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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这正是最糟糕的状况,我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副驾驶座上的音野亦丝毫藏不住自己的动摇。这也难怪。由于山间公路上的雪消难以消融,层叠的积雪冻成了冰。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连人带车一起掉进谷底。雪花已经飘落下来,虽说势头不大,但一想到即将开始降雪,就忍不住动摇起来。
我们大约开了数十公里的路程,一直在山里徘徊,始终没能出去。
“真,真的是往这里吗……?”
音野已经怀疑起我的方向感了。
“应该吧。”
若把完全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说成是“应该”,情况肯定只会越来越糟。到目前为止,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了。不管怎样,我始终都得出了乐观的结论。
“总会有办法的吧,道路从来没断绝过,也就意味着从长远来看,沿着这条路应该是能直接回家的。”
“唔唔……”
就这样,我们朝着群山连绵深之又深处前进。气温已然降到冰点。别说是人影,就连半间建筑物都看不见。我们就这样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开车飞驰。
“白濑……总觉得好困……”
音野迷迷糊糊地说着。
“睡着的话会死掉的!”
“在车里……不要紧的……”
“要是你睡着的话我会无聊死的啦。好啦,快来玩接龙了!就从音野开始吧,就从‘め(me)’打头。”
“mejirokusa(绣眼草)。”
“唔,这样嘛……那就‘saisoushiki’(再葬式)。”
“……gyoraigyo(鱼雷鱼)。”
我们的接龙并非一般的接龙,而是感觉似乎是有,但在现实中却又不存在之物的接龙。这不仅需要词汇量,而且更需要想象力和创造力的高等游戏。我一旦开始思考,就顾不上开车了。
“周围慢慢变暗了啊。”
音野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或许是因为进入了山谷。天色的确比刚刚更加昏暗了,还是天气开始加速变糟的原因呢。雪势虽然不算很大,但我也不觉得会有所好转。
如今不仅找不着北,还有遇难的可能性……
本来就只是回家的路而已,我们处理完一个小事件的委托,像往常一样返回住处。然而跟平常稍有不同的是,我们受托去的地方离城市很远。尽管如此,往常像这样的距离还是可以毫无问题地回去的。
时值下午四点,正值暮色即将降临的时刻。可周遭已经被几乎可以称之为黑夜的昏惑的所笼罩了。
“音野……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我打断了接龙,对他说道。
“什,什么?”
“过来帮我开车吧。能用你的推理能力突破眼前的难关吗?”
“做不到!我没有驾照……而且这也不算单纯靠推理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别说做不到啦。”
“本来迷路的就是白濑,白濑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办不到的!”
“呜呜……我受够了……不该离开家的……呜呜……”
简直就像小孩子拌嘴。但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或许我们应该慎重地选择接下去的行动。
就在这时,原本蜿蜒曲折的山路突然间变得笔直。回过神来,我们看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开阔地。是不是迷失在什么农场里了呢。只见路的左右两侧并没有树木,就像是缓坡一般。
“啊,看那个。”
在音野所指的前方位置,孤零零的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雪人,似乎差不多有孩子那么高。要是有那么多的雪,就能堆出那种程度的雪人了吧。我们从雪人的侧边开了过去。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白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什么?”
“或许有人住在这附近!”
“哦,也是呢,有雪人就意味着是某人把它堆出来了吧。”
我停下车环顾四周,但并没看到什么人影,也不见建筑物和灯光。
“白濑,那边也有!”
“音野在路的尽头又发现了另一个雪人。就似某种特殊的标志一般立在路旁。
“再往里还有。”
我发现了更多的雪人。
“到,到处都是雪人……”
音野呆若木鸡地嘟哝着。
我开着汽车靠近了那一群雪人。
这些都是由两个白雪球重叠而成的常见雪人。不可能是自然的产物。雪人周围并没有脚印,可以看出他们做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雪人的双肩(?)和头部都积了雪。
“这是在搞雪人节吗?”
“这样的节日……我可没听说过啊……或许在日本的某处会有吧……”
而我开着车继续前进——
“或许这里就是例外呢。看,又是雪人!真的到处都是雪人呐。”
在平缓的山坡上站着的雪人,到了这样的地步,就逐渐令人心生惧意了。原本雪人多被当场可爱的代表,但在昏惑之中,一群雪人站在那边俯视着我们,令人不由地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于是我慢慢地朝前行进,不久道路的尽头出现了灯光,这正是建筑物的灯光。
“那里有栋豪宅!”
从灯光的模样来看,这和周边的普通住宅相去甚远,仿佛像是酒店,又仿佛像是城堡。虽说尚且看不清建筑物的轮廓,但也不会跟我们的预想有很大偏差吧。
“到底该怎么办啊。要是继续沿着山路前进的话,夜幕就会降临吧。路上越来越黑,有可能会遇难,而且事故的可能性也很大吧。原本就是陌生的道路,还得看之后雪的势头如何了……看样子很危险啊。”
我隔着挡风玻璃抬头仰望着天空。
“真希望你能早点做出这样冷静的判断……唔,没什么。”
“不管怎么样,也只能倚靠那里的灯光了吧。只要过去问一下到城里还有多少路程就可以了。要是没办法下山的话,我就把车停在安全的地方,等到天亮吧。”
在此茫然无措也无济于事吧。
我踩下油门,朝着灯光的位置驶去。虽说挺在意那群雪人的,但考虑到眼下的状况,这些都是琐碎的小事了。
建筑物越来越近,正是如我所想的豪宅。古色古香的外表难道是以异人馆为原型的么。此处正是一栋日西合璧的漂亮宅邸,看起来并没有作为酒店和旅馆对外营业的迹象,所以应该还是私宅吧。至今为止由于侦探活动去过好几栋这样的宅邸,而这次也是趣味盎然的建筑物。
由于积雪的缘故,不知道从哪开始是属于宅邸的地界。虽说有门,但由于没有围墙,所以周边一带看起来都像是地界之内,总之,我们就开着车径直朝大门驶去。
“那栋房子……不……不要紧吧?”
“啥叫不要紧?”
“呃,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吗?这房子很气派的嘛。”
“孤零零地建在这种地方……而且周围净是雪人……”
我笑着对他说道:
“音野你怎么了,推理能力有失水准啊。要说下雪天最开心的也就是狗和孩子了。堆雪人的就是孩子们吧。这可都是自然规律呢。堆了这么多的雪人肯定意味着有小孩嘛。你看,根本没啥好怕的对吧。这就是一间生活着爱堆雪人且充满活力的孩子们的家宅,根本不是你脑子里想象的那种可怕的房子。”
我在大门口停下了车,周围的灯一下亮了起来,是感应式的吗,还是说屋内的人注意到我们了呢?我没有熄火就下了车,音野仍旧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上。
我刚靠近玄关,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从里面现身的是以为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身着套装便服,头发很短,不知为何相貌像个少年。她紧皱着眉头看着我,然后默默地拿起了背后的牌子,摆在的我的眼前——
只见上面写着“招募已截止”。
“那个……”
我刚想说点什么,她把牌子咚的一声杵在我的面前,接着就准备离开。
“呀,等等,虽然不大懂是募集什么……但我们是迷了路才来到这里的,找不着回去的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了我的话,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我。接着就操作起了边上的对讲机,然后拿起了听筒,和对面的人交流后“嗯”了一声。不久,从走廊的深处出现了一名坐在轮椅上的人,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非常古朴的和服。
“是迷路了吗?好吧,像这样迷路到这里的人大概十年才有一次呢。说到十年一次,作为概率来说还是个很有价值的数字。这就是某种预兆吧……你不这么觉得吗,深津?”
男子朝一旁戴眼镜的女性询问道。而她只是默默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
“呵呵,深津似乎不怎么喜欢你呢。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就像是家人一样……也罢,今晚趁这个机会,出现了十年一遇的男性客人呢。我没法不欢迎啊,请务
必在此留宿。我明天送你去城里吧。当然,这得等我这边把事办完,可以吗?”
“能让我住下吗?”
“当然。”
虽说有过一丝期待,不料对方却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是太侥幸了。这位轮椅男还真是一尊活菩萨啊。
“太谢谢了,啊,顺便说下,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
“唔……他也是男的吗?”
“嗯,对,是男的。”
“很好,你们就随便住下吧。深津,快带他们参观一下。”
深津不悦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一步回房间啰。”
那名男性调转了轮椅,就这样消失在了走廊尽头。轮椅的电机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
“啊,那我先去停车吧。”
我先出去了一下,回到音野坐着的车子里面。
“音野,运气太好了,那边说可以让我们留宿呢。”
“呜呜呜……这是……恐怖片里的……情节……”
“你说啥啊?不要浪费人家难得的盛情,说不准还能请我们吃顿饭呢。”
音野轻蔑地朝我看了一眼——
“还是……别住这里的好……”
“你干嘛要这么说呢?主人很欢迎我们的到来啊。”
“他怎么说呢?”
“十年一见的天才出现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天才……”
“果然很古怪!”
“音野啊,在这种地方遇难和在一间有点古怪但是很温暖的屋子里过上一晚,你是选哪个呢?反正我是选择后者。”
“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我把车停到了建筑物的旁边,这次带着音野一道穿过了大门。
深津就在那里等候着。
她示意了一下,催促我们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她全程保持着沉默,我们就这样跟着她来到了客房。
跟我想象的一样,这是一间店一般的房间。有浴室和厕所,难不成实际上也曾作为酒店被使用的吗?
深津把我们带进房间,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去了。
“那个人……这么回事?”
音野瑟瑟发抖地询问道。看起来他的第六感被严重刺激到了。
“不知道?女仆?不穿那种裙摆飘飘的衣服倒也不赖……不过总觉得她始终摆着一张臭脸啊。”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
“的确有什么内情么?这么说来,还有一块写着‘招募已截止’的牌子。”
“难道是点单太多的料理店……”
对此我笑道:
“别瞎想啦。要是你这么在意的话,还不如去跟主人打个招呼,直接去开口问,把不安的地方化解一下吧。”
“唔唔……”
我拽着音野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将我们的脚步声都吸收进去了。我凭着直觉朝刚刚的轮椅男消失的方向前进着。途中虽说看到了门,但由于里面没有灯光或是有人的迹象,就没敢打开。因为感觉自己有可能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便不敢随意窥视房间。这就是谜之豪宅中的潜规则。
当我们来到一扇特别大的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轮椅男的声音。
我上去敲了敲门,接着把门打了开来。
那是一间宽敞的客厅。
“哦,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怎样,我想把‘权利’也授予他们两个,你们有异议吗?”
轮椅男脸朝着我们这边说道。
“我是无所谓啦。虽然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反正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吧。”
坐在沙发上竖着三七分头的美男子平静地应答道。
“我反对。都已经过了最后期限了。若是允许这样破坏规矩,那后面就会没完没了了。”
站在床边喝着酒的男子这般说道。
“话虽这么讲,但归根到底还是全看评价嘛。说是说竞争,但倘若小女不同意,来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对吧?”
“那就随你的便吧。罢了罢了,我已经开始厌烦这样的闹剧了,只想赶紧完事吧。”
“呣,是啊,反正这种事也只限这一次吧,我是这么想的……”
“那个……”我终于找到机会插了句话——
“谢谢你在困难之中施以援手,所以我想打听一件事……今天这个地方是有什么活动吗?”
“真能装,恶心死了。”
分头男哼了一声。
“诶?”
“决定结婚的对象啊。”
拿着酒杯的男人接话道。
那个所谓“招募”原来是指“招募”结婚对象吗?
“顺便问一下,两位客人都是单身吗?”
“是,是啊。可我们……”
“你看看,他们完全就是在装蒜啊。”
分头男又在叽叽喳喳了。
“再说明一下,我是这间宅子的主人笹宫剑。女儿名叫美子,今年二十岁了。她原本十八岁就该结婚了。可两年过去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伴侣。今年是最后一次招募了。本次前来应募的有两人,他俩都是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前来应募的。去年大概是有六个人吧?当然小女一个都没看上。”
“令爱的结婚对象是通过公开招募来应征的吗?”
“这么说吧,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次招募。仅符合条件的人才能前来应募。比如这位坐在沙发上的人,是一家IT公司的老总,年收入达三亿円呢,是能坐着私人直升机去吃午饭的男人。不过在我看来就只是挥霍无度罢了。即便如此,如果用一般的标准衡量的话,他也算有钱人了吧。记得他叫做……”
“藤原昆哟。”
他抚摸着他那七三分的头发说道。虽然颜值不错,但为何整体上却给人以一种贫乏的感觉呢?身上的西装恐怕是名牌吧,当然和他并不怎么合衬。
“而另一边的那位,是所谓的设计师,虽说我也不大清楚世界的潮流啦,但据说在海外也得到了相应的认可呢。主要设计衣服、包、饰品之类,总之就是女孩子们喜欢东西。从外表看并不算多金,可手头肯定攒了大把的钱吧。”
“说到底还是钱啊。你女儿的事情就用钱来解决好了,哪个男人家产多就算他赢了吧。”
那个留着短发,皮肤晒得黝黑的酒杯男说道。
“呵呵呵,他还挺有胆量的嘛。虽然是个不错的男人,可小女就是不肯点头。”
“因为性格不好吧。”
藤原说了一句。
“哪比得上你呀。”
“喂,场外干架可是禁止的。你先给客人报个名字吧。”
“神谷彻。”
“也是是说,这次来应募的是有藤原君和神谷君两人。就在这两人展开选拔的时候,又出现了两个人。怎样?客人们,若两位都是单身的话,我也额外给你们参与选拔的‘权利’好吧?”
豪宅的主人,以及那位姑娘的结婚对象,只需提交一张薄薄的结婚申请,就业以全部据为己有……想想还真是荒诞。
这样就可以一辈子不工作也能生活下去了吗?
“白濑……别被诱惑了……”
音野轻轻地戳着我的后背。
“我才不会被诱惑呢!”我竭尽全力装腔作势地答道——
“请容我拒绝!”
“哦?你们是看不上小女吗?”
笹宫的表情一变。
“不,不是这样……”
仔细想想,我们完全有可能因为得罪了笹宫,而被扔进极寒的山里。
“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然后笹宫望向音野的方向——
“那你呢?”
“啊……呃,唔……唔唔……”
“到底怎样?”
“啊……那个……”
“我听不懂,是说要参加吗?”
“呜……”
“好,那就定下来了。这次小女的结婚对象候选人共有三位。不过第三个人是在截止期限之后来的,若是跟其他两位条件相等的话,未免过于优惠了。但请各位放心,这边已经设置了相应的障碍。准时参加的两人已经知道本次挑选结婚对象的条件,正处于竞争之中。而迟到的人纵然落后也是没办法的对吧?”
“请问选择结婚对象的条件是?”
我代替音野提问。
“就是……堆雪人呢。”
“啥?”
“能堆出最为优秀的雪人的那个人就能跟小女结婚。这是小女自己提出的条件。”
“雪人……吗?难不成外头那一大堆雪人都是你们弄的?”
“对,我已经试做了好几个了。”
藤原回答道。
“顺便问下,这栋房子里没什么精力旺盛的孩子吧……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真不好意思。”
我的推理似乎完全错了。
即使是这样,会为了挑选结婚对象而让对方堆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呢?其实笹宫的女儿就是个非常任性又不可理喻
的女孩子吧。
此刻笹宫的女儿静悄悄地出现了。
她打开了门,只露出半边的身体窥视着房间里的情况。只见她身材高挑,虽说只有二十岁,但给人的印象却很成熟。
笹宫把轮椅转向了女儿的方向——
“哦,美子你怎么了?他们都是你结婚对象的候选人哦,你提出的条件都已经传达出去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带着诸多执念……去堆雪人吧……对……不能半途而废……比如想要杀死某人……请抱持着这样强烈的念头……”
美子用纤细的声音传达着这样的话,她那双眼眸自长长的刘海缝隙中射出光芒,接着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走廊里。
“喂音野,那就是你老婆哦。”
“呜呜呜。”
音野使劲地晃着脑袋。
2
晚上七点,透过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去,雪终于真正地落了下来。一想到若没进这间宅邸就感到后怕。虽说在一个奇怪的时机误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但也总比遇难强吧。
我和音野蜷缩在火炉边上,等待着晚餐时间。
“你不去堆雪人吗?”
“才不去!”
音野将手靠着火炉,身子缩成一团,
“可在挑选结婚对象的事情上,让他们去堆雪人怎么看都不正常啊。通过这样的事情能看出什么呢?比如性格还有处事方法之类吗?”
本来在这种时候招募结婚对象就很莫名其妙了。不过在有钱人的世界里,这种事情或也是正常的吧。如若把这视为一种特殊形式的相亲,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还没等我开门,门就自己打了开来,深津在此现身。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指了指走廊的尽头。笹宫之前提到过那里是餐厅的位置,看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我们这就过去。”
我俩离开了房间,沿着走廊跟随着深津前进。
笔直的走廊直通餐厅。右手面是窗,可以看见外部的景观。自窗口洒落出的灯光,将夜晚的白雪映照出朦胧的光亮。在走廊的半途,音野猝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哎,那有雪人。”
只见一个雪人立在距离窗口稍远的位置。从这边可以看到下侧的雪球——也就是雪人的身体的左侧,插着一根细棒。应该指的是手臂吧。的确堆雪人经常用树枝来做出手臂的样子。从我俩的位置并不能看清那个胳膊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手臂就只有一只。
“应该是对那位姑娘志在必得的藤原和神谷的大作吧。”
虽说附近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除了他俩,不可能还有其他人会去堆雪人了。
“我们快去餐厅吧。”
我先迈开了脚步。
然而背后的音野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动,动了!”
“什么情况?”
“雪,雪人动了!”
音野脸色铁青地指着窗外的雪人。我站在音野的旁边朝窗外望去,雪人并没有动,依然站在和刚刚相同的位置上。
“雪人不可能会动的吧。”
“可是……确实……扭了一下……”
“别扭的是音野才对吧。现在有谁在堆雪人吗?”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没人啊。”
“那是不是太暗了看不清楚呢?”
我把音野留在原地,重新迈开了步子。
音野又朝雪人眺望了一会,为了不被落下,从后面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们进了餐厅。只见里面如同餐馆一般放置着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其中一张桌边坐着笹宫和他的女儿。
“哦,是你们呀,现在不去堆雪人吗?竞争对手们如今可在外面忙着堆雪人哦,在这样寒冷的雪里头呢。”
笹宫笑着问答。
这也太疯狂了,但这是否意味着和她结婚有很大的价值呢?如果能通过忍受寒冷和大雪堆个雪人,就能得到一生的财富的话,或许也算便宜的吧。男人们或许会满足于此吧,可她真的没问题吗?
美子用叉子毫无声息地用着餐,腰杆挺得笔直,举止可谓是上流人士的做派。
我俩则坐在距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深津麻利地端上了料理。
“美子,他们之中有比较出挑的人吗?”
那边传来了笹宫的声音。
“没什么兴趣。”
“哎……要是去年就不行的话,今年也还是不行吧。那么作为新人的他呢?”
笹宫目视着音野问道。
音野紧张地僵在那里。
“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喂,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啊……唔……”
“名侦探哦。”
我从旁插了句话。
“名侦探?”
“啊?解决事件的那种吗?”
美子吃惊地瞪圆了双眼。
“是的,音野至今为止已经解决了很多棘手的事件了呢。”
“呵呵,很有趣嘛。和之前的人有不一样的有趣之处嘛。我很中意哦,接下去就看你能不能堆出一个好雪人了。来,加油把雪人做出来吧!”
“爸爸,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
“嗯,好吧。”
笹宫用完晚餐,叼起了一根像黄瓜一般粗的雪茄,开始吞云吐雾。一股奇妙的香气飘到我这里,那是雪茄独特的气味。正当我快要被这香气所陶醉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换气扇静谧的转动声。大概是深津机敏地打开了换气扇吧。只见她从餐厅的一隅返回,开始收拾空餐具。
“深津,差不多该把外面两个人叫进来了吧。”
美子有些着急地呼唤着深津。
深津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走出了餐厅。
就在门刚阖上的一瞬——
“呀!”
听到了仿佛青蛙被挤碎一般的惨叫。
那是……深津的惨叫吗?
我离开座位,追着深津来到了走廊上。
刚到走廊就看见深津瘫坐在地上,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只见她恐惧地指向窗外。
那是雪人立在黑暗之中。
雪人又动了吗?
不,雪人还是和之前看到的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问题是横在雪人跟前的……
是一个倒下的人。
“有人倒在地上了!”
我打开窗户,探出身子确认了一下——
“没错,就是个人!”
我将随后赶来的音野留在原地,急急地赶往门口,冲到室外绕过宅邸。沿着屋子前进了一会,不久就看到了那个雪人,刚刚我站过的走廊也映入眼帘,现在音野他们正从窗边不安地看着这里。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一边前进。
终于抵达雪人跟前的我,赶忙蹲在倒地的男人旁边,确认了他的脉搏,已经没有跳动的迹象了,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音野!快叫救护车!快叫警察!”
我朝着窗户的方向大喊道,我的声音果真能传到音野那里么?
倒在地上的人乃是藤原。
他后脑勺周围的雪被鲜血染红了,身体出奇地冰冷。由于很可能是头部遭到重击,所以没法随意移动,是否应该进行心肺复苏呢……在这种状况下,作为外行的我完全无法判断。
不,这是之前的问题。
现在的他已经丧命了。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由谁做的呢?
当我和音野去往餐厅,透过窗户往雪人那边看去时,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大约十分钟后,深津从餐厅来到走廊,然后就在雪人的面前发现了他的尸体。就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在十分钟内,他若被什么人击倒,自然会留下崭新的脚印。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脚印。由于此时仍在下雪,之前的脚印会不断地被掩埋,但十分钟前的脚印没可能不留下来,这里一定会有某人新留下脚印。可看上去就只有我的脚印而已……除此之外,周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我突然间意识到了雪人的存在。
在横躺的男人面前,稳稳地站着一个雪人,仔细一看,连脸都做出来了。
雪人的眼睛和嘴是用蜂窝煤做的,脸正对着尸体,只有一只手臂。从脸的方向判断应该相当于右臂。而插在雪人身体上的“右臂”乃是尖端弯曲的铁棒——一根撬棍。而且撬棍的头上还沾着血迹,这就是凶器吗?拿着凶器的雪人……
当我正盯着那个诡异的雪人时,背后有人走了过来。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者正是神谷,他身上穿着防寒服。
“藤原先生……好像被人打中头部杀死了。”
“他被杀了?”
神谷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但当他看到横躺在眼前的藤原,却不得不相信了。他一把将我推开,确认了躺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脉搏,然后终于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是谁杀了他
?”
“那个……还不清楚。”
“不是你干的吗?”
“我?我刚刚还在餐厅呢,是深津发现的。”
我便摇头边答道。
“好吧,在这里讲这些也没用,藤原怎么办?先抬到屋里去吗?”
“不,在警察到达之前,得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你说警察?这么大的雪,警察恐怕来不了了。”
“这样子的程度还行的吧。”
“你根本不知道这是在怎样深山里头。就算你告诉他们地点,他们也很难理解的。即使警察有那种耐心,等他们到的时候都都已经快早上了吧。”
“就这样把他留在这里也不太忍心……但现场还是尽量保护好吧,有没有塑料布?”
“我不知道,先回去问问深津吧。”
我跟神谷一道返回了玄关,笹宫在和警察联络,可他看起来也说不清楚。
音野正在深津的旁边手足无措。他是担心作为第一发现人的深津,还是作为侦探在监视着其中一名嫌疑人呢。
我问了深津哪里有塑料布,她只是默默指了指餐厅,餐厅里有桌布,用这个替代就行了吧。无法可想的我和神谷只得从桌上借用了几张桌布,再次走了出去。
我们先用桌布把藤原的尸体盖上,然后将剩余的桌布覆在周围。
“喂,看这个!”
神谷似乎也注意到了雪人的胳膊,也就是撬棍。
“这个可能是凶器!”
“是雪人拿着凶器吗?”
“是啊,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现在回想去了,我跟音野结果走廊看到那个雪人是时候,它似乎就已经拿着撬棍了……
这么说来,那是音野还说过一句“雪人动了”。
“不会是雪人把藤原打死了吧……”
话音刚落,神谷自嘲似地笑了笑。恐怕是因为想象太过跳脱而笑了吧。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话已经没法再当作玩笑了。
周围没有人的脚印。
雪人就站在尸体的前面。
它的手臂即是被认为是凶器的撬棍。
它在飞雪和黑暗中突然动了起来,击碎了来到自己跟前的人的头颅。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光景。
仅从间接证据来看,雪人无疑是罪魁祸首。
雪人正是犯人。
但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我和神谷返回了宅邸。
所有人都在餐厅里齐聚一堂。
“我已经给警察打过电话了。他们说不知要多久才能到这里。这也难怪,这还是我头一回报警。自从税务检察官来过之后,我这里就再也没受过警察的骚扰。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而且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呢。”
神谷望向窗外,雪势比刚刚更为猛烈了,风也越刮越大,暴风雪的来临只是时间问题。
“藤原已经完全死亡了吗?”
“是的。”
我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被杀的?”
“他的后脑勺似乎遭到了钝器的击打。凶器应该是撬棍吧……撬棍是作为跟前的那个雪人的手臂插上去的。”
“啊,插根棍子当做胳膊……还是用撬棍……呵呵,那是谁堆的雪人啊?是神谷君吗?”
“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低级趣味的雪人!”
神谷慌慌张张地否定道。
“那就是被杀的藤原君自己堆的吗?”
“不,我不认为是藤原君堆的,那家伙做的雪人还要糙,经常把地上的泥土之类混在里面,你看那家伙堆的其他雪人就知道了。”
神谷抱起胳膊说道。
“如果不是藤原君做的……那到底出自谁手呢”
“难道不是那个可疑的二人组吗?”
神谷交替看了看我和音野。
“自从我们来到了这间宅子,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我们一直都待在房间里。”
“待没待在房间里只有你们自己知道吧。”
“等等,这么说来,神谷君刚刚又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呢?你好像一直都没出现呢。”
笹宫出言制止了表现出攻击态度的神谷。
“我……在堆雪人啊。”
“嗯,然后呢?”
“就是这么回事,我就干了这个。”
“你可是唯一一个戴着手套穿着防寒服出门的人吧?其他人刚刚都在餐厅里,我们可是能互相用眼睛来确认彼此的不在场证明哦。”
对于笹宫的追问,神谷畏缩了——
“你是在怀疑我吗?”
“怀疑都不用怀疑……简直可以确定,除了你以外就没其他人了,你就是犯人吧?”
“你,你说什么!”
“你们帮我解说一下吧。”
笹宫将话题抛给了我和音野,音野只是在那里惊慌失措,我则开始解释道:
“嗯……问题就出在那十分钟里面。当我们进入餐厅,到深津走出餐厅的十分钟内,毫无疑问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雪人跟前出现了一具尸体。也就是说,犯人至少是可以在那段时间内杀害藤原并抛尸的人,可我和音野,笹宫先生,美子小姐,深津小姐……就是说除了神谷先生和受害人藤原先生之外,在那段时间之内所有人都在餐厅里。而在餐厅里的人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藤原先生打倒在地。”
“所以我就是犯人吗?”
“不过还没法下结论……”
“不不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笹宫似乎自说自话完全认定了。
“我干嘛要杀藤原啊!那种家伙……虽然我是觉得他很烦人,但也从没想过要杀了他啊。”
“若是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就更容易娶到小女了,没错吧?”
“这,这种事情……我这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就算少了一个人,但结果要是我做不出完美的雪人也还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不是吗!”
“好吧,详细情况你可以跟警察去讲。但在警察到达之前,还请忍耐一下,毕竟要是胡闹起来我可不好办。深津,去把仓库钥匙拿过来吧。”
深津点了点头,走出了餐厅,大约三十秒左右就返回了。
“你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可别怪我哦,毕竟我没法跟犯人共处一室啊。”
“随你便吧!但再和你说一句,我可是无辜的!凶手就在你们几个里面。还是尽量小心一点,别整晚都担惊受怕吧!”
就这样,神谷被隔离在了仓库里面。而我和音野没法评判这样的行为。如果这样就能平息骚乱也就够了。而且目前最有可能是犯人的还是神谷,我觉得首先收押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神谷被收押之前,他喊出的一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雪人,果然雪人就是犯人!雪人过来杀人了!”
3
雪已经变成了暴风雪,等来警察变得更加绝望了,就算我们去接警察过来也没有可能。别说是保护现场了,现在还得做好现场被暴风雪彻底破坏的觉悟。
“如果你们真是名侦探的话,我想拿到这桩事件的确凿证据,请你们证明神谷君就是犯人,能做到吗?”
笹宫如此跟我俩说道。
“不必担心。当然犯人不一定就是神谷先生,如果他是犯人,那就拿出证据,假如他不是,那就找出真凶。这就是名侦探音野顺呢。”
我一边回应,一边用手指了指音野。
音野吓了一跳,双肩瑟瑟发抖。
“呣,很可靠嘛。那就指望你咯,你可以随意进出藤原君和神谷君的房间,没有锁的房间都可以自由出入。要是你有什么想问我们的,就告诉深津,她会领你们去我房间的。”
“我明白了。”
“那我就回房休息去了。”
笹宫转动着轮椅出了餐厅。
而他女儿美子已经不在了。在事件发生之后,由于心情压抑,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深津就像是在监视着我们一般,一步不离地守在我们身边。
“请问……深津小姐。当你发现藤原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东西?比如跑出现场的人影之类。”
深津摇了摇头。
相反,如果她说“看到了”,那倒是可以认定她在说谎。因为在藤原遇害的现场周围,根本没有逃走的人的脚印。
“深津小姐喊我们去餐厅的时候,应该也经过了那条走廊吧,那个时候并没有看见尸体是么。”
这次她点了点头。
果然藤原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在我们进入餐厅到深津离开餐厅的这十分钟里。
但在这段时间里,若犯人将藤原击倒并逃走的话,是一定会留下脚印的。但这里却没有新的脚印。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积雪上脚印随处可见。但若在是这十分钟内发生了杀人事件,却没留下新的脚印,那就很奇怪了。
此外,作为受害者的藤原本应在此留下脚印,但却找不到那样的痕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到底是用何种方法消去了脚印?
周围的积雪很厚,是不是有一种我们乍一眼看不明白的方法,可以把脚印消除掉呢?总而言之,尸体及雪人的周围别说脚印,就连积雪本身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尸体似乎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突然出现的。
这个谜底究竟是……
不管怎么说,在事件发生的十分钟内,餐厅里的人是不可能在那种地方杀死藤原,或者在别的地方杀死藤原再把尸体搬到现场。如果只从尸体出现在这十分钟内的事实来看,这是仅有当时不在餐厅的人才能实施的犯罪。
即便如此,为何凶器又会是雪人的手臂呢?原本那根撬棍从一开始就是当做雪人的手臂插在那里的,事实上我们也亲眼看到了。也就是说,犯人是突然抄起凶器,击杀了藤原的吗?
还是说——真是雪人杀了藤原呢?
这只能作为一种无聊的想象而付之一笑吧……不过如果真是那个雪人打死了藤原,那么脚印之谜倒是可以解开。没人从现场离开也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犯人就是雪人,它一直就待在那个地方。
但是连受害者自己的脚印都没有的理由就搞不懂了。藤原是从哪里飞过来的吗?还是雪人把他从什么地方扛过来的呢?
“音野,从发现尸体到我来到雪人边上的那段时间里,你一直在走廊上看着雪人吧,它有什么变化吗?”
“唔……没有……”
那就可以排除在我赶去现场的那段时间里有人动过手脚的可能性。
迄今为止我跟音野所处理的事件大多是在案发后才被委托解决的。这次实时遭遇的杀人事件可以说还是头一遭。学生时代虽也卷入过几次事件,但自从作为侦探开展活动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先去调查一下神谷的房间吧。”
像这样在餐厅里一言不发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作了这样的提议。
“也是呢……”
于是我们一起出了餐厅。
深津则无言地跟在后面。
“请问神谷先生的房间是……?”
深津指了指走廊的左侧。
我们沿着她所指的方向前进。
途中遇到了左右向的岔路,我再次朝深津询问,她又默默地指了指左边。
这宅邸简直就像迷宫一般。我们在深津左——右——左的指示下前进着。要是没有她的话,我们搞不好马上就会迷路了吧。
“然后呢?”
深津指了指左边。
而我错向右边走去。
“是这里!”
深津纠正道。
“啊,不好意思。”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刚刚说话了吧。”
我看向深津,而她好似无事发生一般眺望着远方。
“你会讲话的对吧。”
她板着脸不置可否,我就感觉她刚刚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沙哑。
“行吧。”
接着我们抵达了神谷的房间。室内的模样和我们所在的客房并没什么区别。虽说有些抱歉,但我们还是对他的房间展开了搜查。
他的包里横七竖八地放着各种首饰,虽说都很漂亮,但收纳得也太过随意了,简直就像对待垃圾一样。但这些肯定都很值钱。
“白濑,看这个。”
音野递出了一个用自己的手帕包裹着的奇怪物品,只见它比手机要大上一圈,上端有两个金属的突起物,这是电击枪,乃是利用高压电流冲击接触到的物体的武器。虽说是作为防身用品出售,但也经常被用于实施犯罪。
“在床底找到的。”
“这是让人失去抵抗能力然后再把他打死吗?”
假使神谷在杀人时使用了电击枪,那么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藏到床底下的呢?不对,藏起来的机会要多少就有多少,他可能只是一直假装在外面,事实上已经数次回到这个房间了吧。
“可这很奇怪……神谷先生……有必要用到这种东西吗……”
“嗯?”
“藤原先生是被人击打了后脑吧?也就是说……并不会遭到太多抵抗,根本不需要用到电击枪……或许只是碰巧遇到了这样的状况……可他既然选择了撬棍作为凶器,却还用了电击枪……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选择别的凶器……”
“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我觉得他俩在体格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把电击枪作为保险手段的想法……应该是体格和力气都不如藤原先生的人才会有的吧……而且他只藏了电击枪,而撬棍那边却……”
“你是说这把电击枪其实并不是神谷先生的吗?”
“怎么说呢……”
“待会我们去仓库找神谷先生套套话吧,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东西。”
“也好……”
音野锁上了电击枪的安全装置,包上手帕塞进了口袋。
“接下来去藤原先生的房间看看吧。”
我们在深津的带领下,转移到了受害者藤原的房间。不过我们在藤原的房间内并未发现任何显眼的东西。虽说找到了有关雪人的资料——也就是图画书之类,但这也只能引发对于受害者的同情吧。
“这么说来,堆雪人会成为选择结婚对象的前提条件呢?”
我回过头朝深津询问。
深津只是歪了歪头,也不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佯装不知。
“还是直接去问笹宫先生吧。”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笹宫所在的房间。由于还没到他就寝的时间,于是便请深津带路过去了。
笹宫的房间无法跟我们的客房相提并论,恐怕是整间宅邸里最宽敞的房间了吧。这里就跟美术馆的楼层一样,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每样艺术品都被反光灯映照得无比艳丽。当我的眼球正被众多的艺术品所吸引时,坐在轮椅上的笹宫过来了。
“好东西挺多的嘛。”
“嗯……算是吧。”
我对艺术品并不是很了解。
“这个如何呢?这是约翰·列侬的声音罐头呢,是在约翰的演唱会现场,在最佳听音位置将空气的振动直接封到罐头里面,堪称绝品呢。”
“太,太厉害了。”
“这个是暗杀肯尼迪的刺客犹豫着要不要买,但最后还是没能买下的子弹。当然火药和引信已经被取掉了,因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合法藏品,还附有证明书哦。”
“啊哈哈。”
“这些艺术品……是哪里买来的。”
音野罕见地提问道。
“唔,都是网购的啦,时不时就会送来包裹,经常连自己都忘记买过什么了。哈哈哈。”
“买了很多吗?”
“嗯,我的做法就是把剩下的钱一次性花完,不拘于东西的价值一个劲买买买,这就是我的做派呢。”
还真是个豪放的老头啊。难不成这样的个性更容易成为人生赢家吗?把他和音野的性格摆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到底哪个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吧。据说他就是靠买卖艺术品才得以入手如此的豪宅。即使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寥寥无几,只靠倒卖已有的艺术品就能赚取如此多的钱财吗?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虽说我是来打听事件的,但他却没完没了地进行着无聊的艺术品解说。
“这个可就厉害了,是佩洛南查族的咕噜噜人偶哦。”
只见用玻璃柜罩起来的底座上,放置着一个陶俑一样的,奇形怪状的青铜人偶。就在在我看到它的瞬间,突然有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
这并非中了音野的电击枪,而是被那个咕噜噜人偶神秘的造型美所毒倒。是的,就是中毒的意思。我心中沉眠的艺术之魂正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
“这,这个……太厉害了。”
我长吁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哦,你很懂嘛。这是位于巴西亚马逊腹地的佩洛南查一族所信奉的守护神的一种。每当换一任族长就会做一个新的,等族长死后便一起下葬了。”
“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嗯,这可是秘藏的珍品啊。”
我实在很想知道是怎么弄到手的。
但此时必须先推进事件的话题,音野依旧像往常一样扭扭捏捏地缩在角落,没办法只得由我来提问了。
“这次为何会用堆雪人来决定令爱的结婚对象呢?”
“呣?当然是因为美子本人说要这么干啊。”
“她想通过堆雪人来了解什么呢?”
“天晓得呢。只有美子自己明白吧。不过依我看,这倒是个测试挑战性和顺从性的好办法呢。”
感觉这和竹取物语的故事差不多,不正是向求婚者提出办不到的难题,事实上拒绝求婚的意思吗?
“去年也是这样吗?”
“嗯,去年和前年都是堆雪人。”
“听说她从十八岁开始就开始征募结婚对象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高中毕业,是该找个人结婚了啊。虽说她是想上大学,但没有去的必要。无需美子自己,只要是美子的丈夫上过大
学就足够了吧。天晓得她上了大学,之后又会提出什么要求。”
归根到底他大概只是想亲手掌控女儿的人生吧。
扭曲的亲子关系渐渐显现,美子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话说回来,你有找到什么证据吗,名侦探君?”
音野慌慌张张地后退了一步。
“我们找到了凶器……不过还不确定。”
我回答道。
“要是能在警察到达之前解决事件,你可以选择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件东西当做报酬。毕竟让名侦探干活,必须要支付相应的报酬对吧?但要是解决不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名侦探的招牌也只能当做吹牛。这可事关你们的荣誉呢。”
“请放心,名侦探一定能解决的。”
“嗯,我很期待哦。”
我们出了笹宫的房间,接着前往美子的房间。
深津还犹豫着要不要把我们带去美子的房间,不过一旦说服她后,她就二话不说给我们带路。
我们来访的时候美子并不在屋内。不过她很快就从走廊里现了身,招待我们进到房间里。美子的房间并不如笹宫的那么大,当然比我们的房间要大出许多。里面放着一张像《罗马假日》电影里那样的大床,上面铺着蓬松的羽绒被。
“首先声明下吧……我们是在积雪的道路上迷了路才来的这里,绝不是来做你的结婚对象的。”
我决定提前把话说开。
“哦……是这样吗?”
“我想问一下,你是真的有选结婚对象的打算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关于你想要的雪人……其实根本没有正确答案吧?这世上并没有人能做出你所追求的雪人。说起来,你根本就不想要什么雪人,而是从一开始就提出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对吗?”
“不。我所追求的雪人,是实际存在的哦。”
美子明确地回答道。
“实际存在的吗?”
“站在事件现场的那个……就是那个雪人。”
“是那个?那个雪人到底什么地方符合你的追求呢?”
“脸,形状,所站的位置……各个地方都有。总之那个雪人就是我想要的。”
难不成她真的是一个狂热的雪人爱好者吗?话说真的有这样的爱好者么?
这时,我突然自窗帘的缝隙中瞥见露台上也站着一个雪人。
我忍不住想要惊叫出声,在千钧一发之际按捺下来,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
雪人并不算很大,和尸体前面站着的雪人相比,简直就是孩子版的雪人。即便如此,在发生了这种事件的夜里,冷不防在窗外看见这副景象,还是会不由地吓一跳吧。
我指着雪人向美子问道:
“窗外的是……”
“啊,那是我把露台上的雪收集起来做的。但是做得实在不怎么样,大小也不够。”
美子若无其事地拉上了窗帘。
她果真是雪人爱好者啊。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拒绝结婚的借口,难道她真是想通过所谓的堆雪人考试来选择结婚对象吗?
“可是你不知道那个雪人到底是谁做的对吗?”
“是啊。这到底是谁在那里做的呢?”
“它是多久前立在那里的呢?”
“大概是在两三天前吧,正好是藤原先生和神谷先生过来的时候,我发觉它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们两三天前就来了吗?”
“嗯,都在练习堆雪人呢。”
所以才会遍地都站着雪人吧。
“那个插着撬棍当手臂的雪人,难道你不觉着奇怪吗?”
“没觉得很奇怪啊……”
美子歪了歪头,这是很自然的动作。
我突然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你也用电脑吗?”
“嗯,我经常用它上网。因为平时不会出门,所以这就是唯一能跟外界联系的手段了。”
“比起结婚,你还是更想升学和就业吗?”
“那个……不,我想要的是……”
美子低下了头,没再说下去了。
深津无言的压力自背后袭来,似乎差不多是时候离开房间了。深津是打算做美子的保镖还是骑士呢?不过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是不该在女性的房间里待上太久。
我们简单地问候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好……最后还是去趟神谷先生那边吧。”
我们朝着仓库走去,深津身上带着钥匙。
仓库位于比一楼餐厅更深的位置,被一扇坚固的门紧锁着。门的上部有个格子小窗,可以窥探内部的状况。但眼下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里面。
“神谷先生。”
我先打了声招呼。
神谷的脸立刻出现在了格子窗的对面。
“喂,快点把我弄出去吧。”
“请等一下,能先把你的手从窗口里伸出来吗?”
“你想做什么?”
“事情搞定之后马上就开门。”
“真的吗?”
“我刚刚在神谷先生的房间里找到一样东西,原本是掉在床底下的……现在就把它放在你的指尖上。”
接着我将名片的一角置于神谷的指尖上面。
而神谷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我跟音野面面相觑。
如果他把“掉在床底下的东西”认作是电击枪,理应会立即缩回手指或者抵抗一下,总之会做出某种反应。如果没有的话,也可以认为电击枪应该并不是他的东西。
电击枪应该是某人伪造的证物,很有可能就是真凶。当然为的是让神谷变成犯人。
“到底在干嘛啊?好了吗?”
神谷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以了,现在就把门打开。”
我从深津手里接过钥匙,打开了门锁。
神谷慢慢走出仓库。
“我的嫌疑已经撇清了吗?”
“不能说完全吧,但至少我们认为你不是犯人。”
“那可太好了,不过后面的姐姐好像还在怀疑我啊。顺便问一句,刚刚放到我手指上的是什么东西?”
“其实……”
音野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击枪。
“哇,太危险了!刚刚你是想把这玩意塞给我吗?到底想干什么啊!”
“别紧张,刚刚放在你手指上的是我的名片,就只是一个纸片而已。我只是稍稍考验你一下。刚刚我们搜查了你的房间,找到了一把电击枪。但这并不是你的东西对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应该预先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让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你被当成犯人,电击枪恐怕就是真凶留在那里的吧。”
“天哪……我居然是犯人?这也太可怕了,要真这样的话我去年就做了啊。”
“我们聚集在餐厅里的时候,神谷先生又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呢?”
“你们聚集在餐厅是七点左右的事吧?那时候我正好在大门口堆了雪人。和藤原被杀的地方完全不一样,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事件,那是因为我看到你从大门一路跑到了屋子后面,所以就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在那之前,有人进出过大门吗?”
“我又不是一直在那监视着,就算有人出入,也有可能没注意到吧。”
“你堆雪人堆得那么投入吗?”
“嗯,差不多吧。要是能跟美子结婚,这里的财产简直就是唾手可得了。如果做个雪人就行的话,当然是要认真对待了。”
“认真到把对手都杀了吗?”
“拜托,刚刚说我不是犯人的就是你吧,难不成你还在怀疑我吗?”
“不,我并没有怀疑你哦。”
“闹够了吧,别再把我扔回这么冷的地方了。”
“这么说来当他们把你带到这里的时候,你说过雪人会来杀你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啊。我看到了一个会走路雪人。”
“雪人走路?”
神谷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啊,就在你们第一次见到我们以后,我和藤原没过多久就出去堆雪人了。大家都不想认输。我在玄关,藤原则在屋子后面。不久之后,我看到了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正在屋子附近移动。虽说由于周围一片漆黑,看得并不是太清楚,但这无疑就是在朝前行走的雪人啊。雪人一直在动,很快它就没入看建筑物的阴影之中,再也看不见了。但那个形状,那个颜色,那个尺寸……无疑就是走路的雪人。”
“你没有去追那个移动的雪人吗?”
“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以为藤原在那边滚雪球。但事后才发觉事有蹊跷,那是两个贴在一起的球状物,在这种状况下,根本就没法滚吧。”
“你觉得那是什么呢?”
“就是雪人啊,站在藤原尸体前的那个……那玩意不是自带凶器的吗?而且四周并没有人留下的新脚印。所以就是雪人杀了藤原是吧,那是靠自己意志行动的雪人么。”
“不可能有
这样的雪人吧。首先你不是被真凶栽赃成了犯人吗?我可不觉得雪人能这么干。”
“那是谁杀了藤原呢?为什么犯人会把凶器插在雪人身上就离开了?还有犯人的脚印在哪?到底他是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杀死藤原的?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在餐厅里,对吧?”
那是肯定的,如果犯人不是神谷的话,那真凶就是笹宫、美子、深津三人中的某人了。可三人在发现尸体之前都一直在餐厅里。
神谷果然还是犯人吗?
或者说……
“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个完全不认识的外人潜伏在这周围呢?”
“没。”
“那深津小姐呢?”
深津摇了摇头。
“难不成雪人真的就是犯人了吗?”我不明就里地嘀咕了一句,接着说道:
“音野,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那个……神谷先生……请问你的惯用手是?”
“右手啊,怎么了?”
“刚刚伸出窗外的是左手呢……你右手怎么了?”
“怎,怎么着?这没什么吧?”
“能给我看看吗?”
“嘁,看吧。”
神谷从裤兜里抽出右手,展示给我们看。
“这是怎么了?”
“是冻疮哦,因为一直在摆弄雪人什么的。”
“这样你就拿不了撬棍了吧。就算拿了,也没法把它当做凶器。”
“是啊,这么说倒也是……搞什么啊,早点发现就好了。冻疮什么的实在太丢脸了,搞得跟小屁孩一样把手弄得这么红,所以我才没说……当然,我确实没法用这手挥舞撬棍了。”
“把手弄成这样都还一直做雪人啊。”
我感叹了一句。
“好,好吧,我就是想要结婚啊。”
“太拼了……”
“烦死了,闭嘴吧!”
“总之,神谷先生不是犯人想可能性变高了,要是就这样向笹宫先生报告,我想他也会接受的吧。”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总之是你们救了我,谢谢。”
但还是不知道真凶是谁。
音野到底看穿了怎样的真相呢?
4
接下来我们决定重新检查杀人现场。首先站在能够看清那个雪人的地方,掌握各自的位置关系。
站在通往食堂的走廊中央,正好能够目视窗外的雪人。由于眼下暴风雪肆虐所以几乎看不到了。只是在黑暗中偶尔浮现出隐隐绰绰的轮廓,令人不寒而栗、从窗口到雪人的距离大约只有三十米吧。
餐厅里并没有朝着雪人的窗户,所以一旦进去就看不见雪人了。与其说是这样,倒不如说是除了通往餐厅的走廊以外都看不到那个雪人。之后就只能去室外确认了。
“呐,音野,我想知道犯人究竟是从哪来的,又消失在了什么地方?尸体周围为何没有新的脚印?现场就只剩下带着凶器的雪人,我都开始怀疑雪人就是犯人了。”
“雪人……雪人一定是关键……”
音野喃喃自语道。
“我还想再仔细看看现场,可这雪闹得,实在是出不去了啊。喂,音野。”
我朝音野看去,只见他将外套的帽子深深地裹在头上,把衣领紧紧系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喂,你是认真的吗?你真要冒着这样的大雪出门调查吗?”
音野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深津也在一旁点点头表示肯定。
话说她还在这里啊。
“雪人还留在现场……雪人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
“知道了,那就去吧。但我感觉我俩没法在外面待上太久,还必须得谨防遇难。在家门口遇难可一点都不好笑啊。事实上,在这样的暴风雪里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我俩下定决心走出了大门。雪花如同刀子一样扑面而来。事实上,雪花的结晶本就处处有着锋利的细小刃口、这样的东西以如此强大的气势撞上来,是不可能不疼的。并且还很冰冷。
冰点之下的空气非但未能麻痹感官,反而令感觉更加敏锐了。我本想立即返回,可体格比我差许多的音野和深津却径直往现场前进。那就不能一个人就这么回去了,我反倒应该化身为盾牌引导他们吧。
总算是到达了雪人所在的位置,我们之前用来保护现场的桌布已经不见了,看来是被暴风雪吹走了吧。藤原的躯体也已经有一半以上被埋入了雪中。
唯有雪人波澜不惊地站在那里。
雪人身高约一米五,左右约一米宽,个头相当庞大。若是个小个子的话,应该能整个人都钻进去吧。
钻进去……!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叫出了声。
如果没有离开现场的痕迹,那就说明犯人还在现场……也就是说犯人是藏身在雪人里面!
雪中其实比想象的要暖和,只要想象一下雪洞(注1)就可以了。由于外部的空气被隔绝,所以肯定比待在外面强多了。若是犯人在事件发生后的几个小时内都潜伏在这里,我们就会被彻底骗过去。
“音野!”我以盖过暴风雪的声音高声喊道——
“在雪人里面!雪人要是中空的话,犯人不就能躲在里面了吗?”
“这样……大……”
“你说什么?”
“这样的大小是不可能的!”
“是吗?但我觉得小孩的话可以躲进去吧,要试着弄开看看吗?”
“现场保护怎么办呢?”
“紧急情况不得已而为之嘛。说不定犯人还藏在里面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扒着雪人的身体。原本可以使用撬棍把它破坏的,但还是有所迟疑,毕竟还是不敢使用看起像是凶器的道具。
然而雪人的身体很是结实,无论怎么挖都没有倒塌的迹象,原以为马上就能把它挖塌一半,不想我的双手就只说无谓地扒着雪。无论怎么挖,都未曾到达空洞的所在。
“什么都没有啊……”
“都说了……不可能的……”
“我就想亲眼确认一下嘛。”
即使藏身于雪人内部的诡计并无可能,我依然在思考是否有别的办法,比如从雪人底下的密道入口逃往别的地方。不过似乎也不大可能。即使在雪人的正下方造了密道入口,从那里出入也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但从事件发生之后直至此刻,雪人都没有被动过的迹象。这个雪人打一开始就在这个位置,一次都没移动过。当然正如神谷的证词所言,雪人自身也没动过的迹象。
事到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认为就是雪人下手的地步。
你真的是犯人吗?
我凝视着雪人。
“差不多该回去了!这样会冻死的!”
我朝音野喊道。
音野站在雪人的边上,望向宅邸的位置。我以为那里会有什么东西,于是也和他一起望去。但映入眼帘的就只有透出灯光的窗户并排而立的光景。
“怎么了,音野?”
“唔……位置关系……”
“位置?”
“大概在……这一带……”
音野离开了雪人,站到了距离尸体更近的位置,回头看了眼雪人,又确认了一下站位,然后蓦地蹲下身子。
“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
突然之间,音野如同嗅到宝物的狗一般开始挖起了雪。
“你在做什么!”
“地面,我想看看地面。”
“是密道入口吗?”
“不是……快看!”
又黑又潮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那是什么?”
“钉……钉子。”
音野用手指扣了扣钉头,从地面上突出来的确实是钉头。看起来不算很久,应该是最近敲进去的。从金属的光度来看是新的钉子。
“就这个?还有什么吗?”
“只有这一根。”
一根钉子又能做什么呢?说到底这和事件真的有关系吗?
我简直搞不懂了。但既然音野在这一片雪白的地面上找出了一根钉子,或许真的有什么关系吧。
“我们回去吧。”
音野说道。我点了点头,深津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回到玄关,掸去身上的积雪走了进去。室内的暖意让我从心底松了口气。
“请给我来点热饮吧。”
我向深津说道,她点了点头就朝餐厅走去。她自己或许也很需要热饮吧。
我和音野也转移到了食堂。
“怎样?你看破事件的真相了吗?”
“嗯……”
我们入座等了片刻,深津很快就端来了三人份的咖啡,然后她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就一个……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笹宫先生在饭后抽雪茄……是惯例吗?”
音野向着深津问道。
深津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那个时候……都会打开换气扇吗?”
深津再次点了点头。
“是你去打开换气扇的开关吗?”
“嗯……呀!”
“又说话了!”
深津惊愕地捂着嘴,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难道不能开口是什么规矩吗?
“换气扇在哪里?”
深津指了指餐厅天花板的一角,只见那里有个三十厘米见方的换气口。里头是一个巨大的风扇,似乎是靠拉动吊在那里的拉绳来进行开关。
音野起身站到了换气口的正下方,往里面窥视着。除非站在椅子上,不然手就够不着。通过那个换气口,可以听见外界暴风雪肆虐的声音。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雪人事件的真相……”
“真的吗?”
只能说不愧是他了。即便如此,我也在绞尽脑汁以自己的方法查明事件的真相,然而对于音野所得出的结论却完全没有头绪。果然名侦探就是名侦探啊,即使是在前一天发生的事件,也能一丝不乱地将之解决。
“好,虽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去把大家召集过来吧。”
5
“那么,聚集于此的各位。我们的名侦探这回也漂亮地解决了事件。现在是凌晨三点,距离事件发生还不到十个小时,这可以说是他的新记录哦。”
“开场白差不多了,能解释一下事件吗?”
笹宫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
“明白了,那我先退场,把这里让给他吧。”
音野站在宽广的餐厅一隅,距离聚集于此的人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不过音野似乎并不介意这个,开始说了起来——
“首先……从这个事件的奇妙之处开始说起……”
“喂,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啊!”
“你能大声点说吗?”
“好,好的……那个……那个……”
“别着急啊,音野!”
“嗯……首先……有藤原先生尸体的出现……可以说一切的谜都归集于此。事实上,在没有目击者的十分钟内,尸体出现在了雪人跟前。就只有十分钟。尽管是这样,却不见犯人的身影,也看不到脚印。留在现场的却是雪人……还有作为凶器的撬棍。看起来就像是雪人杀害了藤原先生。”
“真是雪人杀的吗?”
神谷插嘴道。
音野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雪人是没法杀人的。这里的某人杀害了藤原先生。”
“哦豁。”
笹宫以既不能说是佩服也不能说是感叹的声音附和道。
“藤原先生被发现的时候,除了神谷先生之外,所有人都在餐厅里。因此除了神谷先生以外,似乎其他人都没可能跑去雪人面前杀害藤原先生。所以神谷先生就被当成犯人关起来了……这就是真凶计划的一部分,真凶就是栽赃给神谷先生来逃脱罪责。比如在神谷先生的房间里偷偷放了电击枪……这也是真凶准备的。事实上应该就是杀害藤原先生时用的吧。真凶把这个藏到了神谷先生的房间里,是想强化神谷先生就是犯人是印象吧。”
“害得我被关在冰冷的仓库里都被冻出感冒了。”
神谷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只是……神谷先生由于得了冻疮,右手出于行动不便的状态……他根本无法使用撬棍。此外,从准备电击枪这点来看,也是很不自然的情况……只能认为使用这个的人,体格相比于藤原先生是绝对不利的。”
除去神谷,坐轮椅的笹宫,还有身为女性的妹子和深津,似乎都是必须使用电击枪的立场。
“可是……餐厅里的人有可能在那十分钟内杀死藤原吗?”
“那是有可能的。但有一个条件。问题就是……那所谓的十分钟,有关藤原先生出现在雪人面前的那‘十分钟’的认知,我们首先必须改变这点。”
音野如此断言道。
“这是什么意思?尸体在那十分钟内出现可是事实啊,刚刚你也说过了吧。”
“是……是这么回事……但请想想看,且不说看不到犯人脚印的问题……就连受害者自己的脚印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难不成受害者是从天而降的吗?”
“这就搞不懂了。那么答案究竟是……?”
“受害者在大家看到之前就一直躺在那里……只能这么想了。”
“你说什么?”
“从脚印被雪掩埋的时间开始算……比如在尸体被发现前的两三个小时前……如果考虑到周围没有任何脚印,这就是必然能想见的推理。到了这个地步……即使不能肯定,应该也能推测出就是这样吧。”
确实是自然而然能得出的答案。但我并没有想到那里,大概是被多余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吧。
“那么藤原被杀的时间,就是在我们初次见面后之后,紧接着出去堆雪人的时候吗?”
“恐怕是这样。藤原先生不是在那十分钟里被杀害的,而是在两三个小时以前就已经被杀害了。因为不知道明确的死亡推定时间……所以有些理不清头绪……藤原先生一定是一直就躺在那里,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法解释为何看不到脚印了。”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就完全没法成立了吧。”
我总算是理解了。当我们聚集在餐厅里的时候,藤原已经遇害,被遗弃在了外面。这样一想,即使是在餐厅里的人也有可能作案了。杀害或者抛尸时留下的脚印也将在数小时后被雪掩埋。尸体周围没有新留下的脚印就是这么回事吗?
“等等。你说他一直躺在那个地方,那你们去餐厅的时候也该注意到吧?但那时你们也亲眼看到雪人面前并没有尸体吧。”
“是……是的,的确没有。”
“深津也确认过那时并没有尸体吗?”
面对笹宫的提问,深津点了点头。
从我们通过走廊到深津再次踏上走廊为止经过了十分钟。犯人是在这期间将尸体移动到了雪人跟前吗?若是这样的话,对于当时在餐厅里的人而言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没人能在这十分钟内离开餐厅。
“雪人面前并非没有尸体……而是从一开始一直都在那里。”
“音野,那是我亲眼看到的啊,雪人前面并没有尸体呀。”
我发言道。
“嗯……确实……但事情并不是这样……首先那个雪人的存在就是假的。”
“假的?”
“尸体就一直躺在雪人跟前……可谁都没看到尸体……”
“什么意思?请说明一下。”
“好,好的……简单地说……就是准备好假的雪人。方法是这样的,首先把尸体放在真雪人跟前,但那样的话一般会被人从走廊上看到。于是便在尸体面前,再放一个假的雪人……这样尸体就会被隐藏在假雪人的身后。形成尸体恰好夹在两个雪人之间的状况。从走廊上看去,就只能看到假雪人站在那里,并看不见背后的尸体。当然真雪人也能被假雪人挡住。在通往餐厅的走廊就只能看到那个假雪人。即使观测者的位置有些许移动,假雪人也能挡住放在后面的尸体。这样就能暂时藏好尸体了。”
“原来如此。是在尸体前放了一个雪人啊。那你们最早看到的就是假货咯?”
“是的。”
“但是那个假雪人终究还得在那十分钟内处理掉吧。雪人这种东西根本没法随手搬走,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吧。”
“不,假雪人并不是用雪做的,而是用特殊的材料做的……”
“特殊材料?”
“对……就是气球。”
“气球?”
“只需要把两个膨起来的大气球一上一下地放着,当然也得是白色的。如果把这放在雪地里的话……看起来就像是雪人的吧。而且重量很轻,所以在雪地上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或许看上去是像个雪人呢。可用气球做的雪人,应该很快就会被风吹跑吧。”
“这并没有问题。我们只要用胶带或者胶水把绳子粘在气球上,在将绳子的一头绑在钉在地面的钉子上就行了。事实上,我们也确实在尸体前方的地面上找到了钉子。”
“如果我们看到的雪人真是气球,那用来当手臂的撬棍呢?音野也说过那个假雪人身上确实也有类似撬棍的东西吧……”
“用厚纸就足够了。说不定眼睛和嘴也是用油性笔画上去的。”
“那我看到走路的雪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可能是偶然目击到了犯人搬运气球雪人的样子吧。犯人的身子就躲在气球后面,所以在你眼里大概就像是雪人本身在走路了。”
“莫非音野看到会动的雪人也是……?”
“我想是被风吹动的吧……”
原来如此,如果当时再仔细观察一下雪人,说不定事件很快就能解决。但在那个时间点,受害者已经遇害了,所以也无论如何没法把事件消弭于未然吧。
如果我们能早点注意到犯人的计划……
“那么又该如何不留痕迹地将气球——也就是假雪人挪走呢?”
“钉子上的绳结是会自动脱落的。”
“自动……?”
“粘在气球上的短绳,并非紧紧绑在钉子上,就只是轻轻绕了一下,但这样下去绳子是会自己脱落的,所以同时再准备另一条结实的长绳,连同气球上的短绳一道绑在钉子上。这时只需要将长绳拉出来就能解开绳结,当绳结解开,短绳也能脱离钉子,就是这样的结构。
“长绳的另一端则一路延伸到宅邸,然后再从外部把它绑在餐厅的换气扇上。这根绳子可能是在下雪前就备好的。不过绑上换气扇应该是在犯罪后不久的事吧。绳子藏在积雪之中,任谁都不会发现。
“换气扇在笹宫先生饭后抽雪茄时一定会转起来,犯人一定知道这点……也就是说,当换气扇转动的时候,绳子会被自动卷走并回收。这样的话换气扇一转绳结就会解开,气球也会跟钉子脱离。之后……或许气球里被充了比空气轻的气体吧……比如氦气之类,于是气球就这样升到空中……最后就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说,一直藏在气球雪人后面的尸体突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看起来就好像是雪人杀了人一样。
“现场唯一剩下的就是地上的钉子,由于被雪掩埋,而且就只是一根钉子而已,所以不会有问题。即使是在冰雪融化之后,也可以去把它拔掉……然后在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藤原先生的躯体上并没有覆着雪,恐怕是铺了轻型的塑料薄膜一类的东西。如果尸体上有积雪,在时间上就有可能被怀疑。尤其是连血迹都被积雪掩埋的时候,就能察觉到距离他被杀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铺塑料膜就是为了避免这个。为了防止薄膜被风吹走,恐怕还在四角压上雪使其变重吧。此外薄膜应该也粘在了气球雪人上面,当绳子松开时,它也随着气球的上升飘上了天空。”
是说证物都消失在了空中吗?气球和雪人的组合考虑得很是周到,对于犯人而言也有充分的有利之处。
“那个带着凶器的真雪人是出自犯人之手吗?”’
“是的,做雪人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诡计,连那个雪人也被拿来当做放置凶器的场所。先备好凶器作为雪人的手臂,再将被害者叫到那里击杀,之后再将凶器放回雪人身上……这是一个相当有效率的办法,撬棍是威力强大的钝器……但在把受害者叫出来时拿在手上会显得很奇怪,而且这样的道具对于杀人之后的处理也是一桩麻烦事。把它作为雪人身体的一部分加以利用,就能有效地进行使用。”
“但是……证据在哪里呢?”
笹宫似乎很执着于确凿的证据——
“很遗憾地上的钉子并不能作为证据呢。因为前年为了整理庭院的各个区域,钉了好几个钉子当做记号,不过到目前为止计划还搁置在那里……本打算来春就开工呢。”
“但钉子看起来很新啊。”
我反驳道,但笹宫似乎对此并不认同。
“或许现在绳子还留在风扇上面啊。”
神谷想要起身去看看。
“不,应该被回收了吧。当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就已经回收了,稍后可以去调查一下换气扇周围的指纹……看看能不能采集出来。
“那么犯人到底是谁啊!”
神谷终于大喊了出来,之前的差点背上罪名的事情似乎令他焦躁不安。
“对于坐轮椅的笹宫先生而言,做出那样的雪人应该是办不到的……顺便问一句失礼的话……脚上行动不便不是假装的吧。”
“当然了。我从好几年前开始就在轮椅上生活了,深津和美子应该都能作证的。”
深津点了点头。
“因此笹宫先生就排除在外。此外,带着凶器的雪人是几天前做出来的,所以音野,白濑两人也除外。”
剩下的就是深津和美子了。
此刻,深津平静地举起了手——
“是我做的。”
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默。
她不是不能正常说话的吗?
“我就是犯人,真的非常抱歉。”
深津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对,你不是犯人啊……为什么……你要说你是犯人呢?”
音野很罕见地动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就是犯人,我会和警察说的。”
“不……不对,不是你!”
“我就是。”
“那么如果你是犯人,请告诉我……盛放气球里用的氦气的瓶子……藏在什么地方。能充成和雪人大小相仿的气球的氦气,至少需要一个小型的气瓶才够用吧。如果你真是犯人,现在就把它带到这里来。”
“已经扔了。”
“扔哪里了?”
“山里……”
“不,还在这间房子里吧。这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处理掉的东西,更别说是昨天作案时用的工具了。应该还藏在手边的什么地方。”
“氦气瓶还在这间房子里吗?”
笹宫问道。
“是的。”
“在哪儿呢?名侦探君?”
“那是在……”
“够了!”
突然间美子大叫了一声。不知不觉之际,泪水已然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深津不是犯人。她只是为了保护我而自首的。我才是犯人。氦气瓶就藏在我房间露台上的雪人里。如果还有怀疑的话,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我是网购的氦气,然后混入父亲的艺术品中才拿到手。名侦探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音野静静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美子真的是犯人么?
“美子,真的是你干的吗?”
“是的,爸爸。我之所以让我的结婚对象去做雪人,也是为了不让我诡计所用的雪人不自然地被孤立。是的,从十八岁开始我就没想过结婚之类的,可是……可是……”
“既然这样的话,说一句‘不要’不就好了吗!”
神谷说道。
“爸爸是不会允许的!再说了……即使今年推掉……每年还是会重复同样的事……”
“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杀了藤原吧?”
“不,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批准的!”
“那到底为什么要杀了藤原君?”
“杀了神谷也是一样……”
听了这话,神谷脸色铁青地说:
“你什么意思?”
“昨天下午……他俩为了堆雪人而出门的时候,藤原朝我做的雪人走了过来,而神谷则在门口堆雪人……要是反过来的话,我就会杀了神谷先生,把藤原构陷为犯人吧。”
她并非憎恨那两个人,而只是单纯地想要杀死其中一个。
“为了追上外出的藤原先生,我也跟了出去,然后朝他打了招呼……再转移到雪人跟前,在那里对他用了电击枪,然后趁他蹲下去事绕到背后,用撬棍打了他的后脑。电击枪的话……是因为一开始我就觉得凭我的力量没法轻易打死他……那是三年之前我开始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用假名购买的。”
“你从三年前就制定了这个杀人计划了吗?”
“杀人计划?对我来讲这并不算杀人计划,而是一个获取自由的计划。我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通过招募来挑选结婚对象的话,一旦发展为杀人事件就会被取消的吧。我就是以这个信念行动的。我只是……想自由自在地谈恋爱啊。”
“那去年和前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作案呢?”
我提出了疑问。
“去年也好前年也好,来的人太多了。有可能会被目击到的……其实这也还好……但天气才是最大的问题。按我的计划,如果尸体的死亡推定时间马上就能被检测出来的话,那就会很麻烦。我一直期盼着这样的天气,能让警察一个晚上都没法过来,可怎么都不能如愿……”
确实,她的诡计又诸多地方都依赖天气。即要有能消除实际杀人时留下的脚印的雪,也要有能够能推迟警方到达时间的恶劣天气。要是不具备这些条件,就很难获取关于自己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既然这么讨厌结婚,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没必要成为罪犯啊。”
“不,爸爸,你绝对不会允许的,我知道,那是因为……爸爸是不会允许把女儿嫁给一个伺候自己的人的。爸爸一定会因为那人拐走了女儿而大发雷霆的。”
她的独白混杂着呜咽声。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真正想要的结婚对象是……深津,是你啊,我喜欢你!”
被意外告白的深津蓦地站了起来。
“深津?”
“和深津结婚?”
“深津……原来你是男的啊!”
“深津小姐!”
真没想到深津竟是男的。
“不,我是女的啊。”
“……啊?”
大家再次一同陷入了沉默。
“等等,深津,你不是男的吗?”
美子向她问道。
难不成美子一直误会了什么吗?
“你不说话难道不是因为声音会暴露你的性别……”
“只是出于自卑啊!”
“还有你的相貌……”
“天生这
样的啊!”
“男人味的性格……”
“这都怪我!”
美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深津……就算是女人也行。不,这样我更喜欢……请跟我结婚吧。”
“美子小姐!”
深津摘下眼镜,大步走到美子跟前,把美子扶了起来。下个瞬间,她一个巴掌甩在了美子脸上——
“在想什么啊!你杀了人啊!蠢到家了!进监狱反省去吧!反省一辈子吧!杀人就是罪大恶极!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从今往后要一直反省!知道了吗?我会照顾好你的一切的!”
6
翌日早上,就如谎言一般,天空变得万里无云。警车缓缓地抵达了宅邸。美子当场自首,被带到了警局。顺带一提,由于这里并不是与我相熟的岩飞警官的辖区,所以在警察之中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名侦探君,虽然结果太令人沮丧了……但毕竟还是解决了事件。真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解决了呢。按照约定,你可以任意带走这个房间里任何一样东西。”
“真的可以吗?音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高兴得两眼放光。
“没……”
“那就,那就给我那个咕噜噜人偶吧!那个佩洛南查族的咕噜噜人偶!”
“呃……眼光不错嘛。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既然约定好了,那就拿去吧。”
“太谢谢了!”
我们和笹宫道了别,上了汽车,跟在警车后面下了山。
“音野,他把咕噜噜人偶给我了!都是你的功劳!哎呀,这个真是太棒了。啊,手臂还能动耶。”
我边开车边摆弄着咕噜噜人偶。
“那个,白濑……”
“怎么了?”
“杀人是绝不可以的吧……”
“嗯,那是绝对不行的呢。”
“即便有人被杀了,但世界还是照常运转……一切都一如既往……即便如此,告发犯人也是件好事吗?”
“这不是好坏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做的事,这就是所谓的‘正确’吧。”
“名侦探都是‘正确’的吗?”
“也不见得吧……”
对于那些以性命为赌注杀害他人,从而改变命运的人而言,名侦探有修正这种命运的能力。正因为如此,他会有犹疑不决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名侦探有着足以破坏他人命运的力量。
“音野,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放弃名侦探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哦。毕竟这是我一厢情愿的行为嘛,当你觉得‘不正确’的时候,你就放弃吧。”
“名侦探……虽然我不大喜欢这个词……但现在的我就只能做这个了……”
“这就可以了。只要尽力而为,挺起胸膛就好了呀。”
“……是呢……”
名侦探音野顺不安地点了点头,在副驾驶座上蜷成一团沉沉睡去。
到他睡醒为止的这段时间里,可千万别发生什么不可能的犯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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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日本东北地区传统节日“雪洞节”所挖的雪洞,在雪做成的洞窟里设置祭坛供奉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