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欧与莉赛萝黛谈话完毕时,弘明在柯赛多的带领下,回到房间后,找芙萝菈和萝艾娜来排解郁闷。
三人基本的谈话模式如下──主要由萝艾娜抛出话题,弘明给出长篇大论后,萝艾娜再抛出可以让弘明吹嘘的问题,让弘明继续谈下去。萝艾娜随问随答,为了让说话者心情愉快,她还会不时做出反应,弘明认为她是个令人舒心的谈话对象。
「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私人空间范围很广。看来我还不够了解自己。」
三人坐在狭窄的三人沙发上时,弘明这么开口。他摊开双手,芙萝菈和萝艾娜坐在他的两侧。
三人平时总会坐在个别的沙发上,或是为了坐得宽松一点,两个人坐在三人沙发上,另一个人坐在别处。但这是堡垒内的房间,房里只摆着最低限度的家倶,也就是这张沙发─
「坐下吧。」
弘明方才率先坐在沙发中央,呼唤芙萝菈和萝艾娜。三人因此并肩坐在沙发上。总之──
「私人空间吗?」
听到弘明的发言,萝艾娜疑惑地歪着头。
「啊,就是别人靠近时会感到不舒服的距离。面对亲密的人时,距离会近乎于零。面对陌生人时,距离会变得更宽广。如果今天是一位陌生大叔坐在我现在的位子上,你们也会觉得不舒服吧?」
「确实没错,我一定不会想坐下……但我很乐意坐在这里喔。」
萝艾娜主动靠向弘明。另一方面,芙萝菈为了不跟弘明肢体接触,顾虑地保持距离。
「我需要很大的私人空间。我走进没人的餐厅时,如果慢我一步进来的客人,故意坐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都会让我感到不愉快。但现在我却不会不舒服。」
弘明扬起微笑,将萝艾娜的肩膀搂向自己。
「真是的,因为那位客人是男性吧。」
萝艾娜装出闹别扭的表情询问,看起来惹人怜爱。
「不,有时候反而因为对方是女人,而让我感到厌恶。尤其是空位明明很多,对方却刻意要坐在我附近的时候。我只是想安静地吃个饭,对方却开始讲些蠢话。」
「……所以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萝艾娜的言下之意是:「那么,你不讨厌跟我紧贴在一起吗?」,弘明也清楚接收到对方的含义。不仅如此──
「我也不清楚喔?」
感受到萝艾娜紧紧盯着自己,弘明扬起坏心眼的笑容,含糊其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萝艾娜似乎愈加贴了上来。
「虽然很挤,但偶一为之也不错吧?」
弘明得意洋洋地窃笑。
「就算一直这么挤,我也无所谓喔。」
萝艾娜有些闹别扭似地回答。
「哈哈哈。」
弘明心花怒放地大笑后──
「因疲倦而心情烦躁时,就该与知心朋友待在一起。老实说,这种时候跟外貌姣好、却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女人待在一起,只会感到火大罢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人,是扣除克莉丝汀娜之外,其他不在场的女性。她们看到身为勇者的自己,却没有积极地发动攻势,让弘明感到不是滋味。想到这件事就让他烦躁不堪。
「你的意思是,我是不懂察言观色的女人啰?」
萝艾娜立刻询问弘明。
「不是。」
弘明摇了摇头──
「你外貌姣好又懂得察言观色,是个可爱的女人。」
他补了这么一句。
「真是的。」
萝艾娜难为情地羞红了脸。
「芙萝菈,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开口。」
萝艾娜的反应让弘明心满意足后,他转头询问完全不加入对话的芙萝菈。
「……欸?啊,不……」
芙萝菈没有办法立刻给出答覆。她似乎有些坐立难安,或者说是心不在焉。
「…………」
弘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在想姐姐和春人大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芙萝菈有些语无伦次地坦率回答。
「谁知道啊,克莉丝汀娜在跟攸格诺公爵交谈吧?但你为什么要提起那家伙的名字?」
听到春人的名字,弘明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彷佛觉得「芙萝菈又来了」。
「没有,我在想他们旅行时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
「克莉丝汀娜和那家伙之间吗?」
「不是这个意思,再说,瑟莉亚老师也在……」
芙萝菈的声音愈来愈小。
「哼…………」
听到对方甚至提起瑟莉亚的名字,弘明不以为意似地回覆。但他心中的不满直线上升──
「他打倒的那个王之剑真的有这么了不起吗?这件事似乎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开口质疑艾佛列德的实力。
「……埃麦尔卿是贝尔托姆王国最强剑士,受到国王的认同。他能操纵魔剑,释放出强大的光之斩击,实力广为人知,就连以一挡千一词都无法形容他的战斗力。」
萝艾娜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她知道这不是弘明期待听到的评价。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打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和琉衣。要是琉衣战败的方式会让勇者蒙羞,我就头大了。」
弘明板着脸嘟囔。
(王之剑会使用强大的光之斩击啊。用神装全力展开攻势绝对比他更强吧?但沙月在跟对方比划时曾吃败仗,贵久那家伙也被打得落花流水。他跟勇者在相同时期出现,却比勇者更醒目。继续这样下去,他的评价一定会超过勇者。再说,他的名字也很像日本人。)
有办法解决这样的状况吗?看到春人最近活跃的表现,弘明备受威胁,埋头思索。或许是因为如此──
(嗯~那家伙彷佛有主角的体质,我有办法拉低那家伙的评价吗?譬如说让他颜面尽失。)
弘明一脸不悦,双手抱胸不语,独自思索。另一方面,萝艾娜察言观色,等待弘明开口。芙萝菈尴尬地保持沉默。
(要是有人能打败那家伙,事情就好办了。就连全国最强的王之剑都敌不过他,雷斯托拉希翁应该没人能在近距离作战中与他匹敌,让他吃败仗。)
怎么每个家伙都这么没出息。他们空有名声、外强中干,不是真正的大人物。
尽管春人•天川让人感到火大,但他似乎真的有两把刷子。弘明曾近距离看过春人战斗的模样,优秀的战斗能力确实让他目瞪口呆。尽管不想承认,春人这个男人的实力确实相当雄厚。但是……
(…………等一下?既然近距离作战对那家伙有利,我不需要采用这种战斗方式吧?如果我能跟他保持距离,单方面展开攻势……)
弘明灵机一动,恍然大悟。
(对了,我本来就不该在那家伙擅长的领域作战。琉衣的武器明明是弓箭,他却刻意拉近距离,接近对方作战。这就是那家伙战败的原因吧。他应该待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保持不动,用长距离火力取得胜利才对。)
弘明分析琉衣失败的原因,面露嘲笑。
(必胜的终极战术,就是将对手拖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尽管我取得了超乎凡人的能力,平时却没什么机会尝试神装的力量。我可以找他来试试身手吧?用我想比划当借口。)
他的眼前浮现出打倒春人•天川的愿景。他当然只能跟对方稍微较量一下,无法正式作战,但这么做似乎能有效地消除压力。尽管他不知道春人是否会点头答应,但值得一问。
(唉,到头来只能靠我自己出马了啊。)
只有更优秀的高手,才能淘汰高手。
弘明思索后──
「啊,我有一个点子。我去找一下春人。」
灵机一动的他迅速展开行动。
◇ ◇ ◇
此时,利欧与莉赛萝黛结束交谈,克萝伊带他前往今天下榻的客房。
「请使用这个房间,这是钥匙。」
克萝伊在门前宣告后,将钥匙递给春人。
「克萝伊小姐,谢谢。对了,莎拉小姐等人……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子住在哪一间房间?」
利欧接过钥匙,询问莎拉的所在之处。
「我带她们到那间房间了。」
克萝伊举起右手,指出莎拉等人所在处。
「我知道了,我先过去一趟。」
「是。」
利欧对克萝伊道谢后,走向该处。
(……那三个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克萝伊离去时,望着利欧敲门的背影,这么思索。就在她思索时,房门打开,莎拉从房间中探出头来。
「春人先生。」
「久等了。」
「不会,请进。」
两人这么交谈,利欧走进房间。克萝伊静静离去。另一方面──
「打扰了。」
利欧走进房间,这么开口。
「我们在等你。」
「辛苦了。」
欧妃雅和爱
尔玛坐在床上欢迎利欧。
「请坐。」
「谢谢。」
在莎拉催促下,利欧过了半晌,才坐在三人沙发上。
「利欧先生,我有话要跟你说。」
由于没有其他人待在室内,莎拉呼唤利欧的真名。
「什么事?」
「既然已经和克莉丝汀娜公主的伙伴会合了,我们想分头行动,返回岩之屋。我们不太想跟人族的王侯贵族扯上关系。不对,应该说,不想跟政治扯上关系才对。」
莎拉开口。
「……原来如此。这么做确实比较妥当。」
莎拉等人的外貌醒目,再加上突然有三位不知名的魔剑剑士出现,势必会引人注目。若他们继续前往罗达尼亚,雷斯托拉希翁的人极有可能会为了拉拢莎拉等人而费尽唇舌。
「我们当然也很想继续跟各位前进……」
莎拉苦恼地开口后,欧妃雅和爱尔玛也沉下脸。
「不,各位陪着来到这里,已经帮一个大忙了。等我们抵达阿曼多后会使用魔道船进行移动,已经不要紧了。希望各位能回去守护美春小姐和莱娣法。」
「是!」
莎拉等人异口同声地说,活力充沛地点头。
「真的很感谢。不好意思,让各位遭受危险。尤其是欧妃雅小姐,害你受伤了。」
利欧则沉下脸道歉。
「你在说什么啊?利欧先生,不只是你,我们现在也很重视瑟莉亚小姐喔?」
「没错,就是这样。」
莎拉开口,爱尔玛也点头称是。
「我受的伤康复了,不用在意。很高兴能跟你一起旅行,摸索外面的世界。我过去不曾徒步旅行,感觉很新鲜。」
欧妃雅绽开微笑。
「最后,利欧先生还用公主抱的方式抱了你。」
「没错……爱尔玛,你在说什么啊?」
欧妃雅的脸颊微微泛红,出声抗议。
「这趟旅行让我受益良多。尤其是最后与佣兵们的战斗,要不是利欧先生曾教给我与人作战的方式,我一定会陷入苦战。」
莎拉听了两人的对话,无奈地叹息后,回想起最后那场战斗。
「是啊。多亏有累积与人族作战的经验,收获很大。」
「嗯,我们也清楚人族中有许多强者了。特别是跟我战斗的人,实力相当坚强。」
爱尔玛和欧妃雅一脸严肃地说。
「你指的是……被称为王之剑的人吗?因为我们使用精灵术时受到限制,作战时必须装出是借由武器在发动魔术,看了他和利欧先生作战的样子后,我认为我们一定没办法获胜。」
莎拉一脸严肃地分析。
「若能自由自在地使用精灵术,像各位这样优秀的术士说不定能扭转胜败。真的遇到危险时,请毫不犹豫地使用精灵术作战。我不希望大家在战斗中受伤,就像这次的欧妃雅和瑟莉亚一样。」
利欧惶惶不安地拜托三人。当他抵达时,看到欧妃雅和瑟莉亚倒在查理等人面前,心焦不已。精灵村落规定莎拉等人离开时,必须尽量隐瞒种族和精灵术的存在。但她们不需要为了这种规矩丢了性命。至少这是利欧的想法。
「……谢谢。」
莎拉等人面面相觑后,用雀跃又有些羞赧的声音道谢。她们能感受到利欧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不用为了这种事跟我道谢……」
利欧有些困惑地苦笑。
「看到你为了受伤的我和瑟莉亚小姐而大发雷霆,我很开心。」
欧妃雅闭上眼睛,用手捂着已经康复的腹部。
「……那是我该做的事。」
利欧尴尬地说。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发怒后的暴戾模样。他平时总是展现出理性,但动怒时会暴露本性,过去也曾吓到琉璃和小夜。不过──
「看着平时的你,真难以想像你暴怒时的模样。很帅气喔?」
欧妃雅端详着利欧的脸庞,羞涩一笑。
「……请别开我玩笑了。」
利欧微微睁大眼睛,低下头。他的表情有些羞涩,勾起嘴角。
「欧妃雅姐姐说得没错。你生气的模样,让我回想起以前大批飞龙聚集而来时,你为了守护莱娣法而作战的事。」
爱尔玛噗啸一笑,表示赞同。
「确实有这回事。」
莎拉感慨地回想起当时情景。
「那彷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三、四年前啰。」
欧妃雅眼神幽远,回首过去。或许是因为如此──
「………………」
气氛有些感伤。
「对了,利欧先生,你跟莉赛萝黛大人谈了什么?」
莎拉改变话题,开口询问。
「大约一个月后,我们要邀请沙月小姐,在莉赛萝黛小姐家开餐会。除了我和美春小姐之外,还想邀请各位、瑟莉亚、莱娣法和艾西雅……」
利欧询问三人的意愿。
「嗯,我们很想参加。可是……」
「我们刚刚讨论后,决定不要跟人族的王侯贵族和政治有太多牵扯。」
莎拉等人似乎心动不已。前往罗达尼亚和参加莉赛萝黛私下办的餐会,两者牵涉到政治的程度有着悬殊的差别。尽管如此,她们才刚下定决心,没办法立刻妥协。虽说过一阵子后,她们的想法说不定会改变……
「你们觉得呢?」
爱尔玛询问莎拉和欧妃雅。
「……这次就忍耐一下吧。虽说只是参加餐会,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若轻易破例,之后可能会继续破例下去。」
一向认真的莎拉做出苦涩的决定。
「虽然很遗憾,但莎拉说得没错。」
欧妃雅也表示赞同。
「真没办法。」
爱尔玛无奈地耸了耸肩后──
「虽然我们这次必须忍痛拒绝,但我下次一定要参加!」
莎拉婉拒后,开口要求。
「那现在拒绝对方未免太没意义了吧?」
爱尔玛笑着对莎拉说。
「没关系。现在必须忍耐。既然忍耐过一次,下次就可以当作是忍耐的奖励。」
莎拉撇过头说。
004
「说得也是。」
欧妃雅笑着表示同意。
「啊,但莱娣法可以参加喔。回到岩之屋后,她一定会闹别扭,认为我们老是跑出去。那孩子若参加莉赛萝黛小姐的餐会,一定能顺便见见世面。」
莎拉似乎想到了什么,提到莱娣法。
「我知道了。莱娣法一定会很高兴。我会跟莉赛萝黛小姐转告你们的决定。」
利欧面露柔和的表情,点点头后,这么说道。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
「这是……敲门声吧。」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门上。
「是瑟莉亚小姐吗?」
莎拉站起身,走向门口。
伴随喀嚓一声,门打了开来。
「哟!」
弘明带着芙萝菈和萝艾娜,站在该处。
「哎呀,是勇者大人和芙萝菈大人,还有萝艾娜大人……」
利欧讶异地瞪大眼睛,迅速站起身,向三人打招呼。
「……你好。」
莎拉和弘明视线交会,行了一礼。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愉快的时光。这位小姐说你待在这个房间。」
弘明环顾室内,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抛出这些话。芙萝菈和萝艾娜站在他的左右两侧。不知道是不是利欧的错觉,芙萝菈似乎一脸担忧,萝艾娜则满脸尴尬。克萝伊茫然地站在三人身后,弘明大概拜托她带路吧。
「怎么了吗?」
利欧询问。
「我看中你的实力,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可以跟我打一场模拟战吗?」
「……我可以询问理由吗?」
看到对方突然提议要比划,利欧困惑不已。他不知道该不该一口答应,决定先确认理由。
「你也知道勇者神装的威力是代代相传的吧?老实说,我没有机会尝试将神装的威力全开。毕竟有点像核子武器……这种魔法可能会造成大量伤亡。要是一不小心还会产生地形变化,甚至引发二次灾害。既然我不知道神装会造成多大的灾害,我当然没机会拿它来试试身手。但我至少要用一定的威力进行战斗训练,否则在必须使用神装时没办法控制力道。没错吧?」
弘明哀怨地叹了口气说。
「是啊,没错。」
他的回答并未偏离主题,但仍然太过突然。利欧无法摸索出弘明的心思,只能迟钝地搭腔。
「若我想发动神装的能力作战,对手不能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就算只是举办模拟战也一样。即使我无意杀害,对方说不定也无法躲过攻击,立刻毙命。我需要找一位实力坚强的战士陪我练习。于是,我想到打败过琉衣和王之剑的你。挑你当做牺牲品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但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弘明喋喋不休地
拜托对方后,瞄了一眼利欧的反应──
「对不起,提出这个鲁莽的要求,我们还没跟姐姐提过这件事,你可以拒绝。」
芙萝菈一脸忧心忡忡地听弘明解释,坐立难安似地补充说明。
「啊?」
弘明忍不住轻声质疑。他心想……这家伙胆量小,平时什么都不敢对我说,现在却多此一举。
她现在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因为我在跟这个男人说话吗?想到这一点,弘明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个人在擅作主张啊。)
看到克莉丝汀娜不在场,利欧感到有些古怪,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他立刻察觉到这一点。
「听到你给我如此高的评价,我深感光荣。倘若你想要展现神装的力量,必须要先挑选恰当的时机与地点,我不能用自己的意见轻易做决定。若你能取得克莉丝汀娜大人的准许,我很乐意答应你。」
利欧提出条件后,一口答应。这并不是他为了避开纠纷而说出的漂亮话,若对方达成条件,他确实不介意一战──
(我日后说不定也有必要与勇者作战。琉衣先生在战斗过程中一直没有拿出真本事,我想更了解神装秘藏的力量。)
利欧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既然对方主动展示王牌,利欧也可以趁机见识一下对方的能耐。不必非要获胜。只要使用曾对外展示过的手段战斗就好,他没必要展现其他不为人知的招式。就算使用旧招式无法获胜也无所谓。
弘明沉下脸,似乎为了无法立刻得出结论一事感到不满。但他大概担心继续要求下去,会让利欧认为他太过蛮横,所以闷不吭声。或许是看到他这副模样──
「谢谢。那么,我们去询问克莉丝汀娜大人。」
萝艾娜道谢后迅速结束话题。不知道是不是利欧的错觉,她看起来松了口气。她似乎认为双方不该瞒着克莉丝汀娜决定这种大事。
「拜托你了。」
利欧恭敬地行了一礼,为这场对话划下句点。
◇ ◇ ◇
那一天的夜晚。
克莉丝汀娜表示想直接和利欧谈谈,将他找了过去。利欧踏进对方指定的会客室后,除了找他过来的克莉丝汀娜之外,芙萝菈也在场,使利欧吃了一惊。只有姐妹两人待在室内。
(……同时跟她们两个见面,感觉好不可思议。)
就连利欧就读王立学园时,都不曾遇过这种状况。对方会找自己过来,八成是为了弘明举办模拟战一事。想起过去发生的事,以及与两人相遇后的遭遇,利欧莫名感到尴尬。
「谢谢你大驾光临。不好意思,晚上还麻烦你跑一趟。请坐。」
克莉丝汀娜用恭敬的语气请利欧坐下,利欧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失礼了。」
「我是为了勇者大人提议与你进行模拟战一事。芙萝菈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可以让她参加这场会谈吗?」
克莉丝汀娜表明目的,询问妹妹是否可以一同参加。
「当然可以。」
「我们立刻进入正题吧。关于勇者大人提议的模拟战,你真的愿意吗?」
「是,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不介意。」
克莉丝汀娜试探地询问后,利欧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若你担心拒绝这件事会让你与勇者大人的关系恶化或产生嫌隙,你可以不用多想,直接拒绝我。我会好好处理,不会让你们的关系出现裂痕。」
利欧和弘明勉强算达成协议,基于克莉丝汀娜的立场,她难以给出否定的答案。若利欧主动表示要婉拒,那就不一样了。
「我没有任何顾忌,只担心你的想法。若我和弘明大人举行模拟战,会对你造成任何不利,我就不会参加。要是你不希望我参加,请尽管说。」
利欧带着笑意回答,凝望着克莉丝汀娜。
「……这件事会造成你的困扰吗?这一点最让我感到担忧。若是,我不知该如何跟你道歉才好。」
「要是对方反覆邀请我参加模拟战,我可能会感到困扰。但我现在还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利欧也希望弘明别在这种时机做此提议,但不用利欧抱怨,克莉丝汀娜就能理解这一点。所以她才一脸歉疚。
「既然那是最让你担忧的事,代表你还有其他忧虑吗?」
她会这么说,利欧认为是还有其他顾虑。
「……这不算是顾虑,而是我对你的要求。天川阁下,如果你跟勇者大人……跟坂田大人进行模拟战,有办法获胜吗?」
克莉丝汀娜的表情极为严肃。
「要实际交手后才会知道……」
利欧仍不知道神装的潜力。他与贵久和沙月作战时曾制定协议,双方必须进行近距离战,不能使用神装的能力。他与琉衣交手时,对方的目的是让他失去战斗能力,而不是杀害,展开攻击时也曾手下留情。最重要的是,琉衣明明是弓箭手,却因为自身犹豫不决而与利欧拉近距离,导致情势对他不利。
利欧与这些勇者对战后,依据这些经验,他认为除非勇者在日本曾累积过特殊战斗实力,否则就近距离战能力来说,勇者并非骇人的对手。与艾佛列德、豪喜或乌兹玛等经验老道的对手交战比较可怕。
然而,神装秘藏的力量说不定会轻易颠覆这样的评价。倘若对方拉开距离,自由自在地不停发动天灾等级的攻击,确实会很棘手。
「如果我们进行模拟战,我最好输给勇者大人吗?」
利欧确认。若双方使用自身的能力,拿出部分真本事,勇者却在模拟战中战败,利欧担心雷斯托拉希翁的颜面可能不保。再说他本来就不介意输给对方。不过──
「不,正好相反。假如有办法获胜,我希望你能击败对方。」
克莉丝汀娜的要求与利欧的顾虑恰恰相反。
「欸……」
克莉丝汀娜似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芙萝菈,坐在身旁的妹妹发出疑惑的声音。
「…………可以把理由告诉我吗?」
利欧想确认真意。
「我认为勇者大人有些傲慢。初次在晚会见到他时就察觉到这一点。我在堡垒与他重逢并交谈后,更加确定了。他太傲慢了。」
克莉丝汀娜斩钉截铁地说。
「…………」
利欧没办法给予肯定或否定的答覆,只能保持沉默,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大家没有最优待他,或是事情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进行,他就会明显地闷闷不乐。而且态度明显,连周遭的人都会发现这一点。我抵达罗达尼亚前,攸格诺公爵太放纵勇者大人了。这大概是攸格诺公爵的方针吧。若是为了组织着想,我也无法否定……」
克莉丝汀娜苦恼地开口──
「任何事情都必须适可而止。不管是身为公主的我、国王或勇者,都不该有例外。继续这样下去,对勇者大人和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我认为必须打击一次他的自尊心。」
接着,她坦承自己的意图。勇者可以说是神威具象化后的人物。就连王侯贵族也无法对勇者摆出强硬的态度。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克莉丝汀娜认为这不能成为让对方愈来愈傲慢的理由,才做出这样的判断。
「你想拜托我打击他的自尊吗?」
「我没办法把这个责任交给实力不上不下、以及无法信赖的人。除了我们三人之外,目前没有人知道我的想法。这是我第一次说出来。」
也就是说──
(她没有跟攸格诺公爵和萝艾娜小姐商量过这件事吧。不,先不论萝艾娜小姐,她不可能跟攸格诺公爵提及,毕竟这违背了他的方针。)
克莉丝汀娜才刚跟雷斯托拉希翁的成员会合,就立刻思考出这个对策。动作真快。芙萝菈似乎也是现在才听说此事,看起来大惊失色。
「天川阁下,我现在只能拜托你了。我方当然必须为他的行为负一部分责任,但我却拜托你这位外人解决这个问题,这是相当自私的行为。然而,如果你不介意与勇者进行模拟战,可以顺便接受这个请求吗?」
克莉丝汀娜深深一鞠躬,拜托利欧。
「…………我愿意以胜利为目标参与这场模拟战。不过,单纯只是胜利,不一定能达到你期待的效果喔?」
就算夺得胜利,利欧也无法保证能打击弘明的自尊心。
「是。我希望你先让勇者拿出真本事,在获胜之际,让他知道你们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克莉丝汀娜描绘出理想中的胜利愿景。也就是说,她希望利欧不要马上击败对方,也不要陷入苦战。必须正面交锋后,击败对方。
「真是不可能的任务。」
利欧忍不住苦笑。
「对不起。若你能取得胜利,我发誓不会让你们之间发生嫌隙,除了护卫我的报酬之外,还会给你其他谢礼……假如你认为这是个困难的任务,当然可以拒绝。但还是希望你能帮忙。」
克莉丝汀娜低着头,似乎涌出千头万绪。究竟──
「……我知道了。
」
「谢谢你。」
「请抬起头来。」
利欧有些慌张地制止克莉丝汀娜。
(该怎么说呢?看到她对我低声下气,感觉好反常。)
或许是因为对方留给利欧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两人在王立学院时代的关系也冷若冰霜,看到克莉丝汀娜现在的模样,一股不可思议的感受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请问要如何决定日期和地点?」
利欧改变话题。
「我想要秘密展开,不好意思,可能有些突然,但我希望各位明天前往阿曼多时,在路途中的无人地带进行这场战斗。莉赛萝黛女士知道一个好地方,她会带我们过去。」
倘若两人回到罗达尼亚后再进行模拟战,会受到雷斯托拉希翁贵族们的瞩目,这样不太妥当。因此克莉丝汀娜才跟莉赛萝黛寻求协助。莉赛萝黛说不定也想见识一下神装的力量。
「我知道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于是,利欧与弘明模拟战的日期正式拍板定案。
◇ ◇ ◇
「那么,失礼了。」
利欧抛下这句话,离开房间后,留下克莉丝汀娜和芙萝菈两人待在室内。
「我们终于能单独交谈了。」
克莉丝汀娜率先开口。她与攸格诺公爵结束会谈后,耳闻模拟战的骚动,便动身安排。晚餐时间,弘明和萝艾娜也在场,因此两人一直没机会独处。
「是。」
芙萝菈悄悄窥视着坐在身旁的姐姐。此时,克莉丝汀娜转动身体,笔直盯着她。
「你也有话要跟我说吧?关于天川阁下的事情。」
「欸?」
克莉丝汀娜突然询问后,芙萝菈身体一震。
「我们刚抵达堡垒,大家聚在一起谈话时,你相当注意天川阁下的一举一动。当我提到要与天川阁下交谈时,你也跟了过来。我以为你有话要跟他谈,没想到却几乎不曾开口。所以,我认为你是要跟我谈与天川阁下有关的事,不是吗?」
「我才没有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克莉丝汀娜的询问彷佛看穿了一切,芙萝菈尴尬地支支吾吾。
「你订婚了吧?」
克莉丝汀娜突然提起这件事。乍看之下,她面不改色,但其实是在佯装平静。
「你听说了吗?」
「是的。攸格诺公爵告诉我的……」
她没有开口恭喜芙萝菈。
「我其实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芙萝菈低下头。这是当然的,她只是一位十五岁的女孩。但是──
「已经订婚的女人最好别太关注未婚夫以外的男人。虽然我无法忍受勇者大人自私的表现,但你也是让他感到不愉快的原因。」
克莉丝汀娜直言不讳地说。
「对、对不起。」
芙萝菈错愕地神色一变,开口道歉。
「明天纠正过来就好。」
「……是。」
克莉丝汀娜冷漠地宣告后,芙萝菈沮丧地答覆。克莉丝汀娜不想看到妹妹露出这种表情。她也不想对妹妹说这种话。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天川阁下?究竟在意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我愿意听你说。」
克莉丝汀娜对自己不贴心的举动感到沮丧,用稍微柔和的语气询问。既然芙萝菈与弘明的婚事已成定局,为了雷斯托拉希翁的将来着想,最好扫掉芙萝菈心中的阴霾。
「我…………我不是……」
芙萝菈欲言又止地抬起头。但她立刻低下头,咽下想说的话。
「你看起来很在意。」
克莉丝汀娜面露暧昧的笑容。她已经心里有谱了。然而,既然她没有确证,不会主动明说。
「……姐姐,你是怎么从库列伊亚来到这里的?」
过了一会儿,芙萝菈开口询问。
「怎么过来的?有时候徒步、有时候被人抱着奔跑。」
「抱着你的人是春人大人吗?」
芙萝菈愈来愈介意。
「不是,是莎拉小姐抱着我。一位银头发的女孩。天川阁下负责抱两位与我们同行的男生。」
克莉丝汀娜有些错愕地笑道。
「这样啊……那么,春人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芙萝菈再次抛出唐突又模糊的问题。而且与利欧有关。
「……了不起的人。」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克莉丝汀娜没办法这么坏心眼地反问,只能暧昧地回答。
「了不起……说得也是,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芙萝菈莫名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是啊。」
看对方的反应,克莉丝汀娜不经意地察觉到一件事。
(看来她也发现了。尽管察觉这件事,却跟我出于相同的理由……)
芙萝菈不打算主动提起春人的真实身分,她怀疑克莉丝汀娜是否也察觉到春人的身分,决定开口试探。
(真是让人头痛的孩子……)
克莉丝汀娜感到一丝痛苦,同时涌出一抹爱怜。
这么一来,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她立刻察觉到妹妹对春人怀抱着某种情感。弘明应该对这件事感到不是滋味。
「你对他有什么想法?」
「欸?想法?」
克莉丝汀娜询问后,芙萝菈感到不可思议。
「我的意思是,对你来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克莉丝汀娜更深入地询问。
「什么样的人……他是我的恩人。」
芙萝菈正对自己的心情,陷入思索后,坦诚以告。
「你想为这个恩人做什么?」
「……我想跟他道谢。可能也不只是这样。」
「那么,你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办不到。」
芙萝菈突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懊恼地回答──
「那么,你什么都不用做。」
克莉丝汀娜果断地说。
「欸……?」
芙萝菈瞪大眼睛。
「既然你没办法为恩人做些什么,就不用勉强自己。别太过焦急。你也不希望勉强回报后,反而造成对方的困扰吧?」
「…………是。」
「如果你日后仍为了这件事感到苦不堪言,就对我倾诉吧。我会陪在你身边,你可以尽量诉苦给我听。」
克莉丝汀娜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搭在芙萝菈肩膀上。芙萝菈内心充满孤寂。身为公主,她无法跟任何人商量事情,待在雷斯托拉希翁时,她一直感到孤单。克莉丝汀娜再次感受到这件事后,忍不住想碰触妹妹,告诉对方她不是一个人。
「……可以吗?」
芙萝菈窥视着克莉丝汀娜的表情,开口询问。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过来一趟?」
「为了国家……」
芙萝菈自信缺缺地回答。
「身为公主,我确实必须顾虑到国家。但我会过来这里,不只是出于这个理由,我是你的亲姐姐,我想保护你,减轻你的负担,所以才会动身来此。虽然我不太可靠。」
「没、没这回事。你很厉害。」
克莉丝汀娜扬起脆弱的微笑后,芙萝菈抱住她。
「……是吗?」
她温柔地承接住妹妹的身体,勾起柔和的笑容。
「是……你似乎很了解我……不,还有我们周遭的人。」
芙萝菈撒娇似地抱着姐姐,赞不绝口。
「我是你的亲姐姐,当然了解你。但我不懂周遭的人。我曾仔细观察过许多人的一举一动,所以知道每个人在遇到某些状况时的感受。但我只是在学习并试图猜测大家的想法罢了。」
克莉丝汀娜抚着芙萝菈的头,表情带着一抹苦涩。她看遍王侯贵族肮脏的互动,对人性了若指掌。但她对周遭的人其实一无所知。
若她懂周遭的人,一定会表现得更长袖善舞,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绝境。
「……姐姐,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芙萝菈询问后,更用力抱住姐姐。
「你真爱撒娇。」
克莉丝汀娜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背。
◇ ◇ ◇
此时,利欧造访莎拉和瑟莉亚等人下榻的房间。
「打扰了。」
他打声招呼,走进房间──
「你回来了。怎么样?那件事谈得如何?」
瑟莉亚率先不安地询问。
「她果然是找我谈明天对决一事。各位什么都不用担心。请放心吧。」
利欧用沉稳的嗓音回答。
「这样啊……真的不要紧吗?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实力,但那位名叫坂田的勇者大人会使用神装的力量吧?就像上次跟你作战的重仓大人一样。」
瑟莉亚相当操心。
「这只是场模拟战,前提是不让对手伤亡。」
利欧含糊其辞。他猜想弘明会引发大规模现象,展开攻势。再说,利欧会参加这场模拟战,也是为了让对方发挥神装的力量。
「
……你可别受伤喔。」
「好。」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倒地的模样。」
瑟莉亚望着欧妃雅说。她似乎回想起大家与艾佛列德等人作战时,欧妃雅受伤倒地的模榜。
「我也是。」
利欧也不想再目睹她们受伤。想到这一点,他用力点了点头──
「大家晚安。」
光粒子突然在房间内聚集起来,艾西雅现身在众人面前。
「艾、艾西雅……」
瑟莉亚等人错愕不已。
「……你果然待在附近啊。」
只有利欧勾起安心的笑容。
「嗯。我将岩之屋设置在距离堡垒不远的地方,请美春和莱娣法看家。各位似乎曾在国境附近战斗,还好吗?」
艾西雅报告美春等人的状况后,环顾瑟莉亚等人,确认他们是否平安。
「虽然发生了很多状况……」
瑟莉亚望着莎拉等人。
「如你所见,我们都平安无事喔。」
欧妃雅惹人怜爱地握着拳头说。
「那就好。」
艾西雅的脸上似乎绽开淡淡的笑容……这应该不是大家的错觉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想确认一下。还有士兵留在国境吗?」
利欧询问。
「没有。他们撤回附近的城塞都市了。」
「这样啊。那就好。」
琉衣大概遵守了约定。
「大家平安无事就好。莱娣法和美春都很担心你们。」
艾西雅阐述来拜访的理由。
「如你所见,大家都很平安。请帮我转告,不用担心我们。」
莎拉可爱地举起单臂,比出健美先生的姿势,展示自己很健康。
「对了,我们明天会坐魔道船前往阿曼多。在阿曼多住一晚后,再乘坐魔道船前往罗达尼亚。莎拉小姐不想跟人族的王侯贵族深入来往,我们抵达阿曼多后,她们将回到岩之屋,与我们分头行动。你可以帮我把这件事转告给美春小姐吗?」
利欧也拜托艾西雅传话。
「我知道了。既然莎拉小姐等人要返回岩之家,从阿曼多开始,由我代替她们前往罗达尼亚吧。我可以化为灵体护卫瑟莉亚。」
艾西雅提议。
「如果你愿意这么做就太好了……」
「那我会过去。」
于是,众人抵达阿曼多后,艾西雅将会与利欧等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