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喔~好怀念。对了对了,这边的体育馆……」
四月已经过了一半,今天是星期六。我也逐渐习惯了在〈月夜露台〉的工作。这天得到了睽违已久的休假,我便来造访高中母校。
成排的樱花树贯穿学校用地的东西边,向林荫道两旁盛开着,形成一条漂亮的林荫大道。我悠然地漫步其中,沉浸于高中生活的回忆。
在校地南侧的操场上,足球社正在进行训练,田径社的长距离选手则是在跑道上奔跑着。
嗯,真是令人怀念的光景。
听说今天有女子排球社的练习赛,我是来这里参观的。
我必须为了自己的名誉事先声明清楚,我没有什么不良意图,只是听说真昼担任队长,所以想来看看那是什么模样,并没有心怀不轨。
一想到那家伙也和我上了同一所高中,我就感动得几乎要落泪。随着年龄的增长,感觉泪腺也愈来愈脆弱了。
我前往排球社的活动据点──第二体育馆。热身好像已经结束了,各个高中的选手分别聚集在一起,正在做伸展运动。
不愧是排球社,有的女孩子好像比我体格还要好。
嗯,北高在那边吗?
真昼、真昼……
我在悬挂着母校校训『霸气、信念、明朗』的横幅前看见了真昼。
她似乎正在和教练商量着什么。
现在去找她会碍事吧。
因此我上了二楼,找了个适当的地方坐下。就把这里当作加油席吧。
我看他们话说完了,于是大喊:
「喂──真昼──」
「?」
突然被叫到名字,真昼疑惑地朝四周看去。顺带一提,我没跟她说今天要来看比赛。
「上面,看上面。」
真昼的小脸朝上,视线碰撞在一起。
「勇、勇哥!」
「哦。」
真昼跑到了正下方,近看才发现她的脸很红,是因为做了热身吗?
「什么呀,你来了喔?」
「我来帮真昼队长加油。」
「别开我玩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比赛?」
「我们店的常客之中有对方高中的选手的母亲,我碰巧听到她说星期六要和北高打练习赛。」
「所以你就来看了吗?」
「来了不好吗?啊,还是说你的男朋友也来了?」
「不,我没有男朋友。你来加油是可以啦,不过别搞得太显眼喔。」
「我知道,我会在这里仔细参观的。」
「……变态。」
「什──」
不,不是那样的。我是怀着非常健全的心态来这边参观的。
虽然我试着辩解,真昼却立刻转身回到了队友身边。
*
没想到勇哥竟然来了。
明明只是练习赛。
真是的!
「真昼学姊,刚才的该不会是……男朋友?」
「阿真~是男朋友吗?」
队友马上围了过来。
「喂,你终于交男朋友了吗?」
「唉,不是啦。不那样的。」
「可是学姊看起来跟他很亲近,而且脸都红了唷。」
「这、这是因为很热。」
「窗户全开了呢。」
「铁壁圣女的一角终于沦陷了……」
是谁?谁取了那种品味幼稚的别名?
「我~就~说~了~那是从小就一直很照顾我的哥哥。」
「哦~」
「嘿~」
「哎,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啊,真是的。」
臭勇哥。
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喏,你们看,别管那个人了,差不多要开始比赛啰。可别因为是练习赛就松懈了。」
*
选手围成一个圆圈。
真昼俐落地下达指示,大家都注意倾听她说话。
「北高……加油!」真昼高喊出声,其他社员也迟了一拍跟上。
「噢──!」
比赛开始了。
我不太清楚排球的详细规则,不管怎样,把球打到对方的阵地就好了吧。
球左右飞来飞去,选手们又飞又跳又滑地大肆活跃着。
真昼也有好好地履行队长的职责。
队友失误的话,她就马上冲过去从旁协助;自己的队伍得分的话,她也会表现得比谁都高兴,鼓舞大家的士气。
「成长得……那么优秀。」
我的脑中不禁回想起和像个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的真昼之间的往事。
那个真昼。
那个嚣张又莫名充满自信的小不点真昼,正担任队长、带领伙伴在赛场上活跃着。
那个身姿让我再次体会到十年时间流逝的份量。
忍不住鼻头一酸。
「呜噢────真昼!」
回过神时,我已经站起来、扯开嗓门这么大喊。
*
「哇,那个大叔在干嘛,哭着在加油耶。」
「明明只是练习赛……」
「阿真,那是刚才那个人吧?」
「哈哈,对,他不是坏人啦。别管他了,大家专心比赛。」
「好。」
「好。」
「好。」
「真昼──加油!」
……无法集中精神。
那个男人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还喊得那么大声。
真受不了,笨蛋臭哥哥。
不过,他来帮我加油……我是很开心啦。
*
比赛顺利地以北高获胜而落幕。
回家的路上。
乌鸦飞过布满晚霞的天空。
我和勇哥并肩而行,混入返家的上班族和购物回来的主妇之中。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要边哭边喊加油啦。很丢脸唉。」
「因为、因为,你都成长得那么优秀了……呜呜。」
哇,又开始哭了。
真拿他没办法。
「好了,不哭不哭。」
我靠了过去,抚摸勇哥的头。
「……别把我当小孩子!」
「你不是在哭吗?」
「真的很厉害啊,原来扣球打得那么快。」
「女生也能轻松打出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球。」
「好强。」
勇哥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我。
那双眼睛凝视着我。
「十年,真长啊。」
他突然开口这么说道。
「对啊。」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道向前延伸的影子都一样长了。
2
──星期一的午休。
「肚子饿了。」
「喂~未夜。」
真昼在教室门口喊我的名字。
「我现在过去~」
努力学习了一上午的学生,在各自中意的场所,和交情好的朋友一起度过休息时间。
两人来到食堂,挑了个靠窗的桌位。
中午的时候总是很拥挤,所以很难抢到座位。今天总算可以坐在室内了,运气不好就得坐在外面的草坪上吃饭,不过天气好的时候倒是在户外比较好。
「你还是一样能吃呢。」
摆在真昼面前的是大份的炸猪排盖饭套餐,连男生都只能勉强吃完的量,她却转眼间就吃光了。状态好的时候还能够再来一碗,真是可怕。
所以该长的肉才会长到胸部上面吧。我觉得自己也算丰满,但是跟真昼比起来就差远了。
「因为今天第一节就是体育课啊,未夜竟然只吃那么一点就饱了。」
我点的是三明治、沙拉和甜点布丁,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以高中女生的午餐来说是非常普通的选择。
「对了,真昼。你们星期六打了练习赛吧?」
「嗯,啊,没错,是跟西高。」
真昼大口咬下猪排。
「怎么样?」
「当然是赢了。」
真昼自豪地昂首挺胸。
「恭喜你。果然厉害。」
我们高中的女子排球社在当地是很有名的强队,过去也曾培养出作为日本代表活跃的选手,真昼一年级的时候也参加了全国大会。
「可是还满累的,因为发生了意料之外的麻烦。」
「咦?这样啊。意料之外吗?」
真难得。
是队员突然缺人?还是教练不能来了?
真昼不知为何露出微笑说:
「勇哥来帮我加油了,真的很麻烦呢。」
「哦,勇哥……」
什么?
「真的很让人伤脑筋。他哭得稀里哗啦还一边大喊:『真昼~!』、『加油~!』,真希望他饶了我。」
「哦。」
真昼红着脸述说。
在她对面的我则是在不同的意义上红了脸。
「好好一个大人还在众人面前哭得那么厉害,明明只是一场练习赛,有必要那么感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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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害我完全不能集中精神,真是麻烦。」
「哦。」
只看字面上的意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她脸上浮现的无疑是志得意满。
「而且他在回家路上又哭了起来,要是过了十年,人肯定都会成长的。真想叫他不要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哦。」
啥?
什么?
为什么勇哥……?
「听说店里有客人是对方高中排球队的家长,勇哥都没跟我说一声就擅自来看比赛,我又没有拜托他~」
说着,真昼露出了笑容。
「……哦。」
唔唔。
没有拜托他?
别当成小孩子看待?
这不是自虐的炫耀方式吗?
「勇哥从以前就有这一面呢。该说是多管闲事,还是爱操心呢?」
「……是啊。」
我的心在嫉妒的火焰中燃烧。明知道我正在孤军奋战,真昼却和勇哥卿卿我我。
原本以为她是从幼稚园五岁就结交了十多年的、和家人一样的好朋友呢……是吗?你要这样偷跑呀。
等一下?
那红润的脸蛋还有迷蒙的双眼。难道这个胸部星人对勇哥有意思吗?
我感到一阵寒意窜过背脊。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虽然不太清楚勇哥的喜好,但如果只凭胸部来决胜负,我肯定会输。
这么说来,真昼在重逢的时候也假装互相拥抱、若无其事地把胸部推到勇哥面前。
万一勇哥是胸部星人……
「啊哇哇哇哇。」
「啊哇?阿花?」
这样啊,她打算这样诱惑勇哥啊。
国中的时候还来找我商量,说被男生一直盯着很不好意思,现在却想把胸部当作武器充分利用吗?
多么无耻的生物……
「对了对了,当时我们有讨论要不要三个人下次一起出去玩?」
「我要去♪」
「你想快点恢复原来的关系吧?我也想快点像十年前那样和大家吵吵闹闹地玩。我会帮你的。」
我去,我要去。
真昼真的好温柔啊。虽然是同龄人,她却像姊姊一样拉着我前进,真的是很体贴的女孩子。
我从以前就很尊敬她的这一面♪
果然有了朋友,走遍天下都不怕。
不愧是我从幼稚园五岁以来的好朋友。
「真昼,给你布丁。」
「咦?可以吗?」
「嗯。」
「那么,好事不宜迟。现在就跟勇哥联络一下吧。」
真昼拿出手机。
「啊,我没有联络方式。未夜知道吗?」
「我也还没跟他交换。打去〈月夜露台〉就好了吧?」
「也对。」
春天的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我的心中也吹拂着清爽的风。
3
下午四点半,车站前的广场。
「唷,勇哥。」
「你好,勇先生。」
「哦。」
深绿色的西装外套搭配格纹裙子,脚下是黑色的乐福鞋,穿着高中制服的两人结伴而来。
「抱歉,等很久了吗?」
「不,我也才刚来。」
「是喔。」
这段对话简直就像是约会,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会面临说出这种台词的瞬间,而且对方是比自己小了超过十岁的现役高中女生……
今天中午的时候,真昼提议要不要带着神秘美少女一起去玩。
这是一个打探神秘美少女名字的好机会,所以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过,仔细想想,三十岁左右的大叔和高中女生一起出门,在伦理方面没问题吗?
真昼就算了,另一个可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美少女……
周围的人会不会以为是援交?过去我有好几次被冤枉、误会,甚至差点被带去警察局──幸好最后误会都澄清了──不行,我愈来愈担心了。
「嘿咻。」
真昼用手勾住我的手臂,暴力般的柔软触感随即袭向我的上臂。
「!喂,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以前不是经常牵着手吗?」
「那是以前的事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约会。」
「才不是约会。」
真昼现在的身高和我差不多,不如说她还比我高几公分。随着身体紧贴过来,真昼的脸就近在眼前。
啊,睫毛还挺长的,樱花色的嘴唇柔软又有弹性──
我这笨蛋!
对方可是真昼啊?
即使成长为美少女,我怎么能对从小就认识的小妹妹心跳加速?
「那么,我要这只手。」
这次换成神秘美少女轻轻地握住我空着的另一只手。
小小手掌的温暖传递过来。
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上天会赐予我如此像是爱情喜剧的发展……?
我明天会死吗?
还是因为在血汗企业辛苦工作十年,因此得到了奖励来弥补?
我现在如同字面意思,处于美人左右相伴的状态。
擦肩而过的人──特别是男人──都瞪着那样的我。
「不行不行,这样果然很糟糕。你们两个快点放开。」
我强行甩开这两个人。
「唔。」
「呿,算了。那么,要去哪里玩好呢?」
「没有特别决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搞什么,勇哥,让两个高中女生陪侍却没有计画?」
「不要用陪侍这种说法啦。」
「那个,我想去卡拉OK。」
神秘美少女如此提议。
「卡拉OK?那就去那里吧。可以吗?勇哥。」
「好啊。」
就这样,目的地定为卡拉OK。
*
呵呵,未夜那家伙很着急吧?
如果不赶紧舍弃无聊的自尊心,就会独自被扔下哦?
勇哥的手臂又结实又暖和。
我轻轻把手放在胸前。
心脏跳动得如此激烈,即使隔着外套也能感受到。
*
我们来到附近的卡拉OK。虽然柜台小姐投来了惊讶的目光,但我当作没看到。
「呃,三个人不限时方案。啊,只有两个人可以用学生优惠?那──」
「……!」
我的眼睛发光。
机会来了。
使用学生优惠就需要出示学生证,学生证当然会写着本名。
这也许会被认为是很卑鄙的做法,但偶然看到就是不可抗力了。哪怕看见一个字也好,不会遭报应吧。
毕竟要解开「猜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全名」这样的难题,如果不抄个捷径,那么怎么样也找不到答案吧。
真昼和神秘美少女拿出了学生证,一旁的我则若无其事地摇晃着身体。
唔,把头再偏一点。
啊啊,真是的,她的手正好被真昼的胸部挡住,完全看不见。
对了,柜台里面有面镜子,能不能透过镜子反射看到什么?才想到这里,我就和镜中的美少女对上了目光。
「啊!」
「你想作弊对吗?不行唷。」
美少女竖起食指说道。
「勇哥,你犯规啰。」
唔唔。被发现了。
「勇先生抽菸吗?」
「不抽。」
「那么,请给我们禁菸的房间。」
我们在自助饮料吧准备好饮料,接着走去包厢。
「啊──啊──好,我要唱了!」
真昼就像个高中女生一样,挑选的多是最近的流行歌手的恋爱歌曲。以前明明总是一起看男生的动画,她果然还是个女孩子啊。
真昼兴高采烈地唱歌,同时还夹杂着手势。
唱得很不错啊。
声音清脆嘹亮,节奏感也很好。
我一边听着真昼的歌一边合拍子,此时萤幕上显示有人预约了令人怀念的曲子。
『○utter-Fly』
我心里讶异。
这首歌是我等一下想唱的。
甚至有项研究结果显示,二十多岁的男子来卡拉OK没有唱到这首歌就不会回去。
「嗯?真昼输入的吗?」
「不是。」
「咦?那……」
「是我。」
神秘美少女拿着麦克风,看起来充满自信。
「哦,难得你知道这首歌,这是我小时候的动画歌曲。应该是二十几年前的歌了吧?」
「呵呵,因为我以前在熟人家经常听。」
这是男性主唱的曲子,但美少女仍然完整地唱完了,我忍不住为她鼓掌。
「嘿嘿。」
在那之后,神秘美少女的选曲也都是令我感到怀念的曲子。
『○痂』
『○绘』
『○atch You Catch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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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的○喊』
『Me○ssa』
『和风○起』
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童年。
从学校回到家里,不做作业就跑出去玩,在朋友家打电动……
*
勇哥,怎么样?
很怀念吧。
这些都是重播动画、跟你借来的DVD还有一起看的动画的歌曲哦?
还记得吗?
只要像这样不断用怀旧歌曲进攻,就会唤醒当时的记忆──
『这么说来,好像都是和未夜她们一起看过的……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竟然知道这么老的歌……那个,难道你,不对,你是──未夜吗?』
『勇哥你终于注意到了。』
『想不到你竟然长成了这么可爱的美少女。』
「呵呵呵。」
我偷瞥了一眼勇哥的样子。
「呜呜,呼嘶。」
咦咦!?
他在哭!?
为、为什么?
「那个时候……好开心啊。什么压力都没有……每天都很开心……朋友也很多……呼嘶。」
糟、糟了。
一不小心追溯到比我希望勇哥回想起的时代更早的十年前──也就是他的童年时期──回到了二十年前。
话说回来,一想起童年就哭,他在东京到底过得多么痛苦啊?
「好了好了,勇哥。」
真昼移动到旁边,把勇哥的头抱到怀里。
「呜呜,真昼──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超丢脸的啊。」
「嘿嘿。」
啧。
我在心里咂嘴。
那个胸部星人,又若无其事地把胸部推到勇哥面前……
『用一起看过的动画主题曲刺激记忆作战』失败。
4
死。
火焰。
黑暗。
虫子。
这些是后天遭受的心灵创伤,与人在本能上感受到的恐怖完全不同。
其原因有许多种。有欺凌、职权骚扰、性骚扰等人际关系所造成的阴影;也有因目击事故、事件等令人震惊的场面而发病的情况。
简单来说,对身心灵所造成的伤害是因人而异的。
而且最麻烦的一点是,即使在旁人眼中不算什么,本人却会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特定的物品、场所、气味、声音、场景……
这些都会刺激过去背负的创伤,束缚活在现在的人。真希望人与人能够彼此尊重,这个世界能够变得更温柔。
*
晚上十点半,我的手机响了。
嘟嘟嘟──
『噫!』
我看了一眼萤幕,是上司•业务部长打来的。
腋下冒出冷汗,胸口感到难受。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我除了接电话以外别无选择。
『喂,有月吗?』
『啊,辛苦了。』
『现在方便吗?』
部长的声调比任何时候都温和。
『啊,呃,嗯。』
『刚才中心那边有缺货通知,G**店好像少了一瓶500毫升的酱汁。』
『这样啊。』
糟透了。
『抱歉,能不能现在去帮忙送一下?』
『啊?现在送吗?』
『没错。』
我在一家中坚食品制造商担任物流业务。本公司的业务部门除了一般业务之外,也负责向附近店铺配送产品。
工厂制作的产品通常会直接送到零售店,但是有一部分店铺采取先将货品集中到物流中心,再由运输业者向各店铺交货的形式。
『拜托了。』
『呃,是G**店吗?』
上司的语调骤变。
『混帐东西!!想想时间吧!现在去店里也没人!』
(你才应该考虑一下时间吧。)
『很、很抱歉。』
『真是的……』
像是这次中心在捡货时发现缺货的情况,会直接派人送到中心。如果是可以通融的店家,只要一大早送货上门并且道歉就能勉强应付过去,但还是会留下缺货申诉的事实。
我们业务部的宗旨就是尽可能当天为客户处理完毕,也许是不愿意留下纪录吧。
妈的,今天负责出货的家伙是谁啊?
『不过现在去中心的话,来回要花五个小时──』
『直接去公司就行了吧。我记得那边卡车的出发时间是三点。绝对来得及,而且我会让你小睡一下。』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混帐东西。你这样磨磨蹭蹭也是在浪费时间。够了,快给我出发!蠢货!』
*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全身冒出了冷汗。
「呜呜,糟透了。」
做了个讨厌的梦,梦到上一家公司的事情。
而且偏偏是那个场面。
我在以前的公司被狠狠剥削,深夜时处理缺货是最难熬的。被逼着熬夜开车好几个小时,害我好几次差点出车祸。
业务部里把部长晚上九点以后打来的电话称为『恶魔来电』。要是不接的话,第二天又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我会在那种公司待了十年呢?
二十几岁这宝贵的十年,足够让一个孩子成长为大人。在那十年里,我又有什么成长……?
我看了看表。
现在才凌晨四点。
窗外笼罩于一片昏暗,冷冷的夜风吹得窗帘起伏摆荡。
我钻进被窝想继续睡,但是完全睡不着。
「唉──这样不行。」
我闭上眼睛试着入睡,却感觉刚才的梦境后续就要闪回了。结果那天睡眠不足的我依然工作了一整天,而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
「好久没去勇哥的房间了。」
那天晚上,真昼从社团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店里一趟。因为她说很久没来我房间,今天想去看看,所以我就放她进去了。把现役高中女生带到房间里,这种事情要是被社会大众知道,后果会非常严重,不过因为这家伙是真昼,所以勉强过关。
「没什么好看的吧。」
「嗯,和以前一样。」
真昼往后躺倒在床上,有份量的胸部随之摇晃了一下。
「啊~今天好累~」
「辛苦了,队长。」
「别这么叫我,很不好意思唉。」
「哈哈哈。」
我坐在床边。
以前让三个臭小鬼躺在上面也绰绰有余,现在一个人就占去了超过一半的面积。
「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笨蛋。我哪有。」
「哦~」
真昼笑得像个小恶魔。
「总觉得好怀念。说起来,以前你们三个几乎每天都会来我房间玩。」
「对啊~」
「啊,对了。」
「嗯~?」
「那个,下次你也把未夜一起带来吧。」
自从我回到富士宫市之后,一次都没有见过未夜。真昼明明直接把她带过来就好了,她却总是和那个神秘美少女待在一起。我以为唯独她们几个是不会彼此疏远、交恶的……应该不会吧?
「啊~嗯~」
真昼的嘴角有些抽搐,接着突然坐起身。
「对了,勇哥。告诉我联络方式吧。」
真昼轻快地来到我旁边坐下,我闻到一股很香的气味。止汗剂、真昼的气味和淡淡的汗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法言喻的香味……呃,我是变态吗?
「我们还没交换联络方式吧?还有手机号码、LINE和电子信箱。」
真昼从口袋拿出手机。
「嗯,好啊。」
「因为如果你又长时间不在,那就伤脑筋了。」
「笨蛋。我可是再也不想离开这座城市了。啊,但是我没有LINE。」
「咦?为什么?」
真昼歪着头表示不解。
「因为马上就会显示已读,会被对方发现我已经看过讯息了。」
「那是什么黑暗的理由。算了。先告诉我电话号码吧。」
我把号码告诉真昼。
「我先打一次电话给你,你就直接加到通讯录里面。」
「咦?啊!真昼,等、等一下──」
我还来不及制止,真昼白皙的手指便点在手机的萤幕上。下一秒,铃声在室内响起──
嘟嘟嘟──
「──!」
一听见那无机质的声音,我的眼前一片空白,整个人彷佛被血液倒流的不适所吞没,呼吸也变得紊乱。
『哦,有月吗?』
幻听在耳边低语。
眼睛对不上焦点,涌起一股作呕的感觉。
「呜,呼、呼。」
我把手放在胸前,向前弯着身子。
「咦?勇、勇哥?」
黏稠的汗水从全身喷出,使人呼吸困难。我突然产生的变化,使得真昼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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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救护车喔?」
「不,没、没关系。呼、呼。」
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我制止了正准备打119的真昼。
「什、什么?你怎么了?」
真昼担心地凝视着我。对了,我还没跟她说,关于我害怕手机钤声的这件事。
对我来说,这几年的手机铃声,就等同于提出荒唐要求的恶魔宣告。
明明是别人的失误,有时却要特地跑去邻县处理客户投诉,有时则要在深夜拿着缺货的商品被派去送货。
「那个,说起来很丢脸……」
我忍着屈辱向真昼坦白。
呼吸困难的症状还没有消失。
「──就是这么回事。」
形象破灭了吗?
好好一个大人竟然害怕来电铃声……
「才不丢脸!」
「咦?」
真昼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抱到怀里。
我的脸埋在丰满的胸前。
「喂,真昼。」
「嘿咻。」
她直接带着我一起倒下,变成两个人在床上互相拥抱的姿势。我的脸被她的胸部包围,就像母亲搂着自己的孩子。
「勇哥好辛苦啊。」
真昼温柔地抚摸我的头。
「什么都不用怕,因为这里只有我和勇哥而已。」
真昼的体温渗透到我的身体。
「如果很难受,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对吧?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全部接受。」
「真昼……」
「十年前总是受你照顾,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拥抱的力道变强了。
「……谢谢。」
「嘿嘿。」
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悸的症状稳定下来了。
5
聚集在大厅内的桌子旁的六个人没有开口,只是坐在那里偷偷互相观察。他们知道,这些人之中潜藏着杀人狂。
令人不快的视线交错,试探彼此的内心,现场气氛渐渐变得险恶。
凝滞的空气蔓延的同时,所有人的思绪都被紧张和疑虑所束缚。其中一个女人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离开了座位,那是个化了花俏的辣妹妆、穿着暴露时尚的年轻女性。
『啊,我受够了~我可不想和杀人狂待在一起。』
女人披散着一头棕色长发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她的同伴则是从背后呼喊:
『喂,等一下。』
『一个人待着才有危险。』
『快回来啊。』
『不要跟着我~』
男人们赶紧追了上去,她却在差一点就要被抓到时冲进自己的房间并且锁上门。
随后是喀嚓一声,清脆的锁门声响起。
『喂,开门。』
『怎么,你是犯人吗?想杀了我吗?』
『不是,大家在一起绝对比较安全。』
『我不能和杀了阿健和小美的凶手待在一起。』
男人不停咚咚敲门,但是里面仍然没有反应。
『他们两个都是自己待在房间里的时候被杀的。』
『……』
『──啧,蠢货。』
男人叹了口气离开那个地方,也许是判断劝告无用吧。
*
「好,Cut──!」
关在房间里的女性角色──也就是我,从房间走了出来。
「怎、怎么样?」
「辛苦了,未夜。演技很好唷。」
推理研社长星奈把毛巾递了过来。
「谢谢你,星奈。」
「你果然美得像幅画。」
「唉嘿嘿。」
我们推理研究会的主要活动,除了将社员写的推理小说收集成册并出版发行,以及举办推理小说的评论会等活动之外,今年还决定要拍电影。
他们也和映像研、戏剧社等社团合作,目标是让电影在文化节上映。然后,竟然发生了我被选拔为主演的情况。
因为我不喜欢引人注目,所以一开始当然是坚定拒绝了。结果却抵不住星奈的极力劝说,只好答应出演。
「不会很怪吗?」
「很完美唷~」
星奈竖起大拇指,此次制作的电影原作就是她写的推理小说。
「啊,有很好地表现出这家伙之后会被杀掉的感觉。」
「那算是在称赞我吗?」
「当然啰。」
「那就好。」
这里是建在郊外的出租别墅。有个推理研社员的亲戚是这个别墅的所有者,我们透过这层关系便宜地租到了场地。
因为从今天开始五、六、日要在这里过夜、一口气不停拍摄,所以几乎是集训的状态。
「因为我没怎么表演过。」
别说是被镜头对准了,我就连站在众人面前都会感到害怕。
因为身边都是认识的社员朋友,所以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一想到这部电影将会在全校学生面前上映,胃就痛了起来。
「虽然有点僵硬死板,但也算是及格了。重要的是由铁壁圣女担任主演的话题性。呵呵呵,一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响。」
「就说别那样叫我了,真是的。下不为例唷。」
顺带一提,我扮演的角色是被害者C──但其实不是被害者,而是事件的真凶。犯人的计画是先假装被杀,再把自己从嫌疑人的身分偷换成受害者,更方便实行之后的犯罪。
「这样的辣妹妆我从一年级的COSPLAY大会之后就没化过了。这件衣服也轻飘飘的、露得有点多,穿着很不好意思呢。」
「把脑袋空空的感觉都演出来了。很Good哦,Good。」
「那真的是在称赞我吗?」
接着大致拍完了尸体被发现的场面,也有「血浆意外地甜」这个小小的发现。虽然对某些地方稍有不满,但还是很开心。
「那么,大家暂时休息一下,今天就把春山同学出场的镜头一起拍完吧。」
担任导演的推理研女同学这么对大家说道。
「好~」
「接下来终于要做为杀人狂登场了,你要努力进入角色。」
星奈拍了拍我的肩膀。她对我抱有不小的期待呢。
「就算你这么说……」
总之,大家先稍作休息。
虽然我非常喜欢推理小说,但我不可能理解杀人狂那种恨不得杀人的心情啊。
因为是星奈的请求,我才不得已接受主演的角色,但总觉得我比较适合幕后工作。
我喝着水壶里的茶,在附近的椅子坐下,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真昼传了LINE的讯息过来。
「怎么了吗?」
我打开LINE的画面。
除了『好像累了,不小心睡着了~』的讯息外,还传了张照片。
那是真昼的自拍照,她好像抱着谁的头。
「嗯?这、这是……」
那个人埋在真昼胸前,所以看不见脸,不过是个男人。
「……」
稍微变稀疏的头顶。
「……」
耳朵的形状和耳垂背后的痣。
「……」
熟悉的房间。
「……」
我一瞬间就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
真昼可能是注意到已读标签了,接着传来了讯息。
『勇哥完全起不来,真伤脑筋~』
「……」
*
「好,Action!」
真凶──也就是我拿着仿造刀慢慢接近饰演最后一个被害者的社员。凶神恶煞般一步一步地缩短距离,然后扑了过去。
『欧啦啊啊啊──』
『噫噫噫噫!』
『都怪你,你夺走了我的爱人!』
『呀啊啊啊!』
『全都是你的错!你这只母猪!』
『谁来、救救我──』
『为了你,大家都死了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
我轻易地发出了平时无法发出的叫声,怒发冲冠以及犀利的目光逐一被镜头拍摄下来。
『呀哈哈哈,你是最后一个。来吧,这样我的复仇就完成了。嘻嘻嘻,呀哈哈哈~』
「哇,春山同学也太强了吧?」
「和前半段的演技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有种毛骨悚然,或者说是被角色附身的感觉?」
「小菖都吓得大哭了唉。」
「那个文静的春山同学竟然能这么放得开,总觉得……我要觉醒了。」
「社长,最好暂停一下……」
「嗯,这个有点做过头了。气势差太多,看起来很格格不入。Cut,Cut一下。」
「呼,呼。」
「未、未夜,再稍微压抑一下情绪,可以吗?」
「我做不到。」
「小菖,没事吧?」
推理研的学妹•小菖抱住星奈,她的脸被眼泪和鼻涕弄得湿漉漉的。
「野中学姊~」
「你一定很怕吧。好了,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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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噜噜噜噜。」
「你到底是参考什么来塑造角色的?」
「呼、呼。」
「眼睛都充血了哦?」
我无法很好地控制情感。
一旦松懈,自我意识就会崩溃,我的存在本身将会变成没有理性的野兽。
「未夜,再克制一点。小菖也已经没事了吧?那么,再来一次,Action。」
『呜噢噢噢啦啊────!!』
「Cut!」
结果,我从主演被换下来了。
6
「没想到勇哥有喜欢撒娇的一面呢。」
真昼满脸慈爱地笑着说道。
「哦。」
「男人都是这样吗?我没交过男朋友,所以不是很懂。」
「谁知道。」
「一开始还挺害羞的,后来渐渐冷静下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睡着了。」
「哦。」
「以前都是我们在撒娇嘛,所以这次让勇哥撒娇也不错。」
「哦。」
「但是真的很伤脑筋耶,他就那样黏着我快一个小时。」
「啊?」
「我的整只手臂都麻了。」
「哦。」
「结果他一起来就变得满脸通红。我们又不是什么陌生人,还那么害羞。我就说以前小时候反而黏得更紧呢。」
「……是啊。」
「很不巧的是,阿姨刚好进来了。」
「哦。」
「阿姨看到就说:『这样让我想起从前呢。』勇哥听了以后语无伦次地辩解,那个样子跟以前好像,真的好有趣。」
「哈哈哈。」
这里是体育馆后面。因为没能在餐厅占到座位,我和真昼便决定在这里吃午餐。今天我们两个人都带了便当。
我们坐在花坛的台阶上,度过平静的午餐时间。蝴蝶翩翩起舞,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很舒服。
真昼除了便当,还吃了夹菜的面包和点心,难道是打算培养得更大吗?
吃完便当后,我问:
「对了,真昼。」
我还没有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是谁主动抱上去的?」
此时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咦?是我。」
「是喔~」
「然后啊──」
「『是我』个鬼啦──!」
这个胸部星人怎么还想若无其事地带过话题啊?
「唉?」
还『唉?』咧。
「啊?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能理解状况。怎么会发展成抱住勇哥、把他推倒,还有一起睡在床上的状况?这不是色狼又是什么!你这淫乱的胸部星人!」
「不,睡着的只有勇哥,我醒着啦。」
「论点不在那里!」
「好了好了,你冷静点。听好了,这里面有着很深的隐情。」
真昼的脸色变得凝重。
「很深的隐情?」
应该不会说出「深的是我的乳沟」这种话吧。
「对。我姑且得到了勇哥的允许,所以可以告诉你和朝华──」
于是真昼便把勇哥在东京惨遭剥削,还有对手机的来电铃声产生心灵创伤等令人不寒而栗的内容说给我听。
我从自己嘴里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
「竟然发生了那种事……」
「嗯,他本人好像也很在意。」
「……」
「手机铃声什么的,对于正常生活的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尽管如此,勇哥却在东京被迫过着害怕手机铃声的生活……」
「太过分了。」
「对吧?」
啊啊,现在的我也许真的能理解电影里杀人狂的心情。我的心中不断涌出乌黑混浊的感情,所谓怒不可遏指的一定就是现在这样的感情吧。
「竟敢欺负勇哥,不可原谅。」
「我也有同感。」
「……」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真昼,对不起。我不瞭解情况就嫉妒你。」
「没关系啦。」
忽然之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到自己的脸颊上。
泪水啪嗒啪嗒滴落下来。
「奇、奇怪?」
「未夜?」
「抱、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双眼扑簌簌地掉泪。我把手掌放在眼睛上擦掉眼泪,但泪水仍然停不下来。
一想到真昼和勇哥早就建立起分享这些烦恼的关系,我就觉得至今仍然不敢报上名字的自己很傻。对勇哥来说,现在的我只不过是连名字都不晓得的陌生人罢了。
只顾坚持小小的自尊心、意气用事……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呜、咕嘶。」
真昼默默拉近距离,抱住我的头,使我的脸轻轻埋入她丰满的胸口。
好暖和。
「怎么了?」
真昼用柔和的声音这么问我。
「我、我……只是担心勇哥和你会不会把我扔下……走得愈来愈远。」
「啊~」
「看到你跟勇哥亲密的样子,我很嫉妒,又很生气,你们两个明明都是我重要的人……呜呜、呜呜。」
「对不起,未夜。」
「咦?」
「之前我说要帮忙,其实是想从后面推你一把。我觉得如果让你看见我们感情很好的样子,你也会下定决心快点报上名字……这么做虽然是为了激励你,结果却造成反效果了呢。」
「……决心。」
「我只是想和勇哥、你还有朝华四个人再一次在一起。」
「我也是。」
没错,如果能再次像十年前那样四个人重聚,那该有多幸福啊。
「勇哥也很在意你的事喔。」
「呜呜。」
但是──
「我可以再坚持一下吗?」
我的心中仍然残留着想让勇哥主动认出自己的心情。
想让他看看我已经改变这么多了。
真昼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你要努力是可以,但也得好好考虑一下退让的时机。如果一直意气用事,那么连你都会崩溃的。」
「嗯。对不起,把你的制服弄湿了。」
真昼的衬衫被我的眼泪沾湿了一点。
「没关系。真是的,我的身边全是爱哭鬼。」
真昼笑了出来。
「虽然是同龄人,但你就像是可爱的妹妹,所以我会帮你加油。」
「……是我先出生的。」
「别比这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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