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我,曾经非常讨厌不正确的事物。
对阿莉泽・罗蓓尔而言,所谓『正确』是一个指标,以及绝对的价值观。
我曾经相信正确的答案与理论会让自己身边变得充实。
在孩童聚集的共同体中,我一直都是中心人物,奋不顾身地批驳纠正错误。无论男女一律平等相待。
我知道自己比大家稍微优秀那么一点点。
但并没有特别感到骄傲,或者荣耀。
我仅仅将这份『优秀的力量』如同理所当然的权利一样使用。
用力量让对立的孩子闭嘴。
热衷于纠正不正确的事情。
我曾经标榜『正义』。
然而某一天,我让一个孩子受伤了。
是一位总是欺负我最好朋友的坏心眼的男孩子。
意识到第一次在眼前绽放的鲜血,虽然并不严重,但与『正义』二字相行甚远。
大人们对我最为愤怒。
受我帮助的朋友也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我,与我形同陌路。
到了那时,我才终于注意到『异变』。
越是强调正确答案与理论,周围的人们就越会离我远去。
越是极力追求『正确』,我就变得越来越『孤独』。
『正确』是何物?
『正义』是何物?
我第一次对于曾经理所当然般相信的事情心怀疑问。
双亲和大人们都含糊其辞,没有回答。
所以年幼的我就单纯地想着,去请教神明大人就好了。
『正义? 这个啊、该怎么说呢~』
然而,神明大人们只会露出坏笑,不肯告诉我。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愉快地看着持续迷茫的我。
这令我感到生气。
所以跑出了城镇。
被怒火驱使着,踏上旅程。
心怀怒火,寻找答案。
满心愤怒,却没能找到。
愤怒着,愤怒着,愤怒着……不知何时,我开始哭泣。
然后,在无法回头的旅程中,泪水与雨水交织之时──我遇到了。
『你、怎么了?』
司掌『正义』的神明大人。
遇到了阿斯特莉亚大人。
「莱拉、辉夜!」
阿斯特莉亚打开玄关的门,冲进前庭。
根据地『群星之庭』之前,有两位正在被眷族们治疗的少女。
是靠自己的力量回到欧拉丽的防线,刚刚被运到这里的莱拉和辉夜。
「呜哇,竟然被您看到了这不成体统的样子……您来得真不是时候啊,阿斯特莉亚大人……」
不断说话的是莱拉。
脸上还残留着疑似耳朵出血的血迹,勉强挤出的笑容更惹人心疼。
坐在草坪上的身体破破烂烂的,就像从炮火肆虐的战场里冲出来一般。
「……伊丝卡,她们两人情况如何?」
「莱拉也伤痕累累,但辉夜伤得更重……。总之先一股脑给她俩用上了回复药……」
她心痛地看着眷族们的样子,现在还忙着治疗的亚马逊伊丝卡擦拭了一下汗津津的脸。
在她一瞥的前方,无力躺着的辉夜被治疗师(玛琉)等人施加了治疗魔法,甚至还灌上了回复药。丝一般的刘海遮住眼睛的她现在也失去了意识。
「莱拉……发生什么了?」
「被那烦人的臭邪神大人和、【赫拉眷族】干掉了……。虽然被放了一马,但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阿斯特莉亚询问道,莱拉语带焦躁和后悔,回答说。
「厄瑞玻斯……! 和阿尔霏亚……!」
在说出元凶名字的阿斯特莉亚身边,妮泽等人也倒吸一口气。
与敌方首领以及Lv.7的遭遇,轻易地冻住了冒险者的背脊。
「还有,另一个坏消息……不如说,这才是最坏的消息。那个邪神的目标是莉昂」
「!!」
听了莱拉的报告,阿斯特莉亚这次真的面露惊愕。
在『大抗争』前,自称『厄伦』的邪神,屡次与琉接触的事也从本人口中听说过。
忠实于兴趣和好奇心的众神会故意做出试探下界居民的举动。
那既非探求心也并不是追求快乐,是唯有神明才知道的对『未知』的渴望。
琉偏偏就被选中为『神明的目标』。
阿斯特莉亚刚要详细询问她们和厄瑞玻斯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来自【洛基眷族】的传令! 敌人的攻击不断白热化! 要我们前往那群家伙包围的西北区画增援!」
「西北……!?那是我们之前对战过的地方! 难道说……!」
然而就在这时,收到了少年(劳尔)的传令,人类诺茵跑来传达芬恩的指示。
莱拉大喊道,最糟糕的预测令她产生危机感。
以及仿佛在和她的焦燥同步一般,一直沉睡的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
「……十有八九,莉昂也在那里……。那个神明,准备拿她当玩具尽情摆弄……!」
「辉夜!」
辉夜来不及回应阿斯特莉亚的声音,用手指抓紧草坪支撑,试图站起来。
「等等,半死人妹妹! 不要乱动! 再怎么治疗,急速回复的副作用可真的会弄坏肉体的! 就会和刚缝好的人偶一样,伤口再破掉的!」
「放心吧,玛琉……我现在不去反而才会坏掉。就是说,采取行动正是如今的我最好的良药……」
辉夜抓住了试图阻止自己的年长者玛琉的手,终于站起身来。
汗水顺着勉强挤出的无畏笑容流下。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倒是知道你想去做什么」
看到她的样子,莱拉不由得笑了。
「走吧,去莉昂那里。全员一起。去把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带回来」
接着一转严肃的表情,环顾四周。
诺茵她们缄口不言,只是回以点头。
「……阿斯特莉亚大人,拜托了,请不要阻止我们」
「……我明白了。作为代替,我会祈祷你们平安无事」
面对最后看向这边的莱拉,阿斯特莉亚也表情微妙地颔首。
在场所有人都统一了意见,这时,辉夜问起了剩下的最后一人。
「妮泽,团长呢?」
「因为她一直都在工作,就让她回房间休息了………………不,不对。她肯定是在『冥想』」
被问到的狼人妮泽竖起头上的耳朵,视线看向根据地。
「她在努力给出关于『正义』的答案」
沐浴在民众扔来的石头中,低下头的少女。
虽然引领团员们,表现得很开朗,但确实有流露出阴郁的娇小背影。
辉夜和莱拉、妮泽等人的脑海里,回想起迄今为止阿莉泽的身姿。
少女独自一人,在比任何人都深的深处,现在也面对着所谓『正义』一词。
「……是吗。不过,也要把她带上。没有团长我们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阿斯特莉亚眷族】也跟在冲进根据地、奔向阿莉泽房间的辉夜和莱拉之后。
遇到了阿斯特莉亚大人的我,知晓了『正义』的『本质』。
而并非『答案』。阿斯特莉亚大人也没有告诉过我这点。
准确地说,我似乎感觉『没有答案才是答案』。
──告诉孩子们他们寻求的『正义』非常简单。
──只要我们使用『神力』就可以了。
在某一天,阿斯特莉亚大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这样说道。
──众神只要挥动一下指尖,就能让所有孩子充满幸福。
──任何人都笑容洋溢,『正义』与『恶』的概念也会消失。
──但是,那是不对的。
──那并非下界的『正义』。
完全填满不完全的下界,就意味着下界会不再发展前进。
享受会孕育安宁,带来堕落,让人们停止前进。
扼杀世界的剧毒,绝对不能是『正义』。
『正义』的『本质』是──不断发展。
就算找到美丽的星之碎片,也要继续追问『正义』为何物。
然后,那就是如今的延续。
必须要回答莉昂的、都市(欧拉丽)的、『恶』的质问。
几乎要被『正义』的沉重所压垮。
反而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羡慕『恶』的回响。
就算将愉悦、享乐、冲动全部揽入怀中,『恶』也不会因此出现矛盾。
就连最为原始的,禽兽般的行为都能受到『恶』的肯定。
那么正义就是与之相反的理性之物吗?
无论何时,秩序着的守护都会因为希望与现实的乖离而深受折磨。
不明白。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可是必须要将答案、答案、答案。
我的答案是────。
「阿莉泽! 敌人出现了! 还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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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很危险! 所以开门! 赶紧出来!! 别磨蹭了快ーー出ーー来!!」
咚咚咚! 响亮的敲击声响起。
在阿莉泽房间前,莱拉双手握拳,连击房门。
阿斯特莉亚等人站在像小孩子一样大喊大叫的她的身后,注视着一切。
「团长,不好意思,但时间宝贵!我们要强行把门打开──」
辉夜也露出苦涩的表情诉说。
就在她准备动用蛮力,把手放在腰间的刀上时。
「!!」
吱。
在辉夜和莱拉面前,木制门扉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打开了。
「阿莉泽……」
在阿斯特莉亚低语前,红发少女慢慢地走了出来。
笼罩在她身上的,有种超然的气质──开窍般的神圣氛围──妮泽她们一言不发,不由自主地屏气。
「从房间里出来了,就是说……」
「团长……你得出、答案了吗?」
莱拉和辉夜开口说道。
被屏息注视着的同伴们所包围,阿莉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抬起低垂的头,宣告道。
「──不,并没有」
「「「「「「「「「哈?」」」」」」」」」
严肃的气氛破碎成齑粉散落一地。
「不是,我努力思考过了啊。超级烦恼的。努力到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不过,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阿莉泽像唯有自我意识很过剩的自称仙人一样忍耐。
【阿斯特莉亚眷族】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
(莱拉在用看史上最强蠢货的眼神看着她……)
看到瞪大双眼、脸颊痉挛、无话可说的小人族,阿斯特莉亚也不由得脖子上渗出汗水。
在一旁时间静止的辉夜,猛地晃动肩膀,探出身子。
「团、团长!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可没有开玩笑!」
这时,阿莉泽明确地回喊道。
「因为,这可是总是烦恼,持续迷茫,不停犯错的我们,必须要穷尽『一生』才能找到的答案(事物)啊!!」
「「!」」
她用比任何人都认真的表情说出了自己现在得出的『结论』。
莱拉和辉夜、还有妮泽她们都瞪大了眼睛。
「所以要我现在就给出答案做不到做不到啊! 肯定做不到! 不可能的!!」
阿莉泽的答案就是这个。
愚蠢的自己,还没有摸索出答案。
所以要去寻找。
像旅人般仰望天空,从众多光芒中,寻找那真正闪耀的星光。
阿莉泽把左手放到胸前,滔滔不绝地说道。
「所以大家! 今后我们也一起接着思考『正义究竟是啥东东』吧! (・ω<)☆」
「「「「「「「「「火大☆」」」」」」」」」
然后看到会心地眨了眨眼的阿莉泽,九名【阿斯特莉亚眷族】额头青筋暴起。带着一言难尽的笑容。
看到这幅光景,只有阿斯特莉亚面露苦笑。
「好嘞,我们去莉昂身边吧!就把不完美的我给出的完美答案告诉她吧! 唔噢噢噢ー!!」
话还没说完,阿莉泽就气势满满地冲了出去。
丢下了哑口无言的【阿斯特莉亚眷族】的人们。
被留在原地的团员们无一例外地呆立不动,莱拉甚至忘记了现在的状况,一下子虚脱了。
「为啥那家伙会是团长啊……为啥我们会跟随那家伙啊……」
听到她彻底惊呆、疲惫不堪的喃喃自语。
站在旁边的辉夜突然笑了。
「……因为她是阿莉泽・罗蓓尔,吧」
「……是吗,想想也是啊混蛋。确实如此!」
莱拉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然后,她扬起毫无一丝忧愁的双眸,抬高声音。
「走喽! 你们几个!」
「「噢噢ー!!」」」」」」」
「我们出发了,阿斯特莉亚大人!」
莱拉追在乱来的团长身后,妮泽她们也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辉夜向主神告知了这场一定会短暂而又漫长的启程。
「好的……去吧,去往任何地方。要相信你们自己」
阿斯特莉亚笑着目送眷族们。
不久。
在寂静包围的会馆中,一柱(一人),重新明确意志。
「──接下来,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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