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院长的宣言之下,当天夜里,整座学院开启了宴会模式。
是谁说,联欢会将是我们能悠哉度日的最后时光的啊。
「辛苦了~~~~~~!!杰克,喂,你办到了呢!!」
「阿杰太好了──!!」
「喔噗!?菲儿,头!!不要抱住我的头!!话说好痛啊!我的背好痛!!」
露比用力地拍打着我的背,发出「啪啪」巨响,菲儿则完全不打算放开我,这群人都不想慰劳一下我这经历激战的人吗?
「哎呀~真不愧是我!真没想到关键会是我教你的扒窃啊!」
「不对──!是多亏有我的猫咪啦──!小京,对吧?」
猫咪小京喵了一声。
也对,这次的MVP的确是这只猫呢。
附带一提,帮小京取名的人是菲儿,名字简单好记,不过,这点或许是我才会这么想。
「杰克,辛苦了。」
「啊……师父。」
我听到一道难得较为冷静的嗓音,发现那是莱克儿。
她柔和地露出微笑,道:
「杰克……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要让精灵出现吧?」
「啊。」
我都忘了有这回事呢。
「你还记得我说过很多次,因为事态会变得很麻烦,所以不要让精灵出现吗?」
「……对、对不起……可、可是不这么做,就赢不了他……」
「我知道。」
莱克儿忽然伸出了手,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你比起保护自己,选择了全力作战吧?……既然你觉得这是必须的,我就不会多说什么,让徒弟能心无罣碍,也是师父的职责所在。」
「师父……」
……就跟对付盗贼那时一样,我一直在给她添麻烦呢。
但莱克儿一定会说,『解决徒弟添的麻烦也是师父的任务』。
「所以这次不念你了……来,去吧,好像有人想找你说说话。」
「唉?」
我听她这么一说,转向背后,见到一名红发女孩。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便别过脸去,忸忸怩怩且尴尬地搅着手指。
「……爱洁蕾雅,怎么了吗?」
「不……那个……恭、恭喜你。」
「喔、喔,谢谢。」
只是这样?
……不对,光是她特地来恭喜我,就已经够稀奇了。
「那个……那个啊。」
「啊、嗯。」
「那个……所以说那个……」
爱洁蕾雅有点脸红,讲话结结巴巴。
……咦?这是什么状况?她该不会要向我告白吧?
她嘴里发出吞吞吐吐的声音,又猛然下定决心似地望向了我。
「……杰克!!」
「是、是。」
咦?她没喊我的全名。
「──下次就换我了!!」
……嗯嗯?
「……对不起,这是什么意思?」
「所、所以说……下次换我和你比划了!!像艾尔维斯同学一样!!然后……我会赢的!!我这炎神天照流的爱洁蕾雅•奥斯汀会打败你的!!」
听见她突如其来的宣告,令我愣了一愣。
……不,这样啊。
她确实接收到我的讯息了呢。
「……好,我接受,前提是你要能升上和我一样的级位啦。」
「那点小事我马上就能办到!!马上!!你给我记住!!」
爱洁蕾雅撂下这句台词,便面红耳赤地跑走了。
有这么多难以对付的对手,真的很让人开心呢。
「……阿杰。」
「呕呃。」
我忽然被人从后方勒住脖子。
是、是谁!?
──根本不必询问是谁,就是菲儿。
「所──以──说──我说过了吧──!?你要怎么负起责任──!!」
「呕呃呃呃呃呃呃!别晃、别晃、别晃啊!!」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我为什么非得被人勒住脖子摇来晃去的啊!?
「因为阿杰你很帅!因为你很帅啊!?」
「谢、谢谢你……?」
「谢你个头啦!!」
「唔唉唉唉唉唉唉。」
莫名其妙──!!
我运用精灵术剥除菲儿的手,全力逃跑。
「啊、喂!等等──!!」
「要我停的话,就给我好好说明──!」
「哔──!!阿杰逮捕部队出动!!」
「喂,不准动员动物!!」
我竭尽所能地逃离菲儿与她所操纵的动物。
「嗨,杰克同学……你在干嘛?」
「让、让我躲一下……」
与宴会中心隔了一段距离之处,默默地摆放着一张桌子,理应身为另一名主角的艾尔维斯,正优雅地在此独自品茗。
他见到我气喘吁吁的样子,苦笑着递出茶水。
「总之你要喝吗?」
「谢、谢谢……」
我一饮而尽,终于能缓一口气了。
「呼──……你为什么在这里啊?你也是主角吧。」
「我很习惯溜出派对了,因为我不太喜欢吵闹的地方呢。」
「喔,原来如此……」
艾尔维斯恐怕无法随意关闭『王眼』。
人潮愈多,所侦测到的情报就愈多,那将化为难以忍耐的噪音,侵蚀他的大脑……
「抱歉,蝙蝠很吵吧。」
「那是真的,我还以为头会裂开呢,看来我不要太靠近山洞之类的地方比较好。」
「不过我想之后所有斗术场都会开始养蝙蝠了吧。」
「说的也是……我现在就很头疼了。」
艾尔维斯这么说,嘴角却扬起微笑。
他迟早都会克服蝙蝠的超音波吧。
而对他而言,能够努力令人雀跃。
艾尔维斯•昆兹•温莎。
天才王子。
我赢过了他。
就目前而言,我比他强。
不过,这依然无法否定他的实力……
我暗自下定决心。
「……艾尔维斯,我有话跟你说。」
「嗯?什么事?」
「我来到王都,除了就读这学院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他的表情转为严肃。
然后他暂时闭上眼睑,又道:
「……放心,这附近没有别人喔。」
「不好意思啊。」
「所以呢?你之所以告诉我这件事,不光是因为愿意相信我吧?」
「对,艾尔维斯──我有话想先对贵为王子的你说。」
他点了点头。
「你说说看吧,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我会帮你的。」
我道出一年前被盗贼掳走时的所见所闻。
女头目维姬说溜嘴的『她』。
以及盗贼们突然集体自杀──
「……你说那个『她』杀死所有盗贼,又让他们看起来是自杀吗?」
「我不清楚,但不能否定有可能,假如会做出这么危险事的人盯上我和菲儿的话──我想先摧毁那个可能性。」
「原来如此……」
艾尔维斯捂嘴,开始沉思。
「……王都里有贵族收藏失去手脚的儿童,那些被掳走的孩子,原本应该是预计要卖给那贵族吧?」
「维姬是这么说的,我猜『她』大概是人口买卖的仲介之类。」
「……这虽然只是传言,但我知道那贵族是谁。」
「真的吗?」
「乐薇妮亚•斐茨赫伯……她是代代在元老院中拥有席次的侯爵家现任家主,可是大佬中的大佬。」
我静静地将他压低音量道出的姓名,谨记于心。
说到元老院为何,那可是类似日本国会的机构,能对国王施政提出建言……那岂不是人数少之又少的超高级贵族吗?
「除此之外,她还有许多负面谣言呢,同为元老院的议员自不用说,圣戒教也盯上了她,但她权势极强,连王室也无法轻易出手……」
「这种人和非法组织私下有往来也不足为奇呢。」
「对啊……而且,我或许也知道你说的『她』是谁。」
我闻言,差点惊呼出声,不过我忍下来了。
「……『她』又是谁?为什么不会被抓?」
「听说『她』和你刚刚说的非法组织也有关联,这个国家的黑社会是由某个组织掌控,那组织称就叫做『公会』──彷佛要刻意挑衅管理治安的精灵师公会。」
「『公会』……」
「到几年前为止,『公会』都还只是犯罪精灵术师的互助会而已,不过,自从黑社会分子开始提起某个名字后,那组织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仲介跃身为统治者。」
「……就像国王一样啊。」
「对,简直就像国王,或说是神明。但没有人知道掌控『公会』之人的姓名,所以黑社会分子都只以『她』来称呼──或使用另一个绰号。」
「绰号?」
「那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没人清楚真相,最适合用来称呼黑暗帝国之王──」
艾尔维斯变得面无表情,简短地念出那名字,彷佛甚至畏惧将之化为言语。
「──『比夫龙』。」
我闻言,紧蹙眉头。
「比夫龙……是精灵的那个比夫龙?」
精灵序列第四十六位〈比夫龙〉──是七十二柱精灵之一。
「是源自精灵没错,你也知道精灵〈比夫龙〉的特征吧?」
「……『真身不明』。」
「正如其名,他身为精灵的模样和栖宿于人类身上时的精灵术,一切都是谜团,唯有『神秘莫测』这项事实化为其特征,是很特殊的精灵。」
以神秘指数而言,艾尔维斯的〈旁观骚乱的派蒙〉也不遑多让,但〈比夫龙〉又更上一层楼。对精灵师而言,试图厘清〈比夫龙〉的真身,就如同人生必经的阶段,因此,我也曾尝试加以调查……但以结论而言,我比起调查前,更如坠五里雾中。
愈查愈扑朔迷离。
愈理解愈匪夷所思。
愈走愈迷途失路,犹若迷雾一般。
这就是精灵序列第四十六位〈真身不明的比夫龙〉。
「这就是政府没办法抓到『她』的原因喔,因为根本没人知道谁是比夫龙,虽然称为『她』,但也不知对方是否真是女人,不过──我们只能确定真有其人。」
「明明知道真有其人,却还是抓不到?」
「明明知道真有其人,却也只知道这一点啊。这和都市传说截然不同,我们知道确实有『她』这号人物,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具体来说,『她』都在干什么勾当啊?」
「基本上就是仲介,仲介交易赃物或掳来的人,根据计算,其拥有亿万身家,足以媲美大型商会。除此之外,也会派遣精灵术师,盗贼会雇来当保镳。如果没有『她』的话,据说约有八成的莱耶丝王国罪犯会饿死喔。」
「那也传得太夸张了吧……」
「天晓得,因为『她』神秘莫测啊。」
「你说『她』是从几年前──具体来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崛起的?」
「我不清楚确切时间,只是从几年前确认有这个人存在,有人说『她』出现至今还不到十年,也有人说已经过了一百年,情报错综复杂。」
「真是扑朔迷离啊……」
「就像〈比夫龙〉吧?」
的确……
愈深入就愈让人一头雾水,这便是真身不明的比夫龙。
「无论如何,假如你的证言正确,这就是王室无法忽视的问题了,毕竟此事也可能危及其他贵族。」
「你愿意帮我们吗?」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没办法公开且有组织性地调查……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协助你。」
「谢谢,我内心踏实不少。」
我与艾尔维斯握手。
尽管不清楚我一个人能查到什么程度,但如果有贵为王子的艾尔维斯成为友军,我的选择就大幅增加了。
乐薇妮亚•斐茨赫伯。
以及比夫龙。
我不会让莱克儿与父亲他们担心的事再度发生……
「──啊──!!找到阿杰了!!」
「啊。」
菲儿远远地指着我。
我立刻试图逃亡,但──
「逮捕──!!」
「哇啊──!?」
我被四处窜出的猫、狗和小鸟瞬间逮住。
她为不让我施展精灵术,还让它们不直接碰触到我的身体,防得滴水不漏。
「呵呵──你还有得学呢!」
「可恶──……」
菲儿跑到我面前,显得洋洋得意,我则垂头放弃。
可恶,随你要杀要剐!!
「好厉害……居然抓到了杰克同学……」
艾尔维斯真心地感到惊讶。
「我已经得心应手了,毕竟用了很多年练习,姜可是老婆最辣。」
「你是想说姜是老的辣吧?」
「姜是老婆最辣!」
「喂,好痛、好痛!」
她用力地拍打我的头。什么老婆最辣啊。
「哎呀,真厉害呢,就算说你已经得心应手……但我总觉得要失去自信了……」
「嗯──?艾尔维斯同学也很厉害喔?」
「唉?」
「『乒乓!』『轰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和用那把剑的阿杰打得不分上下呢!」
菲儿雀跃地跳上跳下,以肢体语言展现出海市蜃楼剑的厉害之处。
然后──
「谢……谢谢、你……」
艾尔维斯愣怔地望着菲儿,脸颊显得有点红。
……嗯嗯??
「等等,菲儿──!你去哪了啊──!?我和他没有什么啦──!!」
「喂──!真是的,主角不在场的话,就嗨不起来了吧!」
「殿下──!您在哪里啊──!」
远方传来爱洁蕾雅、露比与高文的嗓音。
菲儿转向声音来源处道:
「什么嘛,大家都过来了,我明明告诉他们我会带阿杰回去的。阿杰,你不可以落跑喔!」
菲儿抛下这句话,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来她打算去叫那三人过来吧。
艾尔维斯则凝视着她的背影。
「…………」
我依然被大量动物压着,不过仍凭着一股干劲站了起来。
「哇啊!?杰克同学!?」
「艾尔维斯,我们是同学,也是合作伙伴。」
「嗯、嗯……对啊……?」
「可是──」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说:
「你可要想想什么是不可跨越的界线喔?」
「唉……?」
「要好好想想喔?」
「……好、好的……」
……真是的,菲儿那易于亲近人的个性真让我头痛。
四名少年少女自夜幕彼端跑来。
我未来将与这群竞争对手兼朋友,度过一段漫长的时光吧。
──而月亮则一如往常地垂首俯瞰着我们。
〈黄金的少年期:神童集结篇──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