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森林落叶纷飞。染成鲜红的叶片轻柔缓慢地翩翩飞舞、落下,染红某条连系国与国之间的道路。
一个少女走在宛如铺了红色绒毯的路上。
她穿著黑色长袍、头戴黑色三角帽、胸口别著象徵星辰的胸针。由于季节寒冷,她纤细的脚上穿著黑色的裤袜。
装扮怎么看都像是魔女的她是魔女,也是旅人。
「……呼。」
她停下脚步,仰望天空。眼前是一片清澈的蓝天。
眼神略带忧愁茫然止步的她,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位美少女。这里若是有人经过,甚至会被她美到当场昏厥的地步。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恐怕都会沦为她的俘虏吧。这就是无差别恐怖攻击吗?
具有这等致命美貌的她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
啊,开玩笑的喔。
○
平常在国与国之间移动时,我会跟魔女一样骑乘扫帚飞翔,但是今天我并没有这么做。
这条道路景观如此优美,在扫帚上走马看花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另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太冷,所以不想骑著吹风。
「…………」
而且,上回造访的国家——我记得叫做水车之都。从那里前往下一个国家,只要走这条路立刻就能抵达。
应该就快看到下一个国家的身影了吧。
我记得,下一个国家是——
「……哎呀?」
我的思考在此中断。接著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甚至当场驻足。
有人影从这条道路的另一头接近。
是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让马悠悠漫步,在路的正中间从容不迫地前进。
男子查觉到我的视线,对我微笑。他是个金发碧眼,身穿昂贵服饰,外表善良的青年。
他如果只是个长相帅气的平凡男子,我也不必刻意停下思考与脚步盯著他看。顶多只会把他当作风景中的一幕,与他点头行礼后便擦身而过。
「嗨,你好。今天天气真好——这样打招呼好像有点无聊呢。」
但是在我面前停下马的他,怎么看都是那个人。
与其说是那个人,显然就是——
「王子殿下?」
他本人。
王子脸上挂著沉稳的微笑点头道:「哎呀,你认识我吗?」
「我在水车之都见过您胸口的徽章。」
「原来是这样——嗯,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水车之都的王子,名字叫做罗伯特。初次见面,魔女大人。」
他放开一只握住缰绳的手,朝我伸来。
是在说「来握手」吧,原来如此。
我握住他的手,说了声「您好」后,又放开他的手。
「不过,会在这里相遇,代表你正从水车之都前往风车之都对不对?」
「是啊,没错。」我颔首回应。
这条路是连接国与国的唯一一条道路,也是连接我前天滞留的水车之都,以及接下来即将前往的风车之都两国的贸易要道。
「我的国家还好玩吗?」
「有很多水车。」
「…………」
「…………」
「……咦?难道就这样?」
「是的,嗯。」
毕竟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是、是吗……只有这样啊……」
我假装没看到他失落的模样,这么问:「话说回来,罗伯特王子。您会跟我擦身而过,代表王子殿下正从风车之都返回水车之都吗?」
「咦?啊啊……不,有点不一样。」
「?那么是?」
「我在找我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
「我是旅人,所以没办法结婚喔。」
「你在说什么啊……」罗伯特王子显然十分傻眼。「我的未婚妻不见了。」
「不见了……是吗?」
不是逃跑了吗?
罗伯特王子点头说:
「其实我预定即将结婚,不过对方是风车之都的公主,所以为了在水车之都举办婚礼,必须将她接回国内。」
「原来如此。」
对方是邻国的公主啊,真了不起。
「话虽如此,对面似乎有人不赞成我们的婚姻。我今天早上抵达风车之都时,她正在被迫跟别人举行婚礼。」
「…………」
他皱起端正的脸庞,说:「那时她哭了。跟不情愿的人结婚,她想必十分痛苦吧。所以我拋弃了身为王子的立场,硬是将她带走。」
「是喔……」
真是浪漫非凡的进展。
「离开风车之都时,我将她放在马拉的货车上,奔向水车之都。」
「货车。」
当她是货物吗?
「但是我在半路回头一看,她却不见了。一起离开风车之都时,她明明在货斗上吃著可颂面包的说。」
「难道不是掉下来了吗?」
「是啊……所以我现在正在找她。」
「原来如此。」
是被掳走了、还是发生意外、又或者是逃跑了。会是哪个呢?听王子的说法,很有可能是因为意外,一不小心拋下了公主坐的货车。
但现阶段还很难说。
「风车之都的公主——她是个有著卷卷的金发,以及熊熊燃烧红色双眼的美女……你有看到她吗?」
「我从水车之都一路走来这里,可是王子殿下是我第一个遇到的人。」
我实话实说。
他寂寞地微微皱眉。
「……是吗。」
接著这么说。
不过,我总有种背后暗藏玄机的预感。与邻国公主结婚的背后一定有什么内幕。
比如说,是为了联系两国的政治联姻之类的。
「您跟公主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我刻意兜了个圈子问。
「嗯?战争结束十周年的纪念派对上,我对她一见钟情。」
「喔喔,战争结束啊。这样啊这样啊,水车之都跟风车之都间曾有过战争吗?原来如此。」
果然是政治联姻吗?
「不过那已经是超过十年之前的事了。风车与水车对彼此相邻却相似的存在看不顺眼,最后演变成了战争。」
「明明彼此相似吗?」
「『正是因为相似』才对。身旁一直有个跟自己很像的人很不舒服吧?以此为起因,两国常为一点小事冲突,最后演变成战争……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战争时代战火最烈的地方,一时还曾因士兵的鲜血染红,取做『鲜血商路』这个名字。」
「……这种命名品味真差。」
我不经意地向下一看,看到染成鲜红色的商路。
只不过将路染红的不是血,而是飘落的红叶。
那是鲜明而艳丽的红。
「虽然在彼此互相承认之前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和平终于到来。我一旦跟她结婚,两国的友好关系一定会更加深厚。」
「公主殿下也愿意接受吗?」
「当然,否则不会订下婚约。」
「……嗯。」
原来是这样。
我原本以为是罗伯特王子逼婚,迫使不愿结婚的公主殿下逃跑——看似并非如此。
我点头说:
「我如果在哪遇到了她,会再通知您。」
说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啊,有劳你了。那时还请你跟她说前往水车之都,我们还得举办婚礼——」然后罗伯特王子说:「对了对了,顺带一题,你如果帮我找到她,我就给你十枚金币作为答谢吧。」
什么?
「原来如此,我会全力而为。」
「麻烦你了。」
「好的,包在我身上。」
我不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纯粹只是想帮助王子而已。不,我说真的。
…………
不过有钱人就是这么会差遣人呢。毕竟有财力这最强的武器,基本上什么都做得到嘛。
我看著王子优雅离去的背影,在心里这么想。
○
跟罗伯特王子道别后走了一会儿,我又在前方看到了别的人影。
盯著对方看好像很没礼貌,所以我只好侧眼偷瞄了那个人好几眼。
「…………」
那是个漂亮的女性。
但是毫无疑问,她不是风车之都的公主殿下——长相实在相差太多了。
她的长直发有如火焰般鲜红,身上的服装也和公主殿下会穿的礼服不同,而是带给人凶狠印象的红色盔甲,更恐怖的是她的腰际还系著长剑。
在染成一片鲜红的道路上,身穿红色盔甲的红发女性。
这么一个人从我身旁经过。
嗯……好可怕。
「喂。」
……突然。
锐利的嗓音从我的背后刺来。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了声:「……什么事?」
「你刚才在看我对吧?有事吗?」
「没有,没事——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而已。」
「好奇?好奇什么?」
我微微将视线转向下方,看向她的盔甲。「看到穿著这么危险的人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难道不该好奇吗?」
「别好奇就好。」
「这不算回答喔。」
「…………」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明知故问。
答案十分明显。
她从风车之都的方向走来,又身穿盔甲,代表她应该不是流浪中的旅人。
而从她穿著盔甲这点看来,可以想到她站在守护什么的立场。
换言之——
「其实,我国的公主失踪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
「失踪吗?哎呀呀真糟糕。」
「你有看到她吗?她是个有著卷卷金发的美女。」
「完全没看到。」
我没看到这种女生呢……但似乎闹得很大。
这下到了风车之都或许无法好好安顿,甚至有可能举国上下都已陷入恐慌。
「……是吗。」她皱起眉头开口说:
「你如果见到公主,麻烦帮我带她去风车之都。」
哎呀?跟罗伯特王子相反方向呢。
…………
我用力点头说:「好的,当然我正有此意——话说,请问大名?」
「罗莎米亚。」
「那么如果找到她,我就带她去找罗莎米亚小姐。」
「拜托了。」
「好的。」
我不敢保证就是了。
○
肚子饿了。
已经中午了吗?
「…………」
我肚子饿的时候,不知怎地嗅觉会变得特别灵敏。即便是在寒冷刺骨空气中,里头只要混杂著食物的香气,我也能立刻察觉。
像「啊啊,这里有很美味的味道喔」这样。
「…………」
就是这样,我闻到不知从哪飘来的食物香味,在路上停下脚步。
有香味,非常好吃的香味。
这究竟是什么——啊,是面包。是面包的香味。这里飘著些许面包特有的微甜浓郁香气。
「前后都没有人影……所以说——」
我闻香离开干道,走进森林里。这里绝对有面包不会错。
每走一步,脚下的草就发出沙沙的声响,味道也越来越浓厚。
接著——
「嗯唔……!」
树林中的某棵树下。
有个坐在地上、衔著可颂面包、一脸讶异看著我的女性。
她的大腿上放著装有大量可颂面包的篮子,身穿昂贵的白色结婚礼服,金色的头发有如波浪,红色的双眼瞪著我一动也不动。
……看样子。
闻香而来的我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您是公主殿下吧。风车之都的。」
「…………!」
她的肩膀一抖,匆匆忙忙吃下手中的可颂面包。
比起回话面包比较重要吗?这样啊。
她咀嚼了一阵终于把可颂面包吞进肚里,瞪著我瞧。
「你是什么人?在问别人姓名之前,应该先自己报上名来,真没礼貌。」
我可不记得自己问过她的名字,只不过是确认她的身分而已。
「……灰之魔女,伊蕾娜。我是个旅人。」
「是吗,伊蕾娜……真是个好名字。我是雪克莉。如你所说,我是风车之都的公主。」
「堂堂一国公主在这里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吃午餐。」
「话说那个可颂面包可以分我一个吗?」
「啊,请便。」
「谢谢。」
我躲在树荫下,一面在雪克莉公主身旁啃著可颂面包,一面询问她所身处的状况。
我暂且没告诉她我遇到了她的未婚夫罗伯特王子。我还没舍弃政治联姻这个可能。虽然我不是怀疑王子,但为了得知两人的真意,我判断这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我从简单的问题开始问起。
「您不回国吗?」
「有可怕的坏人在追我,想回去也回不去。」
「……可怕的坏人吗?」
「是的,是想破坏我幸福的可怕坏人。」
哼嗯。
这跟罗伯特王子说的话一致呢——换言之……
「难道说,是想逼你结婚的人吗?」
「没错,就是那个人……你知道他吗?」
「是的,算是——我或多或少听过传闻。」
「……你是听谁说的?」
我感觉到雪克莉公主微微绷紧身体。
她想跟邻国的王子结婚,但故乡内若是有人——借用她自己的话形容,便是想破坏她幸福的可怕坏人——想要阻挠,她势必会更有戒心。
故乡内有人,这么说也代表敌人可能不只一个。
哎呀糟糕。
还是订正一下好了。「请别担心,我是从您的情人口中听说的。」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
她松了口气轻抚胸口,又咬了一口可颂面包。见此,我自己也啃了一口。
那么就再问一个问题吧。
「那么,您不回到情人身边吗?」
「可怕的坏人有可能在附近闲晃呀?所以我要待在这里等。」
「边吃可颂边等?」
「是呀。」
「可是味道会被发现喔?」
「能凭可颂的香味追到这里的怪物,据我所知恐怕只有你一个。」
「哪有这种事。」真没礼貌。
「那你闻闻看,有哪么香吗?」
边说,雪克莉公主边把吃到一半的可颂面包送到我鼻子前。
我一口吃了下去。
「真好吃。」
「……为什么要吃我的?」
「隔壁的草看起来比较绿。」
「草应该都一样才对呀。」
「那就更是如此了呢。」
一如相似的邻国容易引发纷争。
我吃下手中剩下的可颂面包,接著站起身。
「好了,玩笑开到这里,我们走吧。」
雪克莉公主抬头看我,问了一声「……去哪?」对我投以充满不安的眼神。
「你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我要在这里等我的情人。我才不想遇到可怕的人。」
「可是,一直待在这里也有可能会被可怕的坏人发现喔?」
「…………」
我对陷入沉默的她说:
「您的情人要我找到您后带您过去,公主殿下。」我朝她伸手,「这是请我吃可颂面包的回礼。就让我来担任您的护卫吧。」
○
罗伯特王子与罗莎米亚小姐。
这两个人的共通点在于,两人都在寻找现在走在我身旁的她——雪克莉公主。
虽然这只是我独断的推测,但这两人其中一个,应该和雪克莉公主口中的「可怕的怀人」有关。
因此,这两个人所说的国家才会不同。
也就是只要选错,我就会把雪克莉公主交到坏人手中。
究竟该相信谁——只要能跟雪克莉公主开诚布公地沟通,答案一定会自然而然地浮现。
「……奇怪?这个方向不是水车之都吗?」
「是的,您的情人在那边等您。」
思考到最后——
我朝罗伯特王子所在的方向前进。
若要相信其中一方,我选择罗伯特王子。
罗莎米亚小姐听了谁的指示寻找雪克莉公主至今未明。而且,命令她的人也有可能是要逼婚雪克莉公主的可怕坏人。
既然要在两人中选择其一,选择罗伯特王子还比较恰当。即便对方是曾经发起战争的邻国王子——不,再怎么说战争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现在也有一定的贸易往来,并不是非得将这点纳入考量。
我转向雪克莉公主说:
「不过,在太阳下山前应该会到。在那之前就请公主当作散步随我来吧。」
「好的……」雪克莉公主的脸掩上一抹忧愁。「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指?」
「为什么我的情人在水车之都等我呢?」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破坏你幸福的可怕坏人可能埋伏在风车之都,难道不是这样吗?」
而且,他是水车之都的王子,在自己的国家等待应该十分自然。
雪克莉公主垂下头。
「好不容易就要举办婚礼了说……这么一来在正式结婚之前还得等上一阵子了呢。」
接著她这么抱怨道。
「关于这件事不必担心。听说当初原本就预定在水车之都举行喔。」
「……?举行什么?」
「什么,举行婚礼呀。」我对将头偏向一旁的雪克莉公主说:「您不是打从一开始就预定在水车之都结婚吗?」
就在我说到这里时——
雪克莉公主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
她对我投以怀疑的眼
神。
我感到一股异样感——某种出现很大出入的异样感。
先暂时回归原点好了。
「您的情人是罗伯特王子对吧?」
然而——
「不是。」
雪克莉公主摇头。
接著,她如此宣言:
「那个人是破坏我幸福的可怕坏人。」
○
这句话使早已朝莫名其妙方向发展的状况朝更诡异方向扭曲。我还来不及做出回应,就发生了某件事。
不,与其说是「发生」,应该说是「飞来」才对。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个男人从我们面前水车之都的方向飞来。
金头发、蓝眼睛、发出粗犷叫声从我们身旁宛如一阵风飞过的他,终于在我们走来的路上翻倒,扬起飞散的红色树叶缓缓静止。
这一幕宛如他的身体被地面刨下血液四溅。
「他没事吧?」
「……刚才的男人就是破坏我幸福的可怕坏人。」
雪克莉公主紧握我的长袍袖子这么说。
我觉得遭到破坏的应该是他的肉体才对。
「但是,究竟是谁……?」
他总不可能是看到雪克莉公主,从水车之都自己飞来的吧?
他会飞来,就代表有个把他打飞的人才对。
难道是被自己的马踢了吗?
我转向他飞来的方向——水车之都的方向。
「……唔哇。」
然后,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如同字面上的鬼神伫立在眼前。
「罗莎米亚……!」
身旁的雪克莉公主呢喃道。
缓步从水车之都的方向走来的,正是风车之都的骑士——罗莎米亚。她怒发冲冠,全身上下杀气外漏,甚至给人一股一被她碰到,脖子就会应声折断的魄力。
不只如此,她还抱著一根树干,使威压感倍增。不小心靠近头可能会被砸烂。
「罗莎米亚!是罗莎米亚对不对!啊啊,太好了——」
「咦?啊,等一下,雪克莉公主!」
我已经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雪克莉公主朝明显酝酿出杀人凶手气息的罗莎米亚直奔而去,丝毫不把我的制止放在眼里。
她的模样如同与情人重逢的少女。
…………
……嗯嗯?
我有股不祥的预感——可是,不对不对,怎么可能?
「公主殿下!」
故事拋下脑袋还来不及处里的我继续进展。罗莎米亚小姐为了迎接朝她扑去的雪克莉公主张开双臂。
你问我她手上的树干怎么了?
丢掉了。毫不犹豫地丢了。
「公主殿下!」「罗莎米亚!」
两人热情无比地相拥。
「咕噗!」
随著我的背后传来某样东西被压扁的声音,我似乎听见某人的呻吟,但是我害怕到不敢回头。
「啊啊,公主殿下……!太好了,太好了……」「罗莎米亚……!我好害怕……」
…………
太莫名其妙了,真是的。
甚至让人想放弃思考。
○
为了以防万一,我从雪克莉公主和罗莎米亚小姐两人口中确认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要大略整理两人不明不白的话,感觉就像这样:
首先,前提是——
风车之都的公主雪克莉跟她的贴身骑士罗莎米亚小姐是一对情侣。两人都是女性,但却是情侣。
不过,恋爱有各种形式,这部分就暂且如此吧。
总而言之,彼此相恋的两人,感情已经火热到无人能够介入的地步。
可是,光是一国公主与贴身骑士结婚便足以引起某些人反感,得知两人又是同性,风车之都的国王——身为雪克莉公主父亲的脸色便十分难看。
毕竟女儿若是同性恋就生不出小孩。
因此国王下定决心,硬是替女儿订下婚约。对方是邻国水车之都的王子——罗伯特。
罗伯特王子与雪克莉公主的婚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决定,进而遭到两人猛烈的反弹。
「父王,我对男人才没有兴趣。」
「国王陛下,我已经决定与公主殿下携手共度一生了。」
「罗莎米亚……」
「公主殿下……」
如此这般,两人难为情地告诉了我在国王面前晒恩爱的事情。
但是国王陛下却不把两人的意见放在眼里,甚至还定下举办婚礼的具体日期。
「——几天后,罗伯特王子会来接你。你就去水车之都完婚吧。」
国王陛下似乎是这么说的。
就我的推测,她跟罗伯特王子的婚约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在幕后推动了。
我心想:果不其然,这一定是政治联姻。
是否真是如此先摆一旁,跟罗伯特王子的婚礼使两人慌了手脚。
接著,她们得到了某个结论。
「对了!我们只要在跟罗伯特王子举办婚礼前结婚就好了呀!」
「真不愧是公主殿下!」
就像这样,两人决定在小小的教堂偷偷完婚。
婚礼准备相当顺利,雪克莉王女终于能跟最爱的人结婚,于是喜极而泣。
然而,他却在这时现身。
破坏公主幸福的可怕坏人——罗伯特王子大摇大摆地打开教堂的门,将公主掳走。
接著,他把公主放到自己的马拖著的货车上(附可颂面包),朝水车之都急奔而去。
雪克莉公主的处理相当冷静。
她若无其事地解开连结马与货车的绳索,自行逃脱。
接著,她就在森林里慢慢啃著可颂面包,等待最爱的情人前来拯救她。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不是,一点都不可喜可贺……
○
「罗莎米亚~!」「公主殿下~!」「罗莎米亚……」「公主殿下……」「罗莎米亚……?」「公主殿下……?」「罗莎米亚!」「公主殿下!」
有谁能想像这种对话持续了好几分钟有多么痛苦?
明明只是呼唤对方的名字,为什么会这么让人难为情?害羞到令人不禁想闭起眼睛塞起耳朵当场蹲下的景色近在眼前。
「欸,吻我?」「不可以,公主殿下,有人在看。」「我不管。」「可是……」「你不爱我了吗?」「不,我怎么可能……」「那么,拜托……」「公主殿下……」「罗莎米亚……」
…………
让人看不下去。
我一百八十度转身。这么做是为了逃离她们两人间诡异的气氛,绝对不是为了看他。
「……嗨,刚才才见呢。」
回过头我看到他站在眼前。
被罗莎米亚一把拋开的树干直接砸中的他站在我正后方露出和蔼的笑容。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头还血流不止,但毫无疑问,就是他没错。
「您是王子殿下吧。」以防万一,我又问:「您还活著吗?」
「正是在下,我是水车之都的王子。而且不必怀疑,我还活著。」
「原本以为被树干砸到的您受了重伤,结果您意外耐打得很呢。」
「那点程度的攻击连屁都不算。」
「你究竟是什么鬼……」
「水车之都的王子。」
不是,不是这样……啊啊,还是算了吧。
每句都要吐槽会没完没了。
「话说回来,您看到这一幕做何感想?」
盛大误会一场的王子看著眼前热烈相拥的两人。
「啊啊……感觉有点心跳加速……」
「难道不是因为您的头在喷血吗?」
「好像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觉醒……」
「哈哈,殿下果然伤得不轻呢。」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
「原来是玩笑吗?」
「……大概有一半是认真的吧?」
「果然伤得不轻呢。」
(插图)
「不晓得会不会好?」
「已经太迟了吧。」
「…………」
「所以,您说呢?」
「啊啊——既然看到了这一幕,果然还是不得不承认呢。」
「?您在说什么?」
罗伯特一如往常面带微笑。
「刚才呢,我被骑士小姐用树干痛殴的时候听她说了不少。她说,我被风车之都的国王骗了,还有真正的情侣不是我跟公主,而是骑士小姐跟公主等等。」
「是喔。」
「我那时还无法相信,但是看到她们两人就懂了。看来,我只不过是被当成猴子耍了呢。」
「…………」
的确,您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说,只好保持沉默。
「女生跟女生……真赞……」
一国王子在我身边脱口说出诡异的话,我也假装没有听到贯彻沉默。
旁观了一会儿罗莎米亚小姐与雪克莉
公主莫名其妙的对话,罗伯特王子终于一本正经地开口说:「我还是放弃跟她结婚吧。」
「是吗,那还真是意外。」
「——不过,有一部分是因为不得不放弃就是了。」
「…………」
毕竟她对罗莎米亚以外的人没有兴趣呢。
「而且,有件事我不得不回国处理。」
「喔?」
「我想将同性恋爱合法化。」
「啊,是吗。」
「反应很薄弱呢。」
「我有点傻眼。」
「……也是,现在感到反感的人一定还很多吧。不过,我想肯定有很多人像她们两人一样,跨越性别的障碍相爱。只要国家愿意承认,往后国内一定会比现在更和谐。」
原来如此。
「……实际上呢?」
「女生跟女生……真赞……」
「…………」
我一闭上嘴,对面两人的嬉闹声便传进耳中,如同只有那里盛开一片花海。
我将来若是不再旅行,决定要在某个国定居,应该也不会选择位于这条路尽头的国家吧。
「啊,这么说来……」
我叫住迈开步伐的王子。
他回过头,和蔼地微笑(但是满脸是血)。「什么事?」
「…………」我朝他伸出一只手。
「?什么?」看来他没看懂我的意思,将头侧向一旁。
所以我刻意摆出笑容对他说:
「您欠我十枚金币。」
接著再补上一句——
我依照与您的约定,找到公主了。
○
在造访某国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风车之都与水车之都的传闻。
在那之后,两国都成为全面承认同性恋爱的国家,似乎使国家更进一步发展,又好像没有。
至少,两国间的交流确实较过去更为频繁。
特别是风车之都的公主与同性结婚,使至今为止隐瞒自我的同志们更为活跃。
水车之都则是为了鼓励女性与女性结婚,由王子慎重发表了「女性与女性结婚可以拿到补助金喔!」的政策。
结果就是伪造女性间婚姻的案例层出不穷,引发了不小的麻烦。
就像这样,只有水车以及只有风车的国家获得了奇特的特色。
造访两国的旅人好像变多了。
只不过人口似乎有减少的倾向。
不知道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