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懂这种感情。
好可怜、肯定很寂寞吧,我听惯了这样的话语。从记事起父亲就不在身边,只有偶尔会过来的开朗的男人,妈妈给我介绍说他叫本马叔叔,没有说过那就是爸爸。
最初母亲病倒的时候,照顾我的是祖母。
「太可怜了,你妈妈遭的是什么罪啊……。要是我生下的是心灵更坚强的孩子的话……」
祖母总是自言自语地哭着。
妈妈确实感情起伏非常激烈,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可能就是病症的征兆。
对当时的我来说妈妈的心情就像是每天都会转赌盘,偶尔会抽中幸运签,但并不长久。
「你真的好可爱,是我的宝物」
「我根本就不该生下你」
即使如此我仍然认为,妈妈已经做到了她能为我做的一切。病症的发作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很快我就习惯了,无论赌盘的指针停在什么地方。
「你是有一个亲姐姐的哦」
有时妈妈会用望向远方说起这样的话,我一开始还以为姐姐已经死掉了。
「明明应该是一家四口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健康温柔的双亲、有着小巧庭院的独栋房子、属于自己的房间。对我来说这些全都是只存在于妈妈口中的幻想与妄想。
「没关系的,妈妈。我不需要。」
「早知道就该早一点,把你也送到那边去就好了……」
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对我说,我逐渐理解她所说的就是本马叔叔的家里。但是那个家里有的是一位另一位母亲,我为什么就必须要去到那里呢。明明我的妈妈现在就在这里。
病情没有好转,妈妈肉眼可见的衰弱下去,很快我就变得没人照顾,被父亲带到了那个家里。
我受到简直就像世界翻转一样的冲击。
那里就是妈妈口中说过的,只存在于妄想中的家。小巧的庭院、小孩子也可以有的独立房间、数不清的玩具、温柔的母亲烧好的曲奇饼干。
我所没有的东西,「她」却全部都拥有着,佯装毫不知情的样子把它们独占。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接受着被给予的一切。
――你明明应该是,和我一样的。
只需要对上眼的一瞬间,我就理解了,她就是我的亲生姐姐。
我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压抑的喘不过气。
但是只有她是特别的。因为,我们本就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其实她应该和我一起,与妈妈在一起生活才对。
我还是不懂,所谓寂寞的感情。
但我认为,我们就是应该在一起的。无论其他的谁不在都无所谓,唯有她应该和我在一起才对。
无论被她怎样对待我都没办法生气,我认为她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对我的存在进行确认的行为。
我本来就是怎样都好,也没有想要的玩具。我只是一味的观察着她,然后学习着普通人的行为举止。
、做什么样的事才会惹她讨厌呢。
她又是在索求着什么呢。换一个角度去考虑的话,或许就能让她受到伤害。凉虽然开始和男性交往,但我很清楚她内心是非常讨厌男性的。其实她想要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所以在远离家里的旅馆,在那个只有我们的双人间,我把她推倒在地上。抵抗是如此微弱,即使如此她却露出受伤的表情。
——为什么要哭呢?
我明明只是做了你渴求着的事情。
「这次的课题是要做关于“初恋之人”的作品,能不能让我采访一下你?」
在摄影学校和我一个班级的安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主动过来向我搭话。就算说客套话我也不是擅长搭理别人的类型,但无论我态度多么冷淡她似乎也没有气馁。
「我没有过初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那下一份恋情就是初恋了?」
我只好苦笑。
「我更想说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选这种老套的主题。在讲评的时候肯定又要被拿去议论。」
「呜哇,好严格……」
安昙作出受不了的表情,但其实是在偷偷笑着。和妈妈不一样,她说不定是个赌盘里没有阴天的人。
安昙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继续说到。
「嗯……你所说老套的初恋,确实也是这样一回事。但是我认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只属于自己的温柔的地方不是吗?能否捧起长大成人前的那份未成熟的青涩,对我来说就是这次作品的关键。虽然可能会被老师批评说这只是自我满足……」
「对安昙来讲,初恋是怎样的经历呢?」
她一瞬间露出闪闪发光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
我对这个有趣的女孩产生了奇妙的好奇心,可能就在这个瞬间我也同时产生了对安昙的些许好感。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问关于我的事情……」
她回答的时候简直羞成了熟透的苹果,这个瞬间我理解了,她对我那些冷淡的回应并不是没有感到难过,每一句肯定都伤害了她,令她觉得难受,即使如此她也会一次次地向我搭话。
能想象出他人的心情这件事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安昙是没有关系的人才对。
――明明不是血脉相连的姐妹。
「我的初恋是小学时候……」
安昙开始讲起那些让她羞耻的不得了的故事。
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学习做料理。只要按照食谱的步骤来做就能做出可以下口的饭菜,虽然也有失败的时候,但制作的过程本身就让我感到开心。
——想让她也尝尝。
我这才意识到,其实无论我的妈妈,还是搬家后的母亲,都不是很擅长做料理这件事。所以我更加下了功夫在做料理这件事上。
——她是谁?
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围着餐桌的回忆开始苏醒。
寂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搞不懂这种感情。
好像别人与生具有的感情中,我却缺少了什么东西。所以我才搞不懂。
说不定这只是我的自欺欺人。
结果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觉得愚蠢可笑的肥皂剧、流行的歌曲,那些也都是我的一部分。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对安昙所抱有的仅仅是普通的好感,即使在被她告白然后交往之后也没有改变。她责问我为什么不能真心相恋,我则逃跑似的开始了海外的摄影之行。
我只是一个凡人,我的感情也和随处可见的一样,也会感到寂寞。只是无论我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手中的相机却怎么也放不下。
我以为只要能继续拍下去就足够了。
即使是这样,最后却也变得没办法拍摄下去。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快门,甚至变得不想再拿起相机。究竟什么东西是有魅力的,是值得按下快门的呢,完全搞不明白。
我寻找着拍摄对象,跑到残酷的地方去修行,但真的站到了生活在那里的人们面前,却还是无法举起镜头对准他们。
无论是谁,大家都在拼尽全力的活着。无论有多大的问题无法处理,也都要直面眼前的生活。
——那么我呢?
必须要给她拍照才行,我想。
与我血脉相连的姐姐,伤害了我,也被我所伤害的人。
我顾虑着她的心情,认为永远也不会再与她见面。我以为这是我们共同的祈愿。只要不再相见,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但是如果不能给她拍照的话,我一定永远也无法前进。
・ ・ ・
我们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
她是室内派,几乎一直呆在家里,极少数的外出也几乎都是工作上的商谈。她以前住的单人公寓已经卖出去了。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搬到了养老院里,有时真的很明显的感受到时间流逝,自己也逐渐不再年轻了。
但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早就不是那个只能被妈妈的心情所左右的孩子。
小孩子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家,但是大人却不同。我们凭借自己的意志租下这间房子,以姐妹的名义来上报的时候房东也格外通融。
「真厉害啊,你们关系这么好。我虽然也有一个妹妹,但是长大的之后几乎就不怎么再见面了。」
成为大人之后,即使是血脉相连的人们也似乎都选择了分居。
我现在也仍然时不时的去海外。有时是因为工作需要,更多的时候其实没有明确的目的。不如说在日本的工作越忙的时候,我就越想要溜到海外。
也许这也是常有的事,虽然说勉强到了出国也不至于困扰的程度,但是我其实不太擅长学习语言。被外语包围着的时候,有时真的会焦急的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虽然也会发生这种事,但却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面对照片的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我只要随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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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地拍就行了。
我拍摄着各种照片,不停地拍着。无论我拍什么,似乎都能看见她的影子。
我在海外的时候几乎不会与她联系,我猜她也是在忙着工作。虽然我喜欢旅行,但却不可能一生都在旅行。所有事情只要有了开端,也一定会走向终点。
而我的归处,只有这一个地方。
这是我们一起选择的地方。
我还在继续拍着各式各样的相片,偶尔去到非常遥远的地方。我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地按下快门,我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拍到任何想拍的东西。
「我回来了」
因为我始终有着等我回去的家。
(全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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