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什么都不做,事态依然会持续发展。对岩永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掌握必要的情报,做出有效果的对策,防止混乱的状况扩散。但是却怎么也不顺利。
岩永、九郎与六花重逢后的隔天,无论报纸或上午的电视新闻都大幅报导着长颈鹿亡灵出没的那座山上发生的事件。而且不是当成意外事故或山难,居然用『三名男性于山中离奇身亡』这样的表现方式,强烈暗示有人为事件的可能性。虽然三名死者的名字都被公开,不过身为幸存者的丘町冬司以及六花的名字则没有发表。
这也许是因为还没办法断定这是一桩人为事件,所以警方为了避免让媒体去打扰两人而做的考量。况且没有经过本人的同意,应该也不能随便公开姓名吧。但说不定有媒体机关至少已经获得了姓名情报。
丘町由于重伤住院,想必也有警察负责监视,所以媒体应该很难采访。相对地六花这边就算知道了名字,也因为居无定所而难以推测行踪,媒体肯定也想象不到她竟然会在县内的饭店高级套房悠哉休息吧。
到头来,六花昨晚始终主张自己对于丘町的计画并不知道更详细的内容。
「接下来应该是琴子小姐的专业领域吧?祝你调查顺利。」
她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跑进卧室睡觉了。
而且早上一脸舒畅地起床后,又说自己换穿衣物不够,又说想吃甜食,结果竟带着九郎出门了。当然岩永也只能与他们同行,然后九郎又一直跟在六花身边而不是和岩永一起行动,让岩永感到无比火大。虽然也有警察尾随他们,不过岩永决定不予理会了。
至于那只长颈鹿的亡灵,岩永有派遣几只妖怪到山上侦查。他们回报长颈鹿昨晚虽然有现身,但行动得并不算活跃,到日出之前就消失了踪影。
接着到了傍晚,在矢次警局见过面的那两位刑警表示想要再跟六花谈谈,而来到了饭店房间。
对于搞不清楚关系的这三个人一副很熟悉地住在高级房间里的样子,甲本毫不客气地表明自己看得很不顺眼,并坐到沙发上。野江安抚那样的甲本,坐到他旁边。而六花坐在那两人对面,岩永和九郎则是坐在双方的侧面,就这么开始问话了。
如果这是一场对六花的正式讯问,想必不会允许让岩永和九郎同席。不过甲本他们并没有那么严格,而采用了只是为了在事件调查上当作参考而稍微来问点事情的形式。
「樱川小姐,不好意思造成你们的不便。或许你们已经看过下午的新闻报导了。我们警方从其中一名死者的行礼中发现了可以视为遗书或杀人自白信的手记。那三名死者分别叫下原由也、长冢彰以及荒本忠广,而手记是从这位长冢彰的背包中找出来的。」
野江把应该就是长冢彰的照片放到桌上让六花确认人物后,接着说道:
「在他的背包中有个用毛巾包住的玻璃小瓶子,然后有张A5大小的纸折叠起来塞在里面。瓶子也有被盖上瓶盖。」
新闻的确说过警方发现了可能与这次事件有关的手记并着手调查,不过现在讲的内容更加详细。这些想必也是很快会被公开的事实吧。
「这就是手记的影本,可以请您过目一下吗?内容并没有很多。」
野江从自己带来的包包中拿出一张没有折过的B5影印纸,递给六花。而六花拿过去后读了一下,接着也没经过刑警们同意便传给岩永。野江虽然一副想要提出注意的样子,但由于甲本不为所动,因此她也没强硬制止了。
纸上是用文书处理软体打出来的文章,内容如下:
『如果有人读到这篇文章,表示我——长冢彰应该已经杀害了下原由也、荒本中广与丘町冬司三名同伴,并且也自杀了吧。
那三个人是由于害死我女友——大和田柊的罪名而被我杀害。至于我本身也因为没能阻止女友的死,同样必须以死负责。
现在仔细想想,整件事或许真的只是因为长颈鹿对我们的作祟所导致。
那么就算无法逃避作祟的影响,我应该至少还能够自己选择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破灭才对。
即便一切都是作祟所致,我依然无法原谅那三个人,同样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当我们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也许早已化为白骨,连死因都难以清楚判断吧。不过本人长冢彰为了柊杀害了大家仍是不变的事实。』
文章最后还有签名,看起来应该是用原子笔之类的东西亲笔签名的。
九郎把岩永递给他的影印纸慎重交还给野江。岩永对于这篇文章的内容不禁有种想要抱头大叫的冲动,但还是努力忍下来,只有皱起眉头露出难看的表情。
野江把拿回来的影印纸收进手中的资料里。
「从这篇手记看来,这起事件应该是长冢彰将其他三个人推下悬崖之后,认为大家都已经丧命,于是自己也跟着从悬崖跳落下来了。然而丘町先生比较幸运地只有受到重伤,然后被刚好在附近的樱川小姐救起来,才保住一命。」
六花简直就像在主张自己完全搞不懂状况而感到困惑似的,把一只手放到脸颊上。
「您这样讲我是可以理解,但『长颈鹿作祟』又是什么呢?」
「请问您在山上和他们四个人交谈时,都没有提到这个话题吗?」
「是的,我只记得有提过长冢先生和一位叫柊的女性交往过的事情。然而他们交往的事情似乎没有公开,是到山上才第一次讲出来的,所以其他三个人都感到很惊讶。」
「另外还有什么呢?」
「其他三个人好像也对那位柊小姐有意思的样子,而长冢先生说过『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大家所以一直都没讲,不过在今天这种日子讲出来应该也好。直觉比较敏锐的丘町搞不好早就察觉到了吧?』这样的话。」
「长冢先生当时的样子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我只听说他们是为了追悼那位柊小姐才组团来登山的,不过多少有察觉出背后应该有什么复杂的隐情。只是没料到竟然会发展成杀人事件。」
六花很自然地穿插着几段像在回想记忆的停顿处,并语气平淡地回应。
她这段话应该没有说谎。而且警方肯定也会向丘町问话,把证词互相对照。要是其中出现什么矛盾,无论六花或丘町的立场都会受到影响。即便他们在下山的路上有多少时间,应该也没办法跟身受重伤又可能随时失去意识的丘町详细讨论要隐瞒什么事情、说出什么事情、在什么部分要撒谎之类的串通才对。而且要把这些内容都记忆起来也绝不容易。因此岩永推测他们顶多只能隐瞒长颈鹿的事情与六花的特异性,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应该都会实话实说。
甲本板着脸质问六花:
「你们明明才初次见面,聊到的话题倒是挺私密的啊?」
「听说是因为我和那位柊小姐长得有点相似的样子。他们觉得为了追悼那个人而来到山上竟巧遇了外貌相似的我,或许是某种缘分,所以下原先生和荒本先生从一开始就对我表现得很亲近了。我先向他们自我介绍后,他们也各自告诉了我名字。」
六花不假思索便立刻回答的样子,似乎让甲本感到不太爽快。
「丘町冬司提供证词的时候,也说是因为这样,让气氛变得容易提起比较私人的话题。他说你看起来红颜薄命的氛围与美丽的长相,和那位大和田柊多少有一点相似。」
岩永对于这点立刻举手抗议:
「会在警察局旁若无人地大吃猪排盖饭的人哪里叫红颜薄命了?」
「丘町冬司还说樱川小姐对他们发过不少牢骚,讲她堂弟的女朋友是个非常过分的人物。」
「六花小姐,你对一群初次见面的人到底在乱讲什么呀?」
甲本提供的情报让岩永又挥着拐杖大声抗议,然而六花极为冷静地回答:
「我只是讲了单纯的事实。」
「的确是事实没错。」
不知为何连甲本都在一旁附和。岩永差点举起拐杖揍下去但立刻被九郎制止,野江则是露出有点僵硬的表情,不过六花却是一脸事不关己地继续讲下去:
「关于文中提到的长颈鹿作祟,请问知道了些什么吗?」
「现在还不能讲得太详细。我们本来是想问问看樱川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什么的。大致上的内容丘町先生都有跟我们讲过,好像在那座山上有个供奉长颈鹿的祠堂,而那位叫柊的女性生前似乎打算去那里参拜的样子。」
岩永轻轻抽了一口气,坐在旁边的九郎也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六花则是稍稍睁大眼睛。甲本肯定没有漏看这些反应,但应该还没看穿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才对。他看了一下三个人的脸之后,继续说明:
「但由于她没能如愿就过世了,所以那四个人这次才会决定代替她到山中参拜。据说是为了平息长颈鹿作祟什么的。然而在县市的文献纪录中不存在那样的祠堂,警方对此找不到确切的证据。那座山虽然是私有土地,但继承关系复杂,无法确定地主是谁,也没有受到像样的管理,土地价值不高。目前只知道那位
叫柊的女性有找到一些线索,大致推敲出祠堂位于山上的哪个部分,并留下了资料而已。」
野江接着配合甲本说道:
「从四个人的帐篷旁回收回来的手机中存有研判是那份资料的档案。因此他们可能是在帐篷外拿手机看着那份资料谈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岩永露出微笑,假装成一名局外人。
「在山中居然有长颈鹿的祠堂,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呀?」
「就是说啊。然而要说那是虚构的故事,内容也未免过于异想天开。据说是那位柊的曾祖父当年把那只长颈鹿带来日本的动物园。就算手记所写的内容是真的,还是会感觉这次事件的动机似乎不单纯。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对长颈鹿的作祟感到很害怕的样子。」
甲本虽然没有因为太过荒唐就把这些要素都排除,不过看来也在担心这次搞不好会演变成一桩不符合警察经验的奇妙事件。
该说真的是造化弄人吗?岩永听完这些事实后,比起惊讶更有一种严肃的心情。那四个人与其说是偶然进入了长颈鹿出没的那座山,感觉更像是被长颈鹿叫过去的。
「瓶子里的那篇手记,内文看起来是用电脑之类印刷出来的。请问警方可以断定那就是长冢先生本人写的吗?」
六花刻意质疑这点的可信度。结果甲本用鼻子哼了一声。
「最后的签名应该是亲笔写的,所以我们会进行笔迹鉴定。不过这种程度的东西要伪造起来也很容易。但现在这年头的年轻人,会用手写一大篇文章吗?我看就连他本人肯定也没考虑过会被怀疑造假的问题,所以用电脑打出来之后只有签名的部分用手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假如整篇文章都是手写,反而会显得刻意而让人起疑啊。」
他的意思仿佛在说,因为文章不是手写就断定是伪造的想法,在今日的时代已经不通用了。
九郎一副感同身受地表示同意。
「除非对自己写的字很有自信,否则要给别人看的文章感觉通常都会避免用手写吧。而且途中也有写错的可能性。」
「从瓶子和纸张上都有采检出许多长冢彰的指纹。虽然这点上也有别人利用他摸过的瓶子与纸张进行伪造的可能性就是了。」
野江如此补充说明。站在警方的立场来看,现在好不容易因为这篇手记让难解的事件可以快速获得解决,因此或许也有某种不想要被外行人的胡乱臆测扰乱步调的心情吧。
岩永极为认真地说道:
「用留在瓶子里的手记坦白自己的杀人罪行什么的,难不成是想模仿古老的外国推理小说吗?」
甲本一脸无趣地看向岩永。
「跟那部小说相比起来,死者数量倒是少了很多啊。而且最后还有生还者,变得更不像啦。虽然说这些都是结果论,所以无法否定他有没有拿来参考就是了。」
那部小说改编的电影作品等等有些内容也没死到一个都不留,最后还有生还者,但那些剧中就没有出现瓶中信。至于设定雷同的日本作品中也有出现瓶中信的同时又有生还者的类型,因此假如真的有拿作品当成计画的参考,也能推测或许是那类的作品。
这位看起来氛围颓废的刑警居然会注意到瓶子的关联性,让岩永感到有点意外,但说不定他心中其实抱着跟岩永同样的疑惑。
或许是对警方的待遇抱着些许不满的六花,这时一脸得意地确认:
「这下子我的嫌疑应该彻底洗清,可以自由行动了吧?」
你的人生才没有清白到可以对警察摆出那么得意的态度吧——岩永巴不得抓起拐杖痛打她一顿,但想说应该会被闪掉,就作罢了。
「根据解剖报告,从被害人身上没有检验出药物等反应,携带的东西也没有可疑之处,死因也确定是坠崖身亡不会错。现场没有发现什么打斗或行礼被抢之类的痕迹。推定死亡时间为凌晨零点到三点左右,和樱川小姐的证词相吻合。因此樱川小姐应该只是很不巧地被卷入了长冢彰的杀人计画之中而已。」
野江如此说明后,甲本也举手做出无可奈何的动作。
「虽然未经许可擅闯山中是个问题,但毕竟那里是个连管理人都搞不清楚的地方,警察也无法继续追究,顶多严加警告而已。你持有的高额现金也无法证明有犯罪的可能性。虽然也许有涉及其他犯罪的可能性,但那已经不是我们管的事情了。」
六花一脸满意地翘起大腿,不过甲本又用中气十足的低沉声音对她警告:
「但是麻烦你最起码让我们知道你的所在地。整起事件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虽然有找到承认杀人的手记,但目前还不清楚长冢彰是如何让其他三人摔落悬崖的。」
那种事情不可能会知道的。毕竟长冢彰不是杀人犯,而且犯案的还是长颈鹿的亡灵呀。
「假如是长冢本人把其他三人推下去后自己再跳下去就没话说,但我们完全搞不懂他是如何在深夜中,让三名体格差不多的人都没有从崖边逃走,一一推下悬崖的。」
甲本目不转睛地盯着六花如此表示。或许他直觉认为六花还隐瞒着什么事情吧。那份直觉虽然没错,但他查出真相的可能性非常低。而且就算查出来了,那才真的不是警察可以管的事情。
岩永想说要随便蒙骗警方一下,于是讲出临时想到的内容:
「利用药物昏迷对方之后搬到崖边丢下去——这项可能性看来也说不通了呢。不过真相或许意外地单纯喔。可能是那三个人看到长冢先生拿出凶器攻击所以仓皇逃跑,结果只顾着担心后方追杀而不小心冲出悬崖,就这么接连摔落下去了。」
「你当是什么三流搞笑烂片吗?明明连自白信都准备好要计画杀人,怎么可能用那种让目标全部当场逃走的马虎手法?」
甲本一句话就粗鲁否定了岩永的假说,野江则是带着苦笑稍微客气地说明:
「而且其他人应该会选择抵抗,而不是逃跑吧?就算是被他拿着凶器胁迫跳崖,想必也不可能乖乖听话的。露营用的刀子都好端端地收在他们各自的行礼中,所以凶器确实存在没错,但遗体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刀伤的痕迹喔。」
岩永表现出对方讲得很有理的态度,接受这些反驳:
「既然有刀子,应该会选择看准时机再一一刺杀的手法比较干脆又确实,而且不容易被其他人注意到吧。在山中想必随时都能制造那样的机会。反而是拿凶器胁迫,带到悬崖边再推下去的手法不但风险很高,花上那么多时间想必也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把三个人一起带到悬崖边也是一样。既然是三对一,就算持有凶器,遭到三个人一起反击的可能性还是很高啊。」
甲本用一副感到可疑的表情看着岩永,完全舍弃了这项假说。而野江似乎不希望继续被事件关系人出言干预,打算结束对话:
「关于杀害手法,只要丘町先生恢复记忆就能解决问题了,因此搜查本部对于这点也比较乐观。现在多半把人力分配在长颈鹿的祠堂以及大和田柊这位女性的验证调查上面。」
站在警方的立场应该也不想把事件搞得太过复杂吧。
「樱川小姐,如果你还有回想起什么事情,请再麻烦您与我们联络。」
两位刑警最后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套房。
刑警们离去后,九郎或许从得到的情报进行过推测并表示:
「这下算是知道了丘町冬司当初的计画吗?」
岩永虽然听出这是希望她回答问题,但她因为还想稍微整理一下想法而没有开口,结果六花在沙发上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坐姿并回应:
「丘町先生不惜依靠亲手杀害过的我,也想要让自己生还。可见在当初的计画中他也是打算让自己活下来吧。所以他的计画应该是让别人以为长冢彰企图杀害所有同伴,而且也顺利杀害了两个人,但是丘町先生勉强逃过一劫,甚至对长冢彰成功反击之后,才自己一个人下山获救了。而且他为了不让这项计画受到妨碍,还事先把我也杀掉。」
九郎面朝六花接着说道:
「或者是伪装成长冢彰在追杀丘町冬司的时候不小心在山路滑倒,进而摔下斜坡丧命,感觉应该会比较自然。而他大概认为自己在进行这些伪装工作时会有被六花姐发现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只要伪造的杀人计画手记被人发现,应该就能将罪行成功嫁祸给长冢彰了。」
岩永认为这段说明听起来合情合理,六花也似乎没有异议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他们却是遭到长颈鹿亡灵的袭击,让所有人都摔下了悬崖。不过巧合的是一如丘町先生原本的计画,其他三个人都因此丧命,而他本人则是被应该已经杀掉的我救助,顺利生还。伪造的手记也被警方发现,使得调查朝着认定长冢彰是凶手的方向进行了。明明没有任何一个环节按照计画发展,但如果只看结果,倒是几乎符合了原本的计画呢。」
「接下来只要可以说明长冢彰是如何让大家同时从悬崖上摔落下去,就能让丘町冬司的计画即使被长颈鹿亡灵这个巨大的意外要素扰乱,也成功实现当初的目的了。」
讲起来真是复杂的状况。长冢彰既非凶手也没有推任何人坠崖,就连身为真凶的丘町冬司也同样没有推任何人坠崖。即便如此,若想让丘町的计画得以成功,就必须存在某种让长冢彰可以把大家推落悬崖的方法才行。
九郎皱起眉头,双臂抱胸。
「这样的说明就是这起事件最大的障碍了。假如岩永捏造出某种让大家坠崖的方法并告诉丘町冬司,在假装他恢复了记忆,把那项手法告诉警方,这起事件很快就能获得解决。然而在这种状况下,岩永搞不好就会成为丘町冬司的共犯。」
他接着抬头望向天花板,苦思起来。
「不过这样就罪状来说感觉变得很奇怪。在丘町冬司计画杀害其他三个人的时间点上,构成了预谋杀人罪。然而杀人行为本身是亡灵所为,所以没有这项罪名。试图将杀人责任嫁祸给长冢彰的计画由于已经发动,不能说完全无罪。如果出手协助他,会构成事后从犯吗?协助隐瞒真相算是妨碍调查或湮灭证据吗?」
就伦理层面来说,要是丘町难逃杀人罪责,或许就会构成这些罪名。但是站在岩永的立场来看,只要秩序受到维护就无所谓了。不管丘町实际上抱着多少恶意或善意都一样。
六花一脸遗憾似地询问岩永:
「现在多亏冒出了伪造的手记,虽然让事件变得比较容易用虚假的解释进行收拾了,但你好像也会因此背负罪名啰?」
岩永隔着眼皮按住右边的义眼,回应六花:
「这还很难讲。首先,如果丘町先生的计画真如你们所说,那他为什么要杀掉六花小姐呢?」
六花沉默了一下后疑惑歪头,九郎则是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说道:
「不就是因为他判断六花姐会妨碍到他杀害其他三个人吗?」
「怎么妨碍?六花小姐在天黑之前就跟他们道别,而且与他们分开了相当一段距离。当他们遭到长颈鹿亡灵袭击的时候,伪造的自白书应该已经被偷偷放进长冢先生的行礼中。那么丘町先生想必是打算在当天晚上执行杀人计画的。毕竟要是让长冢先生在行礼中发现自己没看过的小瓶子并读了里面的手记,计画就会出现破绽,因此丘町先生必须立刻进入实行杀人的阶段才行。」
九郎与六花都没有提出反驳。九郎似乎在思索有没有什么适切的解释,六花则是让眼神变得稍微锐利起来。
「时间在晚上,而且两者分别在崖上与崖下,相隔充分的距离。这样还会那么重视被妨碍的危险性吗?」
岩永再次如此强调后,九郎终于提出较有可能的假设:
「也许他为了保险起见,认为不应该忽视自己在杀人或进行伪装工作的时候万一被目击到的危险性吧?」
「明明预定深夜中,而且在视野很差的树林里杀人,还那么担心吗?假如真的那么慎重,他又是怎么衡量自己杀死六花小姐时被其他同伴目击,或者杀害失手结果被六花小姐反击而让自己受伤的危险性呢?」
风险这种东西会受到主观的判断影响,因此没有根据逻辑,而是依照当场的感觉判断风险大小并行动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也说不过去。
「在杀害真正目标的那三个人之前,先把偶然在山上认识的女性杀掉——这可是相当大胆的行为。预定之外的行动有可能扰乱原本的计画,搞不好光是因为这样就让一切搞砸。如果真的认为六花小姐的存在那么危险,他大可决定将计画延期才对。然而丘町先生却选择了硬上实行。他做到那种地步,又为何一定要把六花小姐消除掉?」
在六花挺起身体准备讲什么话的时候,岩永抢先竖起一根指头说道:
「另外还有一点——自白杀人的手记为什么会装在瓶子里?」
六花露出一脸难以理解这有什么问题的表情。九郎也是一样,不过立刻试着提出一定程度的解释:
「可能想说装在瓶子里,手记比较不会弄破,就算丢在现场的行礼被动物乱翻过,也能完整无缺地交到警方手中吧?」
「谁这么想的?」
「丘町冬司想说要让人以为是长冢彰这么想而装到瓶子里的?」
讲起来实在很复杂,但这也没办法。毕竟真正发生的事情、想要让人以为是长冢彰计画的事情、丘町冬司原本应该计画的事情,三者混在一起让状况变得复杂难解了。
九郎的解释虽然也不是讲不通,但岩永总觉得与现场状况不合。
「对丘町先生来说,如果不想让长冢先生沾在手记上的指纹消失,使警方容易采检出来,装到瓶子里是很适切的方法。然而瓶中信通常应该是为了放到海里或河中让它任水漂流而准备的东西吧?就像刚才提过那部古老的外国推理小说就是这样。」
让封盖的瓶子浮在水上,流到远方,期待被什么人捡到。假如没有人捡到也是一种命运,如果被捡起的讯息传到了什么人耳中,同样也是一种命运。因此在推理小说之类的作品中也会被用来自白罪行。
「那座山上应该也有河川或溪流。假如说是打算在杀人之后把装在瓶里的手记放到那河中漂流,期待在下游偶然被谁捡起,还比较能让人接受。」
既然是自白杀人的手记,那样比较适合。等于是凶手的一种意志表明,认为如果被谁捡到而遭受告发,那就是上天对自己的制裁。被人制裁会让自己觉得不服气,但若是上天的判断就欣然接受——岩永也实际上遇过这样的杀人犯。
九郎感到傻眼地说道:
「那样手记会不会被人发现完全要靠运气啊。要是没有那篇手记,就难以让人以为长冢彰是凶手。而且丘町冬司如果真的预定把瓶子放到河里流,就应该不会把它放进长冢彰的行礼中了。」
「对,所以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可能是我的推理,或者现在想象的丘町先生原本的计画。」
岩永带着寻求六花判断的意思看向她,但六花却张开双手:
「你似乎想要说我在引导你做出错误的选择是吧?」
「如果我错了,不是会变得对你更有利吗?」
虽然本来就没抱什么期待,但从六花的话语中能解读的情报太少了。对于岩永来说,六花无论远在天边或近在眼前,都是个棘手的对象。
「我是不在意成为共犯什么的啦。反倒应该说,如果没有那封瓶中的手记,我还比较能够轻松说明大家是怎么摔死的呢。」
「怎么说明?」
六花表现出感兴趣的态度,于是岩永首先讲述重点:
「这同样出自古老的推理小说。那四个人是在半夜遭到红毛猩猩攻击了。」
六花顿时感到头疼似地把手指放到额头上。
「在日本的山中没有红毛猩猩呀。」
「总比长颈鹿有机会吧?」
「红毛猩猩的马来语原文Orang utan意思是森林中的人,所以就算出现在山中好像也不奇怪。」
「九郎,你不要被琴子小姐带坏了。」
九郎表示了不算反对的意见,结果被六花严厉训诫。不过岩永倒是颇有自信,认为这假说并不坏。既然在巴黎街上会出现红毛猩猩作乱,就应该也能存在于日本的深山中才对。话虽如此,还是需要进行一些调整。
「说红毛猩猩或许有点过头,但换成狒狒或大猴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那四个人忽然遭到袭击,仓皇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悬崖。这样解释就跟事实大致相符,而且把罪名嫁祸到动物身上也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丘町先生应该也比较容易配合作证吧。」
「日本山中也没有狒狒呀。在古代已经被岩见重太郎讨伐光了。」
「那就说是大猴子吧。要是在半夜遇上那种东西,肯定会惊慌失措,全力逃跑的。」
「但警方不是说过从那四个人的扎营地一路到悬崖边,都没有发现大型野兽追逐他们的痕迹吗?」
「在地面或一般人类的高度或许没有吧。但现在说的是大猴子喔?它可以攀着树木上的枝干追逐那四个人呀。假若有只大猴子从头顶上逼近,一定会想要拼命逃跑。只是警察不会调查到那部分,所以才没有发现痕迹的。」
既然地面上没有脚印或痕迹,只要说是在别的地方就可以了。
六花露出不忍直视的眼神。
「用那种未确认生物为前提的假说,你认为人家会相信吗?」
「所以我要让上山的调查员亲眼目击那样的大猴子。例如叫狸猫怪变身成大猴子的模样,现身在调查员面前,让人拍到影片或照片之后就立刻逃进深山。如此一来大猴子的存在就成了不争的事实。只要在那地方的树木上又发现大猴子移动过的痕迹,就能增加这项假说的可信度了。」
「那个痕迹是你接下来要去捏造吗?」
「毕竟那座山上并没有什么大猴子嘛。」
六花深深叹一口气。
「感觉会在别的意义上让那座山受到人们关注呢。搞不好会有人想要找出大猴子而上山,结果被长颈鹿一脚踢死成为受害者吧。」
「那就是美中不足之处。」
「根本到处都不足呀
。」
因为山中出现长颈鹿太过异常,所以讲成大猴子蒙混过去。这说法虽然就如六花所言感觉很硬拗缺陷又多,但还是不算坏的妥协点。
岩永拿起拐杖,在空中转圈画圆。
「总之只要不让长颈鹿的传闻扩散出去就行了。即使有人为了找大猴子上山结果离奇身亡,也会被怪罪到大猴子身上,不会出现关于长颈鹿的传闻。那封瓶中的手记有提到长颈鹿作祟的字眼,因此万一那段文章被流传出来,就会导致事件给人更深的怪异印象,而受到不正常的注目。照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有人在网路发表『是长颈鹿的亡灵袭击了那四个人』这样正中核心的想法。」
昨天下午提过的担心事现在变得更加接近现实,本来不太可能凑齐的条件正逐渐凑齐。岩永不能够对这样的状况坐视不管。
「要是让那个传闻扩大,使得在山中实际存在的长颈鹿亡灵获得力量,将会像以前钢人七濑的时候一样有招致混乱的危险性。虽然钢人七濑是从谎言中诞生出来的,但长颈鹿的亡灵从一开始就真的存在,现在已经成为一种威胁了。若这时候再受到来自外部的影响,搞不好会比钢人七濑更快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岩永把拐杖前端指向六花。
「尤其如果你又使用未来决定能力推波助澜,想必能够让那只长颈鹿的亡灵下山到市区作乱吧?」
「为什么我会希望引发那样的混乱?」
六花表现得一副想要抗议自己遭受了不当的嫌疑,但之前钢人七濑的时候,她明明就做过了类似的行为。
岩永浅浅一笑。
「因为那样我就会伤脑筋呀。上次我妨碍了你制造出想象力的怪物,之后又一直没有改变对立的态度。这样的我对你来说只会碍事,但是你不能杀掉我又要持续赢过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虽然也觉得你难以对付,但不得不单独行动的你想必会比我更快走到死胡同。那么你为了得到今后行动上的自由,应该会试图进行一场逼我让步的交涉吧?」
即使还不到确信的程度,不过岩永根据六花一连串的行动与反应如此分析。
「你想说要借此让我容许你一定程度的策划行动,或者使我会主动想要协助你,对不对?」
六花默默坐在沙发上翘着大腿。九郎则是莫名挂虑地看着六花。对自己可爱的女朋友正在追究的敌人表现出那种担忧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吧?岩永虽然想要嘟嘴表示不满,但对于六花依然没有减缓攻势。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不认为从一开始就是你蓄意引发的。你应该顶多只是认为在那座山上似乎可以决定出会发生什么事件的未来,所以跑去看看而已。结果就真的顺利发生了事件。而你判断这下跟我当面交涉,逼我让步的机会终于到来,所以现身在我面前了。」
对于一直以来不得不躲躲藏藏、单独行动的六花来说,这想必是现况之下最佳的手段。
岩永放下拐杖,挺起胸膛。
「要是让你擅自行动我也会伤脑筋,所以交涉行为本身我并不排斥。然而同时具备件与人鱼的能力,足以干涉秩序的存在本身就有违反秩序的部分了。在对于那样的你有利的舞台上使我方只能被迫让步的交涉,我就不能答应了。我不可能答应。」
岩永也没有说六花是绝对邪恶的意思。
岩永理解六花并非自愿获得这种有如作弊的能力,而是被一些藐视秩序的人物伤害的受害者。
九郎也是一样。因此岩永会进行顾虑,也会给予一定范围的容许。但也有不该逾越的事物。
岩永清楚宣告六花的企图最后只有失败收场的份。
「在山上究竟真正发生了什么事,背后有什么样的计画,而丘町先生此刻也在策划什么——要是没有正确看透这些事情,我提出的虚构解释搞不好会招致更加难以收拾的事态。六花小姐这样的企图,我不会轻易上当的。」
六花有如在细查还有没有什么可趁之处似地,用冰冷的视线与态度盯着岩永,最后露出甚至令人发毛的从容笑脸回应:
「若要实现我的心愿,确实需要得到你的让步。而我也正在如此策划。然而关于这次的事件,我并没有说谎。假如这是一桩我有明显介入其中的刑事案件而且真相曝光,就连警察都会成为我的敌人了。因此我即使有对警方隐瞒长颈鹿的事情,但也没有撒谎。」
她究竟带着几分真心在动唇讲话,岩永也无法明确判断。不过她能够采取的手段应该也不多才对。
结果六花接着又把对话抛向九郎。
「还有九郎,你要是跟这种无情又狡狯的女孩继续交往下去,迟早会陷入不幸喔。」
「我现在已经觉得很不幸了。」
九郎一脸看开似地如此回应。
「九郎学长,你好歹这时候要站在我这边吧?」
怎么会有这种男朋友?明明才刚揭露了六花的恶毒策略,他竟摆出岩永更加恶质似的态度。
九郎一把抓住岩永朝他脑袋挥落的拐杖,仿佛在责怪岩永胡闹也该适可而止似地用严肃的态度言归正传:
「现在重要的是,岩永,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搞不清楚大和田柊这位女性和长颈鹿之间的关系,就没办法正确掌握事件对吧?那你要如何调查?」
「关于这点嘛,我有这个。」
岩永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长度比手掌稍大的细长型板状物,亮给九郎看。
「今天早上,我派当地妖怪预先把这个录音笔藏在丘町先生的病房中。毕竟医院本来就是个幽灵鬼怪很多的场所,不怕找不到人帮忙。而警方今天好像也有去那里问过话,所以应该有录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假如丘町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自言自语提到事件背后的真意就能省事许多,但这种事情不能抱太大的期望。
岩永趁昨晚就派遣周边的妖怪们找出丘町住院的医院并装设录音笔,然后在两位刑警到访前一刻回收到了岩永手上。录音时间很长,岩永也还没听过。
六花指着手拿录音笔的岩永,真挚地向九郎主张:
「看吧,这下你连稍微花心一下都不行了。」
「花心本来就是不该做的事情呀。」
岩永虽然有种想把六花丢出房间的冲动,但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又消失踪影私下行动,也会让人伤脑筋。到头来只能抱着吴越同舟的心情听录音笔播放的内容了。
『……没想到长冢竟然事先准备了那样的文章,我很惊讶。不,说惊讶好像不太对。毕竟当时在一起的下原、荒本还有我其实或多或少都抱着同样的罪恶感,试图寻找方式赎罪。因此该说我对长冢也有同感吗?觉得原来他也是一样的。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对他说,我无法接受被他单方面判罪。
当然,关于长颈鹿的祠堂以及大和田柊的事情,我都可以说明。像是我们为什么要进入那座山中,长冢又为什么要杀掉大家,我想光从那篇文章应该很难明白吧。
我可以说明,不过警方能否理解接受又是一回事了。我只能说我们就是相信如此——我们被逼到不得不如此相信。
首先从柊的事情开始说起吧。她是比我们小一届的大学学妹,在一年级的时候加入了我们的户外活动社团。
说是户外活动,但并不是像那种开车到露营区烤个肉、钓个鱼之类休闲性质的东西,而是到什么设施都没有的山中或岛上,在大自然中以最低限度的装备生活为目标,专业度相当高的社团。也就是比较偏向野外露宿求生的户外活动。
社团成员大约二十人上下,虽然每年不同,不过男女人数都大致一样。毕竟社团也会从事像是在一间厕所都没有的深山中住两晚之类的活动,感觉女生们应该会不太敢参加才对。然而最近几年对真正的野外露营产生兴趣的女性似乎不少,再加上一开始成立这个社团的人就是女性,所以每年都会有几个女生加入。有时候会男女分别活动,有时候也会大家一起活动。
而柊就是那样的女性成员之一。我会用名字称呼她并不是因为我跟她特别亲近,是她本人在最初的自我介绍时说过——
「大和田这个姓氏给人的印象是满脸胡须的彪形大汉,所以请大家用名字叫我柊就可以了。」
——这样。而且从那之后用大和田叫她都不会回应,因此社团的人都是用名字称呼她。或许因为那名字感觉也像姓氏,所以大家都叫得很自然了。
柊是个很漂亮的女生。身材又高又瘦,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究竟在想什么事情的感觉,氛围上跟那位樱川小姐可以说有一点相似。
她在社团里不会表现得很抢眼,也不是那种会吸引异性的类型。然而对我来说,她的存在就是会让我忍不住把目光看过去,每当社团聚会时总会想要先找出她在哪里的女性。这次身亡的其他三个人想必也是一样吧。
她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社团的酒会上,我、长冢、下原和荒本问到她加入这个社团的理由,于是她一点一点地告诉了我们。
她说她的家族遭到长颈鹿作祟,从曾祖父的年代就一直被危险与死亡纠缠着。
「明治时期,我家曾祖父在一间动物园工作,从国外进口了一只长颈鹿。但是因为预算超出过多,遭到革职,从那之后好像就过得很辛苦的样子。然后那只长颈鹿虽然在动物园相当受到欢迎,可是待不到一年就死掉了。听说后来被博物馆接收,做成了剥制标本。」
我们一开始还很困惑她到底在讲什么,不过她或许是仗着酒势想要找人诉说,因此也不在意我们的反应,继续讲了下去。
「紧接在那之后,动物园就又是动物离奇死亡,又是饲育员接连病倒,连园长都因为原因不明的疾病而住院,最终过世。收藏剥制标本的博物馆也发生同样的事情,甚至发生馆长死于非命的事态。于是动物园和博物馆的人都猜想会不会是长颈鹿在作祟而中止标本展示,并且把长颈鹿的遗骨供奉到建在深山中的祠堂,试图镇定长颈鹿的亡灵。」
我们虽然都有简短附和回应,但依然听得莫名其妙。忽然被人讲说有什么长颈鹿作祟,应该都很难相信吧?
据说多亏建了那座祠堂,让作祟现象终于平息下来。不过那间动物园和博物馆都在战争中歇业消失,也再没有人知道长颈鹿的祠堂后来如何了。然后柊的家族似乎从曾祖父的时期就变得总是被危险或死亡缠身。
她的曾祖父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不顺利,还经常受伤,到五十多岁就病死了。临死前在病床上直到最后都呻吟着,说这些都是长颈鹿在作祟。而她的祖父和父亲也都接连遭逢不幸,还不到六十岁就分别意外死亡和病死。祖父生前经常提起这个长颈鹿的作祟,而父亲原本都没有信以为真。可是他临死之际却把家人叫到床边,呢喃着「我们家可能真的是被长颈鹿怀恨在心」之类的话。
「我自己是生来健壮,但从小就容易受伤或发生意外。不好的预感常会成真,也有过以为自己要死的经验,次数多到搞不好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作祟的程度。虽然我对作祟是否存在还心存怀疑,可是一想到往后每次遭逢不幸的时候脑中会浮现长颈鹿的影子,我就觉得很受不了。光是在电视上看到长颈鹿的画面就会忍不住动摇。而且我总觉得意外事故或受伤的程度越来越严重的样子。」
柊似乎因此开始思考。据说当年在山中建了长颈鹿的祠堂后,作祟现象就平息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动物园和博物馆都歇业,柊的家族身为把长颈鹿带来日本的头号元凶又接连遭逢不幸;那么会不会是那个长颈鹿的祠堂没有好好管理,没有人好好去祭拜?是不是因为那样的状况长久持续,才让作祟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
反过来说,只要重新好好祭祀,或者柊亲自去祠堂参拜,是不是就能再度平息作祟了——她这想法讲得也颇有道理。
「可是动物园和博物馆都没有留下什么纪录。因此我到处去找当年的相关人士打听,才总算知道了长颈鹿的祠堂可能建在哪座山上。然而那座山很少有人进入,通往祠堂的山路好像也不见了。我虽然继续在调查祠堂更详细的位置,但就算查出来了,一个外行人随便进去应该会遇到山难。尤其我又遭到作祟,肯定会变成那样。就在这时候我得知了这个社团,便想说在这里应该可以学习到进山寻找祠堂必要的技术。」
我们社团从以前就抱着好玩的心情,学习野外求生技术或是预防遭遇山难的准备工作和对应方法,所以跟柊的目的是相符的。
「我希望能在毕业前凑齐必要的技术与情报,然后找出长颈鹿的祠堂好好参拜。不这么做的话,我的人生就无法正式开始。所以我一直『引颈』期盼着那一刻的到来——毕竟对象是只长颈鹿嘛。」
我们起初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柊真的相信长颈鹿在作祟。因此我们也提议说要不要让我们来帮忙,大家合作总会比一个人去找的成功率来得高,要不干脆就把寻找祠堂当作是社团的活动。然而她却笑着拒绝说:
「不,还是不要吧。那样搞不好连学长们都会被卷入长颈鹿的作祟喔。我会讲这些事,是想说告诉大家跟我保持距离会比较安全。」
我想她当时应该是看出我们在伺机向她告白,可是她在长颈鹿的事情还没解决之前无法考虑恋爱的事情,所以才这么说的。
然而我们都被她吸引了。说到底,我们当时根本不相信有什么作祟。但作祟的想法确实存在于她心中,假如没到祠堂参拜,相信会永远存在下去。
于是我们开始积极帮忙她了。毕竟我们还是学生,能够行动的范围有限,不过我们还是会翻阅古老的资料,或者找到有学生来自那座山的所在地区,就一起到当地探听情报。
我们其实有一半是抱着乐在其中的心情。因为那感觉就像户外活动中增加了寻宝的要素,而且那么做可以让喜欢的女生感到开心。
多亏如此,我们找到的情报逐渐增加,但相对地也慢慢明白柊要一个人进入山中马上找到祠堂是多困难的事情。再说,那座山似乎是一块私人土地,可是没有好好继承,所以连找谁获得入山许可都不知道。而对于作祟抱有恐惧的柊一直都慎重行事。
不知不觉间,我们周遭不幸的事情开始增加了。像是莫名其妙发高烧,一个礼拜都躺在床上,或是图书馆的书本掉落下来弄到受伤,在宿舍楼梯滑倒撞到头等等。只要有生病或受伤的可能性,大致上都会真的生病或受伤。
我知道,那或许都是巧合。毕竟每次发生的原因都很清楚,也只会在有可能发生的时候真的发生。然而像这样小小的不幸接连发生在我、长冢、下原与荒本所有人身上,让我们也开始在意起长颈鹿的作祟了。
话虽如此,把这种事情告诉柊感觉也很逊。结果我们逐渐地对柊产生了不吉祥的感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害得受到作祟牵连。只要从现在起跟她保持距离,是不是就会被排除在作祟对象之外了?
听起来很蠢对不对?但实际上各种小小的意外或受伤不断累积,让人有种仿佛逐渐难以呼吸的感觉。
你们也许会觉得那干脆离开柊的身边不就好了吗?假如能够确定作祟真的存在,我想我应该就会马上远离她了。可是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我也害怕万一事后发现那是错觉,结果就只能远远看着其他人和柊的感情越来越好了。他们三个人当时似乎也是同样的心境。
然后到了柊升上三年级的春天,她在一场车祸中身亡了。我们四个人当时都在现场,也有目击到肇事逃逸的车辆。由于我们的目击证词,很快就抓到了犯人。
那时候虽然已经是傍晚但天色依然明亮,也能清楚看见车牌号码。当天社团要举办新生欢迎会,我们四个人离开大学正要前往当成举办会场的餐厅。而柊也刚好走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注意到我们,于是小心左右来车并穿越斑马线要过来我们这边。可是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辆车闯红灯冲过来,把她撞到半空中。
现场四周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车辆行经。我们立刻赶到柊的身边。摔落在柏油路上的她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但似乎已经没有意识,还流出大量的鲜血。柊也说过自己很容易遭遇意外事故,而当时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她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就在那时候,我们不自觉地互看彼此。
只要柊死在这里,我们与长颈鹿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能就此结束?也不必再为了柊互相牵制,大家一起获得解放?
当然,我们并没有积极期望柊死去的意思,更不可能直接亲手把她杀死。毕竟我们都很喜欢她。所以无法狠下心离开她身边,而是想着假如有谁给我们一个离开她的理由,我们就能离开了。
对,我们都呆呆站在濒死的柊身边,可是脑袋却想着这样的念头。至少我是那样,而且事后大家也都承认了。
是的,我们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叫救护车。觉得只要救护车晚一点来,柊可能很快就会断气了。
我不确定究竟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搞不好有五分钟以上。但即便只是一段短暂的时间,我们仍确实地拖延了救护车赶来的时间。
柊最后没有得救。医生并没有说「如果能早点送到医院」之类的话。我反而记得好像听到有人说她被撞之后还能有短暂的呼吸已经很厉害了。
然而等我们恢复理智后,不禁有种对柊见死不救的罪恶感。
同时,我们也更加感受到长颈鹿的作祟是真的存在。
要说为什么吗?因为把柊撞死的那辆车子,在后车窗的地方摆着一个长颈鹿的布偶。我们都有目击到这点。
或许只是巧合吧。长颈鹿的布偶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这件事对我们来说还是非常恐怖。在淌血的柊面前,我的脑袋首先就被长颈鹿作祟的想法占满了。真正的长颈鹿自然不用说,就连只是看到影片都会让我全身发毛。
至于我们后来的事情,我想警方应该已经调查过了吧。虽然我们都从大学毕业了,但却如同走入了死胡同。
下原在任职的公司受到重伤,因此遭公司开除。后来即使伤治好了,也一直找不到一份安定的工作。
荒本进入了一间食品公司,但在工厂遇上意外事故。伤势痊愈之后,他
对进入工厂产生了类似恐惧症的状态,过得非常辛苦。
长冢虽然进入一家知名企业,可是才刚进公司不久便罹患重病,住院了好几个月。出院后变得在公司很难待,不得不辞职。想找新工作又一直不顺利。
我也是在毕业的同时,父母相继过世,原本和其他亲戚就没什么联络,变得举目无亲。即使现在像这样住院,也不会有人来探望吧。在职场则是被上司排斥,搞坏了胃肠。
是的,应该都是巧合吧。作祟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有人相信的。
然而对我们来说,这感觉就是长颈鹿的作祟依然纠缠着我们。所以不约而同地提议,决定聚起来一起代替柊去找出长颈鹿的祠堂参拜。如此一来我们的人生应该就能重新来过,也擅自认为这样可以偿还当时对柊见死不救的罪过。
由于我们手上也有以前柊收集到的情报,可以当成找出祠堂的线索。感觉只要抱着在山中到处走上几天的觉悟,应该就能找到了。
但长冢心中最大的目的原来跟我们完全不同啊。不,或许他才是正确的。我内心也一直都抱着罪恶感。只是到祠堂参拜一下就能让我们得到什么原谅吗?我不断压抑着这样的疑问。
然后就跟长冢一样,我对其他三个人同样也抱着责怪的心情。
当柊被车撞的时候,如果有谁马上拿出手机叫救护车来,就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可是你们这些家伙却都在发什么呆?会想要这样怨恨其他三个人应该也很正常吧?
是的,这种怨恨根本毫无道理。因为其实只要我自己打电话就可以了。
假如人生过得顺利,或许还能忘掉这些事。然而在接踵而来的不幸之中,难免会有即便胡来也想清算一切的念头吧。把大家杀光之后自我了断,感觉也很干脆啊。
与其被作祟一步步逼到绝境,最终唐突被人杀掉,不如自己决定自己要怎么死。不想失去这份最起码的自尊——这种心情我能理解,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被长冢单方面杀掉。毕竟那家伙也是同罪啊。
另外,长冢说他跟柊交往过应该也是骗人的。柊在找到长颈鹿的祠堂参拜之前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想必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所以她才会显得那样美丽。他以前确实有对我说过隐约暗示他们在交往的发言,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还写进了遗书中。他在山上也有光明正大地告诉大家自己以前和柊交往过,但那应该只是想说自己反正要死了,就在最后稍微虚荣一下吧。
当时因为樱川小姐也在场,而且就算指责长冢撒谎,他只要不承认也就无话可说了。要是把气氛搞差,接下来要一起行动也很尴尬,所以我不得不任由他胡说了。
关于长颈鹿的作祟,当时社团的成员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因为柊有时候喝醉酒会开朗地提起这件事情。虽然她平常都会笑笑地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但或许还是觉得偶尔要跟人讲讲否则会撑不下去吧。毕竟要把秘密一直藏在心中是很痛苦的事情。
你们听了我这些话肯定感到很不知所措吧。嗯,什么长颈鹿的作祟根本不可能存在对不对?但是我们内心都被罪恶感折磨,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相信那样的东西了。
而且要是没有长颈鹿作祟,柊又为何会死得那么惨呢?假如什么作祟根本不存在,不就表示柊的人生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转的希望,命中注定不幸了吗?难道我们是因为恐惧根本不存在的作祟,而对她见死不救的吗?
那种真相,有办法相信吗?
对,我们就是变得无法否定作祟的存在了。如果不把一切都推卸给作祟,就无药可救啊。
刑警们要不要相信,我都无所谓。
我只是在说明我们进入那座山的理由,以及长冢的那篇手记而已。
另外我也想要问问两位,我能够像这样幸存下来,是证明了长颈鹿的作祟存在吗?还是证明了不存在?
还是说,我终于摆脱了长颈鹿的作祟呢?』
饭店套房内的时钟指着晚上十一点多的位置。
岩永坐在沙发上,为了不弄脏手而用筷子把打开在桌上的海苔盐味洋芋片夹到自己嘴巴,并喝着罐装啤酒,整理自己的思绪。
六花到刚才为止也用同样的速度喝着啤酒,不过现在已经在对面的沙发上躺下来睡着了。桌子上排列着十罐以上的空啤酒罐,其中一半是岩永喝掉的,但她完全没有想睡的感觉。岩永的体质上似乎很能喝酒,稍微喝一点也不会让脸色有什么变化。
以岩永的身高容貌要是一脸醉醺醺地走出餐厅,搞不好会遭到警察关照,因此就这点来说算是不错。但这或许也表示自己无法充分享受喝酒的乐趣。另外由于岩永对啤酒的苦味很中意,所以配着盐分较高的食物一起吃也很符合她的喜好。
九郎从卧室拿出毯子盖到六花身上,并且对拿着啤酒罐的岩永用无奈的声音说道:
「你好歹也是个名门千金,喝酒的时候应该也要注意一点品味吧?」
「所以我不是很有气质地拿筷子在吃吗?」
「那样反而感觉更像老百姓啊。虽然你如果晃着高级红酒,也会让人看得很不顺眼就是了。」
这男人大概不管岩永做什么都有话可以抱怨。
嘴上如此讲东讲西的九郎自己却是很软弱地拿着一罐无酒精啤酒,坐到岩永旁边。
「关于丘町冬司的那段口供,你怎么判断?」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已经睡着的六花,这么询问。于是岩永道出自己率直的印象:
「毕竟关于长颈鹿作祟的传闻还有柊小姐的事情,都可以向其他社团成员确认,那四个人是否真的对作祟感到恐惧,应该也能从他们周遭的人获得证实,所以这些部分想必几乎无法撒谎吧。他虽然讲述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不过内容始终保有一贯性。而且他对于那篇手记也提出否定的意见,反倒更增加了发言的说服力。」
「说得也是。只要对手记内容的一部分表示否定,就能避免让人觉得那是自己伪造的东西,反而可以获得提升可信度的效果。假如他本来就拟定了杀掉其他人只让自己活下来的计画,自然就应该预先想好要如何对警方说明了。即便是与预定计画相异的现况,相信还是有很多部分可以直接沿用。如果他准备得够充分,应该也能掺入谎言却不让人感到刻意吧。」
九郎如此提出担忧。由于丘町在前一晚被真正的长颈鹿亡灵袭击过,对于怪异存在的恐惧心应该也会增加,使得他在说明作祟现象的时候更为逼真。
听完录音笔的记录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这次究竟发生什么事,执行着什么企图,背后又存在什么目的,都逐渐浮现在岩永脑中了。
「话说那位叫大和田柊的女性也真是命运坎坷啊。居然被明治时期捏造出来的长颈鹿作祟传闻玩弄了一辈子。」
九郎感到痛心地如此表示。或许他觉得那位女性是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吧。岩永对于这点也有可以同意的部分。
「那只长颈鹿的亡灵是到最近才变得能够发挥力量的,因此在那之前的作祟终究只是人们的胡思乱想。这也许可以说是一种作祟现象的自我实现呢。」
「自我实现?」
「明明没有什么作祟却认为真的存在,于是把长颈鹿的灵魂封印在山中,结果百多年后长颈鹿获得了足以危害人类的力量。然后恐惧作祟的四个人真的遭到袭击,酿成了人命事件。」
简直就是因果颠倒。恐惧作祟的人却反而使作祟成真了。
「这难道也会跟钢人七濑一样,从谎言中诞生,靠着人们相信的力量化为现实的怪异存在吗?」
九郎如此询问。两人以前千辛万苦对付过的那个都市传说怪人,大致上就是那样的存在,然而岩永却摇摇头。
「有一点不同。长颈鹿的灵魂从一开始就存在,具有意志。问题只在于它能够发挥的力量会因此增强或削弱而已。假如一切打从最初都是谎言,我们只要趁现在把它消灭掉就能了事了。」
长颈鹿的作祟传闻居然会在事件背景中占了这么多成分,让岩永对于人类的妄想与罪孽深重忍不住想要深深叹气。
「不过在虚假的作祟传闻中牺牲的柊小姐,其实也无法断定完全没有任何恶意喔。」
岩永说着并啜饮啤酒,结果九郎露出怀疑的表情。
「她只是想要到祠堂参拜让作祟平息而已吧?」
人常说男人容易被女人骗,看来九郎也完全没有从经验中学到教训的样子。他会特地为擅自睡在沙发上的六花盖上毯子的行为本身,就仿佛遗忘了至今被这女人干过了什么事,让岩永忍不住想要对他说教一番。
不过岩永暂且把这问题放到一边,继续讨论关于大和田柊的事情。
「柊小姐真的认为持续百年以上的作祟只要靠参拜一下就能平息了吗?自古以来,如果要平息神灵的愤怒,就必须献上相对应的供品呀。」
然后像这种时候,要献上的祭品内容总是固定的。
「她会不会是故意把那四名男性拉拢为寻找祠堂的同伴,让他们来帮自己的忙呢?既然察觉到四个人对自己抱有
好感,就没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当然,入山寻找祠堂的时候,要让四个人与自己同行肯定也很容易。」
「照那段口供的感觉,就算她开口拒绝,那四个人应该还是会主动同行吧。」
九郎对于这点也没表示否定。岩永接着拿筷子夹起洋芋片。
「她会不会其实打算把那四个男人当成献给长颈鹿的活祭品呢?我把这四个人的性命都献祭给您,所以请您息怒,放过我一条命吧——这样。」
活祭品的习俗自古以来在世界各地都有所闻,不是什么稀奇的行为。如果要平息持续百年以上的作祟现象,或许从民俗学的观点上,也会认为必须做到这种程度吧。
九郎露出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岩永则是把夹在筷子上的洋芋片晃一晃:
「毕竟她可是真心害怕作祟的女性喔,内心或许真的有这种程度的企图。只要在祠堂前把下了毒的糖果之类的东西发给男人们,想必就能轻松杀害他们了。毕竟只要是她给的东西,那四个人肯定会毫不起疑地吃下去。」
「为什么你总是会有那么邪恶的想法啊?」
九郎竟然不是骂柊,而是责怪岩永个性恶劣。于是岩永伸手指向舒舒服服睡在沙发上的六花。
「不不不,据说大和田柊的氛围跟这个六花小姐很相似喔?光这样就能知道她绝不是什么正派的女人吧?」
认为如此坚若磐石的根据绝对会让九郎无从反驳的岩永,把洋芋片吃进嘴里,然后用筷子摆出十字,没想到却被九郎投以更加责备的眼神。
九郎喝了一口无酒精啤酒,深深叹气。
「姑且不论这件事的真伪啦,如今现实中也发展成了类似的结果啊。」
「说得对。毕竟大和田柊诱使了那四个人进入山中,结果让他们遭到了长颈鹿的亡灵袭击。就献上活祭品的仪式来说算是顺利。虽然正确来讲,长颈鹿因为那四个人而受到刺激,反而变得更加生气,所以变成意义完全相反的祭品就是了。」
明明没有作祟现象却以为存在而行动,导致拥有力量的亡灵诞生,而且为了平息作祟的祭品又火上加油了。
九郎或许想到人类的胡思乱想竟扰乱了这么多人的人生,不禁蹙眉颦额。
「还真是不忍心让畏惧作祟而乱了人生的相关人物们知道的真相啊。」
「虽然那只长颈鹿应该会觉得是人们自作自受而大肆作乱啦。」
真正平白无故被搞砸生涯的应该是那只长颈鹿,因此岩永姑且强调这点。
九郎似乎对于这样的想法还无法习惯地仰望天花板,接着露出像是察觉了什么事情的表情。
「话说这个活祭品的假说,搞不好就是丘町冬司计画杀害同伴们的真正动机喔。他为了独自一人摆脱作祟纠缠,企图杀掉其他三个人做为献给长颈鹿的祭品。然后为了向警方隐瞒杀人行为,而伪造出那篇手记偷偷放进长冢彰的行礼中。而六花姐会不会也是被他顺便当成祭品而杀掉的?」
「对同伴的杀人动机或许是这样,但只是当作顺便就第一个先杀掉六花小姐,这风险还是太高了吧?丘町先生应该是基于很重要的必然性才会杀掉六花小姐的。」
即使原本被搁到一旁的丘町杀人动机获得解释,依然无法构成杀害六花的理由。照现况来看,对事件的解决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
「岩永,你对于解决这一连串的问题有什么头绪了吗?在山上发生的事件如果没能想出一个让受害者一口气接连坠崖的方法应该就难以了结,还有长颈鹿的问题本身也要想个办法让它能够好好沟通才行。」
六花一副无忧无虑地在两人眼前熟睡着。也许只是在装睡而已,不过她真的毫无戒心,仿佛自己策划的伎俩都已完成,只要悠哉等待期望的结果就行了。真是令人看得一肚子火。
「现在不管要做什么,六花小姐的目的都是个问题呢。」
她肯定是在寻找与岩永交涉或交易时能够对自己有利的机会。然而她究竟认为怎么做可以使岩永必须让步,而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设置了陷阱?
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陷阱,她只是想要害岩永抱头苦思来取乐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但再怎么说都太过乐观了。六花内心绝对抱有什么企图。
「现在想想,我们因为有钢人七濑的前例,而在这次的事情中赶紧行动,实在称不上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假如没有在事前调查过长颈鹿的事情,在对应上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着急吧。总觉得钢人七濑的事件是一场布局,让我现在不知不觉中做着对六花小姐有利的行动。」
虽然这可能是想太多,但依然有注意的必要。
「况且在长颈鹿袭击那四个人之前,六花小姐就在山中被杀掉并复活过一次。那么她当时应该有在可选择的范围内决定了对自己有利的未来。然而那内容却是救助杀害过自己的男性,甚至不惜与我接触,乍看之下感受不到合理性。那么这样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九郎也思考一下后说道:
「会不会真的是不计较利弊得失,单纯把救人放在优先考量而已?」
「拜托你稍微再正视一下自己堂姐的真面目吧。」
虽然她本人是这么解释,但绝对不能傻傻当真。
岩永又拿起另一罐啤酒,眺望六花。
「这次的事件中,六花小姐恐怕是想要让我犯下致命的错误。事前准备不充分,情报又少,就连妖怪们都没能目击到事件现场。跟以往的状况大不相同。让我犯错的条件太多了。」
而且六花本人也甚至会在身边讲些误导人的发言。
「她肯定是企图制造出因为那项错误导,致妖怪们可能对我这个智慧之神失去信赖的状况。然后要是只有六花小姐能够修正那项错误,我就会尝到绝对性的挫败感,并且面临对六花小姐提出的要求不得不无条件接受的局面。」
虽然岩永不觉得自己会输,但也不至于认为完全没有机会让自己犯下致命性的错误。即便只是一时性也好,被六花掌握到生杀大权的可能性充分存在。
「就某种意义来讲,六花小姐要逼我让步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九郎大概也认知到岩永所言的重大程度,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过相对地,假如六花的目的真是如此,也会产生对岩永并非不利的部分。
「只不过要是如此,六花小姐在事件相关的事情上即便有所隐瞒,也应该不会说谎。因为她明明全讲真话的状况下我还犯错,就能带给我更强烈的挫败感。让我自责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错误,因而更加失去自信,使得她也更容易掌握到主导权。若想把我犯错的效果发挥到最大,六花小姐就不会说谎。」
九郎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似的表情这时忽然放松,态度温和地说道:
「久违地聊过之后,我发现六花姐对我的理解出乎预料,但也出乎预料地对我不理解啊。」
他明明喝的是无酒精啤酒,讲出的发言却像醉了一样。也许是察觉出岩永的不满,九郎带着苦笑继续表示:
「你只要照你平常那样做就可以了。你的判断总是很正确。虽然我不敢说你绝对不会失误,但无论过程如何,你最终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是这样没错啦。」
「假如六花姐的企图有违秩序,不管是什么内容都会被你阻止。既然她没办法杀掉你,她就无论如何都会输的。」
虽然陷阱或计谋不一定都这么单纯,不过错误无论加上什么都是错误,无论乘上什么也会成为错误。即便能够一时吞没秩序扰乱世界,总有一天也会自灭。
然而岩永的责任就是连那一时性的混乱都不可容许。她把啤酒罐拿到嘴边,对九郎投以猜疑的眼神。
「意思说九郎学长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啰?」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那你为什么要特地为六花小姐盖毯子?」
「要是感冒就不好了吧?」
「不死之身的人怎么可能感冒。九郎学长也是从来都没有生过病吧。」
至少可以确定岩永从来没享受过为卧病在床的九郎削苹果吃的情境。
九郎就像忽然感到眼睛疲劳似地用指头按住双眼之间。
「你每次到处午睡的时候,我不是都会好好照顾你吗?」
「你就是打算这样骗取我的信任,最后再从背后捅我一刀对吧?虽然我很欢迎你在床上从背后捅我啦。」
两人以前也有过在豪华的饭店套房过夜的机会,但当时根本没有闲暇享受。这次九郎也说因为有六花在,甚至不愿跟岩永一起进浴室。像昨天晚上岩永就试着暗示过,但九郎却跟六花一起做出仿佛在怀疑岩永脑袋正不正常的反应。就是因为这样,岩永才感到无法信任,这男人到底懂不懂呀?
九郎喝了一口无酒精啤酒后——
「这部分肯定就是你被六花姐讨厌的原因吧。」
他又讲出这种欺负岩永的发言,让岩永忍不住抓起一旁的空罐子用力捏扁了。
虽然还有必须担心的要素,但站在岩永的立场也不能永远保持静观。
「
好啦,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也很没意思。我们也主动出手吧。毕竟人家说攻击就是最大的防御呀。」
岩永早已想到要如何出手了。
九郎用毫不掩饰担忧的态度询问:
「你打算怎么做?」
「就是比六花小姐的企图更快速、更灵活的做法。」
岩永避开了明确说明,只有如此微笑回应。毕竟六花虽然看起来在睡觉,但搞不好其实正在偷听两人的对话。因此岩永只有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这次就让丘町先生顺着我方的意思行动吧。
在一片漆黑的病房中,丘町冬司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吧。获得的情报增加,精神上也已经稳定下来,但他却睁着眼睛无法熟睡,最后还是只能专心思考该如何解决自己面临的课题了。另外,病房中依旧会有幽灵通过眼前,也不时会对冬司瞄一眼后穿透窗户到外面去。
警方已经开始正式对他讯问调查,受伤的身体也必须接受详细检查,因此会睡不着绝非因为白天睡太多的缘故。病房里的幽灵虽然令人在意,不过遭到长颈鹿亡灵打乱的计画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更是让冬司感到心情沉重。
总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这或许也是来自长颈鹿的作祟,但谈放弃还言之过早。最起码要努力想办法让状况变得对自己有利才行。就算要毁灭,也应该有权利选择如何毁灭。否则死了也难以瞑目。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大家奔到悬崖边并且坠落下去。只要有不让长颈鹿的亡灵登场也可行的方法,就能编造出一个符合冬司期望的『真相』告诉警方。
可是冬司对于那样的方法完全没有头绪。虽然当时一行人在扎营地的行动以及从警方口中听来的情报,已经可以明白大致上的状况,然而就是想不出有什么现实手段能够导致那样奇妙的杀人现场。
假如这像普通的事件或推理小说一样,是要解决一桩出自人手的事件谜团,自己搞不好还比较有干劲。毕竟背后肯定有个答案,因此能够让人相信只要有一个灵感或许就能推敲出真相。
然而这次冬司自己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由于那个内容令人难以置信,所以必须创造出一个不但有说服力又能符合自己期望的虚假解释。立场上简直莫名其妙。
连是否有答案都不知道的问题,最难维持面对与解决的意志。
就在这时,枕边忽然发出淡淡的光芒,并传来声音。
「小哥,你看起来睡不着啊。毕竟连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肯定会感到很不安吧。」
冬司感到惊讶的同时,反射性地把头转过去。在那里是一名身穿和服的娇小老翁。虽不到那只长颈鹿的程度,但他身体也微微发光,因此在黑夜中几乎没有什么光源的病房也能看到他的身影。双方四目相交。
「哦,你似乎可以看得见我,那么事情就好办了。我是死在这间医院但无法升天归西的人啦。」
虽然冬司早有一点预感,不过看来这老人是个幽灵。自从住院之后就不时会有灵异存在进入冬司的视野,这下终于还主动来搭话了。原本冬司都会忍耐不让自己做出反应,但刚才实在忍不住动了。这样如果还保持沉默,感觉反而会比较麻烦。
「也就是说幽灵吗?」
冬司疲惫得连惊讶都懒,而马虎随便地如此确认。
「没错,你看,我没有脚。」
老人唐突地飘浮到病床上空给冬司看。他的双脚就像从前的幽灵图画一样,从膝盖以下的部分都消失了。
「我最近才刚见过有脚的幽灵啊。」
「我也可以变成有脚的模样啦,但现在这样比较有幽灵的样子吧?」
看来幽灵有没有脚果然只是一种流行罢了。老人的幽灵坐到冬司的病床边缘,态度爽朗地和他聊起来。
「我有听到前来医院的警察还有护理师们的交谈,据说你遗忘了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模样的是吧?虽然因为真凶留下的手记让小哥不至于被当成凶手,但事件却充满谜团。而且那篇手记还是装在一个像感冒药的瓶子一样,这么大的金属盖玻璃瓶中,简直就像什么推理小说的情节。可是因为你无法恢复记忆,让事件感觉难以解决的样子。」
幽灵老人用手指表示一下玻璃瓶的大小并如此说道,不过这本来就不是警察能够解决的事件。然而即便对方是个幽灵,冬司也无法轻易把这种事讲出来。
老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听说靠正常的方法是不可能把小哥们全部一起推下悬崖的。这感觉不就像是真的被什么幽灵追杀,结果仓皇逃跑而不小心坠崖的吗?不不不,那种事情发生的几率也太小了。」
「是啊。」
老人精准地猜出了事件的真相,不过冬司只是简短附和一声。这老人搞不好是只有冬司自己看到的幻觉。就算是深夜中的自言自语,冬司也不想把真相随便讲出口。
「所以我想到了一种应该可行的方法,你要听听看吗?如果被我说中了,或许会让小哥因此恢复记忆,那么我们也就可以对答案了吧?」
冬司忍不住睁大眼睛。就算对方是幻觉,在目前的窘境中,如果听了对方的想法可以让自己获得什么灵感,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心中还有些犹豫,不过冬司依然询问老人:
「你想到了什么方法?」
岩永睁开眼睛,发现那位名叫野江的女刑警坐在自己旁边。对方看起来好像很难为情的样子,而且注意到岩永醒来后又更加尴尬地开口问好:
「你好,睡醒了吗?」
「哦?刑警小姐也来购物吗?」
岩永打着大呵欠撑起身子,在长凳上重新坐好。刚才睡着的时候九郎应该还在旁边,让岩永靠在自己身上才对。但现在醒来时,岩永的上半身却是呈现躺在长凳上的状态。
今天从中午之后,岩永就和九郎与六花来到了县内一间大型购物中心。不过由于岩永睡眠不足,而且又在购物中心内一块可供举办活动并开放饮食的休息区坐到一张长凳上,结果就不小心睡着了。
岩永调整着贝雷帽的位置,同时对野江说道:
「我因为昨晚喝了太多酒,而且又忙着处理各种事情到了早上,所以睡眠不足呀。」
「喝、喝了太多酒吗?」
野江一副怀疑自己听错模样似地睁大眼睛,但这件事并没有任何问题。
「别看我这样,我已经成年了。话说九郎学长和六花小姐怎么了?」
环顾四周都看不到那两人的影子。野江顿时缩着身体回答:
「这个嘛,他们说想去把要买的东西买一买,就拜托我稍微照看一下正在睡觉的你。」
「哦哦,也就是说他们很没常识地、居然主动跟偷偷尾随我们的刑警小姐搭话了是吧?」
岩永本想说其实用不着拜托正在执行任务的野江,只要他们两个其中一人留下来不就行了?不过九郎大概不放心让六花有独自行动的机会,但换成九郎自己一个人去买东西也是同样的道理。因此他们就对应该保持着距离不想被发现的野江搭话了,而且肯定是六花开口的。不,九郎会同意丢下岩永离开的行为本身也是同罪。
当时野江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可是又不可能转身逃跑,所以只好放弃而答应了请求吧。
「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跟踪的?」
野江把自己的失败另当别论,用莫名责备似的态度如此询问。
「从第一天开始就注意到了。我本来以为今天应该不会再跟来,但看来我们依然受到怀疑呢。」
岩永捡起倒在长凳下的拐杖,重新放到自己旁边。野江或许认为自己找借口也没有用,于是垂头丧气地放弃了辩解。
「这是因为甲本先生还是感到很在意,所以叫我至少要有一个人继续监视。虽然搜查本部已经判断你们跟事件没有关系就是了。话说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家呢?」
野江虽然对于上司的命令有些不服,但她自己对于这点似乎也不太能理解的样子。
「我们只是因为迟迟无法决定要如何处置六花小姐,所以才暂时继续住在饭店罢了。毕竟她是个失踪了一年以上的人,要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呀。」
就在岩永说出一部分真话的时候,九郎与六花悠悠哉哉地一起走回到长凳的地方。六花右手甚至还拿着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烤鱿鱼,而且是把整只鱿鱼串在竹叉上烤的那种烤鱿鱼。
「怎么?你已经醒啦?」
提着商店纸袋的九郎一脸不服地站到岩永面前。岩永则是对站在他旁边一副事不关己地吃着烤鱿鱼的六花提醒说:
「六花小姐,你这样麻烦正在执行勤务的刑警小姐也太失礼了。」
「在购物途中自己睡大头觉的人才失礼吧?」
六花反倒主张着岩永没有资格讲这种话,但这论点太奇怪了。
「这只是跟监却被发现的我技术太差而已,没有谁不对啦。」
野江大概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争执上成为问题中心而如此插嘴表示,并从长凳起身鞠
躬低头。
结果换成六花坐到长凳上翘起大腿,对野江说道:
「事件方面如何了呢?丘町先生有恢复记忆吗?」
野江虽然看起来犹豫了一下,但似乎决定把警方预定不久后就会公开的内容讲出来了。
「他还没有。关于证词和手记的部分都在验证调查,然而关于长颈鹿祠堂的线索实在太少了。不过关于长颈鹿作祟的事情,受害者们从上山前就对他们周遭的人提过。也有几名受害者向家人表示过,为了消除作祟现象,即便工作要请假也必须到那座山上一趟。」
九郎一脸同情地点点头。
「关于长颈鹿的事情只要警方发表出去,或许就能获得知情人士提供情报。但这样一来也会让事件突然变得带有灵异色彩,感觉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啊。」
「是呀,毕竟杀人动机就是基于那个作祟传闻。那篇手记的内容已经流入媒体手中,想必很快就会被报导出来了。而且这又是一桩死者很多的事件,真不晓得会被报导得多耸动呢。因此搜查本部也正力图及早破案。」
要是媒体大炒的事件没能破案,想必会关系到警察的面子。虽然解决事件所需的材料应该几乎已经到手,但就现况来看还无法以嫌疑人死亡的形式送检,而且长冢彰的遗属也可能会提出抗议。
「如果最起码查出长冢彰让同伴们坠崖的手法,多少能够保住警方的面子。但究竟有什么杀害手法能够让所有人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追杀,最后还一起从悬崖上坠落下去?我们实在毫无头绪呀。」
野江有如在抱怨似地这么说道,于是岩永决定利用这个机会。
「那么做为给你添了麻烦的补偿,要不要让我来告诉你哪个杀害手法呢?」
「啥?」
野江顿时愣住。九郎与六花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岩永。昨天晚上岩永获得了相当多的情报,因此她不可能没有做好这种程度的准备。
「究竟要怎么做才会导致这样令人不解的杀害现场?以下虽然只是我的假说而已——」
要是让野江恢复冷静而拒绝也不好做事,于是岩永很快地继续讲下去:
「简单来说,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长冢彰是如何在不被其他三个人怀疑之下,把他们带到悬崖边缘的。讲得极端一点,其实只要能够让那三个人在悬崖边缘站成一排,要同时把他们推下去应该不困难吧?」
野江或许是受到岩永充满自信的语气影响,即使还感到困惑也开口回应:
「嗯,可是从扎营地与事发现场的痕迹来看,应该可以确定他们是被什么东西追赶而跑到崖边的。在这前提下还要让他们在边缘站成一排,到底是什么状况?」
当然,那样的状况并没有发生,长冢彰也没有如此计画。真相就是长颈鹿的亡灵把那四个人追赶到悬崖边让他们掉下去的。
「让我问个问题。既然说那些人是为了平息长颈鹿作祟而进山,应该表示他们非常相信有作祟的存在,而且对此相当恐惧吧?」
假如有听过丘町的口供就能在这点上讲得很有自信,然而岩永他们在表面上必须装作没有听过那段口供,因此现在特地确认。
野江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但似乎判断这种程度的情报不会构成问题,于是点头回应:
「是的,从丘町先生的供述以及受害人周遭的关系人口中都能证实这点。」
「那么长冢先生就有办法让大家跑向悬崖并且站到崖边啦。」
岩永如此煞有其事地开始说明虚假的解释:
「事件当晚,他们四个人似乎聚集在帐篷外面谈话。就在这时,长冢先生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后面,瞬间发出惊叫声,脚软似地伸手指向树林间漆黑的深处,然后大叫『长、长颈鹿来了!』的话,请问会发生什么事呢?」
「呃,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野江仿佛认为怀疑岩永的脑袋有问题会很失礼,但又忍不住想这么说似地微微举起右手。九郎和六花也都好像在疑惑岩永到底打算讲什么的样子。毕竟岩永正做着相当贴近于事实的说明。
「长冢先生其实是在演戏,假装长颈鹿就在那里,准备要袭击他们。他接着就像要逃离那只虚构的长颈鹿一样,抓起照明工具惊慌失措地朝悬崖的方向奔去。好啦,你觉得接下来会如何?」
听到岩永说是在演戏,野江、九郎与六花的表情都出现了变化。
岩永噙着微笑继续说明:
「当时那些人是因为恐惧长颈鹿作祟,想要平息作祟现象而进山的。那四个人都很害怕长颈鹿,因此对于作祟来源的长颈鹿袭击过来的情景,应该能够想象得非常有真实感吧。」
野江仔细推敲似地沉默一下后,表现出某种程度的理解。
「正常人应该会觉得那是在开什么玩笑吧。不过对于那四个人来说,就算看到了那样的幻觉或许也不会感到奇怪。然而就算长冢彰假装受到长颈鹿袭击而逃出去,其他三个人也不会因此产生那样的错觉而跟着逃跑吧?」
「对,他们应该会认为是长冢先生过度恐惧长颈鹿作祟而精神错乱才逃跑的,同时他们也会认为长冢先生会变成那样并不奇怪,因此一时之间不会怀疑那是在做戏。正由于那四个人都共有对长颈鹿作祟的恐惧心态,所以也能理解那份畏惧与恐怖,甚至可能产生自己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的一种危机意识。」
岩永举起拐杖,示意长冢彰逃跑方向似地指向一旁。
「那么他们三个人是不是会赶紧想要追上去呢?毕竟长冢先生光是逃跑时的感觉就很不寻常,加上如果知道那方向有悬崖,就会觉得要是不赶快追上去制止,他搞不好会摔下悬崖丧命。因此大家是不是就会抓起手边的提灯或手电筒,拼命追在后面呢?为了让长冢先生恢复理智,一路上还呼唤着他的名字。」
野江顿时睁大眼睛。
「意思说那三个人并不是被什么东西追赶,而是在追赶长冢先生吗!」
由于双方都跑得很拼命,只看片段也难以区别之间的差异。
举个例子,假如追逐者与被追逐者不是跑在一条直线上,而是像田径比赛的跑道一样呈现环状连接的路径会如何呢?这样不只是追逐者会看到被追逐者的背后,在某些位置也会呈现被追逐者看到追逐者背影的状态。
那么无论追或被追,都是完全相同的现象了。
「长冢先生虽然被其他三个人追,但正确来说其实是让那三个人追的。由于他起步较早,而且只要事先确认过通往悬崖的路径,就能在一片幽暗之中跑得比其他人快,不会被追上。就这样抵达悬崖边后,他抓准其他三个人的声音逐渐接近的时机,发出有如真的从悬崖掉下去似的惨叫声,并且抱起附近较大的石头或倒木之类的重物,连同照明工具一起丢下悬崖。紧接着立刻退到后面,躲进树林中。」
「为了让那三个人误以为他坠崖了吗?」
「是的,追在长冢先生后面的其他三个人,想必会听到那声惨叫以及某种重物落到崖下的声响吧。穿出树林来到悬崖上的那三个人如果在那里没看到人影,是不是就会以为长冢先生已经掉下去,而靠近到悬崖边缘探头望向下方确认呢?」
人经常会难以接受自己没有亲眼确认过的事物。即便是无论怎么想都应该已经掉下去的状况,还是会想要透过视觉证据确认那项认知的正确性。
野江紧闭双唇,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哪个环节被岩永蒙骗似地沉默思索了一段时间,然而最后看来也无法完全否定的样子。
「就人类的心理来讲,应该会忍不住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掉下去了。嗯,假如换成是我,肯定会立刻走到悬崖边拼命探出身体,望向下方吧。就算是在黑夜中,也会觉得只要用手电筒或提灯照明,或许就能看见悬崖下面。」
「对那三个人来说,应该会难以置信同伴竟然会这样丧命,感觉就像长颈鹿的作祟忽然在眼前成真了一样。那样的恐惧感想必会让他们更加想要确认,而没有余力去考虑到其他的事情。虽然可能会害怕连自己都掉下去,所以动作战战兢兢,不过就如刑警小姐所说,那三个人应该会目瞪口呆地站到崖边,做出探头往下看的动作。」
对于岩永这段说明,九郎从旁补充:
「所以从退到树林中躲起来的长冢彰来看,那三个人就呈现背对着他,在悬崖边缘站成一排的状态了吧。」
「对,简直就像在等着别人把自己推下去一样。」
野江的眼睛越张越大。那感觉也可以形容是被追的人绕到追逐者的后面,反过来变成了追逐者的状态。
「那三个人应该各自手上都拿着照明工具,所以即便在黑夜中也能清楚掌握位置。而他们只顾着确认可能已经掉下去的长冢先生,使得背后完全没有防备。长冢先生只要从后面猛撞那三个人,就能把他们推下去了。虽然是一对三,但毕竟是在连护栏都没有的悬崖边缘,只要重心偏出外侧,就会连站稳脚步的地方都没有,直接掉落下去。而且那三个人都探头望着崖下,本来重心就会偏向外侧了。即便是放低身子望着崖下,如果被长
冢先生从后面用全身撞过来,想必还是会撑不住吧。」
假如真的要实际执行,会不会成功恐怕要看运气。不过现在必要的重点在于这手法实际上是否可行。
野江虽然表现得错愕,但依然指出这项问题点:
「可是这种杀人手法称不上确实,而且很危险。搞不好长冢彰自己会跟着一起掉下去呀。」
「就算一起掉下去也没有问题的。长冢彰打从一开始不就计画杀掉其他人之后要自杀了吗?」
「啊。」
野江发现自己遗漏了这项重点而把手放到额头上。
「不如说,他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用力撞上去,还能提升把三个人都一起撞下崖的几率呢。」
要是没有自杀的觉悟就无法使用这种手法,这正是因为有那篇手记才能通用的假说。
这时六花一边吃着烤鱿鱼,一边像个唠叨小姑般开口刁难:
「你说长冢彰为了让其他人误以为他坠崖而把重物丢下悬崖,但真的那么刚好可以在附近找到那样的石头或倒木吗?就算他想事先准备,那四个人从上山之后都是一起行动,即便有单独行动的时间,也不一定马上就能找到那样大小适中的东西吧?」
「其实他也不需要到犯案当天才准备呀。为了寻找长颈鹿的祠堂而收集那座山的情报时,可能他在事前就已经知道那座悬崖的存在,因此在很早的阶段就已经开始思考杀人手法了。而且大家应该是在好几天前就决定一起上山的,所以他只要提前独自上山,预先把需要的东西放置在悬崖上就行了。从悬崖下看不到那东西,也就不会让人起疑吧。」
由于这问题早在岩永的预想范围之内,因此立刻回答了。而六花大概也预料到会这样,接着又把烤鱿鱼的前端指向岩永,提出另一项问题点:
「那么长冢彰为何要选择这种又费事又不确实,感觉就是凭着气势蛮干的杀人手法?他大可以对其他人下毒,还比较简单又确实吧?」
「六花姐说得没错。用这种方法能不能把所有人都推下去太靠运气了。要是那三个人没有在悬崖边站得很近,就无法从背后一口气把他们全部撞下去。运气差一点搞不好还只有他自己掉下去。顺利把所有人都推下去的条件不一定都能凑齐吧?」
就连九郎也跟着一起揪出问题点。这个男人真的是说背叛就背叛,明明岩永也觉得这部分很不好解释地说。
「要下毒其实并不容易喔。假如是女生给的巧克力或糖果,男生或许会开开心心吃进肚子。但长冢先生拿那种东西给其他人,应该会引人戒备吧。大家登山时想必都会各自准备自己的食物和饮用水,要分别下毒的难度是很高的。而且要是没有让三个人同时中毒,就会被察觉下毒而有杀害失败的风险。」
就算不对食物下毒,只要用涂了毒药的针轮流刺那三人就可以杀害得迅速又确实,因此岩永刻意对这点避而不谈。不过现在这样的说明也不至于讲不通。
她接着也一派轻松地反驳九郎提出的问题:
「三个人是否会在崖边集中在一起的确很难讲,但毕竟他们都很恐惧长颈鹿的作祟。当时是在深夜中,为了确认同伴的生死而探头望下悬崖,因此不安和畏怯的心情应该会让他们在无意识间与其他人靠得很近吧?」
虽然难以否认其不确定性,但岩永暂时如此带过后,又若有深意地继续说道:
「而且长冢先生深信长颈鹿的作祟会导致毁灭,所以或许坚信用这个方法可以顺利杀死所有人吧?」
「意思说他认为有作祟辅助,所以只要能够让其他人靠近死亡陷阱,大家就一定都会死了?」
六花一脸怀疑地如此询问,而岩永对这点表示肯定:
「是的,又或者他可能是想要借此确认长颈鹿作祟是否真的存在,认为作祟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在死亡几率很高的状况下,命运肯定会让所有人都丧命。正常人应该都会尽可能不想杀人才对。因此他会不会是在寻求一个可以杀人的充分理由,寻求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依据呢?长冢先生可能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想说服自己是因为作祟才导致杀人的。」
光这样讲很难有说服力,于是岩永决定让野江帮个忙了。
「刑警小姐,在警方已知的事实中,有没有什么可能导致长冢先生产生这种想法的理由呢?」
野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寻求解答,忍不住哑口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小声说道:
「当有受伤的可能性时,大致上都会成真。」
「什么意思?」
那是在丘町的口供中用来形容作祟的一句话。意思说只要遇上可能发生不幸的状况,命运就会朝着不幸的方向流去。不过岩永还是装作不知情了。
野江被岩永如此询问,于是思考一下后,说出自己的见解:
「虽然我不能讲得很详细,但据说长颈鹿的作祟有那样的倾向。而且那四个人感觉上甚至已经被逼到如果作祟不存在反而比较难受的状态了。因此你说长冢彰刻意选择了假如没有作祟辅助就难以成功的杀人手法,直到死前都想要坚信那样的事情存在——我也无法完全否定。」
岩永其实从丘町的口供中也想到了同样的说明,只是既然要装作不晓得丘町的口供内容,就没办法自己讲出口。还好现在野江顺利察觉到这点。
「既然是没有作祟反而难受的状态,那么的确很有可能产生像那篇手记所写的一样,思考扭曲而想要挺身为已故的女友牺牲奉献的不健全念头呢。」
反正死无对证,要怎么说都可以。
「虽然这本来就只是我的假说,没有什么证据。不过在那座悬崖下说不定会找到长冢先生为了让人误会自己坠崖而丢下去的东西喔。只是他丢的东西如果是石头或倒木,在山中本来就很常见了,因此想必也很难证实他真的利用过吧。对于这个假说要如何处置,就请警方自由判断了。」
岩永再一次对野江露出微笑。虽然野江不知为何看起来脸色铁青,但岩永决定不去在意了。
回到饭店套房后,六花立刻开口询问:
「你那段虚假的说明是什么意思?」
还没睡饱的岩永本来把贝雷帽丢到桌上,全身靠在沙发椅背打算闭上眼睛的,可是六花的声音却非常锐利。
「你不是反对丘町冬司要把长冢彰塑造成凶手的计画吗?可是你那段说明会成为完成计画的最后一块拼图吧?」
「是呀。」
岩永感到麻烦而直接承认。六花紧闭双唇好一段时间,似乎明白岩永决定果断行动了。
「那么捏造证据的工作,你应该也已经完成了吧?」
讲捏造也太难听了,岩永并没有要借此陷害谁的意思。
「我只是命令住在山中的妖怪们把倒木的一部分放到悬崖下,看起来像是被人从悬崖上丢下来的而已。当然,我也有叫他们在木头上留下看似从高处丢下来的痕迹。但要是周围状况跟警方现场勘验的时候不一样也有问题,所以我有要求伪装得像是从崖上掉下来后滚到了比较不显眼的位置。」
这只是动一点手脚让假说不会遭到否定而已,还不到足以证明计画真的被执行过的程度。
「顺道一提,我今天清晨时也有把那个假说告诉过丘町先生。」
九郎顿时表现得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岩永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吧。他虽然应该知道岩永今早直到天亮前都在召唤附近一带的妖怪与幽灵们做出指示,但岩永并没有清楚告诉过他具体做了些什么事。
岩永抬头看着站在她眼前的六花。
「那间医院里有个似乎很爱管麻烦事的老人幽灵,所以我让他去跟丘町先生搭话,问对方:要不要听听看这个老人家对事件的推理?然后借此把我刚才对刑警小姐说过的假说转告给丘町先生。」
「这也太蛮干了。」
「不会呀,『幽灵侦探』这种题材在推理小说中很常见喔?」
像幽灵刑警或幽灵绅士等等,也有担任侦探角色的人物其实是个幽灵的类型。不过岩永使用的手法或许比较乱来吧。
九郎用有点不能接受的口气问道:
「那么只要丘町冬司表示自己恢复了记忆,然后根据那个假说向警方描述事发过程,这起事件就能解决了吗?」
「虽然证据称不上充分,不过既然有生还者的证词以及那篇手记,警方应该也会让事件就此落幕吧。毕竟嫌疑人已经死无对证,相关人物们也难以反驳呀。」
六花一副难以看透岩永真意如何似地坐到沙发上。
「你对于他杀掉我的理由以及手记装在瓶子里的事情原本都抱持疑问,现在为什么丢着那些疑问不解决,就选择了这种手段?」
「从这两点可以推测出丘町先生本来拟定了目前已知范围以上的计画,或者可能到现在依然在策划。然而在情报不足的状态下,我方难以看穿其计画的全貌。因此我只是判断将事件的收尾工作交给丘町先生负责而已。」
岩永面带微笑地做出用两手抛掷东西的动作。
「假设丘町先生原本计画在山上把同伴们都杀死
,只让自己幸存下来,那么现况最困难的部分就在于说明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要是无法对那个不自然且令人不解的状况做说明,今后无论他要如何修正计画,想必都会构成障碍。反过来说,只要能排除这部分的问题,就能让自由度一口气提升了。」
不需要由岩永解决所有的问题。交给可能办到的人物负责也是一种手段。
「因此我决定告诉他排除障碍的方法,顺便在假说中加入了『捏造出来的虚构长颈鹿』这项要素。只要让人认知到攻击人的长颈鹿,其实只是杀人伎俩中捏造出来的幻象,人们就比较不容易去想象长颈鹿的亡灵了。」
只要在『杀人』这样现实的行为中,描述长颈鹿是虚构出来的道具,那亡灵也会被认知为卑微的存在,而无法获得力量。
「我不清楚丘町先生这下会如何行动。不过站在我的立场,其实只要能制造出人们不会去探讨长颈鹿亡灵的状况就可以了,所以我想期待看看丘町先生真正的计画呀。」
「就算他计画今后做出什么犯罪行为也无所谓吗?」
六花的态度仿佛在警告岩永,但事到如今还议论那种伦理道德的事情也太奇怪了。
「要是他打算造成严重的伤害,我当然就不能放着不管。但如果只是将这起事件假造得对自己有利而已,我也没有刻意阻止的必要吧?我并不是法律的守护者,区区阴谋诡计的程度并不构成让我谴责他的理由。」
岩永的任务是维护秩序,要求完全的清廉洁白是不合理的。
「反而是他实施诡计比较不会执着于真相,能够期待他积极表现。毕竟犯罪者总会不择手段,绞尽脑汁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行为。丘町先生和我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就算我能够妨碍或干扰你,对丘町先生也没办法出手。所以你企图从背后操控他,让事件如愿收场是吧?」
六花的推测大致正确。但是讲『企图』也太难听了,明明六花也操控丘町让事件发展以折磨岩永不是吗?
「为了保险起见,我有派人去监视丘町先生。不过照他的现况,要移动或与外部联络都不容易,因此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而六花小姐要去策动他想必也很困难。虽然你事前可能有唆使过他什么,但他如果有意让事件落幕,你也无法阻止吧?」
虽然不清楚丘町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是循着什么计画在行动,肯定就有对他本人来说最期望的结局。即便那结局是源自恶意,只要得到结局就能让事件落幕。
就算六花试图让混乱扩大,把岩永逼到超出对应能力,诱使她犯错,如今也可说是大势已定了。
「这事件已经脱离我手中,我不会再有犯错的风险。就是因为我必须做些什么,才会让六花小姐有机可乘。因此我把收尾的工作交给了我以外的人。而且你就算想要决定出能够扩大混乱的未来,那个几率也已经很低。在这种状态下即便让你对未来的分歧介入,应该也得不到什么太大的成果。就算你介入制造变化,顶多也只是具备相同能力的九郎学长可以将发展恢复原状的程度而已。」
「九郎到时候真的会听从你的指示吗?」
六花又在讲这种讽刺人的话。岩永虽然感到一丝不安,但还是对九郎确认:
「这个嘛,应该会吧?」
九郎则是对着六花回答:
「就算我不听从,岩永也肯定有准备好各种手段能够封锁六花姐的。」
「为什么你不老实说你会听从啦?」
真是感受不到爱的回答方式。即便如此,六花依然感到不开心地又紧闭起双唇,因此还是算胜利吧。
岩永虽然还有些不满,但轻轻拍了一下手。
「这下事件的部分就大致解决了。接着只要让长颈鹿别再继续胡闹就行。六花小姐也会帮忙吧?」
「为什么我要帮忙身为敌人的你?」
六花表现得极为不愿,然而在此拒绝并不是聪明的做法。
「如果你希望跟我交易,尽可能争取到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就应该要多让我对你留下好印象吧?」
岩永尽量态度客气地如此表示,但对方似乎没有领会这份心意。
六花眼神冰冷地厌恶回应:
「你这个人真的是一点可乘之机都没有呢。」
期待对方失误而有机可乘才是奇怪的想法。
岩永当作这句话是对自己的称赞,并决定小睡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