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变的事物太多太多。
即使改变之后仍想要复旧如前。
1
独裁者的病症。
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名词存在──虽然名为病症,但不是指身体的病,而是精神上的问题。是一种与强迫概念类似,却又可能比强迫观念更严重的妄想症状。
病患会担心是不是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身边的人是不是想要陷害自己、周边是不是到处都有陷阱等着自己掉进去,又或者愈亲近的人就愈不信任之类──简单来说‘独裁者的病症’就是专指这些不信任他人,老是疑神疑鬼的精神状态。
疑神疑鬼──如果说整句的话就是疑心生暗鬼。
如果以杯弓蛇影来说的话,杯与弓是实际存在的物事,但蛇影却是出自自己的心中──这种精神状态当然任何人多少都会有,也不见得只有独裁者才会罹患这种‘病症’。可是不光是政治家还是那些一代致富的成功人士,或者在星途、仕途上一步登天的人物──‘超前’了许多人的人物都会非常害怕自己照样也会被别人‘超前’。
就像自己成王之时,有人沦为败寇一般──他们害怕要是有人成功的时候,就是轮到自己黯淡了。
就像自己一步登天之时,从别人的头顶上飞过去一般──他们害怕有人会从自己的头顶上飞过。
畏惧。
在一般人眼中来看,那些担心都多余的。根本就只是胆小而已,对那些客观来看很难会成真、可能性很低的事情想太多。可是那些成功的男男女女知道‘这种事’就是有可能会发生。
根据自己的经验知道可能会发生。
所以他们才会感到害怕──恐惧。
他们的地位并非继承传统,或是与周遭的人共同建立起来。事实上要立足于这种地位,没有旁人看起来那么轻松有趣。
独裁者当起来也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爽。
他们或她们无时无刻害怕会不会有人哪一天把他们过去做过的那一套照搬来对自己如法炮制──在畏惧之下过日子,这种日子当然不快乐。
就好比丰臣秀吉在日本被当作平民出头天的象征,虽然一般人对他的印象不算是独裁者,但只要想一想他所下的禁刀令基于什么样的动机,应该就比较能体会得出来。
正因为成功,所以更害怕失败──如果失败是成功之母的话,那成功就是一个过度宠溺的母亲了。正因为才能出众,因此更顾忌其他有才能的人。不,应该是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恐惧──如果要说这种情感很矛盾,确实也没错。世间上的人或许都强烈希望独裁者能够威武不可一世,但这世间总是不会依照人们的希望运转。
地球呢。
也没有在转动。
回来看空空空──十三岁少年空空空。他本人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成功的人,没有这份自我认知。可是如果用不同方式去描写的话,他年仅十三岁却已经是为了拯救人类而努力的英雄,而且还担任要职,管理众多部下。确实可以说他的人生走在一条成功的康庄大道上。
而且他在打倒众多敌人的同时,也牺牲了许多的同伴──为了让自己能够存活下来,他把周遭的一切都牺牲了。
就连‘那个人’也一样。
说起来‘那个人’也可以说成了空空的牺牲品──也就是因为这样,空空面对任何事情都会不由自主找出当中的不安要素,也是有几分必然性的。
因为空空空虽然不是独裁者,却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只是对于这个独裁者的病症,有一件注意事项必须得提出来。
至少独裁者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这件事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的妄想。独裁伴随着风险,而且疑神疑鬼的人容易引发他人的攻击也是事实。
无论如何,有句话说‘病由心生’。但要是‘心’本身就是病症所在的话,究竟该如何是好──
2
“那空空小弟,现在我们先重新开始,先把彼此的身分、立场给厘清吧──也就是说,我们先来自我介绍好了。”
“自我介绍,我知道了。”
“我是魔法少女‘Pumpkin’,本名是杵槻钢矢──隶属于四国·绝对和平联盟,也就是对抗地球的军队啦。”
“我是空空空,地球鏖灭军第九机动室的室长──代号叫做‘丑恶’,是一名和地球作战的军人。”
“代号、丑恶……?嘿……唔。怎么他们给你取了这么一个难听的代号,你明明很可爱啊。”
“不,追根究柢的话,这个代号就像是我自己取的。”
虽然两人像这样‘重新开始’,可是整个状况并没有一起重新开始。杵槻钢矢还是趴在棉被上,空空空仍然不住揉着她的脚。
关于杵槻钢矢的魔法,总之现在已经说明完毕,所以只不过是谈话的内容换成另一个主题而已──整个情况并没有两人嘴上说的那样改变那么多。
当然对空空来说,谈话的内容并非换了个主题,应该说拉回真正该讲的事情上。
就这个意义上来说,从自我介绍开始说起也比较简单明瞭。
“喔,原来是你自己取的啊。”
“别说得我好像品味很糟糕似的──我自己也没想到那个称呼竟然会直接变成我的代号。”
原本只是为了那套隐身衣取的名称而已。
可是空空认为不需要讲这么多,便继续说下去:
“我是为了和企图消灭人类的地球作战,才会被分配进地球鏖灭军──到四国来也是与地球作战行动的一环,具体来说是进行调查。调查关于下一次‘巨声悲鸣’的情报──”
“这样啊──我想也是啦。我顺便确认一下,外面──外界是怎么看待的?怎么看待现在发生在四国的事情与现象?已经认定是地球干的好事了吗?”
“虽然还没这样百分之百确定,不过这个推论就是目前我到这里来的前提──”
不过那只是地球鏖灭军的看法,并非空空自己的看法。
而且就空空实际在四国经历了几天之后,他的意见更强烈倾向‘这次事件并非地球所为’。
“──结果我来了之后就变成这样,回不去了。可是话说在前头,钢矢姊,要是我不回去的话,四国就不妙了。”
“不妙?”
空空刻意选择听起来不那么严重的表现方式,可是这样说似乎又太俚俗,钢矢露出怀疑的表情。
“什么事情不妙?”
“呃,事情的前后顺序有点颠倒──其实我的行动有时间限制,要是我在一个礼拜之内──没错,地球鏖灭军计画要是我在一个礼拜之内没有带回任何成果、任何显着成果的话,就要让四国沉没。”
“让四国沉没?什么啊?”
钢矢的反应很直接──这也难怪,自己住的故乡说起来就像是自己的领土一样,要是有人突然说自己的家乡会沉没,一下子应该也会听不太懂吧。
“应该说地球鏖灭军内部也是有歧见的……也有许多状况,甚至可以说有许多隐情。你就当作我们有一种‘新武器’。无论真相如何,总之四国看起来的确是出事了。但是调查行动在我之后就会结束──他们会派出‘新武器’,把整个四国毁掉。”
“你说‘新武器’……喔,是不明室啊。”
听到空空说明细节之后,钢矢就这样信了他的说词──光是这样看的话,两人的对话并没有什么让人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
“…………”
这时候空空差点露出反应──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忍住,只是默不作声而已。
不是因为钢矢说错了话──反而是因为她说的话完全一针见血。要说有什么事不正常的话,就是她的直觉敏锐到很不正常的地步。
空空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地球鏖灭军的‘不明室’这个部门隐匿性极高,就连在组织内部也是最近才浮上台面──虽然双方同为对抗地球的组织,可是真要说起来的话,四国·绝对和平联盟与地球鏖灭军算是竞争关系,而隶属于竞争组织的钢矢竟然知道关于不明室的消息,这未免太奇怪了。
之前证也是一样──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和‘那个人’有某种联系?钢矢之后也会把这件事说给他听吗?
就算钢矢肯说,自己又真的想听吗?真的该听吗?空空也不太知道。
有一部分的自己已经不想再进一步了解‘那个人’的事情──他也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知道更多。
……不过虽然有点挣扎,其实空空也没有那么抗拒。如果钢矢主动提起的话,他也不会捂起耳朵不想听。
“是的,就是不明室──”
结果空空只瞬间沉默了一下,也没有把话题带开,就这样点头说道。
“就我的立场,没办法知道他们要派出的‘新武器’究竟是什么,但既然他们要在这时候、这种情况下动用的话,我认为应该是足以让一切彻底归零的武器吧。”
“与其说是归零,应该比较像是重设……格式化吧。如果真能格式化的话或许也不错──不过前提是和自己没关系的情况下。这个问题应该是白问,但还是确认一下好了。
空空小弟,等到动用‘新武器’的时候,地球鏖灭军无意把当时还活着的幸存者救出来对吧?”
“应该是。他们应该打算连同我在内把所有幸存者全都杀光──把我们全都杀光,这样就代表实验成功了吧。不过那时候我也不一定还活着,其实也说不准…………”
他当然无从得知。
空空空无从得知──对他而言立场最亲近,相当于部下的‘篝火’在昨天已经和地球鏖灭军不明室的头头接触。这件事他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和‘篝火’联络上的话,就能有更多关于‘新武器’的确切情报可说了──可是现在的空空还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
他现在还受限于不能与外界联系的规则──还正在进行这场游戏。
“这样啊,有期限──那是空空小弟的期限,同时也是我们绝对和平联盟的期限。不,不只是绝对和平联盟而已,而是现在在四国勉强保住一条命的所有人的期限……一个礼拜以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礼拜以内?意思是从今天开始算起吗?还是说从空空小弟登陆四国之后开始算起的意思?”
“很遗憾的,是后面那个──也就是在七天的时间限制当中,现在已经用掉两天多了。”
“……是吗?”
钢矢小小声说道。
或许她在心里想着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早点说──但这是彼此彼此,就像空空也希望她应该早一点把固有魔法其实是源自于魔杖的事情说出来一样。
可是对钢矢来说,这两件事似乎不一样。
“空空小弟。”
“是。”
“的确很不妙。这个时间限制比刚才的事情还更危险……也就是说在剩下五天之内,我们必须把这场在四国进行的游戏破关才行对吧?事实上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钢矢说道。
“划下期限的人是谁?”
“如果你要问是谁,这个嘛……期限其实就等同于是我自己开出来的。”
“……代号的事情也好,期限的事情也罢。空空小弟,你是不是常挖洞给自己跳?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吧。”
“你这样讲,我也无话可说……”
“短短五天,一般来说光是在四国移动就花光了啊。空空小弟,你一定不晓得高知县有多大吧?”
“就算再大,我想应该也大不过北海道吧。”
“当然没有那么大……北海道本身确实就比四国还大了……怎么?空空小弟,照这样说,你认为五天就可以绕北海道一圈吗?”
“不,钢矢姊,我没有必要一定得把游戏破关──也不必把整个四国跑透透。要是能破关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我想只要有一定程度的成果应该就够了。”
说真的,空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成果就足够。但他心里觉得要是进行游戏的时候不把这样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目标放在心上的话,搞不好会因为焦虑而做出什么错事也说不定。
照这样来说的话,空空认为只要获得某种程度的成果就可以避免灾难发生,说不定只是他乐观性的观察,或者说一厢情愿的希望性预测而已──只是对地球鏖灭军来说,应该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四国打沉才对。
这不是指望地球鏖灭军的伦理道德──空空很清楚自己所属的组织没有这类型的道德观。他有切身的体会──所以这时候他指望的不是伦理道德,而是使命感。
计算地球鏖灭军的道德感根本一文不值,但他们希望剿灭地球的强烈使命感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至少还有这种使命感可以指望──就算连这都不能指望,但好歹应该可以拿来当成一种判断基准。
要是能够从四国现在的情况得到一些与地球对抗的灵感,与其现在勉强拿出不明室开发的‘新武器’进行测试,他们应该会挑选另一个选项吧。
……只不过不管怎么拖延,他们总有一天还是会想要找个地方试试‘新武器’的威力,到时候就会有某个地方会成为牺牲品,而空空没办法保证四国不会是那个地方──要问他能做什么,终究也只有遇到状况的时候临场解决吧。
“一定程度的成果啊──你说得没错,确实有些情况不用把游戏破关也能有所斩获。不用把四国走透,光是走完香川与德岛就能结束旅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就算只是走到中途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反过来说,就算把游戏破关,破关之后对打倒地球毫无帮助的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啊。那种情况下你们会怎么做?”
“就算破关对打倒地球毫无帮助,只要没了藉口,他们应该就没办法动用‘新武器’了。因为现在不明室在地球鏖灭军的立场不是很受欢迎。”
“唔……那我们只要以获得成果为目标去玩这场游戏就行了是吗?玩这场四国游戏。”
四国游戏。
钢矢这么说道──这是一个陌生、前所未有的名词,她们都是用这个名词称呼现在在四国进行的逃脱游戏吗?或者单纯只是钢矢自己随便这样喊喊而已呢?
不过这个名词用语念起来很顺口,而且对空空来说也很浅显易懂,所以他心想今后就采用这个名词称呼──即便他现在仍然不明白这个事件实际的真相如何,但只要取个名字,感觉就多了几分了解。
“我问这个问题也只是再次确认而已,空空小弟,你认为那个‘新武器’威力真的足以让四国沉没吗?四国全体是比北海道小没错,但整座岛屿还是满大的喔。就算使用再强大的魔法也不知道打不打得沉──”
“老实说这一点我不清楚。我想不明室本身应该也还在实验阶段──只是如果我们不以此为前提行动的话,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过度乐观,要是最后害四国沉没就糟了。”
“也是──要是‘新武器’启动失败的话当然是一大幸运,但我的人生当中应该不太可能有这种好运的事。”
我的人生当中应该不太可能有这种好运的事──如果真要说的话,这句话其实比较像空空会说的话。不过从杵槻钢矢的口中一副惫懒地说出来,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把这种消极负面的话说得很像一回事,其实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可是如果是我遇上了,根据过往的经验,应该担心的是那个什么新武器不是失败,反而有可能会失控把整个日本列岛炸沉。”
“…………”
空空心想这也未免太消极负面了──可是仔细一想,愈想愈觉得真的有这种可能性,真的可能会发生。
特别是在自己的人生当中。
这么一来,在他心底隐隐约约思考的‘让自己平安脱困的方法’、提高生存机率的方法也就像一堆枯叶般四散纷飞了──当日本列岛本身都毁灭的时候,如何还能让自己平安脱困?
空空当然不是没想过逃往海外,可是对他来说‘语言’可以说是唯一与他人的羁绊──坦白说,他没有信心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活下去。
就算讲得婉转一点也一样,没有就是没有。
空空之所以早早就把期限的事情告诉钢矢,原本是为了要让她绷紧神经。不过看来最后绷紧神经的反而是他自己。
不能说什么只要拿出一定程度的成果就好,他一定要把这场游戏──四国游戏完全破关,而且得到对抗地球的情报,回到地球鏖灭军那栋舒适的公寓去。必须得抱着这样的觉悟才行。
“关于外界如何看待现在的四国这件事──我现在按照先后顺序告诉你。根据上面给我的讯息……或者该说下面给我的讯息比较好?”
“不管是上面交代,还是下面传上来的都无关紧要吧。”
“说得也是。呃……那时候的消息就是说四国居民全数失踪……当然我实际上已经遇见了证还有你,遇上了几个魔法少女,所以居民全数失踪的情报似乎有误。”
可是即便遇上了这几个人,但大半的人──绝大部分的人确实都已经‘失踪’了没错。
“总之外界和四国完全无法联系。这么大规模的失踪案件当然会让人联想到‘巨声悲鸣’或‘微声悲鸣’……地球鏖灭军以及同类型的组织担心这会不会是地球的攻击,于是派遣调查队到四国来──结果调查队伍登陆之后没多久也失去联络。这一点也是我搞不清楚的地方──装设在城镇的防盗监视器、空拍以及卫星摄影全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只好派人直接过来……最后经过各个组织商讨之后,决定派我这个虽然不擅长调查,但是有战斗能力的军人到四国来──这就是我登陆四国之前,一切的来龙去脉。现在我想请问钢矢姊一件事,影像与声音都没有记录到异常状况,也记录不到任何异常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这两天的调查──其实应该是亲身体验,空空知道四国居民(几乎)全数失踪已经直接(几乎)和全数死亡这个绝望的消息画上等号了。
现在已经大致知道他们因为违反了四国游戏的规则,因此受到了‘处罚’──问题在于外界根本没有接收到违反规则时的影像或是受到处罚时的爆炸声。
要是在外界就能接收到这些情报,空空也就不会傻乎乎地随便踏上四国的土地,参加这场四国游戏了──不,换个角度来看,或许这些异常状况只能用肉眼看见也说不定。
“只能用肉眼看见这一点其实不太正确──不过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啦。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错误。原本我还期待外界获得的情报会比我们想像的还多呢。”
也这是说这下不能指望外界的介入了──钢矢说道。
“啊,也不对……空空小弟和那个‘新武器’就算是外界介入的外力了。只是与其说是介入,感觉更像是祸及周边──或者是二次伤害呢?呃,空空小弟。如果要说明这一件事,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魔法‘自然体’了,应该也想像得出来啦……其实那就是魔法造成的干扰。”
“干扰──”
“这种魔法应该就像是雷达干扰片吧──简而言之,整个四国都张设着一层防护罩,让外界感觉不到发生在四国的异状。”
“…………”
就如同杵槻钢矢在爬烧山寺道的时候其实已经筋疲力竭,但在空空面前还是表现出一副没事模样──那个魔法就是让已经发生异状的四国,在影像上看起来没有异状是吗?
防护罩这种说法也真是够老派了──可是魔法这种东西本来就有很古老的历史吧。
“不过魔法也不是万能的,所以好像没办法连空空小弟……地球鏖灭军所说的‘全数失踪’这种情况一起隐瞒过去。但至少空空小弟手中从上面交代或是下面传来的情报中没有提及‘有魔法少女幸存’吧?要是在天上飞的魔法少女存活下来,应该也会留下影像才对嘛──”
“掩盖魔法少女这种异状,以及掩盖魔法这种异状的防护罩吗……”
杵槻钢矢自己就是魔法少女‘Pumpkin’,就像魔法对证而言很稀松平常,对钢矢来说魔法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东西,所以她或许不会认为那层‘防护罩’是用来掩饰魔法与魔法少女的──那么这层防护罩与其说是让人感觉不到异常状况的魔法,正确来说或许应该是让人感觉不到魔法存在的魔法吧。
屏蔽魔法现象的雷达干扰片──如果四国真的张设了这样的结界,外界当然无从得知现况,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只要亲自跑这一趟的话──就会不分三七二十一被迫参加游戏。真是强迫中奖──
“……可是钢矢姊,如果那是魔法的话,又是什么样的魔法少女──”
不。
不是这样。
“又是什么样的魔法少女使用这种魔法呢?不,是谁使用不是问题……而是为什么要使用这种魔法──”
“我还没回答,你就把我要说的事情从问题范围剔除了。可是空空小弟,是什么样的魔法少女使用这种魔法,这一点倒是用不着猜──就是一个地位几乎是绝对和平联盟的魔法少女当中最顶点的家伙。”
“……?”
让空空很介意的是钢矢用了‘家伙’这种说法。
过去当她提及其他魔法少女的时候,大致上都是用‘那个魔法少女’之类,应该都是称呼为‘女孩’──这次却是用‘家伙’?
是因为对方和她关系很亲近吗──或者是敌对关系的人呢?
不,可能单纯只是因为那个人和其他魔法少女不同,年纪和钢矢相仿也说不定──
“几乎最顶点……魔法少女也会像这样区分上下关系吗?”
“不,不是魔法少女之间的上下关系,而是组织之间的上下关系──这有点混乱,而且现在说这个也不重要,我就不提了。”
站在空空的立场,钢矢代替自己判断事情重不重要当然会造成他的困扰。可是她说的也没错,空空自己也不认为深入了解绝对和平联盟的组织架构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最重要的一点,是魔法少女掩盖了现在发生在四国的紧急状况,而且还是隶属于绝对和平联盟的魔法少女。
“…………”
空空原本就认为发生在四国的不明事态不见得如地球鏖灭军所预料──在这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地球鏖灭军的期待──是由地球一手造成的。但如果不是地球,那又会是谁?这一点他原先还没有定论。
虽然他空空心里已经有几个可能性较高的猜测,但无论哪一个都缺乏说服力。而且当他到达四国之后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没有时间去求证他的推论。
可是现在事情发展至此──应该可以了吧。
应该可以下定论了吧。
不,是不得不下定论了。
“也就是说──”
空空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现在发生在四国的事情──都是绝对和平联盟用魔法所引起的啰?游戏主导者不是地球──而是人类方,而且还是一个对抗地球的组织。”
“嗯。”
钢矢点头回应。
事到如今,这时候才大吃一惊未免也太迟了些──但站在空空的立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这个答案都免不了让他感到大失所望。
3
钢矢担心就算游戏破了关,要是空空一无所获的话,最后地球鏖灭军可能还是会动用‘新武器’。原来如此,如果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怪不得她会这样想──因为要是地球与四国游戏毫无关联的话,无论空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带什么有助于对抗地球的情报回去给组织。
不消说,光是带回情报告知这件事与地球无关也算是有查出成果。而且地球鏖灭军也会丧失介入四国的藉口,结果应该还是可以保住四国──可是这样空空的任务就失去了贡献性,对将来一点帮助也没有。
不过他大部分的工作本来就与‘做白工’画上等号,所以失望归失望,还不会因此而感到绝望。只是──
“……不,可是如果这次事件是绝对和平联盟搞出来的,就算地球鏖灭军失去介入四国的藉口,但绝对和平联盟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为了保护人类的组织竟然害死了为数三百万的人类……”
虽说地球麇灭军为了延揽空空加入,也把一所国中学校烧成灰烬──可是那种程度的破坏,靠他们的政治实力还掩盖得住。
但人数多达三百万的话,事件的规模大小可就和毁掉一所国中不一样了。
要是和所有人类的人口比较,三百万人当然勉勉强强也不是不能定义为‘必要的牺牲’──可是空空不认为用这种说法就能解决问题。像这种情况,问题或许就出在地域性以及组织形象──纵使不是全人类都遭殃,但举办一场游戏牺牲整个四国、牺牲所有四国居民,这样对组织的形象打击太大了吧。
“……所以才要用那个防护罩掩盖事实是吗?我还以为绝对和平联盟已经在这场游戏中毁灭了,结果根本没有──”
“不是的,空空小弟。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不晓得该说很混乱还是很复杂──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
听钢矢这样形容,空空就不想再打破沙锅问到底。但他当然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听就不问──就算情况乱七八糟、烂成一团,空空都只能听钢矢说明了。
为了要活下去。
为了要活着回去,告诉地球鏖灭军这次事件对打败地球没有任何帮助──这么一想,除了不情愿之外又变得更提不起劲来,可是他也别无选择。
“话说回来,其实根本不需要强调,就算有任何理由……即便是为了打倒地球不得不为,绝对和平联盟应该也不可能举办一场会让整个四国化为一片荒漠的游戏吧。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喔……”
钢矢虽然点了头,但看不出来她是不是认为理所当然。
说起来空空也不是很了解四国·绝对和平联盟是何种倾向的组织──曾经有一段时间,绝对和平联盟本来是他和‘那个人’选择一起逃亡要去的地方。但当时事态紧急,他们别无选择,所以也没有时间好好挑选究竟有哪些地方可逃。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照这样来说的话,空空不了解敌人、不了解自己,就连自己的伙伴也不了解。
就像地球鏖灭军好像有很优秀的科学技术──现在空空了解绝对和平联盟有很优秀的魔法技术,但也不知道这样的认知正不正确。
“我这样说好像在推卸责任──其实我的立场只不过是组织当中最低阶的军队,不管说什么都不用负责,但这次事件真要说的话,其实比较像一场意外。”
“意外?”
“没错,这不是什么事件,而是意外──或者应该说这不是事件,而是一场实验吧。”
而且还是一场失败的实验──钢矢说道。
是意外又是实验,而且失败了?
这些名词排列下来实在令人不安,每一句话彷佛都在暗示着不祥的未来──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似乎都想不出什么令人放心的结论。
意外发生的结果、实验的结果、失败的结果造成现在四国这样的状况──那如今张设在四国的防护罩不就──
“不是为了隐蔽,而是为了湮灭证据而设的吗……”
就是这个意思,就会变成是这个意思。
“其实绝对和平联盟反而不希望外界介入──”
“是啊。”
钢矢回答道。
“站在我的立场,其实我是很希望外界尽快介入处理──可是包括张设防护罩的魔法少女在内,绝对和平联盟的上层单位应该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外力干涉,想要自己解决问题吧……说是上层单位也不太对,应该说幸存的上层人员。”
“你说幸存的意思是……”
“就像空空小弟你说的,绝对和平联盟现在几乎等同毁灭。不管是组织体系或是联系系统都已经七零八落了……”
“…………”
“不过虽然这是一场偶发意外──其实也不能算是偶发,总之虽然事出突然,但起因终究是绝对和平联盟,所以相较起来,绝对和平联盟的人比一般四国居民更容易存活下来。”
“容易存活──在四国游戏里存活下来……”
“是啊,因为他们知道不少攻略游戏的方法……”
“游戏的──攻略方法。”
“其实本来要展开、要举办的应该是一场更小规模的游戏。一场游戏,或者是说以游戏形式进行的实验──尝试发明出全新的魔法。”
空空心想钢矢的说明终于要开始讲重点,于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虽然打起精神,但他同时也注意自己搓揉钢矢双脚的手不可以停下来。
不可以忘记自己的本分──不,空空的本分当然不是帮女孩子揉脚。不过两人现在还身处在先前发现的危机当中,他想尽量让钢矢的双脚恢复,在必要的时候能够随时行动。
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的话也只好狠下心放弃她,但空空想尽可能带着她一同逃离宿坊。
不过他们还有最后一招,只要飞上天的话,脚上有没有伤就没关系了……
“绝对和平联盟已经建立一套催生魔法的结构……一套机制了吗?”
仔细一想,这真是个蠢问题。
就是因为已经建立起机制,所以才会产生出魔法少女服装、魔杖这许许多多的魔法──说用膝盖想也知道也没错。
可是钢矢听到空空的这个蠢问题之后──
“应该也不能说已经建立起来。”
──却是这样一句消极的答案。
“──实际上这个方法就已经失败了。”
“可是就是因为已经建立体制才会有失败吧?一般来说,要创造魔法根本连失败都没机会失败。”
“从另一个角度反过来说是这样没错啦。”
这时候钢矢轻声一笑。
她的态度看起来很客气,也像在害臊一般──这是她身为组织一员的心情吗?不,这只是空空的感想,他最没有识人的眼光,也不知道钢矢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好吧,那就假设绝对和平联盟已经建立起魔法的机制,至少有能力失败──不过这样一来,绝对和平这句标语好像多少有些虚妄。”
“要是比标语的话,地球鏖灭军也差不多,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知道绝对和平联盟的本部在哪里吗?”
“不,我不清楚。包括这类情报在内,也希望钢矢姊你能告诉我。”
“绝对和平联盟的本部在爱媛县的松山市──就是温泉区那一带。然后四国各地都有分部,我和证都是隶属于香川区的军队。”
“除了四国以外,在本州──其实也不限于本州,九州与北海道应该也有绝对和平联盟的分部吧?”
“嗯,有是有啦──其他县的分部就像是出岛那样,主要是为了收集外界情报。”
不过要是讲出岛的话,就变成是九州了。钢矢对自己的比喻又加了一段无关紧要的注解。
“可是外头的人之中,应该也会有人猜到四国变成这样是绝对和平联盟的实验造成的吧?就算被隔绝在外──”
“哪怕真有人猜到,他们也不可能讲出来啊。即使他们不晓得情况如何,应该也明白暂时还是和其他组织一样佯装慌张无措比较好──或许有紧急应变手册就是这样写的吧?”
我也不太清楚。钢矢这么说道。
原来你也不太清楚啊。
被派到外头收集情报的人或许才有严格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也说不定──可是空空最初遇见的魔法少女‘Metaphor’登淀证倒是没有对空空隐瞒自己是魔法少女的事情。
总之绝对和平联盟派驻在外的人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假装自己也是受害的一方。
“实验是在本部进行──这方面的事情我就不讲太多,你就当作本部有这种实验设施就好了。”
“好,在爱媛县对吧。”
“你对爱媛县熟吗?”
“我曾经听说爱媛县的水龙头里会流出柳橙汁来。”
“是吗。我想想看喔──”
钢矢对空空偏差的知识也不加理会,继续说下去──她明明接受人家的按摩(还躺着),这样讲话自然有些不客气。可是空空本来就没有刻意搞笑,甚至没发觉钢矢根本不理会他。
“实验就是在那里进行的──结果实验失败,失败的后果袭卷了整个四国……或许我不该这样说,但当时的状况就算波及本土也不足为奇。”
“…………”
钢矢先前表示地球鏖灭军动用‘新武器’的时候有可能不只毁掉四国,连整个日本都遭受池鱼之殃。她说那番话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因为先前经历过那些事?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实验失败的后果会广及整个四国?又为什么只局限在四国呢?空空对这一点愈来愈好奇──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深入检讨实验为什么会失败。
现在就连善后处置都处理不来了──只能勉强遏制受害范围计续扩大……不对。
目前为数不多的生还者还在一个一个死去,可以说受害情况根本一发不可收拾──如此想来,更能凸显出空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现在竟然还能活着是多么神奇的奇迹。
这时候空空想到。
那些已经死去的魔法少女,那些女孩──
她们究竟对整件事情了解多少?
“如果你要问那场实验具体来说究竟是什么内容,只能说不好意思了。像我这种现场等级的小人物不太清楚细节──我当然可以推测出很多可能性啦。不过现在再怎么推测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确认一下。钢矢姊执行军务──或者应该说各位魔法少女执行的任务,那个……应该和我一样,是和‘地球阵’──我不晓得绝对和平联盟是怎么称呼的,反正应该是和地球派来的‘怪人’作战吧?”
“这个啊,嗯。其他还有不同的任务,可是‘SUMMER’队最近的任务大致上就像你说的那样,比较像是一支战斗班。”
“战斗班──”
战斗魔法少女。
‘Metaphor’的魔法以及‘Pathos’、‘Stroke’的魔法确实很适合用来战斗──如果把‘Collagen’与‘Pumpkin’的魔法,视为从后方支援适合在前线与敌方战斗的那三个人,这支队伍想必有很强的战力。
不过依照空空的经验,和怪人──‘地球阵’的战斗从来没有哪一次真的比较像是战斗。基本上与‘地球阵’之间的战斗,最终就只是单方面的杀戮而已。
空空单方面的杀戮。
……可是钢矢的说法只限定在‘SUMMER’队,是不是代表其他的魔法少女队伍主要进行别的任务呢?因为地球鏖灭军也并非只有和怪人战斗而已,只有空空是这样而已……
“…………”
且不论别的组织怎么样,空空重新体会到自己对所属的组织多么生疏,深感自己真的只会临阵应付而已,愈想愈不高兴。
……不过这个问题责任不在于空空空的人格。主要还是因为先前招揽空空加入组织的时候,当时的第九机动室室长‘茶余闲话’与负责照顾空空的‘千刀万剐’几乎没有把组织的体系向他解释清楚,他们的责任比较大。
如果换一个角度,站在守密主义的角度来看的话,或许可以说地球鏖灭军落实得比绝对和平联盟更加彻底。
“不,绝对和平联盟也不是说做事不密喔。”
空空说了之后,钢矢这么回答他。
“事实上像我们这种层级的军队就受到情报控制,称这次的事件是地球所引起的──我想证应该也是这样说的吧?”
“喔──没错,她是这样说过。她说只有地球才有这种能力。我以为那是因为证对地球怀有敌意,才会让她这样想。原来不是这样,而是有人误导她这样想吗?”
照这样说,可怜的证不就被自己的组织给骗了吗……空空原本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证会那样轻易就下判断。
如果她只是一味相信上层所说的话,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那钢矢姊,为什么你会知道实验的事情呢?从你先前的口吻,你和证的立场应该没有什么差别啊。”
“这一点该怎么说呢,因为我的个性比较差劲,拚了命想要保住小命吧……只要有必要,我和上层人员也有联系──不过这完全已经是越权的行为了。”
“…………”
她都像这样和空空搭档,把组织的内情与组织的失败全都一五一十说出来了,恐怕也不只是越权而已,应该算是对组织背信了吧──不过拚了命想要保住小命这句话似乎也能原封不动用在空空身上。
简单来说,就是杵槻钢矢似乎运用灵巧的交际手腕,接触到原本应该没办法知道的情报之后展开行动──参与这场四国游戏。
也难怪在‘SUMMER’队当中只有她现在还活着。
虽然空空少年本人还没有察觉,但是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空空一起行动甚至等同于死亡。可是钢矢虽然和空空在一起活动,付出的代价却只是‘脚很痛’而已,这也是因为钢矢事先就已经从‘她’那里得到关于空空空这位救世英雄的情报了。
或许可以说就是因为她小心翼翼、万无一失地得到情报,才能活下来吧──不过这当然不代表接下来她就一定能保得住性命。
“‘SUMMER’队五个人当中,知道现在这场四国游戏的主办者不是地球,而是绝对和平联盟的人只有钢矢姊你而已吧?”
“是啊,我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我认为不要说比较好──你想想嘛,她们都是一群单纯的孩子,要是知道的话,可能就再也没办法为组织做事了。”
不过要是最后结果演变成这样,当初或许应该说出来比较好,至少该让证还有疏两个人知道──钢矢这么说道,语气中倒也没几分悔意。
对于其他人的死,钢矢恐怕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心里也没有为她们感到哀悼──不过这或许只是因为在她过去的人生当中已经有过太多类似经验,已经没办法去一一理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满冷酷的,可是比起空空还好一点。因为空空根本不需要麻痹情感,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谁的死亡和自己有关系,也从没有为谁的死感到哀悼。
要说五十步笑百步,那也没错。
“……不,可是先等一下,钢矢姊。”
“嗯?你要我等我就等啊──怎么?空空小弟也觉得我应该告诉她们是吗?”
“不是……也就是说在那场实验失败之后,魔法少女还是继续为组织做事的意思吧?”
“那当然啊──不然我又何必隐瞒真相不说呢。就是因为怀着痛恨地球的心情,她们才会愿意付出努力啊。”
“──实际上她们的努力是指什么?她们究竟在努力什么?”
“就是把游戏破关啊。”
钢矢说道。
静静地说道。
“把这场意外展开的四国游戏破关,终结这场愚蠢的事件──这就是赋予我们魔法少女的任务。”
4
魔法少女的目的是把游戏破关。就目标来说,基本上和受地球鏖灭军之命来到这里的空空空利害关系一致。
可是这一点和‘终结事件’好像有点串不起来。
目前空空所理解的四国游戏主要架构是逃脱游戏──证之前是这样说的。现在的四国被花样百出的规则牢牢束缚住,只要是玩家就能把游戏破关──她是这样说的。可是同样一件事,如果不是用一名玩家的角度,而是以纵观全局的角度来看的话,某人把游戏破关并不同于游戏结束。
比方说空空排除万难成功逃离四国──还留在四国的‘没死光’的玩家之后还是必须得继续进行游戏。
如果要说的话,当现在正在四国进行的所有玩家全都破关──或是全都Game Over的时候,才是事件结束的时候。
还是说这个游戏也像马拉松赛跑那样有关卡限制时间吗?
“也就是说钢矢姊你们的目标是所有魔法少女都破关吗?要是这样的话,该怎么说呢……魔法少女彼此之间好像不是很合作──”
“我认为自己很清楚游戏破关和游戏结束的差异在哪里,不过这部分是有些解释上的不同──或者说结果还是源自于情报等级的不同。”
“情报等级……意思是说证又有误会──又被绝对和平联盟误导了吗?”
“嗯,这一点倒是不太容易判断。那女孩确实有点死脑筋,一旦认定是这样,别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逃脱游戏。”
“什么?”
“是这样的,先前我们讨论的时候都是把四国游戏当成逃脱游戏为讨论的前提──可是空空小弟,现在差不多要向你说清楚了,证她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想要脱离四国游戏的话,只要离开四国就可以。有些人的确会认为这就是游戏破关──这样说也不算错误,当然这是指个人而言。可是如果用上级的说法,这样不是破关而是淘汰出局。”
“不是破关而是淘汰出局?”
也不是Game Over?
“如果想要脱离游戏的话,不用破关也能脱离喔。不过要脱离游戏当然也没那么简单就是了……”
“咦……如果逃出四国算淘汰出局的话,破关……要怎么样才算是破关?如果证她们不是为了破关在研拟对策的话……”
“不,她们是在想办法──想要淘汰出局的话,也免不了得这么做。”
“难道得先把游戏破关才能淘汰出局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
空空想到的事情都被钢矢一一否定。整个情况本来就已经很莫名其妙,现在空空感觉更是如入五里雾中──心情好像更加沉重了。
之前钢矢告诉他说事情乱七八糟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实际情况的乱七八糟更远远超出他的心理准备程度。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空空小弟。和淘汰出局的条件比起来,破关条件其实不会特别复杂或繁杂──我想你和我齐心协力,只需要时间应该就可以达成了。”
“只需要时间?”
“嗯,是啊。所以当我听说我们的时间似乎已经所剩不多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着急──”
虽然嘴巴上说着急,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只是在舒舒服服地接受空空的按摩而已──这就是所谓的转换心情吗?
说得也对,现在心急也没用。
空空自己也不遑多让,不过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甚至可能发狂,钢矢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继续说话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记得吗?她们不是在收集规则吗?”
钢矢说道。
“证还有其他女孩都是──那个嘛。”
“你说那个……我也听不懂。”
真是抽象。
当时她们的确在收集规则──收集四国游戏那些可以用无理取闹来形容的规则……不对,应该说只能用无理取闹来形容。
只要违反规则,就会被爆炸攻击──好比空空自己也实际经历过,只要试图和外界联络的话,联络设备就会爆裂,之后在一定期间、一定范围之内发生被一连串如地雷般爆炸不断攻击。
虽然空空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那次爆炸──但没有几个人能够躲过这种专杀新手(证的说法)的陷阱,四国大半的居民(证的说法)好像都因此而死──而‘死亡’在四国游戏当中好像也触犯规则,人死了之后尸体就会爆炸而灰飞烟灭,名副其实的毁尸灭迹。
简直就像在玩游戏一样。
这种有如在玩游戏的感觉就是造成空空认为这次事件并非地球所为的症结所在──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如果这是一场人为展开的游戏,他会有这种感觉也就说得过去了。
有如游戏一般的实验吗──这种思考和不明室似有共通之处。
这么一想,绝对和平联盟想要创造新魔法,做实验却闯下大祸。而地球鏖灭军又想要利用测试新武器的实验来收拾这场祸端,感觉好像人类互相残杀一样。要是让企图毁灭人类的地球看见了,一定会觉得愚蠢非常、求之不得吧。空空耳边好像已经听见地球在高声大笑了──不对,空空一点都不认为‘那东西’会高声大笑。
再说空空还记得‘那东西’说过自己只笑过两次而已。
“我的意思是说收集规则──这件事就是游戏破关的绝对条件。”
“收集规则是游戏破关的条件?可是……那么证还有疏同学……不都已经在收集了。”
对了。
这就是钢矢说‘免不了得这么做’的意思啊。
要离开四国的时候,如果想要在不触犯规则的情况下离开,就算用不着掌握到钜细靡遗的程度,也得知道相当程度的规则才行。照这样说的话──
“想要淘汰出局就得收集规则。如果想要让游戏破关的话,就得收集到更多的规则对吧。”
“是啊,就是这样──如果要形容的话,四国游戏的真面目就是一场收集类型的游戏。”
“…………”
如果想要从游戏淘汰出局的话就是逃脱游戏,想要破关的话就会变成收集游戏是吗──也可以说依照玩家的心态不同,游戏的形式也会改变。
无论如何,这场游戏最重要的就是要收集规则,这一点还是没变。
“钢矢姊,那么具体来说的话……”
“啊哈哈。”
“咦?你为什么突然笑出来?”
“没有啦。空空小弟,你叫钢矢姊钢矢姊的,我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像高野山【注1】,就觉得很好笑。你也知道,四国八十八个所巡礼在绕完所有灵场之后,还要去高野山致意喔。同行二人,向弘法大师致谢同时走完四国全程。”【注1:钢矢姊日文音同高野山。】
“……高野山在四国吗?”
“在和歌山啊。”
“…………”
绕四国一周的灵场巡礼最后收尾却跑到和歌山去,空空总觉得好像有点虎头蛇尾。可是不对的其实是他,不应该把灵场巡礼当成集章活动看待。
名胜地不见得一定就是用来观光的。
“不过说归说,我自己也没去过高野山啦。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的名字只要加个称谓听起来就会那么像‘高野山’。这种事还真的有耶。就算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已经写过几遍了,还是会有这种新发现。”
“那个,钢矢姊。”
“啊哈哈哈。”
“请你别再一听就笑了。就算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像高野山,这件事应该和收集规则一点关系也没有吧。请继续谈正事吧。如果要让四国游戏破关,具体来说究竟需要收集几条规则?”
“所有规则。”
“咦?”
“就是所有规则啊──要是把现在散布在四国的规则全部收集到的话,游戏就会结束。”
虽然这和说话的技巧无关,单纯只是偶然、巧合而已──要说是伏笔的话实在太过牵强,可是刚刚才在此时谈到巡礼者在走完所有灵场之后,就要到四国外头去向弘法大师致意,这个时机点也太巧合了。
“游戏设定的规则总共有八十八条。只要把规则全都收集起来,凑满八十八条,游戏就会破关。”
5
八十八。
八十八这个数字算多还是算少,得看时间场合来判断──这时候空空少年认为这个数字‘比想像中要少’。
因为他认为四国现在被各种规则五花大绑,就像是一片地雷区,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伴随着‘爆炸身亡’的风险──八十八这个数字多少让这样肃杀的形象稍许和缓了一些。
不过现在空空对规则的内容几乎一无所知,就算知道只有八十八条,难易度当然也不会因此降低──比方说八十八条规则当中,有一条规则说‘只准呼吸三天’的话,光是这么一条规则就会让所有人难逃死劫──可是空空原本以为规则的数量可能多到数不尽,现在知道实际数量至少还在常识范围之内已经让心理轻松不少了。
就算得知规则的数量和灵场的数目一样多,来自四国之外的空空也没什么切身感觉。好比想成和天上的星座一样多的话,就能了解这个数字很贴近现实。
很实际的数字。
收集起来很实际的数字。
“钢矢姊,你只说把八十八条规则全部收集到,游戏就会破关。可是具体来说要怎么做才行呢?”
“什么怎么做才行?”
两人的立场还是没变。
空空的意识又往更深处下沉,可是他们两人的位置关系还是老样子。还是一个人揉脚,另一个人脚被揉的关系──老实说空空都要担心揉这么久,会不会揉到腿骨都化了。但钢矢看起来好像满享受的,应该是没关系吧。或者她也错失时机,找不到机会要空空住手也说不定……
“我们要用什么方式,向谁证明自己真的已经收集到八十八条规则?如果是电动游戏的话,我想这种游戏进度应该都会依序自动储存起来……”
空空人生的大半时光都过着体育社团的生活,不太玩电动,所以他也不太清楚电动游戏是不是真的会自动把游戏进度存起来。但就他听说过的状况,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是现在他们遭遇的不是电动游戏,而是现实。空空认为应该没有所谓的游戏存档这种东西……
“没有什么用何种方式向谁证明这回事──只要把所有规则都记在脑海里,游戏这样就会破关。所以说啰,好像有游戏存档喔。”
“……这也是魔法的一种吗?就和防护罩一样?”
“要说是魔法的一种也确实是魔法的一种没错。不过与其说和防护罩一样,我觉得应该想成和违反规则时会发生的爆炸、破裂相同,这样会比较好懂一点──违反规则的时候也不是因为有人从旁监视,按下处罚按钮之后才发生爆炸或是破裂的,不是吗?应该是有各种规则,然后另外有一种魔法在违反规则的时候就会自动生效吧。”
钢矢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
违反规则就会引起的‘爆炸’原来也是魔法的一种啊──只是在搞清楚游戏的主办人是绝对和平联盟之后,这一点自然也就水落石出,根本不用特别说明了。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设想有第八十九条规则,内容就是‘把八十八条规则收集齐全之后,游戏就会结束’。这样对吗?”
“且不论对还是不对,这样想应该比较简单易懂。你只要想成有这种魔法就像陷阱一般,而且有后催眠暗示的效果就……”
“…………”
“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这样又是另一个很不妙的状况。”
“不妙?又来了?会吗?”
钢矢没有多想什么,这么问道。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对这件事有任何危机意识。
“这样不是很方便吗?只要收集齐全,接下来不需要任何什么手续之类的……”
“是啊,当然很方便。是很方便没错……”
空空觉得‘不妙’的不是这件事──只要掌握八十八条规则,游戏就会结束。如果钢矢所言非虚,那就代表‘规则’在四国发动的时候绝非仅是以玩家的行动为根据而已。
就连脑海当中──
也在规则审判的范围之内。
这样大事不妙吧──就算没有说出口,光是“对某件事物产生某种念头”就有可能会违反规则……‘不能说出口’的话还有办法应对,可是连‘想都不能想’,这种剥夺心灵自由的暴政叫人如何应付得来?任何再严格的规则在脑袋里都无法闪躲。
假如有一条规则规定不可以认为‘我应付不来’的话,此时此刻空空就要迎接生命的终点了──
看来钢矢还没想到这一点──她好像单纯只是把‘收集规则’的‘行动’当成游戏破关的条件而已。
‘收集规则’这句话说来简单,数量可是有八十八条──对空空来说,数量确实‘比想像中还少’,可是如果不是‘收集’,而是‘掌握’的话又是如何呢?空空觉得这样一来,问题就不在于要如何行动,而是记忆力能记多少了──这件事究竟该不该讲?
“……这样的话,钢矢姊──”
犹豫了一阵之后,空空还是决定别说这件事。至少他不想在这时候提出这种没有根据的主张,让钢矢的思考受到限制──当然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思考受限。
再说如果这是游戏的话,应该会有一定程度的游戏性──应该不会有因为那种霸道的规则,因为一句话就让游戏无法过关。就连那个专杀新手的规则,空空不也躲过了吗?
只是如果要依此为根据──要仰赖游戏主办者的游戏性,或者是说游戏观,依此为根据行动的话,首先就必须对那个游戏主办者有深入了解才行。
“到底是谁决定那八十八条规则的?应该不会是随便决定的吧?我想这可能也牵扯到魔法是如何诞生的──”
“是啊。总之不是随便决定的吧──不,空空小弟,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了。虽然我好像说得自己很懂似的,可是我说的话也不见得百分之百正确喔。”
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钢矢现在才说这种话。
她或许认为空空的思考冲太快,想要先缓一缓也说不定──现在的空空确实感觉得出来有些急躁。
因为内心自由可能受到侵犯让空空心生不安,要是说他太急躁也确实没错。
“我只是把四处听来的情报串联在一起,就像拼拼图那样一块一块组合起来成形而已──说不定我的组合方式有误,或者是我拿到错误的情报,结果说的一切也都是错的。”
“……你的意思是叫我话只听一半是吗?”
“如果只有一半的话,那我未免太没自信了。你就听七、八分吧。我们才刚见面没多久而已,你太信任我,我也挺伤脑筋的。”
“喔……”
太信任你,你会伤脑筋。听你这样讲,伤脑筋的可是我。
这当然不是因为钢矢态度冷漠,说这种话让两人的关系有了隔阂的关系──因为空空自己也不打算对钢矢推心置腹。
这不是由于独裁者之病。
因为他明白情报的准确性就算再怎么样‘可信’,终究也只是真实度的高低而已──这和相不相信情报来源是两码子事。
人类与地球交战这种荒唐万分的剧本也一样,已经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如果要论真实度,把地球鏖灭军或是绝对和平联盟当成沉醉在异常妄想当中的疯子组织还比较说得过去。即便是现在,空空心里也还存着这么一点疑惑。
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可是就算有这种可能性也毫无关系──这些沉醉在妄想当中的组织是真真实实存在,而空空也只能听从组织的命令。面对这些现实,就算真有妄想的可能性存在,也毫无关系。
莫可奈何。
所以在现在的情况下,杵槻钢矢的情报有几分真实性根本不重要──无论她说的事情可信度有多高,空空也只能依此做判断了。
如果明显是钢矢误解的话,那当然另当别论……这种感情应该和信赖不一样吧。
空空也实在懒得说明诸般复杂的心念转动,心里免不了觉得有些没意思,于是他只是──
“我知道了。”
只是这样点头应到。
“那个……就算只是你的推测也行,请告诉我吧。我就听个八分。”
空空催促钢矢继续说下去。
没说听七分而说八分,或许是他表现出的体贴吧。
“嗯,就是这样。其实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应该算是创造魔法的一种机制──和那个有关系。就像地球鏖灭军里有开发室或是不明室一样,绝对和平联盟里头也有专门创造魔法的部门。啊,不对,应该说好像有。”
“……特地改成‘好像’,代表你不是直接知道有这个地方对吧?”
“该怎么说呢……就算在绝对和平联盟当中,那个部门也像是秘密中的秘密一般……与其说是中枢,其实更是像核心。就是因为有那个部门存在,绝对和平联盟才能长久站在业界的第二把交椅,仅次于地球鏖灭军。”
“不但开发、使用魔法,还让魔法的存在秘而不宣。就这层意义上来看,绝对和平联盟在情报战上也领先业界……是这样吗?”
第二把交椅。
就‘知道’魔法存在这一点来说,或许可以说绝对和平联盟不只是第二把交椅,还领先于地球鏖灭军──甚至可以说独一无二。
实际上要是空空认识的开发室人员落雁几里知道魔法存在的话,想必一定会很高兴吧。
因为只要吸收这种未知的‘技术’,她们的最尖端科技就会变得更加突飞猛进。
当然对不明室也一样──
“…………”
不对。
要是这样的话就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对于绝对和平联盟来说,空空是个外人,可是又知道魔法的存在,他们真的会让空空平安离开吗?
目前空空和钢矢已经建立起良好的同盟关系──建立起一个人能够帮另一个人按摩的友好合作关系。可是这只是个人之间的往来,如果就组织的角度来看,恐怕没办法这样也说不定。
钢矢也一样,她个人的看法和身为组织一分子的看法应该也会不一样──更别说空空已经讲白了来四国就是要把四国的情报带回去。
就算真的能让游戏破关,回到本州去。接下来或许又会有新的危机等着空空──这种恶性循环真让人厌恶。
根据证说过的话,绝对和平联盟现在处于毁灭状态。可是把证说的话与钢矢的情报汇整起来思考,虽然绝对和平联盟的机能已经大幅下滑,可是组织的命令系统好像还是存在──不,现在想这么远也没用。
无论空空要思考什么事,他所能做的就只有临场处理问题而已──还是别去想去处理尚未发生的问题吧。
眼前。总之最重要的就是眼前。
“钢矢姊,那个担任组织核心的部门有什么名称吗?”
“名称?名称是……我想应该很普通,就叫做魔法研究课或是类似的名称吧……为什么这么问?”
钢矢问起原因。其实空空这么问没有什么理由,单纯只是因为有一个名字的话,他思考的时候感觉比较踏实、容易描绘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好像叫做魔法少女制造课吧……抱歉喔,我记不太清楚了。搞不好我根本就没听过也说不定。”
“这样啊……”
和空空不同,钢矢这个人好像对名字、名称或是固有名词不太讲究的样子──那就暂定叫做‘魔法少女制造课’吧。
听起来言简意赅,而且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名称还不像‘魔法研究课’那么怪里怪气。
“我可以当作就是那个部门制定游戏规则对不对?那只要去问那个部门的人──这样不就能把游戏破关了吗?”
“那就是我说乱七八糟的地方──让实验失败的地方啊。”
“难道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吗?”
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全部死光,整个游戏变成一个无法解析的黑盒子吗──不,这种‘失败’的确很有可能发生,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想比较好,比抱持相反意见还更妥当。
可是事情并非空空所想的那样──不,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但更为严重。
“是啊,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们太接近‘失败’发生的地方了。而且制定下来的规则有几项可能已经发生变化。”
“咦……”
“虽然游戏规格不是随便乱订的──但是可能已经产生变化、变异了。也就是说我们不行揣测规则制定者的心理,然后用乱枪打鸟的方式收集规则。这个方法行不通。不能用猜的,我们只能碰上一条记一条,一条一条记下来。这样你明白吗?”
虽然空空现在还没想到揣测设定者心理去收集规则这种作弊的方式──可是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想到有这个办法,只要想到有这条路可走,为了把游戏破关,他肯定会选择这个方法。
结果却被钢矢抢先一步封杀了。
规则会改变──还有这种事吗?
空空现在还不了解整个实验的详细状况,钢矢这样讲,他也只能这样听了──
“……应该不至于像一次性密码那样,每过一段时间规则就会变化吧?或是收集到的规则有限定有效期限……”
“应该不会这样……我想吧。不,如果你问我能不能确定的话……”
应该不能吧。
钢矢这么说道──这时候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安。
如果这时候她使出那招‘自然体’的魔法,我是不是就感觉不到她的不安了……就连我都看出来了,不只是些许而已,我可能真的让钢矢感到相当不安吧。空空觉得好像闯了祸一般。
站在空空的角度,他只是把合理的可能性,还有他不希望存在的可能性依序消去而已,可是钢矢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一次性密码”这种可能性──她好像打从心里认定只要已经决定下来的八十八条规则绝对不会更改。
她会这样想也很正常。照理来说规则这种东西本来就不会胡乱更动──不过空空这个人每每会依照当时的情况,毫不犹豫改变自己的心态,就他来说的话,这些规则当初在设定时就已经加进一些变化,要他相信这些规则之后不会再有什么改变是很困难的。
“不会吧,真糟糕,伤脑筋了。那人家先前收集的规则可能全都派不上用场是吗?”
“啊,不。那也不一定。”
空空自己提出这种想法,却又自己否定,这样固然很奇怪。不过这时候得先说些什么安抚钢矢。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规则应该不会改变吧。要不然游戏难度就太高了──”
不对。
关于这一点,搞不好这场游戏的难度本来就过高──又或者就和规则发生变异一样,也是设定者意料之外的现象。
无论如何,如果没有人生还的话,就没办法指望游戏主办者能帮上什么忙了。
既然这样,关于收集规则的事情──
“只要把八十八条规则全都收集起来就能见真章了,是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顺带一问。钢矢姊,你之前收集到几条规则了?”
“大概收集有一半吧──大约是一半。不全是我一个人收集到,应该是‘SUMMER’队努力的成果。当然就像我刚刚说的,我和其他队伍也有联系,有些规则也是从那些途径得到的。”
“是这样啊……”
顺带一提,空空现在知道的规则仅仅只有几条而已──比较有把握的就只有‘不能和外界联系’以及‘不允许死亡’这两条而已。
话虽如此,他在和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战斗的时候,得到她原本持有的便笺本,当中记有四国游戏的规则──空空只有随便浏览过一遍,他觉得应该有将近四十条。
空空之所以认为‘八十八’这个数字‘比想像中还少’,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手上有将近四十条规则,现在已经收集到接近一半数量了──不过前提是他手上的规则和钢矢有的规则加起来,已知规则的数量会变得更多。
可是钢矢的‘大概一半’如果是整个队伍一起收集起来的成果,那么当中大半内容应该都和空空手中那本秘秘木疏的便笺本当中记载的内容重复。
就算考虑到她们各自分开行动的时间,总数恐怕也不会比八十八条的一半多出多少──当然不可能四十加四十等于八十,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样一来的话,应该说是‘还有一半’,而不是‘已经一半’。
过去饥皿木鳗博士曾经出一题心理测验的题目给空空,问空空看到一个装有水的杯子,他会觉得‘只剩一半’或是‘还有一半’?令人害怕的空空少年当时回答‘我只觉得杯子里装了一半的水而已’。可是在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倒没那么奇特,就是‘还有一半’──如果考虑到他们有时间限制的话,也可以说‘才一半’。
“唉……真伤脑筋。这样一来,我冒着被爆炸炸伤的危险,从女孩子尸体的内衣裤里拿出来的便笺本也没用了啊。”
“你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我没说什么。我只要能够离开四国就好,这件事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是钢矢姊,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咦,已经最后一个问题了吗?不多问一些吗?”
“是啊,感觉我想问的事情大概都已经问到了──反倒是钢矢姊,你有什么事情要趁现在先说吗?”
“没有,我这边感觉也已经把能讲的事讲完了──倒是还有几件事想问问空空小弟。”
“那这些事待会我再听你问──请你先听听我最后一个问题。”
“好啊,什么问题?”
杵槻钢矢这时候说不定猜测空空少年会问他关于‘那个人’──对钢矢来说则是‘她’的事情。如果空空真的问了这件事,也不知道钢矢会不会愿意回答。可是对空空少年来说,那不是他‘想问的事情’,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想逃避。
逃避问那个问题。
“钢矢姊,请问这场四国游戏破关的报酬是什么?”
“咦?”
“啊,这样太失礼了……我这样说,好像认定破关后一定会有报酬似的。”
讲出口之后,空空才觉得这样问有点厚脸皮,好像是那种贪婪、需索无度的人会问的问题。然后为了补充说明。又解释道:
“我不是觉得应该要有赏金之类的──只是既然强迫玩家完成这么严苛的条件,要是破关之后什么都没有的话,感觉这游戏根本有问题──”
假如现在的状况都是因为实验失败的结果所造成,那么这场游戏何止有问题,根本不能算是一场游戏,所以就算结束后没有报酬也不足为奇。不过空空的问题暂时先把这一点撇下不管。
就空空听到的情报,钢矢口中所说的这一场四国游戏原本好像是在绝对和平联盟总部的实验室──也就是在一个小小的封闭世界里进行的。
那是一场在有限的场地当中,收集八十八条‘规则’的收集、逃脱游戏──游戏活动场地就只在实验室里面,而参加游戏的玩家也仅限于实验室当中的人而已。
因为发生了意外状况,使得游戏范围遍及整个四国,还把包括主办者在内的所有四国居民全都牵扯进去──这场实验本身就是以魔法进行的,所以猜想得到意外状况应该也与魔法脱不了关系,不过这点暂且不管。
“钢矢姊,我想说的──我想问的是既然这是一场创造魔法的游戏,原本游戏破关的话,你们应该就会得到新的魔法。是不是这样呢?”
“…………”
“假如这项基本情报没有产生变异的话──要是把现在这场规模遍及整个四国的游戏破关,就算不是原本的游戏,应该也会有什么报酬──或者该说游戏的破关奖励。我们会不会拿到原本绝对和平联盟想要的魔法呢?如果会的话──又是什么样的魔法?”
“…………”
“我不晓得绝对和平联盟的魔法少女制造课做了多少风险管理……可是以结果来看,这场游戏把四国的三百万居民全都拖下水,他们究竟──”
想要得到什么样的魔法?
空空不是魔法少女,这个问题乍看之下的确和他没有关系──就算真的把八十八条规则全都收集到,成功把游戏破关,他也不会把创造出来的魔法抢走。
地球鏖灭军可能会想要拿到这项魔法当作战利品,可是空空的目的不是得到魔法──不,他的目的在这时候已经达成了。
只要了解到四国游戏与地球的意图无关,地球鏖灭军第九机动室室长空空空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虽然还要进行举证,但他不打算更进一步取得更多收获。
等游戏结束之后,现在身上穿的魔法少女服装与魔杖他也打算还回去──他的想法就是自己不懂的事物就别碰。
魔法的存在这件事他当然还是必须得向上报告──之后就是组织与组织之间要讨论了吧。不晓得现在已经呈现毁灭状态的绝对和平联盟还能怎么讨论。现在空空已经得知魔法的存在,如果他们还留有余力能参与讨论的话,说不定会想在空空把消息报告出去之前对他不利。
到那时候再说吧。
就像他现在得应付现在这时候一样。
“你的眼光果然不凡耶,空空小弟。亏你还能注意到这件事。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完全没在意这件事──我只是拚了命想要破关,完全没有意识到游戏破关会带来什么结果,只注意到眼前的问题而已。”
“其实我也一样,光是处理眼前的问题就已经无暇他顾了……你说完全没在意这件事,是因为不知道吗?”
“是啊,我不知道。不了解──就像你说的,还是先了解一下比较好。其实我很想立刻就开始收集情报。”
只是因为那女孩好像失败了──钢矢说道。
在这种对话场景之下,‘那女孩’指的应该是原先约好要在烧山寺见面,那个‘WINTER’队的魔法少女吧。
“不对,那女孩恐怕也不知道──知道那么重要的内情的人可能只有爱媛区的魔法少女或是总部残存的人了……那里可是激战区啊……不能随随便便靠近──我也不想靠近。”
“不能靠近?不想靠近?”
“没事,那是别件事了──我们内部的事。就是所谓的内情啦。不过呢,空空小弟,只要根据现在已经搜罗到的情报思考,就算我这种层级的人对内情一无所知,多少也能猜到总部想要创造的魔法肯定不同以往……难怪这次的失败也不同以往。”
“…………”
照钢矢这样说,绝对和平联盟过去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失败状况,只是规模大小差异而已──空空觉得钢矢应付组织的失败好像已经很习惯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如果那样魔法真的按照预定计画创造出来的话──肯定是那种能够为人类与地球漫长战争划下休止符的魔法。”
“划下休止符……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应该算是人类版的‘巨声悲鸣’吧──这么一说的话,就会变成你们组织的名称了。”
杵槻钢矢说道。
“应该就是──能够鏖杀地球的魔法吧。”
6
这招魔法可以为人类与地球双方这场不知何时开始的消耗战──灭绝战划下休止符。
休止符魔法。
不,无论那是魔法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又或者不是什么东西,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够为这场无谓的战争划下休止符,任何人都会趋之若鹜吧。
只要冷静理性思考,就是因为创造那招魔法的实验已经失败,才会导致现在这种局面。所以即便把破关必要的八十八条规则收集齐全了,也不见得能够得到那招新魔法。假使能够得到魔法,得到的可能也只是失败作品,从失败诞生出来的失败作──另外纵使实验没有失败,那也只是钢矢自己的揣测而已。即使真的给她蒙到,又有谁能保证那招‘能够鏖杀地球的魔法’真的可以消灭地球──无论如何,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虽然不确定要素多之又多,但自从空空进入地球鏖灭军之后将近半年的时间,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具体明确地向他提出有效对抗地球的战略。如果要问有什么例外,他那双能够分辨出‘地球阵’的眼睛就是了……可是空空的那双眼睛或许有能力改变战局,可是他不认为足以为这场战争划下休止符。从来没有人如此看好(就空空的角度来看,应该称之为误解)他。
所以说──
即便有不确定要素存在──即便只是乐观性的预测、即便不抱多少期待,可是既然得到情报,知道如果破了这场四国游戏就可以剿灭地球赢得和平,理所当然会想知道是什么魔法。
纵使空空主张自己不懂的事物就别碰,但若在这时候还是兴致缺缺的话,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天天和地球奋战不休──咱们的英雄空空空就是会把事情用这种方式解释。
他可是空空空。
为了什么天天和地球奋战不休?空空还希望别人能告诉他为什么呢。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件事就暂时不管,钢矢姊──你的脚还好吗?”
“嗯?咦,喔喔。那件事暂时不管啊……应该已经不痛了吧──说不定只是痛到没感觉了。不过多亏你这么努力帮我揉脚,已经好多了。”
“那我们往鸣门去吧。”
“鸣门……你想去吃德岛拉面吗?”
“德岛拉面?”
两人说的话对不起来。
根本是鸡同鸭讲。
空空不晓得有德岛拉面这种在地美食,可是鸣门这个地名讲出来钢矢却听不懂,就代表空空的点子非属一般吧。
根据两人对话的前后文,钢矢肯定以为空空会想去绝对和平联盟位于爱媛县的总部──所以她应该正在思考该如何要空空打消主意。
就是因为这样──
当钢矢听到空空说出德岛县鸣门市──这个方向差不多和爱媛县完全相反的地名时,她一时直觉上还反应不过来。
不过在这时候思绪会想到拉面食材的鸣门卷,十之八九也是因为脚痛稍微好一点之后,她才想到自己肚子饿的关系吧。
“有德岛拉面这种东西吗?钢矢姊。”
“你不知道吗?这是一种拿来配饭吃的拉面。”
“有这种拉面……?”
不是只有关西的人才会用碳水化合物配着碳水化合物吃吗?这么一想,这项情报还真是令人战栗。可是空空自己也明白,现在没时间给他理论这种事。
回到正题。
“不是的,我是说鸣门市。鸣门市。”
“喔喔,你是说场所啊?地名?咦?可是为什么要去鸣门市?”
“不,其实也不见得非得是鸣门市不可。”
“?”
他们来到烧山寺,结果白跑一趟,现在确实差不多得计画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可是钢矢好像觉得空空说话听起来不着重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空空小弟,你预测去鸣门市对我们接下来收集规则有什么帮助是吗?”
“不是。之后再来清点我和钢矢姊收集的规则正确来说到底有几条……目前就当作大概收集到一半吧。”
“嗯,是啊。应该差不多有一半了。”
“已经收集到半数的话,应该可以避开被秒杀的状况了。所以收集规则的工作就暂时放下,我们先到鸣门市去。”
“放下收集规则的工作?那你打算怎么把游戏破关呢?空空小弟。”
“我的意思就是先把破关的事情放下。如果问我为什么要去鸣门市,因为那里有大鸣门桥。”
空空这么说道。
虽然空空对德岛县几乎一无所知,但他还没无知到不晓得有大鸣门桥这座建筑物。
这座连接四国与淡路岛的大桥非常有名,空空当然也知道──虽然他不清楚实际就是怎么样的建筑物,但至少知道桥的名字。
“大鸣门桥……嗯,有是有。然后呢?”
“所以我们要度过那座桥,离开四国。也不见得要用走的过桥,朝着那座桥用魔法飞过去也行──只是我个人害怕在海上……应该说在没有地面的地方飞,所以还是想用走路过桥。”
“咦……你说离开四国──”
“根据我听到的消息,四国现在处于封锁状态之下。我想地球鏖灭军或是类似的组织应该已经在桥的另一头布下非常坚固的警戒线。既然布有警戒线,就代表那里应该有人。只要向他们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们应该会保护我们。”
虽然也有可能二话不说就被杀掉,但这也只能当作必然会有的潜在风险去试试看了──空空把他心中所想‘今后的计画’整理出来。
“咦……也就是说空空小弟,你要放弃破关,选择淘汰出局是吗?可是我们刚刚才说到把四国游戏破关的话,或许就能得到打倒地球的方法啊?”
“不,不是淘汰出局。”
“对不起,我有点……真的搞混了。要去鸣门市是因为那里有大桥对不对?如果距离近的话,就算走岛波海道也可以。对不对?”
“对,走纪伊水道也行。”
“纪伊水道可不是桥喔。”
“啊,不是吗?”
空空侧着脑袋,心想纪伊水道如果不是桥的话会是什么。不过就他这个人来说,没有想成是水龙头的管线就很不错了吧。
“总之,不管是濑户大桥或是哪里都可以──呃,九州和四国有桥梁相连吗?”
“没有,只有渡轮而已。本州和九州的话好像有隧道连通的样子……而且平时就能用走的隧道。”
“有这种隧道啊?这也满了不起的……”
“嗯,我听说也可以骑自行车过去喔──不对,话题偏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要淘汰出局,可是又要离开四国──只要走出四国,当下就会被判淘汰出局喔。”
被判淘汰出局就代表摆脱爆炸而死的危险,这样确实也不错──可是在这时候选择这样的‘逃避手段’,未免也太畏事了。
杵槻钢矢肯定是这么想,实际上也说出口了。
“这样会不会太畏事了?”
她这么说道。
“我听──我还以为空空小弟虽然做事消极,但不是一个畏事的人呢。”
“这也不是畏事……关于这件事,我倒认为这是一个很积极的建议。我也明白一定要把四国游戏破关──这时候就暂时别管破关后能不能得到足以鏖杀地球的终极魔法,我们当然不能就这样放着四国不管。必须要有人把游戏破关,让四国摆脱威胁才行……可是破关的人不见得一定得是我或者钢矢姊对吧?”
“…………”
“就整体平衡的观点来看……谁闯祸谁负责的意思来说,如果绝对和平联盟的其中一个魔法少女得到终极魔法的话,我认为是最没争议的。但无论是谁,总之可以确定最好不要是我这个局外人──不,当然钢矢姊拿到也可以。只是无论谁要收集这八十八条规则把游戏破关,应该有一件事是只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不是吗?所以我打算办好那件事,也希望钢矢姊一起来帮忙。”
“只有空空小弟你能帮得上忙的事情?是什么事?”
要是平常的空空,应该绝对不会说‘办好这件只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这种积极进取的话。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希望你一起帮忙’这种直截了当的台词──
空空回答钢矢的问题。
“我是说──我要让这场游戏摆脱期限的枷锁。”
“期限──你是指不明室动用‘新武器’之前的期限吗?”
“对,不管成功失败,绝对和平联盟的实验本来没有什么时间限制,都是地球鏖灭军自己附加上去的对吧?正确来说,某种程度来说应该是我自己定下来的期限──如果绝对和平联盟应该要得到终极魔法以示负责,我认为我负责的方式就是把这个时间限制拿掉。所以──我要暂时离开四国,淘汰出局之后向地球鏖灭军报告详情。报告说现在发生在四国的意外状况与地球没有任何关联,所以不需要动用新武器。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什么时间限制,也不用急着收集规则了。”
“……你刚才说暂时是吧?”
非常合理。
这件事确实只有空空才能办到──就算钢矢逃出四国,把这件事告诉外界,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空空就是为了调查原因才来到四国,由他来讲才有说服力──可是……暂时?暂时离开四国?
“空空小弟,也就是说你打算之后还要再回四国来吗?”
“那是一定要的啊。因为我要请钢矢姊协助我逃出四国──之后如果要帮你收集规则的话,当然得再回来四国。”
可是如果成功逃脱之后,钢矢姊也要脱离游戏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空空说得一副稀松平常,所以钢矢听起来好像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这当然一点都不稀松平常。
明知四国有多危险,已经离开之后又跑回来──空空嘴上说归说,好像根本没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可是说真的,这种鬼地方如果逃出去的话──如果逃得出去的话,就连钢矢自己也绝不会自告奋勇再跑回来──这孩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难道他是百分之百的个人主义者,打死也不愿意欠人家人情吗──他愿意帮忙进行游戏当然很让人感谢,可是不爱欠人情到这种程度,多少也让人觉得有些过犹不及。
“怎么了,钢矢姊?”
“呃──没什么事啦。假如要这么做,空空小弟──如果要说问题点在哪里的话,那就是现在我们只知道大约半数的规则,真的能够平安逃离四国吗?就是这件事。撇开收集规则的观点不谈,淘汰出局和过关比起来当然比较容易,但也没那么简单喔。事实上除了游戏刚开始非常初期的时候有一些偶然逃脱的案例之外,几乎没有人成功离开这场游戏……我应该有说过吧?”
“是的。可是反过来说,虽然是在游戏刚开始非常初期的时候,但的确有人成功离开了。那至少代表没有收集规则的玩家逃离四国这件事本身‘不违反规则’吧──”
“…………”
“应该是这样吧。”
现在的四国里几乎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说得准,所以也不能怪空空又补上这句话。可是他的口气当中却带着某种自信。
“可能也要看有多少规则产生变异、产生什么样的变异──可是至少我到达四国之后已经过了两天以上,现在还没被炸死,就代表照平时那样行动应该是安全的。或许束缚四国的规则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恶劣也说不定。”
“这个嘛……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也已经存活了超过两个多礼拜了。”
钢矢的案例是因为她有一定的知识当基础,在这两个礼拜之内还一边收集规则。和这两天还在摸索阶段的空空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就算连带这点一起考虑进去,他说得也没错。
“纵使真的触动那种突然致死的陷阱,发动之后好像也不是完全躲不掉。再说收集规则的时候突然死掉的机率,和尝试逃脱的时候突然死掉的机率,两者应该差不了多少。”
“你说得是没错啦──”
不对,真是这样吗?
钢矢感觉这两件事好像大相迳庭──可是真问她哪里不一样,她又答不出来。
既然有些规则还没揭晓,无论做任何事确实都有风险──这样的话,不管以什么来当行动准则都差不多。
一方面是为了度过大鸣门桥(或是其他地方),收集更多规则之后再往东行。一方面则是为了破关而收集规则,两者比较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可、可是空空小弟,只有半数的话我实在没把握。至少收集到四分之三的数量,等更安全之后再离开好不好?虽然有期限,可是反正还剩下一半的时间──如果要解除时间上的限制,最晚最晚等到第七天再离开四国也行吧?”
第七天才离开,时间或许真的卡太紧。可是两人一起专心收集规则到第五天,然后第六天再离开。这应该也算是在淘汰与破关之间折衷的办法。
钢矢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空空深知地球鏖灭军的情况,他似乎不这么想。
“地球鏖灭军不见得会遵守期限──发现我失去联络之后,不明室可能已经开始行动,准备动用‘新武器’了。”
“是吗……你这样说也没错。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也不对,现在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完全放心啊──”
钢矢知道游戏的结构,所以之前她采取的心态就是一心只想着要破关。可是像空空这样把外界一起拉进来参与的心态或许也是必要的。
现在的状况确实很急迫。
只要空空把一切照实向地球鏖灭军报告的话,不只能够阻止他们动用‘新武器’,还能指望有第三方组织出手援助。问题是──
“……空空小弟,问题是你能不能平安顺利向外界报告有魔法这件事──站在绝对和平联盟的角度,当然不希望魔法的事情泄漏给外人知道。”
“问题果然还是出在这一点啊。”
“嗯。我倒是认为都已经这时候了,就算不情愿也只能公开了──”
事情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
现在的状况根本已经没办法自己内部解决──因为姑且不论瞒不瞒得过民间,闹到这种程度,根本已经挡不住同类型的组织获知情报了。
“那就更只能请钢矢姊你大力帮忙了。请你努力保护我。”
“…………”
被别人拜托要努力保护他。听起来真是奇怪,老实说这种请托好像也不是一介小兵能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可是对钢矢来说,她也没办法拒绝。
再重申一次,空空的想法非常合理──只是太过合理,合理到不近人情,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而已。
“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往鸣门市去吧,鸣门市的大鸣门桥──对了,之后我们先吃点东西,互相比对一下规则之后再出发吧。”
“好,就这么办吧。”
空空点点头。
他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出点头的时候是何种心境──先前钢矢认为空空的性格就和‘她’说的一样,可是搞不好比‘她’说的还更夸张也说不定。
我可能上了一条贼船呢──要是一个小心没抓紧被甩下去的话,可能就会像‘她’或者是证那样,轻易送掉自己的小命……
“…………”
“可是说要出发,感觉心情有点沉重呢──不晓得该说心情沉重,还是脚步沉重。一想到还要再走一次那条烧山寺道──而且这次是走下山,人家都说一般走山路都是下山比上山还吃力吧?”
“之所以会说下山比登山累,是因为走下坡山路的时候大多都是在爬完山之后。爬山时累积疲劳伤害,下山的时候当然就辛苦啦。”
钢矢说完之后──
“放心吧,空空小弟。不用操这个心。”
──又这么说道。
“不用吗?”
“既然没等到要等的人,现在也没什么里由不飞了──回程路上我们就用飞的吧。别说是回程路上,我们就从这里一口气直飞到鸣门去。”
7
一口气直飞鸣门。杵槻钢矢──魔法少女‘Pumpkin’说得好像很简单似的,可是对刚刚学会用魔法飞行的空空而言,这件事当然一点都不简单。
而且就算他们没等到要等的人,在飞行中被人发现的风险也还是存在──不,既然那个魔法少女‘Stroke’手中很有可能拿着魔法少女‘Collagen’的魔杖,空空也很想避免在空中飞,吸引别人的目光。
他们还是有不能飞的理由。
所以空空原本的打算当然是想要利用走路和其自行车的方式前往鸣门──但要是仔细一想,虽然他有反驳的余地,但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又要从烧山寺下山,之后还要骑自行车。虽然空空的脚应该负荷得了,可是钢矢的脚因为按摩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不痛了──因为空空无微不至的按摩,可能好不容易才恢复到能够如日常动作那样行走,但下山山路那么远,空空不认为钢矢撑得住。
可是如果要等她的脚复原,搞不好真的会拖到第六天、第七天──如此一来,飞行可能变成唯一的选择,没有其他方法可出其右。
即便这么做有可能让他们被‘Stroke’手袋鹏喜发现──
……手袋鹏喜也不一定随时都对空空虎视眈眈,那个精神状况不稳定的女孩子可能已经不小心在哪里触犯了规则、触碰了陷阱,现在已经Game Over了。
除了魔法少女‘Stroke’之外,被其他人发现倒不算什么危机风险──反倒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或许可以让他们找到其他协助者。
就算逃脱游戏其实是一场收集游戏,人愈多愈好这一点还是没变──因为四国游戏不是一场竞争。
即便有人收集到某一条规则,也不会对某人有什么不利──因为规则是无法独占或是隐藏起来的。
空空认为不见得非得由他破关,就算是其他人破关也行。要是把他的想法连带考虑进去,只要没有发生像他亲身经历过的严重误会,四国现在的幸存者应该团结一致,一起把这场游戏破关才对。
──当然前提是八十八条规则里得没有规定‘团体行动仅限几人’才行。
“照这样说的话,唯一的问题就是我的飞行能力了。”
走出宿坊的时候,空空这么说道。仔细一想,当他进屋的时候把应该是魔法少女服装一部分的靴子给脱掉了,该不会不穿靴子就不能飞吧?
这样的话,连靴子都不能随便脱下了……
“老实说,我没有信心能够一路飞到鸣门市去。因为我只有贴着马路的低空飞行过一小段距离而已──”
“我也这样觉得。在不习惯的超高度飞行可是很危险的──高度太高的话,会因为强风的关系,飞起来很困难。而且空气也会变得稀薄。”
“咦?要飞到空气稀薄的高度去吗……?”
“只要想飞的话,是可以飞得上去啊。只是这么做很危险又没什么意义,所以没有人这样飞而已。”
“可是这样的话,也可以往上飞到防护罩外面去吧?如果是我搭乘直升机来到四国上空的高度,我想应该就在防护罩──也就是规则限制的影响范围之外吧。”
“我也不知道……总之无论如何,现在的做法应该就是尽量飞到空空小弟不会得高山症的高度,然后往鸣门市前进吧。正确来说是往大鸣门桥前进。”
“在山顶上还在担心得高山症,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大鸣门桥看得见吗?”
“从这一带看过去的话会被树木挡住,所以看不到。不过那么庞大的建筑物,不管从四国哪里都看得见喔。我敢保证。”
“这个保证应该只是钢矢姊你随口说说的吧……”
如果钢矢现在没有使用‘自然体’魔法的话,看来她的身体已经复原,至少能够开这种玩笑话了……空空重新体会到这种有没有发动都看不出来的魔法真是棘手。
在进行游戏的时候,这种魔法是一大优势──空空原本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照现在这样子,或许他不用仰赖‘自然体’魔法,应该也能够暂时先离开四国一趟了。
所以问题就是──
“钢矢姊,那你待会儿会教我怎么在高处飞行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别这样理所当然地依赖别人喔,我可不是随侍。”
“随侍──”
“既然已经决定要怎么做了,那就三两下解决吧。用这种方式──”
钢矢前一秒钟才踏着轻快的步伐移动,孰知她的双手忽然从空空身后伸过来──绕过来,就这样紧紧扣住他。
或者应该说紧紧抱住他。
“咦?钢矢姊?”
“要起飞啰。”
一飞冲天。
两人飘离地面,飞了起来──连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
“呜──呜哇。”
“哈哈,原来空空小弟也会这样尖叫啊──”
不是。
空空发出尖叫(其实也没到尖叫的程度)不是因为忽然就飞上天,主要还是因为被人从身后抱住,让他吓了一跳──实际上之后更快速的飞行也没让他大叫出声。
不过这或许应该说因为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叫出声才对──
“──!”
“我先说喔,我和证他们不一样,飞起来可是很猛的──可是因为飞得猛,所以也很快喔。哈哈哈──”
杵槻钢矢与空空空就这样消失在正上方的天空中,只有钢矢那多少已经恢复的讽刺口气与笑声仍如同妖魅般仍残留在现场。
钢矢说得没错。对她来说,与其放慢速度配合魔法初学者的空空飞行,倒不如把空空当成行李抱着,然后使出全力飞还更简单俐落,更能‘三两下解决’。
用更快、更安全的方法,飞完通往大鸣门桥的最短距离。
站在空空的立场,他自己也明白。只是至少希望钢矢在动手前能先说一声。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到头来他们俩几乎没有好好观光名胜地烧山寺──没有投个香火钱也没有拜拜,就连读经纳札都没有,就这么前往下一个舞台了。
他们朝着未来前进──在空空空朝着终于看到一线曙光,并且开始展翅飞翔的时候,或许不该说这种话泼他冷水,可是不管他有多急着赶时间,或许都应该在这间烧山寺逛逛才对。至少或许应该看一眼两人刚到达时,钢矢有提到过的那根树龄几百年的一本杉才对。要是去看的话──
因为要是他们去看一眼的话,可能就会发现有某人躲在树干后窥伺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个方向是……原来如此,他们要去大鸣门桥是吗?也就是说他们放弃收集规则,想要先离开四国。参考外人的意见果然有效,这个主意倒是很灵光……不过很遗憾,我可不能让你们离开。”
那个某人喃喃自语道。
那个身穿魔法少女服装的魔法少女喃喃自语道。
语气中彷佛看不起这世间的所有一切。
“看来只能把他们打下来了。Let's空战。”