他出生的故乡助一臂之力。
「也罢,如果它登陆的话,可不只台风那点破坏呢。」
「如你所说,那要视对方的路径而定了。」
假如它转向其他国家的话,也可选择袖手旁观,我并没有率先挺身而出逞英雄的热情与使命感,不过,一想到它来自异世界,我就会感到一股罪恶感。
我猜小哔也与我有同样的感觉。
「那个,叔叔,请问什么是巨大怪兽?」
「我想等之后再详细解说。」
「……这样啊。」
『那和你们的存在有关吗?』
「不好意思,我目前能说的事有限。」
『喔。』
尽管我在此多加解说,也不知他们是否愿意相信。
应该说,要是我就绝对不会信。
「这大叔没问题吗?是不是有点毛病的人啊?」
「可以请你不要说叔叔的坏话吗?」
「不对,你想想,他有点恶心……」
说的也是,那才是正常反应啊。
那是年轻人的正常判断。
由于我最近身边的人都不太正常,使我的常识也模糊了。
不过,使徒少年最后露出认命的表情,转向我说:
「好吧,都可以啦,反正我也不能拒绝吧?」
「不好意思,我可以和你交换联络方式吗?」
「简讯信箱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
我获得少年的联络方式后,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即便我将号码输入手机之中,但担心隔离空间一消失,那也会跟着不见,所以便反覆念出,记入脑中。等我回到原本世界,联络对策局找出他的个人资料后,明天就能掌握他的住址和家族成员了吧。
邻居妹妹没有电话,所以便由我兼任窗口。
对方在代理战争中的谍报活动,暂时也将交由我代为沟通。
我传达说明天会另行联络后,便与天使和身为他使徒的少年道别了。一如亚巴顿少年所说,当邻居妹妹与他分开后,隔离空间便消失,我们回到了现实之中。
之后则开始处理爆炸的自家公寓。
我回到依然熊熊燃烧的公寓,亮出警察手册,指挥现场。
由于阿久津课长也联络了我,便请他动员局员。由行家加以辨识的话,应该能看出爆裂物是什么吧,我基于这一点这么处理,假如自家闹上新闻可就麻烦了。
我对上司透漏了几许异能力涉案的可能后,便顺利取得现场督导权了。
一如当初计画,我请搭直升机来到现场的局员以瓦斯爆炸处理此事,接着,当消防车抵达现场,救护车与警方也到达后,现场就变得热闹无比。
邻居妹妹的母亲则愿她安息。
一如我事前所预料,她因为爆裂物爆炸而当场毙命,她家里另有一名男性死者,后者大概就是邻居妹妹母亲的男友吧,遗体损伤严重,据说需要一些时间来确认身分。
其他家里也能见到多名伤患。
然而,仅出现两名死者。
当我去爆炸现场出差时,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则暂时去附近的饭店回避,我又拜托二人静女士照顾他们。毕竟,假如那自愿成为间谍的少年说谎的话,或许会有第二、第三名刺客来袭。
我心怀觉悟处理善后,现场则令我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