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匆忙地走路。他并不是在奔跑,而是在走路,奔跑是不可能的。谁能在猛兽的追逐下跑开?
当人类真正处于危险之中时,他们并不奔跑,而是快速走路,以至于走到几乎要死了。
尽管如此,他仍尽可能快地走着,就像死亡即将来临一样。他确实相信这一点。
他的脚步声响彻走廊。这是酒店的员工专用通道。虽然他来到这里还不久,但已经对这里十分熟悉了。
他不能在游客面前这样走路,不然很快就会有管理人员来训斥。
他也不能像这样惊慌失措地自言自语——
「怎、怎、怎么回事!?」
员工通道并不是很长。从侧门进入,穿过厨房,很快就可以到达员工宿舍。洛茨酒店的几乎所有员工都住在这里。
罗南也是其中之一。还有另一个人……
「戈德尔!」
罗南粗暴地推开自己的房门,大声喊道。
「我刚刚间接受到了一个眼神凶恶、脸色恶毒的小子的威胁!戈德尔,我有点怀疑,你真的点燃了那个旅馆的火吗?」
房间并不是很乱,但也足以说明这里有人居住。
被扔在地上的衣服,被卷成一团的毛毯,瘪下去的枕头,没有盖子的墨水瓶。
在房间的深处,有一个男人蜷缩在床单里躺着。罗南看着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
「起床啊!」
他猛然踢了一下木制床,床瞬间晃动起来。不知惊讶还是害怕,男人——戈德尔跳了起来。
「这、这、这是什么,突然──大哥?!」
「什么,‘这是什么’啊,喂!」
罗南猛地用鞋子的鞋尖狠狠地敲击着床,瞪着戈德尔的脸。
「总之,回答我!你,关于那个旅馆的火灾骚动,难道不是你干的吗──」
然后──
在他即将说出口的时候,他停住了呼吸。不是停下来说话,是停下来呼吸。他的肺部瞬间鼓胀,然后转过身去。他走到敞开的门旁,探头看了看走廊,然后把门关上。
然后他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摇了摇头。他想以任何方式都要暂时休息一下。他咬着指甲,洗了手,看着窗外,换了袜子,想洗洗脸,浇点水给花。他想这么做。
但是──
他不能一直这样休息下去。
是的……他这样想。
罗南把额头贴在刚刚关上的门上。皮肤顶在凹凸不平的门上,留下了痕迹。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门的表面,小声地嘟囔道。
「那、那啊,戈德尔。你是我的搭档,对吧?」
「嗯,是的──大哥。」
「我是谁?」
他自己都知道,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但是,搭档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或者他只是毫不在意。他开心地回答。
「当然是大哥啦!」
「不、不是……不是那个。对了,五年前,我是谁?」
「啊……」
这一次,戈德尔稍微想了一会儿,然后还是轻松地回答道。
「当然是警官啦!」
「嗯,我真的很了不起吗?」
「当然啦!像我这样的小混混可不敢惹您!大哥真的很了不起!」
「那、那还好吧……」
罗南用双手捂住胸口,感到心跳加速的同时,他听到尖锐、嘈杂的噪音,皱着眉头。
罗南在痛苦中呻吟着。
「你虽然是个惯偷,但也只是小偷小摸,根本没什么本事。而且每次都要找我救你,很麻烦的。再说了,就算抓了你,也只是小小的功劳,我这个年纪还只是个三等警官,也无法靠此晋升……」
「这不是真的!大哥你很心胸宽广的!」
「啊,谢了。总之……我想问你,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
「那就把真话说出来。昨天晚上,你不在房间里。你去哪里了?」
「在工作呀!」
搭档自信地回答时,不知哪里又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声音……
不管这个,戈德尔继续说道。
「昨天被老大臭骂了一顿!虽然我不介意,但大哥被骂了……这也太过分了吧!明明大哥很厉害!于是我想,我要努力减轻大哥的负担!」
「哦,嗯……然后呢?」
刺耳的声音继续响起。
到这里,罗南已经毫不怀疑那声音是从他的胃里发出来的了——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感觉到疼痛从同一处开始蔓延。
那声音与戈德尔的声音非常协调。
「问题是那个贱人的错!明明兄长已经拜访多次了,但她却始终说些非常无聊的话!和我家的老太太一模一样!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乖乖听话呢!」
「啊……这样啊。」
「这可真是太厉害了!大哥也被吓到了!总之,只要让她们惊恐不安就好了!然后,我带着油在半夜去了那家旅馆。大哥也吓了一跳吧?」
「嗯。」
「然后,我就在那个破烂旅馆门口撒了油!」
「咕……」
罗南的胃咕咕地叫着,似乎在翻滚。
戈德尔的声音开心地回响着。
「然后我就想点火,结果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奇怪的男人……」
「咕咕咕……」
「他全身黑衣服,眼神很凶狠,我觉得他很可怕,就想逃跑。但他一直追着我,于是我决定动手,结果他好厉害啊,我受了重伤……」
「呜呜呜呜呜呜!」
罗南忍不住大喊——或者说是哀嚎。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用力大喊着,双手抱住头。他感觉到自己的泪水流下来,转过头去看着戈德尔坐在床上咧嘴笑着,他瞪大眼睛指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哦,兄弟,你很激动啊!」
「不不不!你说得太对了,于是……立正!」
「是!」
戈德尔迅速站起来,立正站好。罗南接着喊道。
「把手交叉!」
「是!」
「咬紧牙关!」
「是!」
最后一个「是」字因为咬紧了牙关,所以声音很小。
「抬起下巴!」
「是!」
「大喊一声!」
猛然间,罗南全力朝戈德尔猛击,他倒在地上,然后立刻爬起来,口中流着血,大声喊叫。
「你、打我,打我,大哥?」
「啊,打了!」
「打了啊,而且在打下巴的时候,我还在说话,结果把嘴巴内部都割破了!」
「哦,我知道了,你下次咬紧牙关我再打!」
罗南叫了一阵后,
「你怎么不动动脑子就去干些要命的事情啊?」
「我、很要命吗?很要命吗?」
「太要命了啊啊啊!」
「什么太要命了?」
「纵火是犯罪啊!犯了罪怎么办!」
他全力叫喊,但戈德尔眨了眨眼睛,惊讶得连身体都往后缩了一下。
「嗯,每天闯进别人的旅馆,然后还假装很可怕地威胁人家‘乖乖听我的话~’不算犯罪吗?」
「当然不是犯罪啦!怎么可能是犯罪!你觉得哪里犯罪了!说出来看看哪里像犯罪!」
他发了牢骚,然后停了下来。喘息了一下。他的声音突然中断,脑海中突然有一股寒意涌上来。罗南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哀叫了起来。
「你、你这个傻瓜,如果老大知道了这件事……他是真的黑帮。我们会遭遇什么样的惩罚……」
「会受到什么惩罚?会受到什么惩罚?」
「等等!」
罗南制止了戈德尔,闭上了眼睛。他倾听着,然后──
「戈德尔……你听不到吗?听那边。」
「什么?」
「嗡嗡声,像这样。有种嗡嗡声!」
「嗡嗡声吗?」
「啊,肯定是那个。这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我猜你可以听到它……」
他低声说着,看起来十分感动。当他睁开眼睛时,戈德尔也在点头赞同。
罗南静静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老大会对我们做什么……。」
戈德尔不禁害怕地颤抖了一下。罗南身体前倾,继续说道。
「肯定……会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非常糟糕吗?」
「具体来说,就是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很具体呢!」
「也就是说,因为你做了一些无聊的事情,我也被波及,无论谁会陷入麻烦,都不得不经历一些残酷的事情。这股怒气要怎么传达给你啊,难道是这样吗?啊啊啊啊!」
罗南再次狠狠地打倒了戈德尔。
戈德尔冒着更多的血,立刻站起来。
「打我了吗,又打我了吗!?」
「啊,再打多少次我都无所谓!在谈话结束之前,再打几次,结束了再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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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没有啊!这还不够!现在我不杀你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因为杀人是犯罪!」
「感谢法律!」
「还有,如果你现在死了,我就会一个人去见老大!」
然后──
情绪突然破裂,消失了。
罗南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摇了摇头。戈德尔不安地问道。
「大哥,现在我们还能怎么办?」
他以一种说不清的心情望着远方,罗南感到头晕目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他有义务表达一下吗。尽管如此,罗南仍然慢慢地思考着。这到底是什么?
也许友谊就是这样的东西吧。他非常确定。
罗南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呻吟着。
「我……我想我已经想办法了……应该想办法了吧。大概吧。」
「想了什么?」
戈德尔问道,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罗南点了点头。
「啊,是以前我的拿手绝活,吓唬对手的那个。」
「你的拿手绝活?是什么?」
「虚张声势啊。」
「行得通?!」
「所以,我说了大概吧!」
他喊道。接着——
「哦哦……」
那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没有前奏,没有预兆。就像在那一瞬间,突然出现了一样。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一次看,错了。门还是关着的,没有人在外面。
第二次开,还是错了。窗户外也没有人影。
然后,第三次看。
像是被愚弄了一样,罗南和戈德尔同时仰望天花板。
声音还在继续。
「明白了。我基本上已经了解了情况。在炎炎夏日中,即便小小的幸福也被穿黑衣服的不合常理的魔术士给吞噬殆尽,你们这些可怜的弱者还在苦苦挣扎。在这种情况下,能够碰到传说中的英雄博尔坎大人,你们真是太幸运了,简直是命运对你们的眷顾。」
「…………」
「…………」
怎么回事呢。
这是个大问题。
双手交叉,高高站立,某个人正自信满满地俯瞰着这里。
他倒挂着,脚踩着天花板,虽然一直在那里,但由于个子太小,所以罗南他们一直没有注意到。
罗南不知道那是什么。然后,他嘀咕着:
(我可不喜欢想象力……)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但可以想象出来。这是——
(幽灵?)
然后,罗南意识暗淡下去。
◆◇◆◇◆
魔术若被放任不管,必定会失控。因此不能随意使用魔术。
换句话说,就是对魔术要加以控制,控制的程度有所不同,但魔术士首要的任务应是控制魔术,无论何种力量,若未被控制,即使再强大也毫无意义。这不仅仅适用于魔术,比如感情、意志、欲望,任何事物都需要受到控制,魔术士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
「…………」
奥芬一边叹息,一边自言自语。
「这该怎么判断呢?」
应该是听到了奥芬的话──一直认真地凝视着他的马吉克,立刻转过头来。
「有什么事吗?」
瞬间,少年周围的魔术构成消散了。
构成。
魔术如果没有构成,就无法成为力量。没有构成的魔术就是完全不存在的。魔术似乎是从完全不存在的地方抽取力量,这是因为构成的缘故。确切地说,魔术是存在的,但只要没有构成就完全不存在。
魔术士就是能感知这种不存在的魔术,并将其构成成实体的人。这是魔术士无人不知的常识。不,理解应该是能力。如果无法理解,就无法处理魔术。
构成一个成功的魔术,能具有强大到覆盖现实的力量。奥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东西。马吉克所想象并投射到空间中的魔术构成。通过这个构成,即使不实际施展魔术,也可以理解其效果。当然,根据施术者的能力,他们也可以编制出对他人来说过于复杂的构成,即使别人看见也不能立即理解。
那里是旅馆的后院。这片空地荒废了,说不上有多大,奥芬正在观看马吉克的练习……他感到有些困惑。
「也许可以称之为一种才能吧。你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发挥自己最大的力量?」
「嗯?」
马吉克不理解,又问了一遍。奥芬思考片刻后改口道。
「我能看出来,你正试图释放你全部的力量,几乎是百分之百。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难事,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只不过通常人们都会犹豫。」
「……啊?」
马吉克回答得有些迟疑,奥芬叹了口气。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想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马吉克理解。
「虽然你可能也明白,魔术本身就是危险的东西。不用说,它的力量对于人类来说太强大了。只要稍有失误,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魔术士,也会对此感到恐惧。或者说,不害怕此事的人,可能活不了多久。你却轻易地将力量释放到峰值,接近致死的程度,而且你对此似乎不怎么在意。」
「……我被责备了吗?」
「不,只是说理解不了而已。」
奥芬摇了摇头,这样告诉马吉克。马吉克有些不满地反驳道——
「可是,即使是您,有时候也会将魔术用于无聊的事情啊。您似乎并不太担心危险。」
「不,我也很担心。所以我会保留力量。」
这么说着,他轻松地挥手。构成已经成为他下意识能够组合的形式。一瞬间便能想象出来,一瞬间又能消除掉。或许在马吉克眼中看起来很神奇,但那个男孩似乎无法理解这个构成,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同时,他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即使魔术失败了也要能够在某种程度内进行补救。我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看着你的构成,感觉自己在教育自杀式攻击兵。有时候是需要用到最大威力、全部力量进行攻击。但在这之外,决不能这样做。如果你放出一次不成功的全力攻击,结果又反噬了自己,你又该如何保护自己呢?当你全身被烧成黑炭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力气来治愈那些伤口,你用什么办法来救自己?我并不总是在你身边帮助你。」
「那……我该怎么办呢?」
「嗯……」
奥芬略微感到困惑,抬起了头。他想不到该如何解释,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方法。
「——变得更聪明吧,大概是这样吧。」
「这是怎么意思?」
「……你在问什么?」
他注意到克丽奥站在后院的出口处——但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在那里。
像往常一样,把雷奇放在头上,看着还在后院中试验和编织各种构成的马吉克。
马吉克皱着眉头,摆出姿势,不断地试图编织并消除构成。有些构成甚至在他消除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奥芬低头看着少女,等待着下一句话。克丽奥伸出手指指向马吉克,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嗯,最近他一直很努力地练习。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进步,但是我想奥芬你应该知道吧。」
「进步吗……」
奥芬嘴唇微微翘起,用手挠了挠头。他轻拍了一下仰头看着他的克丽奥的头,说道:
「过来一下。」
「什么?」
克丽奥带着疑问的问道。
奥芬推了推克丽奥的背部,走出了后院,向旅馆的正门走去。
「什么事?」
克丽奥问道。
奥芬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他的母亲吗?见过她吗?」
「当然见过。」
她简单地点了点头。
奥芬四周环顾——马吉克不在。不在这件事本身很合理,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然后,他问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奥芬……」
克丽奥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疑惑起来。
「我一直觉得你对年龄比你大的女人很感兴趣,但这个范围有点太宽泛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
奥芬不禁发怒,然后咳嗽了一声。看着克丽奥疏远的眼神,他解释道:
「我一直很在意他的母亲,因为她应该是一个魔术士。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使你这样说……」
在克丽奥金色的头发上稳稳地保持平衡,露出肚皮的雷奇与皱眉不满的克丽奥形成鲜明对比。克丽奥用手捂住嘴巴,
「我可没听说她是魔术士。她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她住在深山里确实有点奇怪,她可能跟猴子很亲近。」
「真的吗?」
「嗯。还吃生肉沙拉。」
「这听起来没什么参考价值。」
他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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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叉起手臂。抬头看着修复后的旅馆招牌。天空很晴朗。
「说起来,他在和我认识之前就以某种形式学会了魔术……不是正规的……嗯,算了,不重要。」
「你能看出来是正规的还是非正规的吗?」
「…………」
奥芬半眯着眼睛,轻松地回答克丽奥。
「听好了,我虽然不好意思说,但在这个大陆上,我可能接受过最标准的魔术士训练。」
「标准的训练?」
「……我想应该没人想接受什么高难度的训练吧。」
「哦?」
克丽奥惊讶地说道。
「我接受了像在屋顶上对着木柱挥剑同时保持平衡的训练,或者在刀刃上平衡鸡蛋之类的特别训练。」
「所以这是你很糟糕的原因?」
「啊,这太过分了!」
不理睬克丽奥的喊叫……
奥芬转过身,准备进入旅馆休息。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这什么?谁在这里扔垃圾?」
「什么?啊,太过分了。又是跟昨天的纵火一样,是来骚扰的吗?」
克丽奥又一次捂住嘴巴,重复着同样的台词。奥芬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叫罗南的男人。骚扰?
(不,不是……)
他摇了摇头。
「不对啊。那家伙是专业人士。他身上有与其他无名小卒不同的气质。绝对不可能是假装的──我也不认为他会做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他皱着眉头,歪着头,看着克丽奥。
「刚才那个人?」
「啊。他说他以前是警察。如果是派遣警察,那就是大陆司法的精锐部队。他不可能是那种轻易就会──被……招揽……的人……」
「……为什么突然结巴了?」
「没事。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挥了挥手,停止了谈话。
但在此期间,克丽奥好像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嘿……」
她指着门口放着的满是泥的垃圾,
「这个不是垃圾吧?」
「……嗯?」
「因为有手啊。」
「手……?」
他听了后重新观察了一遍。
乍一看,那是一堆破布,沾满了泥土。虽然不至于无法拿起来,但相当大。
看起来很重。从某个角度看,它看起来像是被用破布包裹着扔掉的东西。
所以奥芬认为这是垃圾。但──从布下面露出了一只圆圆的手指。手指的形状让人感到熟悉。
仔细一看,浑身沾满泥土,头发也是蓬乱的,让人感到熟悉。
仔细一看,厚厚的即将从脸上掉下来的眼睛,也让人感到熟悉。
仔细一看,那个以为是破布的毛皮披风,这下可以确定了。
「……这不是地人吗?」
克丽奥低说毫无疑问的结论,然后。
「────!?」
奥芬震惊地凝视着地人——多进的身体底下。他抱着某物。一个细长的、金属制成的东西。他把倒在地上的多进翻转过来,发现他完全失去知觉,似乎抱着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那是一把剑。
一把短剑。虽然也被泥土弄脏了,但银之刃仍然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他也认出了这把剑。
「这……是我的剑吗?可是这是什么状况?」
剑身中段似乎被什么非常坚硬的东西击中,扭曲了起来。刀刃也变形了。尽管剑身会自行变回原来的形状,但是变形的刃需要拿去磨削才能修复。
「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呢……」
克丽奥坐在多进旁边,担心地抹去他脸上的泥土。雷奇把头靠在她的头上。
奥芬一边用手指敲击着剑,一边低声说着。
「昨天,他掉进了悬崖下……现在才爬了上来……是吗?但是,他为什么会拿着我的剑呢?」
「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的行李中还有它。就算是他们拿走了,行李丢失的时候我已经把他们扔到悬崖下了……不太合理啊。」
多进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很平稳,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克丽奥用手帕擦拭着脸,抬起头说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带进去?」
「嗯,首先是给他洗个澡吧。如果想包扎伤口,那就必须把他清理干净……还有,能不能拿点可以弄脏的毛巾或布之类的来包住呢?这样包着就可以慢慢搬了。也没必要着急,也不需要我们亲自抱着他搞得自己弄脏了。」
「好的。」
克丽奥站起身,走进了旅馆。留下他独自一人,奥芬抚着脸,独自嘟囔着。
「这是怎么了……这两个扑街,为什么总这样……」
突然,他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嗯……?)
他四处张望。想起自己刚才的一个低级错误,奥芬更加疑惑了。他一直把那两个扑街当成一起行动的……
(难道不是这样?)
博尔坎的身影不见了。
他注意到了这一点。
「呜……嗯。」
多进发出了一阵喃喃自语般的声音。
「醒了吗?」
奥芬弯下腰,询问多进,但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看起来只是在胡言乱语。
像是在做噩梦一般的声音。
「……罗斯……」
「罗斯?」
奥芬重复道。然而,多进似乎没有回应,他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虽然没有出汗,但他的意识非常虚弱。即使想给他喂点东西也不行。
奥芬再次看向银之刃。它的刃——已经扭曲变形。
「这个城市真是充满未知。听说东部是魔界……说不定是真的。」
当他喃喃自语的时候,克丽奥拿着毛毯走出了旅馆。
她和一个小个子女人在一起。奥芬瞬间以为她是艾丽丝──但不是。她是艾丽丝的母亲。奥芬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虽然这个问题似乎无关紧要,但是也不是那么无关紧要。
他默默地看着两个人。克丽奥跑过来,开始说话,开始回答他甚至没有问过的问题。
「啊,奥芬。你来得真早啊。嗯,你瞧。席娜刚好准备好一条不需要的毛毯了」
「席娜……?」
他询问之后才想起来。她是爱丽丝的母亲,和爱丽丝很像,一边毫无表情地走向多进,一边在发牢骚。
「哼……」
看到倒在地上的地人,席娜叹息着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很累呢。我刚打扫完浴室,结果又要被你弄脏了,工作真是永无止境啊」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十分熟练地用毛毯把多进包起来。
然后,她从肩膀那边看着奥芬,
「……不帮忙吗?」
「啊,不,没事……好的」
奥芬急忙走了过去。克丽奥也从背后走过来,鼻子碰到了奥芬的肩膀。
地人的身体虽然很小,但是异常沉重──即使有奥芬、席娜和克丽奥三个人,抬起来也很吃力。奥芬负责扶住最重的上半身。席娜和克丽奥各抬一只脚。无论他们如何试图抬起地人,地人的身体还是陷下去,仿佛在抗拒被人抬起。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尽力支撑住了地人的体重,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这时……
「?」
奥芬突然瞥向席娜的脖颈,领口处因为一定的原因略微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皮肤。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能够看到相当大的烧伤痕迹。席娜似乎也注意到了奥芬的目光,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衣服,奥芬继续抱着多进,专心于运输工作。
克丽奥的轻声抱怨在他们听来几乎是听不见的。大概是在抱怨着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和他们一起行动的马吉克吧。
这座城市充满着未知。
奥芬一边反复思考自己的话语,一边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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