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真心与猜忌」

隔天,完全恢复的我出门上学,却在公寓入口被姊姊叫住。我们就读同所高中,但并没有一起上学,要说原因的话,是姊姊早上爬不起床,几乎都是我早一步出门。

怪了,她找我做什么?

「嗯。」

正当我抱持疑问时,姊姊将一只手伸向我。

哦──原来如此,是要求看护费啊?

昨天她为我这下人买了不少东西,劳烦姊姊也让我过意不去,我从钱包取出千元钞放在姊姊手上。

「蛤?」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我想也是,千圆怎么够啊!于是我换成了五千圆钞。

「你是在耍我吗?」

糟糕──!姊姊紧皱眉头,看来是不小心惹怒她了。女生跟男生不同,凡事都得花钱,请她帮忙看护,肯定不是个小数目,我急忙从钱包取出一万圆钞,没想到姊姊的怒火却猛然上升。

「这、这样应该能饶过我吧?」

我将钱包双手奉上。谁叫我九重雪兔,是个从未经历过叛逆期的男人,姊姊要多少钱照给就是了,反正我平时就花不了多少钱,没了钱包也无所谓。

说到底,像我这种只会惹事的垃圾,光是能正常上学就谢天谢地了,所以绝不违逆家人,就成了我的原则。

「我有说过要钱了吗?」

「……那我该给你奉上什么东西才行?」

「为什么是以我向你要求东西为前提?」

「请恕弟弟我愚钝。」

我这种人,哪有办法跟上姊姊深谋远虑的思路,我会努力精进的。

「你病才刚好,我有点担心,我牵着你的手上学吧。」

「您发狂啦?」

当我读幼稚园?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答覆。都上了高中,还要跟姊姊手牵手上学,这肯定会闹出其他问题。姊姊是校内知名的美女,这么做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但最最重要的是,跟姊姊牵手实在有够丢脸。

况且做了这种事,说不定又会像那时一样──

「──我做不到……」

「还是无法相信我?」

「不是这样。」

我不能因为姊姊人好就向她撒娇,她明明讨厌我,还如此在乎我的健康,光是这样就足够了,我无法奢求更多。

既然身体完全恢复,那就启程上学吧。

但我却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只有悲伤。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想到你一来就引发话题啊,花花大少。」

才刚进教室就被爽朗型男嘲弄。大病初愈的我,实在承受不住大清早就引发这样的骚动。姊姊这人就是死心眼,见我打死不愿意牵她的手,就干脆强行抱住我的手臂。不论我怎么挣扎,她就是死抓住不放,多亏她,害我一早就得像对恩爱的笨情侣般走到学校。

想当然,马上就引起轩然大波,校内谣言四起。真要说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残留在手臂上的柔软触感,只可惜还是疲劳更胜一筹,根本不划算。我慵懒地上完第一堂课,就被不认识的学长给叫到走廊。

「不好意思叫你出来。我是二年级的水口。你,真的是悠璃同学的弟弟?」

「我跟姊姊长得不像。」

「大家一早还吵着她终于交到男朋友了,害我吓死。到底怎么了?」

「我感冒了,姊姊只是担心我的身体。」

「感冒没事了?」

「是,昨天有好好休息,现在很有精神,不过又被早上的事搞累了。」

「哈哈,毕竟她很受欢迎嘛。她也真是爱操心啊,虽然重视家人是件好事,但对你来说倒是场灾难。」

「我也被姊姊的怪异行为吓到了。」

「没剩多少休息时间,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我想拜托你帮个忙,可以吗?」

「是打算跟姊姊告白吗?」

光是有人找我问姊姊的事,大概就只剩下这个可能性了。悠璃跟妈妈一样是个美女,国中时也经常有人跑来问我:「你姊姊有男朋友吗?」。话虽如此,但我们平时几乎没有交流,我根本不清楚她的私生活,感觉她就算有男朋友也不意外。

「虽然要求这种事有点丢脸,能拜托你帮我找悠璃同学出来吗?」

「有必要找我帮忙吗?」

「你可能不知道,她从来不回应这类事情。即使寄了情书,她也是看都不看就丢掉,这还挺有名的。」

「这么恶劣的女人是谁啊,啊、是我姊。」

「话是这么说啦,但就是迷上了也没辙,如果是告白被拒也就算了,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不是很讨厌吗?」

即使是亲姊姊,我也必须说这态度实在太差,不过她依旧有这么多人追,只能说这或许是世上不变的真理。我端详了眼前的水口学长,看起来不太粗鲁,说话态度也很随和,印象还算不错。虽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毕竟我刚给姊姊添了麻烦,偶尔还是得回报一下。

我这做弟弟的,就当一次邱比特,支援姊姊的恋爱吧!

「我知道了,请交给我吧!」

「你愿意帮忙啊少年!」

「我们只差一岁好不好。」

「你也配合一下嘛。」

水口学长看似就是个普通的好人。

「──咿啊!」

「悠璃,你刚才是不是发出怪声?」

「住口。」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我朋友聪美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但我现在没空理她。我细细确认手机萤幕,没错,这是我弟传的讯息。

是发错了?我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讯息上写着「我有重要的事要找悠璃谈」,这样的句子,不可能是发给我以外的人。实在难以置信,那孩子几乎没传过讯息给我,几乎是有必要才会主动联络,这样的内容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怎么办,我今天没化妆。」

「你哪天不是这样。真难得见到你如此动摇,还有今天早上的事,到底怎么啦?」

「以后大家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这到底是……」

「唉,什么意思?难道你打算每天早上都抱着弟弟上学?」

「我确实是这么想──慢着,难不成,早上的那个是『姊姊活』!?」

我蓦然惊觉,为何一早,弟弟就要给我钱。

在这世上,有所谓的「爸爸活」。意指男性送钱给女人花,带她们去吃饭之类的行为,难道说弟弟想找我做「姊姊活」?听说金额会随所做的行为有所波动,但不清楚行情的我,根本难以理解。这么说来弟弟他一开始是拿出千圆,最后把整个钱包都奉上,我好在意,他想用那笔钱要求我做些什么。

他到底希望我为他做什么,惨了,不该把那件事随便带过的!

我实在坐立难安,于是取出化妆包直奔洗手间。我还是第一次被弟弟找出去,虽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但我必须一心一意迎接这项挑战。我压抑着跃动的心情,等待放学来临。

「雪兔,你在哪!?」

逃生梯一如往常地宁静,我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弟弟的身影。

「你来啦,谢谢你悠璃同学。」

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但我可没空管那种小事,他还没下课吗?要联络他也行,但这么难得,有点想在这等他。只可惜眼前出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实在叫人不悦。

「我有事想跟你说。」

「你谁?」

「我是隔壁班的水口恭一,之前我们曾一起做过美化委员,你不记得了吗?」

「不认识,我很忙的,如果没事能闪边去吗?」

「等、等一下!是我找悠璃同学出来的,我拜托你弟弟帮忙。」

「蛤?」

听到这句话,我才终于对眼前的水口产生兴趣。

──刚才,这家伙说什么?拜托我弟?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你叫水口是吧?你利用了我弟?」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请他帮忙,不然我怕你不肯来……」

「你开什么玩笑!不要把我弟扯进这种无聊事!」

「我只是想向你告白──」

「那你不会当面跟我说吗!竟然把我找来这种地方,你威胁我弟?」

「我怎么可能会威胁他!」

「谁知道,真是够了!」

我无视水口掉头就走,我得赶快回去,天晓得他对弟弟做了什么。

此刻被告白的事,已从我脑中消散了。

「呃……你的回覆呢?」

现场只剩水口一人直愣愣地站着。

姊姊的恋情不知是否顺利,嗯嗯,心情真不赖,以后就把一日一善当作目标吧!毕竟这可是释迦牟尼说过的话,应该是他说的吧。虽然这话是出自于佛教,但我们家其实没有特别信仰。

门外听到慌张的脚步声,正好停在我房门前,接着没听到敲门声,门就被用力打开,脱去制服换上小背心的悠璃,直挺挺地站在我房间。哦,看来是告白成功了?

「悠璃,欢迎回来。」

「那个叫水口的男人,没对你做什么事吧!?」

「哈?学长只有拜托我找悠璃出来啊。」

「太好了……」

「这下学长和你终于成为情侣了对吧?」

「我才不管那种会利用你的人。」

姊姊露出实在不方便让外人瞧见的唾弃表情,看来是真心讨厌对方,水口学长,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接着不知为何,姊姊坐在我身旁。

「我觉得学长人还不错啊。」

「蛤?那又怎样?所以就要我跟他交往吗?」

「唉唉……」

我绝不是那个意思,别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瞪过来,我只好三缄其口。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事,不需要付钱知道吗?」

「谢谢?嗯、嗯嗯?」

想做的事是指什么?姊姊脸颊微微泛红,不用付钱?这么说来,早上好像有过类似的互动。嗯嗯,她是想说我钱包那点零头根本不够吧,姊姊说不定有想要买的东西。这下我只好全力协助了!

「不然要我动用存款吗?」

「存款!?你想要我做的事,有迫切到这种程度吗?」

「反正我平常都不太花钱。」

「就算是这样,做这种事也太不健全了!我明白了,我也会下定决心,不管要做什么事我都奉陪,不过不需要钱,你随时都能跟我说。」

「这、这样啊,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自己想做的。」

姊姊的面容一反常态充满慈爱,接着她心满意足地离开房间,简直来去都像风暴似的,虽然直到最后我都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健全是指什么事?

「雪兔,我们来比接下来的一千五百公尺长跑吧!」

天气真好,而巳芳的爽朗表情,也不输给这万里无云的晴空。

「既然要比不如比坐姿体前弯吧。」

「不懂你为何要比这个,比赛身体柔软度有什么好玩的?」

操场上挤满了学生,今天学校举行了体适能测验,目前已经测完几个项目了。

我个人最在意的握力,几乎完全恢复。

看着一旁两眼发亮的爽朗型男,我只感到悲哀,为啥我必须得应付这个十项全能的运动王子。我不过就是稍微会打点篮球,其他运动并没有特别强,就算比跑步,姑且不论长跑,短跑我根本拼不过爽朗型男,他明知道这点还故意选比中距离跑,实在有够阴险。正当我打算回嘴消遣他时,忽然听到女生那边传来欢呼,似乎在帮某人加油。

「是神代啊,真厉害。」

爽朗型男赞叹道,而我也将视线转向该处。

众人团团围绕神代汐里,似乎是因为立定跳远跳出了好成绩。

「她本来就体能妖怪,没啥好惊讶的。」

「明明这么擅长运动,还不参加社团实在是浪费。」

「说得也是……嗯?」

神代那充满朝气的笑容实在非常耀眼。

不过,我却从中感受到一丝不对劲。

「啊、喂!雪兔你要去哪?」

我大剌剌地走进女生群里。

见到我这不速之客,女生停止了欢声,感到讶异不已。

「九重仔,怎么了吗?」

「阿雪?你怎么跑来了……」

「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没事吧?」

只要和神代亲近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神代的动作不太顺畅。即使如此还能破纪录固然厉害,但能力点全配在身体能力的神代,使出全力肯定能有更好的表现。

「唉?啊……嗯。我、我没事啦,你看,我这么有精神呢!」

我怎么看都是装出来了,不过此时我回想起。

「对喔,说起来你最擅长说谎了。」

「──!?」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自知这样的说法很卑鄙,或许是白费力气了。

真不该主动关心的,仔细想想,像我这种边缘人,就应该乖乖贴在地板上喝泥水过活,就算被我关心搭话只会嫌烦,还害大家扫了兴。

「等、等一下!对不起阿雪,我说谎了!」

当我正要回去,神代便仓皇失色地拉住我。

她看起来脸色发青,越来越像是身体不适。

「其实,我只是忘了吃早餐而已,因为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别说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我不会再有所隐瞒了──」

「你睡过头了?」

「今天早上慌慌张张就出门了……昨晚也只有吃泡面……」

「我们正值发育期耶,你搞什么啊。」

「……抱歉,竟然让你担心,我真是糟糕。」

「三围多少?」

「……咦?上次测的时候是九十──慢着,阿雪?你根本是故意的吧!这、这种事,你应该偷偷来问……」

啊,原来她真的肯告诉我啊,我不过是趁乱偷问一下而已……

「汐里里,你真的身体不舒服喔!?」

「嗯、嗯……还不至于到无法运动,但是不太舒服。」

「我们完全没发现。对不起喔,神代同学,我们还围着你大吵大闹的。」

「这是我自己的错,我也没有打算隐瞒,只是觉得应该没事……」

面对周围同学的关心,神代谢罪表示歉意。

只要知道不是生病就好了。肚子饿就使不上力,确实很有神代这个大胃王的风格,看她的样子,剩下的测验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对了,九重同学。你是怎么知道神代她身体不舒服的?」

「就是啊,我们完全看不出来。」

樱井她们聚集过来,为将来以防万一而向我请教。

不愧是嗨咖们,还会主动关心朋友的身体状况。我指着神代的马尾说:

「神代高兴、心情好或是精力过剩的时候,马尾会用力甩动。你们看,现在整个垂下来。」

「这么说来的确是……」

「我的马尾哪有像狗尾巴一样的功能啊!?」

在场所有人,就连我也忍不住眉头一皱。

「咦?唉……怎、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唉……真是够了。」

真是的,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啊神代。

「听好了,大家这表情是在忍耐不要吐槽你『那不是狗尾而是马尾吧』。」

「这样是我错了吗!?」

「你身体不舒服还吐槽浪费卡路里做什么。」

「总觉得这待遇有够不合理的……」

神代虽然呕气,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记仇。

「其实不过是观察得知的,你们跟她熟了自然就会明白,哪像我,连没察觉到悠璃前发稍微剪短,都会因不敬罪受罚。」

谁叫悠璃这么易怒,每当她问起「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都必须使尽全力玩起大家来找碴,能有此等观察力,也算是悠璃给我修行的成果吧。

「别太勉强自己啊。」

「嗯,对不起,让你操心了。」

事情总算圆满结束,其他人也不再围着她大吵大闹。

只不过,神代勉强自己的行事风格,让我感到些许不安。

「我感到十分忧心。」

放学后,我们被叫到导师办公室。小百合老师愁眉苦脸坐在我们面前。

「老师,你气噗噗?」

「是啊,气噗噗。」

「…………」

「…………」

现场蔓延着尴尬的死寂。

「如果会害羞,那别回不就得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样问!」

我在心中默默向老师道歉。

「算了,直接进入正题,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参加社团?」

我、光喜、神代三人,因这意想不到的问题面面相觑。

「还为什么,边缘人参加回家社不是常识吗?」

「在我来看,你根本不算是个边缘人啊,九重。」

「唉,真假?」

「嗯,真的。」

「我前阵子才跟释迦堂起誓要当一辈子的边缘朋友耶……」

「阿雪你什么时候跟暗夜变朋友的!?」

「竟然能跟她当朋友,你可真行啊。总之你跟释迦堂好好相处吧。」

释迦堂是最喜欢爬虫类的阴沉女生。她因为可爱的外表,被班上同学当作吉祥物一般宠爱。

「我纯粹是跟雪兔选同个社团。」

「我也是想跟雪兔在同个社团当经理……」

「你们别全怪到我身上!」

小百合老师傻眼地指着我。

「你们两个,是被这问题儿童威胁了吗?」

「这话也说得太过分了吧?」

「是你自作自受。刚才田径社的指导老师,跑来我这问你们三人的事。我说你们是回家社,他说之后会来拉你们入社,你们好好考虑。」

「都怪你没事比什么赛跑。」

我在光喜怂恿下,一不小心在一千

五百公尺跑步跑出了好成绩,真是失败。但我有什么办法,谁叫这爽朗型男跑得有够快。

「怎么办,雪兔,你要加入田径社吗?」

「我不就说过我要待回家社了,你们就随意吧。」

「那我也算了。」

「老师,这家伙有病,而且脸也好闪。」

「不懂你说的脸好闪是什么意思,神代呢?你好像在体适能创下了惊人的纪录,应该有不少社团会来邀你。」

「我、我现在也不太想参加社团……」

神代将视线瞥向我,神情充满歉意。

「真是的。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样的连带关系,不过人生可没多少机会挥洒青春,别让自己后悔啊。」

「没问题的,老师也还正值青春年华!」

「你喔,为什么每次都要给我多嘴?」

又害小百合老师生气了,我明明是想给老师帮腔的,真不该多此一举。

这时的我并没有多想,但一切已悄悄地开始变化了。

「你就是传说中的九重啊。」

隔天,我一到校就被三年级学姊们缠上。

「最能活用她身高的非排球莫属,你应该懂吧?」

「莫非我转生到美少女游戏的世界了?」

「醒醒,这是现实啊?」

「如果是现实,我可真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

这就是所谓的美人计吗?正当我这么想,她们便直接表明来意。

「神代同学说,只要你答应,她就会加入我们社团对吧?」

「又不是大联盟的代理人制度!?」

「你们别围着他,把他交出来。」

把我从困境救出的,是一名高年级学长。

「谢谢你,帮了大忙。」

「没什么,不用客气。只要说服你就能连带让巳芳一起加入,我们田径社当然得认真起来。」

「完了,这边的也是敌人。」

「我们已经邀请过巳芳了,他说只要你入社他就加入。」

「那脸上装太阳能面板的浑蛋!」

「慢着,是我们先邀请他的耶?」

「邀请有前途的新人谁还跟你分先来后到的?」

「哼──既然如此,我们这边也不择手段了。」

学长姊们开始较劲,此时又冒出了其他人。

「糟糕,被抢先了!慢着,这两人就由我们足球社收下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靠双打进军全国?」

「别管他们了,来打棒球吧!」

到底有多少人啊!别给我搞人海战术!

「处处人才短缺,这也是少子化的弊端吗……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我趁着钟声响起,一直线逃进了教室。这所学校到底是怎样?

「为什么你一早就这么累啊?」

一到教室,一切的元凶,颜面LED混帐便向我搭话。

「你信不信我拿你的脸焊接。」

我跟巳芳说明早上发生的事,却莫名引来他的爆笑。

「抱歉,阿雪。我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

坐在隔壁的神代听到便向我谢罪,不过就她的情况,我实在无法发自内心生气。

「这不会持续好一阵子吧……」

不是我自豪,我的预感十分准,不过准的都是坏事。

「差不多是时候换座位了,大家趁这机会跟同学搞好关系啊。」

小百合老师的发言让班上同学躁动不已,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十分重大的活动。

同学们一个个上台抽签,对我来说结果实在难以言喻。没有如故事主角一般抽到窗边座位,就是一个靠中的普通位子,而邻座是樱井和峯田。

「哎呀,好耶!九重仔多指教~」

「是小田田坐我旁边喔──这结果真的超瞎耶,晚点拿个饮料KP(kanpai)如何──」

「呃,抱歉,九重仔不需要硬讲些辣妹用语没关系喔……?」

「是吗?我还以为要跟辣妹沟通必须得这样搞,看来是我误会了。」

「你是不是把辣妹当作什么珍奇异兽?」

「珍奇异兽应该是我吧,啊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慢着,我可没有这么想喔!?」

「九重同学,黑色幽默玩得太过头就不好笑了喔?」

「我没有在讲笑话啊?」

「所以你是真心这么想喔……」

不知为何爽朗型男坐在我后面,而他隔壁是高桥。

「我也终于能加入你们的圈圈了,多指教啦!」

「不好意思,我们只收边缘人。」

「这里面哪有边缘人啊……」高桥碎念道。

说到底的,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一个边缘人,在哪时候组了小圈圈……

当所有人搬到新座位,小百合老师便开口说:

「大家不要太浮躁啊,快要考试了,记得好好念书。多亏回家社的三个傻蛋,我在办公室已经够没地位了,运动社团的顾问还成天来对我碎碎念,拜托稍微为我着想一下。」

「释迦堂,你可别给老师添麻烦啊。」

「噫咿……原、原来是我害的吗……老师,对不起……」

「说你啦九重雪兔!不要推卸给释迦堂!」

「!?」

「拜托你不要这么震惊好不好。总之,补考实在太麻烦了,大家尽力念书,别考不及格啊。」

我目送小百合老师离开教室后,便向后方闪闪发亮的男人打探。

「傻蛋二号,你考试还行吗?」

「还没考过不清楚,但应该不成问题吧?傻蛋一号呢?」

「为什么我是一号,我敢给姊姊丢脸就死定了。」

「你可真辛苦啊……」

「阿、阿雪!」

一个熟面孔站在我座位旁,露出非常难堪的表情。

「你能……教我念书吗?」

傻蛋三号,神代汐里非常不擅长念书。

「呃──今天呢,因应三号的要求,我们决定召开读书会。」

「我是助手二号。」

周遭传来了掌声,为什么大家只对他鼓掌?

「三号,这是什么状况?」

「那个……我跟大家提了读书会的事,结果她们也想参加……」

一脸难为情的神代身后站了一大票人,这女生也太有人望了。

「九重仔,我们也要参加哟,啊、那我就是四号啰,香奈奈是五号喔。」

「这么难听的称呼我才不要!况且这有必要编号吗?」

「唉、那我就是六号?要是考不及格顾问肯定会大发雷霆。」

「噫咿……我、我是七号。其实我考试,从没考过六十分以上……」

「我是八号。」

「砚川你开什么玩笑,你应该是七号才对啊。抱歉啦释迦堂,这号码让给她。」

「你这什么神秘坚持啊!?号码什么的怎样都无所谓啦!快点开始念书吧。」

放学后,一群人留在教室里念书,闲人也太多了吧。

「我老实不骗地说,这题一定会考,大家记好了。」

「什么?」

在场所有人呆呆地看着我。

「为、为什么九重仔知道一定会考?」

「因为这题连续出了四年,今年八成也会考。」

去年考过的题目今年不一定会出,大家或许会这么想,但实际上这么做的可能性相当低。毕竟决定好考试范围后,考题就只会从中萃取。

每年都会考,就表示这部分有多重要,学校考试只是为了确认大家对课程的理解程度,通常不会搞些异想天开的考题。所谓的考古题,也包含了洞悉出题用意的睿智在内。

「我从悠璃那边拿了去年的考题,本来得收钱的,这次特别大公开。」

前阵子悠璃跑来对我说:「快考试了,这给你。」然后就把考古题交给我了。

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不让我这做弟弟的丢脸,我姊根本是天使。

我根据这些考古题调查出题倾向,终于掌握了每年必出的考题。

「呜哦哦──九重你太强了吧!谢啦!」

「噫咿……根本是神……」

「你们以后见到悠璃记得好好膜拜她,绝对不可怠慢了。」

我再三强调了姊姊的伟大,信徒们,崇拜悠璃大人吧!

「好了,接下来我要讲解,各个老师在考前做了哪些行为,代表着那一题会出──」

「阿雪老师!我、我觉得这样根本不是开读书会!」

不知为何三号……还是叫本名吧,神代竟提出了抗议。

老师考前都会在上课给学生暗示,看穿这些小动作,也是攻略考试的重要环节,可是对神代而言似乎并非如此。

「……………………呃,有什么问题?」

「那、那个,所谓的读书会,应该是大家互相教导彼此不懂的题目──这样才对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仰望着天花板,细细思索了这句话,而

天花板一成不变。

「……………………可是我又没有不懂的问题。」

「说这么直接!?」

「呜哇──香奈奈,人家讨厌九重仔啦──!」

「好啦美纪,好乖好乖。」

「这么说也对啊,雪兔。」

我的助手爽朗型男也表达了相同意见……他什么时候变助手了?

「呜哇──香奈奈,人家也讨厌巳巳啦──!」

「好啦美纪,好乖好乖。」

「巳芳同学你被阿雪洗脑了吗!?不能这样啦!」

「对、对喔,说得也是。我竟然不知不觉受到他的影响……」

这个爽朗型男怎么整天倒戈。

「呜哇──伊莉莎白,人家讨厌爽朗型男啦──!」

「呃……我、我不会给你拍拍喔?就算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喔?」

「到头来,我们依然是死对头啊。」

「我们什么时候变死对头了!?」

我和嗨咖伊莉莎白依旧是水火不容的天敌。

「唉,早知道会变这样了,别再做蠢事了,赶快开始念书吧。」

砚川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主持,这么说来七号确实成绩优秀。

「砚川同学,能教我这题吗?」

「啊、嗯,这题啊──」

砚川老师非常优秀,也很擅长教人。只不过神代对她敬而远之,只会找我或助手求救,我忍不住偷偷问伊莉莎白。

「樱……伊莉莎白,这两个人感情不好吗?」

「怎么会是九重同学来问这种问题!?还有你刚才明明就想喊樱井对吧?为什么要改口?」

「九重仔,你这样很瞎耶,那两人可是劲敌呢。」

「原来如此,就跟我和樱……伊莉莎白的关系类似是吧。」

「你故意的吧?嗳,你根本故意的对不对?」

最终读书会平安落幕。

为何我会和神代一起回家,理由是被跟踪,被害者是我。

我们走到公园,在灰色球场上练习射篮。

好久没碰球了,这触感真叫人怀念。

我尝试紧握拳好几次,果然还是感到些许不对劲。

「也没差就是了……」

反正我对篮球也没眷恋了,只是怕不运动身体会生疏。

虽然我每天都会慢跑跟健身,不过像这样放空脑袋射篮,似乎能够放松心情,还能仔细整理思绪,有氧运动好厉害啊。

「阿雪,我暖好身了!」

「没想到你真的跟来了……」

「我可是很期待呢!」

见神代干劲十足,我又感到更困扰了,看看她满面的笑容。

最近总是做些不习惯的头脑劳动,我不过是想抒发一下压力而已。

确实以前我们有聊过类似话题,但我当时应该是回答「有空再说」吧?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我都没空才对。况且今天我只是来抒发压力而已,神代应该不需要来陪我吧。正当我独自苦恼时,忽然有人向我出声。

「哦,这不是雪兔吗,好久不见了!」

「百真学长?」

后方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几个人站在那,全都是我认识的。

被我称为百真学长的人物,并不是我在学校的学长,他隶属的街头篮球队,经常在这球场练习,是个正在念大学的大哥哥。国中时期,我在外头练习时认识了他,后来也经常在一起打球。

「你上高中也参加篮球社?」

「不,我是边缘人所以参加回家社,高中入学后也很少来这了。」

「这样啊,毕竟现在这时期正忙嘛,你今天应该有空吧?一起打球吧!」

「好啊,请多指教。」

「那边的可爱女生是你女朋友?」

「女、女朋友……我们不是那种……」

「哦,她看起来对你挺有意思的嘛?」

神代双手遮住脸,把头甩来甩去的,好了,这下我该怎么回答呢?

这样神代太可怜了,竟被误会成我这种人的女朋友。这时候,回答她是同学应该是最简单的答案,不过,我这人就是会不小心说出干话。笨蛋笨蛋~我这个笨蛋!

「神代是狗。」

「阿雪你在说什么啊!?」

「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此重口味的玩法啊……」

「不、不是那样的!那个是阿雪他硬是……不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没错,学长你看,她没有项圈对吧,是只野狗才对。」

「为什么要火上加油!?我、我可是有神代家的血统证明书喔!」

血统证明哩,你真把自己当狗喔!

「她是我同学啦。」

「你还是老样子呢。」

眼前的百真学长忍住笑意,而神代则对我严重抗议,总之真对不起。

「真是的!我、我是神代汐里。我以前也打过篮球,今天是想跟阿雪一起运动才来的……」

「嘿──这样啊!既然都来了,神代要和我们一起打吗?我们经常用这球场练习,跟雪兔是打街篮认识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请多指教!」

「好耶!有女生在练习意愿就更高了。我们分成两队,先轻松打一场吧。雪兔跟神代加入那一队吧。」

「瞭解。」

「好的!」

好久没和别人打篮球了,说实话有点兴奋,好像连自己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跟体育课和社团练习不同,纯粹为享受乐趣而打球。

这种感受是「喜悦」,我为自己还留有这样的感情感到开心。

「好累──唉,体力变好差……」

「别让身体着凉喔,对,慢慢伸展维持十秒。」

「好痛痛痛痛痛,阿雪你对这种事,真的很一板一眼耶。」

「谁叫我这么容易受伤,当然要注意保养啊。」

「……抱歉。」

「我这话不是在讽刺啦。」

和百真学长打球确实让我转换心情,我们全力运动了一小时,弄得浑身是汗。

解散之后,我们俩留在球场收操,让肌肉渐渐舒缓下来。

「阿雪要直接回家?」

「我的身体渴求糖分,先去买个可丽饼。」

「可丽饼?我也要去!」

我们等汗停后,走了十分钟来到闹区,马上就找到目标店家。我总是避免在饭前吃零食,但脑内分泌的食欲素告诉我,甜食塞的是另一个胃。

我点了巧克力焦糖口味,再加上香蕉跟冰淇淋等配料,组成了豪华美味的可丽饼。我满心雀跃地大口咬下可乐饼,但身旁的神代却不知为何面红耳赤。

「这、这样好像在约会喔。」

「哪来这种浑身汗臭的约会。」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约会过,也不知道实际内容会是怎样。

说不定世上还真有弄得满身汗的情侣约会,只是我想像力太过贫乏罢了,这就是边缘人的极限,况且我也到了开始在意腋下汗味的年纪了。

我们吃着可乐饼踏上归途,神代似是流连忘返,刻意放慢走路步调。

而我也不好丢下她一个人先走,只能顺势降低走路速度。

「我都不知道阿雪还有那样的朋友。」

「你想说边缘人交什么朋友是吧,咿嘻嘻嘻嘻嘻。」

「你表情这么认真看起来完全没有笑意好不好!」

「不过嘛,毕竟任谁都无法完全理解其他人啊。」

「说得……也对,不过,我想更加认识阿雪!今天能与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就像是回到国中时期一样。」

「我也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

我毫无修饰的真心话,神代听了大吃一惊。

「那、那么,我们再一起打篮球吧!这次由我做阿雪的经理!」

我或多或少猜到她想讲这句话,也能理解神代为何会如此执着。不过,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这样的关系只会让神代不幸。

「神代,会变成那样是我自己造成的,结果你没受伤,那样就够了。这话我说过无数次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那样,这只是我的任性。我想看阿雪打球,想看你在球场上奔驰,想看你投球的身影,只是这样而已。」

「要我说多少次都行,我没有热情了,也没有想达成的目标。」

「那么,如果阿雪找到目标,你会继续打球?」

「那种事等找到后再说吧,回家社这么舒适,我都快习惯怠惰了。」

「我也是,过去整天都跑社团,确实有种解放感。」

「学长姊们虽然烦,但也不难理解他们想拉你入社的心情。」

神代和我不同,有许多人需要她。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体格、能活用身体的运动神经,简直是运动社团梦寐以求的奇才,她不该窝在回家社浪费自己的才能。

最重要的是,有许多人被她开朗的个性所拯救。

──我也曾是其中一人。

「你以前明明就很常笑,悲伤的表情实在不适合你。」

「──!」

两人走到丁字岔路,我忍不住想逃离她哀伤的神情,正当我踏出步伐──背后却有某种东西碰上来。

「这不是因为罪恶感!我想和阿雪在一起,我喜欢你!这样也不行吗?」

她的手碰着我的背部,我从掌心感受到她的体温。

「我当时的告白,并没有说谎,可是,我现在的心情跟当时不一样。那时候,我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我被朋友捉弄感到丢脸,最后为了保护自己,变得眼里只能看到自己。我什么都不明白,原来恋爱,是这么痛苦的事──」

「神代?」

「不光只有害你受伤,为什么在那之后,你没说出会受伤都是我害的?」

神代走到我前方,抓着我的右手,如拿着宝石般,温柔地抱在怀里。

背叛众人期待的,还有受伤的都是我,这点没有任何改变。

原因什么的都是旁枝末节,所以她完全无需在意。

「谢谢你保护我两次。因为阿雪保护了我,我才能站在这里。我的确有感到罪恶感,也想要补偿你。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上你了。这是我的真心话,即使如此你也无法感受到?」

「你心跳加速是因为运动过──」

「我们的身体早就冷却下来了,请你老实接受。」

神代表情严肃,绝不允许反驳,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余地。

神代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我在这时才知道,不光是神代的手,她的身体也颤抖不已。我不明白,我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接受?我们现在的距离,远比过去还要来得接近,但我却想不到该对神代说些什么。

「你脸上沾了奶油。」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

「太刻意了吧。」

「……我想让你帮我擦掉。」

我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我之前说过了吧,我之所以打篮球的原因。」

纯粹是因为失恋了,理由就这么简单。

「那么,这次为了我打球不行吗?」

「为了神代?」

「我想帮你找回来,不对,我想成为阿雪打球的热情。因为,不能就这么结束,我不想就此完结。」

神代的手充满力量,上面寄宿了超乎我想像的强烈意志。

虽然我从未忘记,但我终于回想起,神代她是个彻头彻尾的体育会系少女。

她应该待在需要她的那些地方。

「你是打算怎么让我找回热情,随便我性骚扰之类的?」

我说出了连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垃圾发言,即使被说是女性公敌也难辞其咎。我诚心祈祷,神代会就此放弃我。

「可以喔。」

放弃我。

「如果这样能点燃阿雪的热情。」

拜托你放弃我。

「──相信我,我喜欢阿雪。这不是骗人的,也不是为了赎罪,这是我的愿望。」

我对天哀叹,为什么诸事都无法顺遂。

我知道神代非常痛苦,所以我们不应该再会的。

日本国宪法明订,凡是人类,皆有追求自由幸福的权利。

我们应该忘记彼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

所谓的「喜欢」,其实是非常暧昧的心情,就像总有一天会冷却下来的幻想。我也曾经喜欢过砚川,如今却无法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就连我妈也是因为这样才离了婚。

听说日本的离婚率大约是三十五%,两人在礼堂宣誓的永恒之爱,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这样的心情,随时可能如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雪兔要选哪个呢?」

此时的我正被捕食中。

归途,我碰巧撞见冰见山小姐,她说要请我吃蛋糕,最后就这么被她拉回家里。一开始明明面带笑容邀请我,当我拒绝时却露出无比哀伤的神情,标榜着女士优先的我,哪还存在拒绝的选项。

「那我要吃这个蒙布朗。」

「呵呵,那么我吃起司蛋糕好了。今天能见到你,真的好开心喔。」

冰见山小姐家里和之前拜访时完全不同,纸箱整理完毕,内装和摆饰都很有女性风格。而她不知为何这次也坐在我旁边,还是身体紧靠我坐着。肯定没错,她想勾引我!精油的香气逐渐削弱我的抵抗力。呜、不行了……什么都不想做……

时代正推崇保持社交距离,身为阴沉边缘人的我,个人空间应有常人的三倍广才对,但这对冰见山小姐却完全没用,她完全是个零社交距离的女性,大腿甚至直接贴着我。

「毕竟一个人吃也很无趣嘛?」

「是这样啊──」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还是说之所以邀请我,纯粹是因为「好无聊喔你来我家玩嘛」?冰见山小姐实在对自己的美貌欠缺自觉。刚才和学长们打完篮球,畅快地流了一身汗的我,如今却冷汗直冒。

「抱歉,我刚才运动完,身上有股汗味。」

「我没在意,而且我也不讨厌,这样很有学生的感觉。」

她心情看似极好。喜欢汗味?莫非她有恋味癖?我感受自身的危机,虽然想拔腿就跑,却身陷泥沼难以脱离。

完了……我只想软烂……

冰见山小姐是个不输妈妈的美女,那怕把解析度提高到8K,在她身上也找不出一丝皱纹,美丽的人终究是美丽,竟能对应时代尖端的画质,真是太不公平了。

过去,妈妈参加我的教学参观时,因为她太漂亮了,我完全不敢和她对上眼。虽然在场有众多家长,但不带偏袒地说,我妈肯定是最漂亮的,害得我莫名害臊,连头都不敢回,只能直盯着眼前的黑板。

而且妈妈总爱买东西给我,八成是不想为我的事烦心吧。就连不是生日或圣诞节之类的日子,她也会买一堆礼物回来,也因为如此,我实在没什么物欲。

「雪兔,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餐?」

「这、这不太好吧,我妈妈肯定有帮我准备。」

「说得也对,真可惜。也没办法,毕竟事出突然,下次我再邀请你可以吗?到时候你还愿意来吗?」

「好。」

答案是NO。不过我到底是个日本人,在这状况下实在不敢说不。

妈妈现在居家工作,待在家的时间大幅增加,晚餐也由她准备。过去主要是由我煮饭,锻炼出的料理技能如今无处发挥,实在可惜。

「雪兔,你有什么烦恼吗?看你愁眉苦脸的。」

「冰见山小姐,我记得你以前有过未婚夫对吧?」

「我现在只对雪兔专情喔。」

「我竟然自掘坟墓……」

「要我帮你埋起来吗?」

「谢谢,这问题有点失礼,说不定会让你生气,我想问你现在,是怎么看待你未婚夫呢?」

「哎呀呀,你这么在意我的事啊?」

「我只是在想『喜欢』到底是什么?毕竟我妈也离婚了。」

「你有喜欢的人?还是被告白了呢?你等我一下喔。」

冰见山小姐从客厅走进寝室,她把门关上,里头发出翻找东西的声音,大概五分钟后,冰见山小姐走了出来,还换了件足以把我杀死的衣服,我一看吓到差点被口中的蒙布朗噎到。

「你觉得如何?都这把年纪了还穿这种东西,好害羞喔。」

「为、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看雪兔的反应,你好像『还没经验』呢。」

「噫咿!」

虽然我的精神力,有如六十年只会开一次花的龙舌兰一样坚忍不拔,但还是有个限度。

「呵呵,这件是我偷偷买的,好看吗?」

「很、很好看。好看到我差点失去理智了。」

「要失去理智了吗?」

她在我耳旁细语。我感受到自己的精神障壁,就像被钻岩机挖掘的岩层一般。呜哦哦哦哦哦哦恶灵退散!恶灵退散!不对,是烦恼退散。

「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只好磕头恳求她。

「如何,打起精神了吗?」

「我无可奉告。」

我将视线朝下,完了,不管说什么听起来都像开黄腔。

「这个嘛,我确实曾经喜欢过他,但却发生了无可奈何之事,光是喜欢实在无法维持两人的关系,最后只能分手了,只是这样而已。」

「这份心意也跟着消失了吗?」

「我肯定是放弃了吧。所以最后呢,与我的感情无关,只留下了曾经喜欢过他的事实,我想大概就是这样。」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

「不过,也会留下记一辈子的思念,被他人伤害过这件事是无法抹灭的。」

冰见山小姐摸了摸我的头,她的眼神看似慈祥,却又带有悲伤。在她心中到底留下了何种感情,我实在无从得知。

「我觉得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喔?至少在学生之间,这点事还是被允许的,即使是以自己的心情为优先考量,也不应该被人责备

。」

……我究竟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吗?

冰见山小姐面露遗憾地目送我回家,她肯定是个好人,只是与他人的距离感彻底坏掉了。这人,肯定是喜欢我吧?抢手的男人真命苦啊。这辈子没交过女朋友的我,忍不住自虐一下。

儿子比平时还稍微晚归,听说他是受冰见山小姐邀请,去她家打扰了。我想应该只是单纯的邻居交际,却又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毕竟那孩子的女人运实在差到极点,除了非常不安定外,还蕴藏着莫名的危险,虽然导致这结果的就是我自己。

如今懊悔也没有用,小孩会在童年发展出自己的人格。那时候,我到底有在他身上投注多少爱情?因为他是第二个小孩,我才疏忽大意了,当我理解这个道理时,早就为时已晚。

「妈妈,你听我说,今天啊──」

「抱歉,已经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嗯。」

他总是努力找话题,尝试向我传达。

「今天啊──」

「今天我会晚回家,你跟姊姊先吃饭吧?」

「嗯。」

那时工作正值步上轨道的重要时期,而我把太过繁忙当作借口,反覆拒绝了他,当我察觉,他已不再对我说任何话了。愚蠢的我,竟然还把这当成了孩子的成长。

再加上我把照顾雪兔的事,都交给悠璃这个姊姊处理,但我根本不明白,妈妈和姊姊的职责不同,两者绝对无法互相取代。悠璃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最后她也超出负荷,导致了那次事件。

在那之后,雪兔的内心就好像缺了一角,变得判若两人,而我则变得不安,认为自己没有好好面对他。我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化作语言传达给儿子,我感受到他黯淡的眼神彻底拒绝我。

小孩在生日或圣诞节,都会想跟父母要求礼物,悠璃也经常告诉我自己想要什么。可是,雪兔却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甚至还忘了自己的生日。他开始贬低自己、对任何事缺乏兴趣,认为自己是不必要的存在。

我为此感到恐惧,变得一有机会就会买些他可能会想要的东西。

不过我心里明白,这不是我真正该做的事。

在某次教学参观日,我彻底震惊了。其他孩子,都羞涩地回头对着母亲说话,只有雪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直面向黑板。直到我向他搭话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也许他心里想的是,反正我不可能会来。

妹妹雪华对如此丢人的我勃然大怒,还说出要收养雪兔。我们为此争执不休,但我知道雪华的主张是正确的,我实在是不懂育儿,就连给予小孩爱情都做不到,我根本无从反驳她。最终,那孩子到雪华家住了一个月。从那之后雪华就时时惦记着雪兔,又或者说,是过度黏着他,一逮到机会就把雪兔当作猫咪般宠爱,看他的眼神还格外迷蒙,我在一旁都觉得不太妙。

而这个冰见山小姐,也让我感受到跟妹妹相同的气息,说不定她也早就迷上雪兔。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得从头面对自己的儿子。现在居家工作,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增加,我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论再怎么迟,那怕无法传达给他,我身为母亲,都不能放过给予他爱情的机会,就算一切早就为时已晚。

我对冰见山小姐燃起了对抗意识,心中还涌上一股焦躁和独占欲,那孩子的母亲是我,只有这点我绝对不能拱手让人。

「要不要偶尔一起洗澡?」

我趁儿子洗澡,跑进浴室说要帮他洗背。我们有多久没像这样一起洗澡了?帮他洗头、帮他洗背,啊啊,光是这样,就令我产生了无限的爱意──

「我连在家里都无法好好休息吗!?」

儿子的哀号响彻了整间浴室,奇怪,他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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